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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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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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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7 01:06:16
第一一四五章 可喜的進步

「兩廣事變」的發展沒有任何懸念,眾叛親離的陳濟棠見到大勢已去,捲走廣東財政的四千萬巨款,逃往香港,隨即通電下野,余漢謀在廣東將領的一致擁護下返回廣州,接過軍權,遵照蔣介石的指示整頓軍隊,以雷霆之勢清除了粵軍中的陳濟棠親信,隨後調兵遣將分三路開往粵桂邊界,把槍口轉向了桂系軍隊。

號稱全國第二的粵軍空軍部隊在其司令黃光銳的率領下,駕駛粵軍所有尚能開動的飛機投奔中央,分別駐紮於南京、南昌兩大機場,粵軍空軍廣州、韶關基地只剩下三十餘架殘破報廢無法上天的老式飛機,周至柔的中央空軍瞬間擴大了三分之一;廣東海軍將領通電擁護中央領導,隨後駕駛艦艇北上,加入中央海軍。

全國唯一擁有海陸空三軍的廣東軍隊經此變故,元氣大傷,只剩下陸軍一個兵種,將士滿打滿算不到八萬人。

獨木難撐的廣西在大兵壓境、四面楚歌的困局中,仍然擺出一副決戰到底的強硬姿態。蔣介石在智囊楊永泰的建議下,通過中央政府按照嚴密的組織形式,在政治上分拆桂系,調任李宗仁為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白崇禧為浙江省政府主席;改派黃紹竑為廣西綏靖主任,李品仙為副主任。

李宗仁、白崇禧大怒之下,通電反對中央決議,並表達「為求生存死戰到底」的堅定決心。極力避免同室操戈的黃紹竑也強烈反對,寧願辭職回家抱老婆孩子也不願接受中央這一決定。

蔣介石隨即召開中央執委會,通過中央政府再次通過一系列重要任命:

特派朱培德為滇黔綏靖主任,薛岳為副主任,撤銷滇黔剿匪總司令部;二、任命顧祝同為貴州省政府主席。

公告宣佈後,馮玉祥、閻錫山、張學良、劉湘等各路諸侯分別電勸李宗仁、白崇禧北上就職,程潛、何應欽、朱培德、唐生智等人的電報緊隨其後,所有電文都是一個內容:電勸李宗仁、白崇禧離桂北上就職。

明眼人立即意識到,若是桂系繼續對抗,中央軍十餘個師對桂系的討伐戰爭即將開始,李宗仁大驚之下終於作出妥協,秘密派遣廣西省主席黃旭初前往廬山覲見蔣介石和國家主席林森,受到林森、蔣介石等人的熱情接待,同時,蔣介石派遣的陳誠、朱培德、香翰屏等人也先後抵達南寧,與李宗仁白崇禧進行開誠佈公的談判,「兩廣事變」終於走上政治解決的良好途徑。

八月十一日,蔣介石飛抵廣州,接見桂軍參謀長劉斐,要求李宗仁、白崇禧到廣州會談。

李宗仁、白崇禧深恐被暗算,猶猶豫豫,連續數日無法決定,就在兩人思前顧後之時,廣西空軍林偉成、參謀長鄧梓湘等官兵不堪忍受桂系將領的自私與日本,以粵軍空軍司令黃光銳為榜樣,率領兩個空軍大隊和一個偵察機中隊飛抵南昌,落地不久隨即發表「反對日本反對內戰、擁護中央領導維護國家統一」的聲明。

李宗仁、白崇禧憤怒之餘,全是無力回天的沮喪感,危急之下不得不做出決定,由李宗仁和黃旭初到廣州去和蔣介石討價還價。

八月十三日,彰德(今河南安陽)以西十三公里,廟嶺村。

炎炎烈日下,身穿普通士官軍服的安毅在眾將校的陪同下,登上大沙嶺,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第四十軍兩個師官兵正在修建的演習防禦工事和戰壕,安毅的作訓軟帽已經被汗水濕透,豆大的汗珠從曬成古銅色的面頰滾滾流下,順著強壯的脖子,一直流淌到肩膀和胸腹。

安毅身邊的老將龐炳勳中將、四十軍參謀長馬法五少將、新十六師師長劉世榮少將、新十七師師長李運通少將、獨立旅旅長宮城少將等十餘名將校不比安毅好多少,一個個渾身大汗,軍裝濕了又干,干了又濕,幾乎每一個將校身上都背著一圈圈被汗水染成的地圖。

連續四天時間,安毅白天和四十軍將校一起深入到演習陣地施工區,晚上應龐炳勳和宮城的要求,給四十軍團長以上軍官講課和作報告,由始至終,安毅都身穿普普通通的士官軍裝,親臨陣地構築點向各師工兵弟兄傳授施工技巧闡明要求,講解陣地關鍵點的設置和火力架設點分佈原則,說到關鍵地方,安毅通常是親自動手,與憨厚樸實的普通官兵一起幹,邊干邊傳授各種技術,幹不好再次重來直至幹好為止。在整個過程中,身為上將的安毅沒有半點兒的架子,更沒有任何的不耐煩,直到官兵們掌握之後,又做了簡要總結,才拍拍手滿意離去。

安毅坦陳隨和與一絲不苟的嚴謹作風,贏得了四十軍全體將士的心,更直接的是,將士們都知道自己身上結實的迷彩服、手中的中正步槍、頭上的鋼盔和腳下的膠鞋是誰給的,自己的軍餉和不斷獲得改善的伙食,又是誰幫忙解決的。

因此,無論安毅走到哪裡,心懷感激的將士們都對他報以誠摯的微笑,向他端端正正地敬禮。

剛開始以為安毅只是走上一圈做做樣子的四十軍參謀長馬法五,在第三天將領們與陣地官兵一起共進晚餐的時候,雙手捧著一碗酒向安毅致歉,請安毅包涵他數日來的怠慢與不恭。曾經的生死對手四十軍軍長龐炳勳百感交集地長歎:只恨與安老弟相識太晚,當年被安家軍打敗一點兒也不冤!

按計劃,安毅只需進行三天的視察就得返回保定,但是安毅到了四十軍之後,決定將視察時間延長一倍。

第四十軍原本只有一個師,官兵總人數不到兩萬五千人,去年底在安毅的大力支援下,已經發展成為擁有兩個師又一個旅、總兵力達到四萬二千人的地方主力部隊,原有的三十九師番號在長城抗戰之前已被安毅奪去,頗為內疚的安毅到來之後,立即致電中央軍委和蔣介石,僅半天時間就為四十軍申領到兩個正規師的番號,並徹底解決了長期困擾四十軍的軍餉物資問題,使得第四十軍再也沒有了後顧之憂。

僅此一點,安毅就讓四十軍將校感激莫名,何況安毅把第四十軍選定為此次全軍對抗演習的主力部隊,與模擬日軍的第十七軍獨立師展開攻防對抗,使得默默無聞的第四十軍迅速獲得大量的補充,無論武器裝備還是指揮系統,都在安毅的參謀班子幫助下成倍提升,真正成為國民革命軍序列中名副其實的正規軍。

望遠鏡裡,第四十軍的數千官兵在烈日下光著膀子,揮汗如雨,沿著有利地形構築的三道戰壕已經展現雛形,比第一天看到的更為合理,進度和質量都大幅度提升。

安毅心裡非常滿意,剛要放下望遠鏡,就聽到身邊的馬法五大聲罵起來:「那個小孬蛋是誰?狗日的竟敢打他的團長,不想活了?」

安毅將望遠鏡轉向東南方四百米處的三號高地上,只見一個光著膀子的精壯漢子,正在追打一個衣著整齊的校官,校官跑得不慢,但在轉彎的陡坡上不敢加速,被上方飛身躍下的精壯漢子一腳踢倒,滾落十餘米艱難地爬起來,精壯漢子還想衝下斜披,被迅速趕上的一群老兵死死抱住,高地上喊聲不絕,亂成一團。

龐炳勳嚴厲的聲音響起:「世榮,你的一旅怎麼回事?」

「報告軍座,屬下這就去處置,真他娘的見鬼了,怎麼這個時候內訌?」師長劉世榮收起望遠鏡,罵罵咧咧跑下大沙嶺。

龐炳勳擦擦臉上的汗水,抱歉地說道:「對不起了,安老弟,老哥我治軍不嚴,居然出了這等醜事,讓你見笑了。」

安毅搖頭一笑:「老哥見外了,軍中岀現這種事情很正常,在小弟的幾個主力師中,也常常發生打鬥現象,沒什麼大不了的,讓軍法官去弄清楚是非曲直就行了,沒必要小題大做。」

馬法五想了想,好奇地問道:「安將軍,安家軍通常是如何處理這種事?」

安毅客氣地回答:「第一,不管對錯,以下犯上者都會最先受到處罰,像這種情況,通常是關三天禁閉並扣一個月軍餉,責成檢討;第二,由軍法官與政治幹事組成調查小組,查明原因,酌情處理,不管當多大官,只要犯錯都會加重處罰,最輕是暫停職務深刻檢討,最重是送上軍事法庭判決甚至開除軍籍執行槍決。我軍建立以來,因濫用職權、貪污挪用等罪名被處理的營級以上軍官就不下百人,其中十一人已經被槍決,至今仍有三十餘人在我們的敘府軍事監獄中服刑,其中一人還是二次北伐中救過第二十四軍副軍長一命的好兄弟,因酒後侵犯一個賣香煙的女孩子被判處十五年徒刑。」

馬法五等四十軍將校驚訝地望著安毅,安毅身邊的參謀長劉卿點點頭,耐心解釋道:「我們司令說的那人,名字叫楚昌傑,是淞滬大戰時用迫擊炮連續摧毀日軍三個火力點的戰鬥英雄,蔣委員長親自給他掛上勳章的,中央社為此大力宣傳過他的功績,判刑前他已經是上校副旅長了。」

宮城驚愕地叫起來:「那不是黃埔三期步科的楚昌傑師兄嗎?」

劉卿苦笑著說道:「沒錯,正是他,為此不少黃埔師兄弟為他求情,他自己也悔恨難當,但是軍法如山,誰說情也沒用!」

眾將校一下子沉默了,龐炳勳深吸了口氣,轉向身後的副官:

「去通知政治部,嚴肅查處,絕不能徇私枉法,不要以為陳維庸是我的小舅子就糊弄過去了,今晚我和安將軍要親自審理,而且還要將結果通報全軍,以儆傚尤,否則,早晚會累死無辜的弟兄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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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六章 巧妙斡旋

在這段時間的相處中,安毅明顯地感覺到,龐炳勳是個非常傳統的軍人,既有為將者的精明果斷,也有濃郁的封建家長式作風,既強調軍令如山法不徇私情,又在各級軍官的選拔使用方面,存在不少裙帶關係。

總之一句話,龐炳勳的第四十軍,完全繼承了西北軍的老傳統,在某些方面,比起宋哲元、韓復渠等人更接近老帥馮玉祥。

下午被麾下連長追打的一旅一團長陳維庸是龐炳勳的妻弟,也是當年在中原大戰中,出生入死忠心追隨龐炳勳的心腹愛將之一,以下犯上的連長名叫林行言,兩人被憲兵帶到指揮部往堂中間一站,安毅就能從各自的神色中看出一絲端倪。

身材矮壯的陳維庸憤怒的臉上,掩飾不住幾許心虛,個子高挑精壯、年齡約在二十五歲左右的林行言,卻是絲毫不懼,濃眉下的雙眼透露出絲絲冷漠,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一個就知道是那種話語不多沉穩堅忍的狠角色。

安毅從林行言筆直的身軀中感受到一種桀驁不馴的獨特氣質,這樣的人在軍中並不多見,通常是那種擁有真才實學、敢打敢拚卻又非常肯用腦子的基層軍官,稍加培養,再給他個表現的機會,也許就能出彩,迅速成長為優秀的中高層指揮官。

在龐炳勳的威嚴震懾下,事情很快便弄了個水落石出。

一團長陳維庸拉幫結派,故意刁難不聽話的步兵連長林行言,使得整個連隊百餘弟兄都跟著林行言受罪,一年多來,不但多次被團長陳維庸以這樣那樣的借口剋扣軍餉來回折磨,四十軍擴軍後更是百般打擊排擠,能力出眾深受下屬信任和擁戴的林行言得不到晉陞不算,整個連隊在方方面面都被刁難,領最低一級軍餉、干最苦最累的活不說,官兵們手中的武器至今都沒有補齊,仍然拿著槍膛嚴重磨損、故障百出的舊步槍,大量的新式工兵鏟、特製十字鎬、新式單兵掛件等輔件全都被陳維庸以各種借口留在了團部,林行言和他的連隊仍在用尋常百姓手中的簡陋工具挖戰壕築工事,連續十天干下來,進度自然落後於其他裝備大量新式工具的連隊,結果不用想,林行言和他的百餘弟兄肯定要被陳維庸好好收拾一通。

晚飯前安毅為此詢問過老同學宮城,宮城向安毅詳細介紹了一下這個林言行的情況。宮城對訓練中一絲不苟、事事以身作則的林行言也有一個認知的過程。開始的時候,由於彼此歸屬不同,宮城根本不知道有林行言這個人。有一次全軍會,武器裝備落後、衣衫襤褸的林行言和他的連隊竟然奪得了隊列第一名,在刺殺和射擊等項目中,這支連隊用極為簡陋的武器,卻取得了總分第三名的好成績,讓林行言在宮城心裡掛上了號。

剛開始宮城還認為,隨著部隊裝備的改善,這支擁有光榮傳統和榮譽的連隊,肯定會受到上峰的嘉獎,沒想到再次碰面時,看到的情形卻依然如故,並且由於各兄弟連隊條件的改善,襯托得林行言連隊越發窘迫。但奇怪的是,這支隊伍由始至終鬥志高昂,士氣不減,讓宮城體會到林行言的不凡。

看到林行言和他的隊伍受罪,宮城於心不忍,兩次放下面子,和陳維庸商量要把林行言轉調到自己的獨立旅,陳維庸對勞苦功高、為人坦蕩的宮城十分尊敬,平時和宮城也算是相處不錯,時常相互支持,唯獨在林行言問題上不容絲毫商量。

聽完宮城的介紹,安毅興趣大增,也想藉著這個機會,看看龐炳勳是如何治軍的。

問清楚事情的緣由後,龐炳勳一張老臉黑得嚇人,尤其是聽說雙方結怨的緣由,竟然是由於陳維庸與林言行共同追求一個女子,結果卻是林言行抱得佳人歸,故此陳維庸對林言行百般刁難,以期證明對方妻子選擇錯誤。

在滿堂將校緊張的注視下,龐炳勳緩緩抬起手,並指如戟,遙指自己的小舅子,一雙精光閃閃的虎眼卻看著軍法官:

「把這孫子給我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關五天禁閉,撤職查辦,開除軍籍!」

眾將校嚇了一大跳,打二十大板也就罷了,關上五天也沒有什麼,可撤職查辦的處置顯得太嚴重了點兒。認真說起來,陳維庸雖然氣量狹窄,身手不突出,統兵練兵也只是一般,但是文字功底還是不錯的,尤其資歷深厚,打起仗來敢想敢拚,從不含糊,在一群團長旅長中還是比較有威信的,如果就這麼趕出軍營的話,的確可惜了。

於是眾將校紛紛上前求情,早就對自己前途不抱希望的林行言也深感驚訝,眼中的不屑和固執,變成了深重的猶豫。

龐炳勳不為所動,決絕地道:「像這種不愛惜下屬,為一己之私禍害軍隊的敗類,還有什麼好說的?」說罷豁然站起,拂袖而去,把滿堂求情的將校涼在堂中焦慮得不行,可沒有一個人敢在龐炳勳盛怒之下追上去。

安毅衝著堂中投來一片懇求目光的將校微微點頭,站起來從容不迫走向後堂,趕上快步疾行的龐炳勳,低聲請求:「老哥請息怒,能否聽小弟一言?」

龐炳勳長歎一聲,轉過身來:「老弟,你也看到了,這回老哥我要是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小舅子,還有何面目統率全軍弟兄?要是他不是老哥的小舅子倒好辦了,憑著這些年的資歷,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稍加整飭即可。但是,正因為有這層關係,老哥我才不得不痛下決心,否則何以服眾?眼看著演習日漸逼近,我軍上下無不渴望通過此次難得的機會證明自己的價值,可他倒好……如果不嚴厲處理,軍心動搖啊!」

安毅笑著說:「這就是老哥你不對了,軍法面前,人人平等,並不能因為陳團長是你的小舅子,你就加倍給予處罰吧?雖然說通過處置陳維庸,證明了大帥的決心,但這麼做卻是違背軍法的,也容易產生更多的矛盾和怨氣。」

「謝謝老弟盛情!老哥我心意已決,老弟就不用為陳維庸求情了。」龐炳勳顯然是打定了主意。

安毅轉念一想,收起笑臉:「老哥,想必你也知道小弟的身份和職責,有權力有責任督查冀豫各軍,特別是對軍紀和違紀處置方面,小弟擁有中央軍委和委員長賦予的先斬後奏特權,因此自然也能對前輩的決定提出異議。

「小弟認為,前輩的處罰太重了,而且必須廢除軍中打板子的陋習刑罰,否則,小弟將制止前輩的決定,並將實情上報軍事委員會軍法處。」

龐炳勳心中一熱,抓住安毅的手點點頭:「感謝老弟照應,我們這就回去重新處理。」

「且慢!」

安毅叫住龐炳勳,低聲說道:「小弟從宮城那裡瞭解到,這個林行言出身晉南武林世家,一身形意拳功夫頗有造詣,更為難得的是,此人文武全才,深韻兵法,帶兵身體力行,深受麾下官兵擁戴,在兩年多來的豫北征戰中表現不俗。

「這幾天小弟也留意了他的連隊,發現他的五連弟兄,個個淳樸勤勞,一絲不苟,雖然施工質量一流,但不知道為什麼,修築進度總是落後其他連隊一截,後來通過仔細觀察,才發現他們居然依舊用鐵鍬、木棒等簡陋工具進行施工。此前小弟不知道他們缺少專業施工器材的原因,還打算從保定兵站再調撥一批過來。因此,此人應該是可以提拔重用的,用好了,不但有成為猛將的潛質,成為老哥軍中又一得力干將,他和他的部下們必將因此而感激老哥的軍紀嚴明及知人善用,對四十軍全體將士來說也是一種激勵。」

龐炳勳沉思片刻,哈哈一笑:「明白了!怪不得安家軍上下一心,如狼似虎,老弟果真大才啊!咱們這就去大堂,老哥要好好處置處置。」

亂哄哄的將校們誰也不敢走,陳維庸和林行言依然站在堂中,低頭不語,聽到值星官的大聲通報,滿堂立即肅靜,將校們緊張得屏住呼吸,望向緩緩坐下的龐炳勳和安毅。

龐炳勳嚴厲地掃視一圈:「經過本座與特派員的反覆商議,決定如下:一團長陳維庸降銜一級,停職檢查,關禁閉五日,扣除半年軍餉,彌補被他仗勢欺辱的五連官兵,政訓處將就其認罪態度來決定是否敘用。林行言以下犯上罪責難逃,記過一次,關禁閉五日,扣餉三個月,同樣用以補償五連官兵,禁閉期滿,林行言調任獨立旅新二團中校團長。散會!」

眾將驚愕地望著龐炳勳再度離去,安毅見沒必要留下,也含笑走出大廳,和麾下一群旁聽的弟兄散步去了。

陳維庸擦去滿腦袋冷汗,暗叫一聲「好彩」,滿懷感激地望著出門的安毅,眾將校紛紛圍住陳維庸和林行言大聲恭喜,只有林行言仍是一副寵辱不驚的冷漠,禮貌地向同僚們致謝完畢,大步追上先走一步的獨立旅長宮城,沒出門就被軍法官嚴肅地喝住了,只好和陳維庸一樣,乖乖地跟隨軍法官走,五日禁閉是怎麼也逃不掉的。

宮城追上安毅,興奮致謝,安毅則恭喜宮城得了個猛將,承諾在演習之後再調撥給宮城一個突擊團的裝備,讓新晉團長林行言領著他的新兵們好好訓練。

宮城哪兒還不知到安毅的盛情,喜得語無倫次,抓住安毅的手不放,安毅微微一抖,抽出手來,說自己可沒有斷袖之癖,把周圍弟兄逗得笑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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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七章 壓力重重

天津,日本華北駐屯軍總司令部。

駐屯軍司令官田代皖一郎、參謀長橋本群、駐華武官喜多誠一、大使川越茂、關東軍參謀長板垣征四郎等二十餘名日本駐華軍政官員齊聚一堂,傾聽即將調任回國的特務機關長土肥原賢二的詳細報告。

土肥原賢二的報告已經宣讀了一個半小時,似乎依然沒有停止的跡象。

在前面一個半小時的報告中,土肥原賢二詳細地將已經初步平息的「兩廣事變」、侵華日軍在綏察地區和平津地區連續兩個月試探性軍事演習情況、關東軍扶持的偽滿軍隊與中國軍隊歷時半個月的交火過程、特務機關對山東軍閥韓復渠及山西軍閥閻錫山的策反結果、八月二十四日成都發生反日遊行毆殺以僑民身份為掩護的特務人員渡邊洸三郎和深川經二的過程和處理結果、九月三日駐紮廣東北海的抗日救國軍第一師翁照垣部鼓動民眾杖斃以藥店為掩護的日軍情報人員中野順三的經過以及交涉情況一一道來,讓會議室的每一個人均對中國各地發生的事情有一個大致的瞭解。

隨後,土肥原賢二又將兩周來南京和武漢發出七列軍用專列,運送大量武器彈藥存放鄭州、保定兩大兵站的過程和目的拿出自己的具體分析意見,還有就是中國軍隊少壯派領軍人物安毅以中央軍委華北特派員身份,坐鎮保定一個半月來的大致行蹤和目的予以說明……

「……種種情況均可以表明,支那駐紮冀魯豫的中央軍和地方軍,很有可能在未來一周時間內舉行一次規模龐大的軍事對抗演習,由於我們安插在南京政府內部的傾向於我大日本帝國的官員在汪精衛辭職養傷後備受排擠,以及蔣介石重組的南京中央軍事委員會採取了嚴格的保密措施,我們至今仍然未能獲得此次演習的詳細計劃,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駐紮豫北的龐炳勳第四十軍將是對抗演習單位的一部分。

「到目前為止,駐紮冀中冀南地區的中央軍胡家林第十七軍、東北軍萬福麟第五十三軍均沒有任何異動,駐紮山東的韓復渠第三路軍六個師一切情況正常,我們打入各軍內部的情報人員都沒有接到任何演習準備的命令。值得注意的是,安家軍的一個兩千五百人左右的防空團於三日前悄然進駐南京北岸的六合大營,不下於兩百輛的各種牽引卡車、約三十門德制七七防空火炮、約百輛安裝二雙聯高射炮的改裝卡車分批進駐六合大營,支那軍隊戰鬥力最強的顧長風二十四軍兩個師,於昨日關閉宜昌江南軍營,似是進入了隨時出發的備戰狀態,駐紮於宜昌的支那空軍兩個新式戰機大隊突然失去蹤影,宜昌軍用機場也於昨日完全關閉,看來很有可能會出現在此次演習中。」

土肥原賢二放下報告,抬起頭,神色凝重地做最後總結:「數月來,安家軍空軍的高空偵察機和新型攻擊機不斷盤旋於華北、綏察地區上空,我軍各部隊進行的軍事演習,無一例外均在敵人戰機的監視之下。

「令人難過的是,關東軍航空兵和駐華海軍航空兵的戰機部件陳舊,性能極為落後,根本就無法與安家軍空軍的先進戰機抗衡,無論是速度還是升限都遠遠落後於獲得歐美各國先進技術以及航空專家親自指導生產出的安家軍戰機,我們空軍策劃的兩次主動迎戰行動,都因此而失敗,而國內計劃裝備駐華航空兵的先進戰機,至少還需要四個月時間才能運抵,因此,在華北空域的角逐中,我們的空軍非常被動。」

會場頓時嗡嗡議論,將佐們對國內大本營的辦事效率非常不滿,一個個神色陰沉,頗為惱怒。

土肥原賢二非常耐心地停頓下來,等候片刻,繼續陳述:「其次,支那軍隊對我軍構成軍事威脅的首推國民黨中央軍第十七軍,其次是安家軍第二十四軍,這也是諸君多次討論後形成的共識,正因為這兩個軍的存在,特別是常駐冀中冀南地區的第十七軍的存在,嚴重阻礙了我們的華北戰略進程,同時也因為安家軍對綏察地區傅作義部的大力支持,嚴重干擾了蒙古軍隊和滿洲軍隊的軍事行動,在支那戰略大部分計劃實施都進展順利的情況下,華北中南部的支那第十七軍無疑成為了我們最大的阻力和威脅,給周邊親日地區和各勢力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

「因此,如何搬掉這塊帝國前進道路上的巨大石頭,成為我們必須面對的重要問題,也是最需要迫切解決的問題。諸君,本人的報告至此結束,請多多指教!」

土肥原賢二深鞠一躬,緩緩坐下,掏出手絹擦拭額頭上密集的汗珠。

眾將佐這一次沒有再議論,而是齊齊望向華北最高軍事長官田代皖一郎。田代皖一郎神色從容,雙唇緊閉,微微點了點頭,轉向自己的參謀長橋本群。

橋本群會意地站起來,向四周深鞠躬,隨即侃侃而談:「目前的支那局勢對我們相當不利,兩廣的反叛並沒有像我們所期待的那樣發展到年底,而是令人驚訝地迅速平息,支那中央軍和地方軍十六個主力師,得以抽出身來再度北上,使得我們的三號計劃失去實施的基本條件;其次,目前我駐華軍隊的兵力仍然顯得單薄,三個獨立旅團加上關東軍支持的一個師團,總兵力僅為五萬五千人,而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總兵力已達八萬餘人的第十七軍、擁兵三萬拒絕與我們合作的萬福麟第五十三軍、駐紮豫北隨時可以北上參戰的龐炳勳第四十軍,總兵力加起來高達十五萬,如此懸殊的兵力對比,使得我們在獲得大本營持續增兵之前,無法發起沒有必勝把握的戰爭。第三,也是華北局勢中最為關鍵的一點,宋哲元部雖然與我方密切配合,在我華北駐屯軍步步緊逼之下選擇退讓,但至今為止,他仍然沒有明確的立場選擇,我們無法在平津地區取得穩定之前展開軍事行動。

「諸君,如果我們魯莽的展開大規模軍事進攻,就算是最終打勝了也要接受大本營的處分,要是打敗了,就只能玉碎向天皇謝罪了。因此,我們華北駐屯軍司令部一致認為,要搬掉支那中央軍中最強橫的第十七軍,就必須先解決宋哲元部。」

橋本群說完,鞠躬坐下,會場再次響起了「嗡嗡」的討論聲音,列席會議的關東軍參謀長板垣征四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土肥原賢二仍是一副從容謙遜的表情。

大熱天仍然西裝革履的日本駐中國大使川越茂站了起來,向四周將佐鞠個躬,不無歉意地解釋:

「諸君的雄心壯志,令人無比欽佩,本人以及外務省也非常贊同駐華各部隊的戰略計劃。但是,還請諸君多多見諒,目前國內的日本和經濟危機剛剛解除,一切亟待走上正軌,短時間內,哪怕傾盡舉國之力,也無法保證一場龐大戰爭所需的物資生產和供應,無法支持我們英勇的軍隊取得關係到大和民族未來命運的支那戰爭的勝利。

「在此,我懇請諸君再忍耐半年至一年時間,無論內閣還是整個大日本帝國臣民,如今都在全力以赴,為我大和民族的輝煌明天不懈努力!截止上個月月底,第一期兩個師團的擴軍計劃進展順利,相信明年春季即可完成戰備,其餘計劃同時在緊張實施當中,不滿意的地方,尚請諸君見諒!」

川越茂的話雖然令與會將佐非常不滿,但這是明擺著的事實,誰都無可奈何,畢竟相當於一個軍團的胡家林第十七軍的實力擺在那裡,參加過上海、長城戰爭的第十七軍不但擁有驚人的戰鬥力,而且武器裝備一點兒也不比日軍遜色,身後還有眾多中央軍、地方軍和安家軍大本營的支持。還有就是神秘的西南空軍神出鬼沒的威懾力,僅憑目前日軍的實力,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必須舉國上下協調一致,才能改變目前的被動局面。

因此一番商議之後,侵華日軍特別會議作出三項決定:

一、盡一切力量,獲取中國軍隊此次軍事對抗演習的規模、內容、目的、演習單位和武器裝備情況;二、立即加大對宋哲元部的軍事及政治壓力,逼迫宋哲元做出明確選擇;三、以華北駐屯軍為主,立即在豐台、盧溝橋、長辛店、五里台、門頭溝、八寶山等地連續舉行擴大規模的實彈演習,加大軍事恐嚇的力度,為日本駐華使領館在政治經濟各領域提高對華壓力提供最大的助力。

河北保定,第十七軍司令部。

安毅與第十七軍、四十軍、五十三軍十餘名軍級將領也在舉行緊張的戰區情報研討會。到目前為止,這三個對抗演習單位除了已經明確表現出來的第四十軍外,其他兩個軍只有軍一級主官瞭解整個計劃內容,兩軍從師長到普通一兵,至今仍然堅守在自己的防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可能會成為此次足以載入中國軍隊史冊的大規模演習中的一員。

分析完華北敵我局勢之後,安毅的作戰參謀方鵬翔少將走到大型地圖前,兩名參謀緩緩拉開厚重的帷幕,精心製作的大型演習地區詳圖展現在眾將眼前。

方鵬翔等待將帥們圍上前來細細觀察一番,這才提起指揮棒,大聲講解:「為了保證五日後的對抗演習順利進行,顧長風將軍第二十四軍兩個師已經開始佯動,他們將徵集船隻,從宜昌順流而下,一周之內趕到武漢集結,為此,中央軍委已經命令鐵道部做出相應的準備,確保兵力的快速運送。

「這個障眼法的實施需要七天時間,目的是給敵人造成我們將會在七天以後才能舉行軍事演習的假象,同時,為了確保萬一,軍委將會在三日後致電全國各軍,邀請各軍將領前來觀摩,但是會在演習的前一天另行作出完善佈置。另外,軍委將會命令韓復渠將軍之第三路軍一個師六日後開往冀魯豫交界地區,造成山東軍隊也要參加此次演習的假象。」

眾將會意地點了點頭,一點兒也沒有覺得意外。

此次大規模軍事演習牽涉到的部門之多、規格之高,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大家的想像,同時也為安毅如此謹慎機密的安排暗自叫絕,不約而同感覺到身上沉重的壓力。

劉卿接著介紹了此次對抗演習的相關要求、具體內容和演習彈藥的發放管理原則,最後非常凝重地告誡:

「諸位長官,此次演習的成敗,不在於各軍是否準備充分,因為我們即將面對的戰爭,基本上沒有任何的準備時間,最重要也是最為關鍵的是,通過演習找出缺陷和不足,迅速加以彌補和整改。再一個,此次演習因為是我軍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對抗演習,動用到各種戰機、裝甲車、大口徑火炮和少量特種武器,出現傷亡在所難免,經過反覆計算,我們給各部一個傷亡指標,就是百分之三。」

眾將大吃一驚,紛紛望向安毅。

安毅搖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諸位可千萬別感到驚訝,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畢竟我們兵工廠新開發出的各種演習彈藥,在技術上還不完善,仍舊具有一定的殺傷力,百分之三的死亡率還是可以接受的。

「不過我要聲明一下,這是可以允許的最大值,要是超過這個數就不正常了,如果證明是諸位的後勤組織和臨場指揮出現問題,我可是會追究責任的。當然,就算是計劃安排再縝密,意外也總是會有的,比如,今日凌晨四點我接到個壞消息,西南空軍第五團在夜間訓練期間,一架新式大型轟炸機撞上山崖墜毀,機上兩名飛行員、三名機械師、兩名美國專家盡數遇難。

「相比之下,我身上的壓力不見得比諸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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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八章 激烈對抗(一)

九月十五日,日大使川越茂與外交部長張群在南京交涉「成都事件」及中日間之一般問題,兩人談了三小時。

川越茂提出四項要求:(一)允許日本在長江流域長期駐兵;(二)修改中國各級學校教科書中關於日本的部分;(三)默認偽滿分裂,允許華北五省自治;(四)通過日本提出的中日經濟合作計劃。

性格沉穩練達圓滑的張群就像塊牛皮糖一樣,黏糊潤澤,據理力爭卻又和聲細語,讓川越茂一點兒辦法也沒有,三個多小時的會談毫無結果,雙方只能擇期再談。

同日下午,中央軍事委員會在南京召開「全軍政治會議」,除華北、西北之外的各軍及中央軍直屬各師將領一百八十餘人到會,委員長蔣介石、副委員長馮玉祥在會上做了重要講話,軍委常委、雲南省主席、第十路軍總司令朱培德向與會者介紹了雲南軍民共建情況。

次日上午八點,蔣介石走上軍委禮堂主席台,向台下整齊敬禮的一百八十餘名將領端正回禮。

將領們看到蔣介石仍然筆直地站在前台,副委員長馮玉祥、訓練總監唐生智也來到了蔣介石左右筆直地站立,三人湊在一起低聲商議起來,沒有半點兒坐下來繼續開會的意思,將領們心裡感到很奇怪,但誰也不敢先坐下,暗自琢磨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不一會兒,身材高大的唐生智上將前行一步,對準落地式麥克風,大聲宣佈:「緊急命令:今天的會議改為現場觀摩會,五分鐘內,所有與會將領登車前往機場。會議地點:河南開封。完畢!」

百餘將領面面相覷,無比驚訝,一時間誰也無法相信會有這種史無前例的會議安排,可是看到台上的蔣介石、馮玉祥、唐生智等一群將帥絡繹離開主席台走出禮堂,當下誰也不敢怠慢,一邊議論,一邊匆忙離開會場。

走出禮堂大門一看,憲兵司令部的十幾輛運兵車已經整齊停在通道上。

四十分鐘後,車隊駛入機場,將領們從遮蓋嚴實的車廂裡下來,眼前一架架機身上噴塗「飛狐」圖案的大運輸機讓將領們更為驚訝,大家知道這種運輸機目前只屬於安毅的西南空軍,只是誰都沒見過一次集結這麼多架。

心思縝密的將領立刻意識到什麼,看見蔣介石、馮玉祥等人登上中間那架編號5029的飛機,紛紛跟隨訓練總監部人員登上旋梯。

上午九點四十五分,九架大型運輸機盡數升空,西南空軍一團攻擊機大隊的十餘架銀色戰機突然出現,很快與運輸機大隊匯合,熟練地編隊,從容向北飛去。

各運輸機上的將領們鬆開保險帶,開始交談,有的望著窗外的銀色攻擊機指指點點,有的低聲埋怨蔣介石和軍委一群老大神神秘秘,事先沒有透露緣由,有的則調侃軍隊高層因幾大洩密案變得疑神疑鬼,連自己人都信不過了。

跟隨各機的侍從室參謀捧著一沓文件站起來分發,疑惑的將領們接過文件,看到封面抬頭的絕密印章和五星保密級別標誌,立刻意識到這份文件的重要性,再看到中央軍事委員會參謀總部、訓練總監部函頭下的《第十七號軍事對抗演習計劃》,將領們立刻閉上了嘴,全都意識到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觀摩對抗演習,再聯想到一周來日軍在平、津地區連續舉行的實彈演習,以及綏察方向偽蒙偽滿軍隊與傅作義部、迅速趕赴戰場的湯恩伯部之間突然擴大的戰事,沒有一個將領再說出半句怨言,迫不及待地打開絕密計劃,細細閱讀。

各機機艙裡只聽到飛機的引擎聲和沉重的呼吸聲,機上將領們看完計劃書開始緊張交流:

此次演習動用西南空軍兩個空軍大隊四十八架各式飛機、勇冠全軍的將士人數高達兩萬五千人的第十七軍獨立師、全軍第一個裝甲突擊團、連續五年獲得全軍第一稱號的十七軍直屬工兵團、豫北龐炳勳第四十軍兩個師又一個獨立旅四萬三千將士、萬福麟第五十三軍教導師一萬六千官兵,粗粗計算一下,參加此次對抗演習的總人數多達九萬之眾,還沒計算為保障演習而派出的兩個空軍團和劉峙麾下的駐豫警戒部隊。

如此龐大的對抗演習,已經超過戰役級別,對整個華北乃至整個北方局勢產生的巨大影響,實在是難以估量,怪不得蔣委員長和中央軍委採用最高保密措施,事先沒有半點兒消息露出,反應敏捷的將領們終於明白,最近一周川南第二路軍和山東第三路軍的大規模佯動、軍委直屬各兵站、鐵道部北方各軍代處上下奔忙的原因了。

第5029號運輸機是安毅的專機,安坐艙中的蔣介石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嚴峻面孔,望著窗外時隱時現的攻擊機,靜靜思索。

坐在對面馮玉祥身邊的宋子文放下計劃書,摘下眼鏡,用手絹細細擦拭,看到蔣介石已經轉過頭來,用徵詢的目光望著自己,戴上眼鏡徐徐歎道:

「安毅這傢伙真是個難得的人才!如此龐大的演習,也只有他能從容調度,精密組織,僅從為了此次演習而特意安排的各種輔助行動來看,安毅和安家軍那群將領的能力高出其他各部許多。

「軍事方面我是個外行,可通過稅警總團的建立、訓練和幾次團級規模的演習,我還是瞭解一些的,這份計劃書,是目前為止我看到的最規範、最精確的、同時也是最為嚴密的計劃文本,非常令人期待,若不是委座事先通知,我和稅警團的將領們可能就錯過了這個寶貴機會。」

「是啊!對此我也深有同感,安毅和他的將領們的組織能力遠在各軍之上。」馮玉祥接著說出自己的意見:

「細細琢磨計劃書,再聯繫為確保此次演習所進行的各種軍事佯動,我能體會到其中的良苦用心,安毅將軍的出發點,恐怕就是要盡可能貼近戰爭,貼近實戰,以目前的佈置來看,防守一方的第四十軍大多是原來我西北軍的老部下,戰鬥精神還是有保障的,全軍將士也因此次演習提前換裝,戰鬥力成倍提升,而且他們已經擁有三十天的防禦準備期;佈置在防線東面六十公里之外的萬福麟部教導師,也是個大部分由軍中老兵組成的步兵師,他們將會在攻方進入豫北邊界後,以最快速度馳援戰場,協助第四十軍死守三十五公里防線的右翼。

「如此佈置,加大了模擬日軍一個甲級師團的第十七軍獨立師進攻的難度,進攻方雖有飛機和裝甲車參戰,但需要突然從保定開動,迅速南下三百四十公里,進入豫北丘陵起伏、小河較多的地帶之後,如何快速推進,達到計劃所要求的速戰速決的目的,就成為獨立師所要克服的困難。

「由此可見,這一計劃的制定難度不小,下去就看演習各部如何展開了。說句實話,我此刻心裡非常期待,很想親眼看一看安毅將軍如何向全軍近兩百將領,展示現代化戰爭的特點,也非常想看看,在裝備強大的獨立師的猛烈攻擊之下,我們的常規部隊究竟有何表現?能頂得住多少天。」

蔣介石微微點頭:「這些,都是我們最需要掌握的。昨天晚上,安毅給我發來封密電,匯報工作,從最後一段總結中,我看得出他心裡是非常擔憂的,他說,也許演習很快就會結束,不可能好看。

「我想了一下,明白安毅作為此次演習的總指揮,已經瞭解攻防雙方的行動計劃,雖然他對雙方的攻防計劃和臨場指揮放手不管,也不會洩露雙方的秘密,但是他已經看出了問題所在,所以覺得此次演習沒有什麼懸念,心裡面感到很擔憂。

「不過要是守方敗得太快,我們就難以發現更多的問題,所以後來我回電提出個建議,讓模擬日軍師團發起進攻的獨立師撤下各旅迫擊炮營和特務營,只允許使用裝備到連一級的六迫擊炮,希望能通過降低攻方的火力強度,找到一個更切合我們需要的平衡點。今天上午,胡家林回電表示遵命,獨立師直屬特務團、各旅迫擊炮營都不會參加此次演習。」

馮玉祥和宋子文都吃了一驚,宋子文軍務生疏,又在細細品味蔣介石的話,所以沒有發言,馮玉祥卻極為關切地問道:「這麼說,進攻方一下就裁減了四千餘眾,可是從其他各部得到了補充?」

「沒有,獨立師的傲氣兄長也知道,他們絕不會因為臨時的非戰鬥減員而強調困難,只會迎難而上迅速變通。幾年來我數次視察這支部隊,觀看過他們的訓練和小規模演習,和那個寧願不干軍級參謀長,也要擔任獨立師師長的楊冠等將領多次交談,發現這支軍隊沒有變,還和安毅率領時那樣執著倔強,永不言敗。

「可見,模範營精神,已經完全溶於這支部隊的每一個官兵血脈中,當年的鐵血雄師通過武器裝備的提升,實力更加強勁,進而影響和帶動了整個第十七軍,所以我才堅持把他們放在冀中冀南地區,以威懾日本人。

「十七軍各師大部分是功勳部隊,對黨國無比忠誠,對敵人從不妥協,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有他們為中流砥柱保護華北安危,中央上下都放心很多!」蔣介石非常欣慰地說道。

馮玉祥讚賞地點了點頭,聯想到昔日自己麾下四十萬強大的西北軍,不禁黯然神傷。

只有宋子文目光炯炯地望著窗外,想著如何通過此次演習,找出麾下稅警總團與全軍最強部隊之間的差距,便於盡快地彌補和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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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九章 激烈對抗(二)

晚飯過後,遠道而來的近兩百將帥沐浴更衣完畢,齊聚開封城內豫皖綏靖公署為此次演習特別修建的能容納五百人同時進行會議的寬大會議室。

這個時候,安毅的參謀團隊在綏署公署主任劉峙的鼎力配合下,已經把大型地圖懸掛在了會議室正北的大牆上,地圖上三個碩大的箭頭,穩穩地指向了古城彰德,延綿數十公里的防禦戰線、代表防禦方各部隊的番號標注一目瞭然,沿線關隘的兵力佈置情況,也一一清晰顯示出來。

從保定趕來開封迎接領袖和眾多袍澤的安毅,此際已經穿上了筆挺的上將制服,與一身戎裝的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副委員長馮玉祥、訓練總監唐生智、副總參謀長兼演習裁判組長楊傑等人略作商議,隨即宣佈會議開始。

安毅整理了一下儀容,大步走到地圖前,向眾將帥敬了個環禮,隨即放下手,大聲通告:「委員長、諸位長官、諸位同仁,距離本次演習正式開始還有三個小時二十分,在此請允許把我演習進程予以說明。」

安毅側過身,抬起指揮棒,指向地圖:「目前,紅方即防禦一方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第四十軍司令部與第五十三軍前敵指揮部已經完成合併,新組建的聯合司令部,已經開始正常運作。

「請看這兒,第四十軍四萬三千將士在龐炳勳將軍的指揮下,目前已全部進入預設陣地,同時,第五十三軍教導師也順利到達彰德以東嶽飛廟一線。黑方即進攻方第十七軍獨立師沿著鐵路、公路,準時集結於預設地點,他們將在今晚午夜十二點準時向南發起進攻。另外,配合黑方進攻的西南空軍兩個大隊,已經到達演習區域五百公里範圍之內,分散駐紮於三個機場。」

眾將帥聽到這裡,連連點頭,目光在紅方和黑方的標注上逡巡,揣測演習的第一次衝突,將會在哪個方向展開。

安毅放下指揮棒,非常嚴肅地說道:「諸位,我軍此次大規模軍事演習,讓華北日軍極為不安,一個月來,敵人的情報人員加大了情報刺探力度,以各種各樣的身份,活躍於冀豫交界地區,第四十軍情報處在周邊的林縣、安陽、內黃和湯陰地區,就先後抓獲和驅逐了五十多名嫌疑者。

「根據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參謀本部第四廳最新發來的情報分析,日軍極有可能已經猜測到我們的演習將會在近期進行,但是日軍目前尚未得知我軍大規模演習展開的具體時間、地點和內容。我們的情報部門通過截獲日方的幾份電文綜合進行分析和推測,日軍情報部門揣測我們的演習將會在二十四小時至三十六小時之內進行,但對地點依然無法確定,目前依舊在大範圍搜索中。

「自昨天開始,我們的技術部門監測到大量的無線電信號,鄭州、武漢、保定等地的日偽軍情報人員異常活躍,負責演習地區防諜反諜的第十七軍情報處和直屬特務團,在鐵路沿線抓獲三十餘名嫌疑分子,其中發生了三起開槍拒捕事件,擊斃敵特四人,抓獲七人,我方已有兩名情報人員殉職。」

會場發出了聲聲輕呼,大多數將帥神色嚴峻,憂慮叢生。

一直以來,日寇驚人的情報刺探能力、無孔不入的偵測手段,令人防不勝防。特別是大量的漢奸走狗,甘於為日本人賣命,以商人、醫生、僧侶、甚至我方軍政人員等身份,進行特務活動,讓各軍各部每每想及就頭疼不已。

此時聽到安毅通報的一系列情況,原本對軍委的刻意隱瞞還有些頗不以為然的將領也很快意識到,安毅費盡心思制定的保密措施、對龐大觀摩團行程的多次變更,絕對不是故作姿態,譁眾取寵,而是真正地從以防萬一、確保安全的原則出發,說得過分點兒,用風聲鶴唳這個詞來形容也不為過。

看到會場嗡嗡聲不絕於耳,坐在前排的蔣介石皺起了眉頭,站起來左右看了看,全場迅速安靜下來。

蔣介石也不說話,坐下後向安毅做了個手勢,讓他繼續。

安毅點了點頭,拿著指揮棒在地圖上一指,接著說道:「諸位請看,今晚十二點整,演習將會在這兒——彰德三十六公里防禦主陣地,這兒——東線四十三公里岳王廟五十三軍教導師的集結區,還有這兒——冀豫邊界的界城、磁縣、臨漳等黑方出發陣地啟動。演習指揮部預先派出的十八個聯合裁判小組,將同時發射信號彈,演習隨之正式開始。

「諸位,根據演習指揮部、參謀本部和訓練總監部長官聯合商議,徵得蔣委員長、馮副委員長同意,演習正式開始那一刻,就是我們觀摩團趕赴戰區實地觀察之時。

「半小時後,在座的諸位將分批乘車趕赴鄭州,本人親自負責調撥、由第二路軍司令部直屬特務團擔任警戒護衛任務的專列,三個半小時後從南面的長葛小站開到鄭州城北的廣武車站,將把諸位安全迅速地送到彰德演習戰場,第十七軍一個工兵連已經在演習區域的恰當位置,構築了堅固隱蔽的觀察掩體和地下指揮所。

「我知道大家旅途奔波,可能想好好休息一下,不過實在是沒時間了,今晚只能委屈大家了,上了火車後再好好打個盹兒吧。如果大家願意,明天天亮的時候,我會在前沿觀察陣地請諸位一起共進早餐。會議至此結束。」

會場發出一陣輕笑聲,就連蔣委員長都和大家一樣顛簸忙碌,誰還敢發牢騷?湊合著對付一晚得了!

蔣介石點了點頭,和馮玉祥等人一起站了起來,與走到身邊的安毅、楊傑、陳誠等人低聲商量。

楊傑領命而去,快步走向正在安排眾將分批出發的劉峙,湊在他耳邊一陣耳語。劉峙連連稱是,很快便出去安排。

……

午夜十二點,寂靜的冀豫交界地區,突然響起了密集而又沉悶的槍聲,數十枚紅色信號彈沖天而起,將初秋的大地萬物,照映得通紅一片。

「嗚——」

火車的汽笛聲悠長地響起,在寂靜的黑夜中,更顯淒厲。

磁縣城南的簡易站台上,身穿士兵作戰服的新一旅少將旅長魯雄向軍長胡家林、師長楊冠等將領敬了個禮,帶上參謀長和副官幾步小跑,跳上了隆隆南下的列車。

「報告,三旅劉長官來電,所部十一團、十二團已經越過柳條,直插黃沙鎮,以牽制守軍前出兵力,掩護裝甲團向東迂迴繞行大峪溝。」作戰科長大聲匯報。

楊冠點了點頭:「明白!繼續保持聯繫,及時通報各部行程。」

「是!」

胡家林表情嚴肅,仍然凝望道左源源不斷向南開進的牽引火炮,心裡在默默測算炮團到達攻擊位置的時間。

獨立師兩千五百將士組成的炮團,三個月前獲得安家軍大本營的鼎力支持,原先所有裝備的山炮、野炮,全都被重型牽引卡車拖拽的新一代火炮所取代。

新型火炮更遠的射程、更高的精度、更快的裝填速度和威力更大的炮彈,讓訓練有素的獨立師炮兵團迅速上升了一個層次。

望著一門門火炮從前方略過,胡家林心裡百感交集,同時也非常清楚,許多新型武器在這一次近似實戰的演習中亮相,承載著安家軍將士們的多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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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〇章 激烈對抗(三)

隨著炮團開過,各種各樣的聲音慢慢變得稀疏起來。看著自己的隊伍即將開拔完畢,楊冠走到胡家林、黃應武等人面前,立正敬禮:「軍座、主任,屬下這就出發了!」

胡家林點點頭,明滅的燈光將他嚴峻的臉照得忽明忽暗:「你去吧!由於我知道了全盤的演習計劃,因此根據安司令的建議,接下去我也不能協助你親臨一線了,只能在後邊看著你指揮獨立師和裝甲突擊團的弟兄們。

「請記住,龐老將軍從軍多年善打硬仗,作戰經驗豐富而且不講章法,和他聯合指揮防禦各部的萬福麟將軍戎馬一生精明穩健,和他們打,講究的是快准狠,不要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此戰不需要講究什麼正奇相輔,也不要什麼在運動中殲滅敵人,每一個攻擊方向都是光明正大、雷霆萬鈞的攻擊。凌晨五點,天一亮空中打擊就會發起,你要大膽指揮,不能有絲毫猶豫。」

「屬下明白!謝謝軍座提點!屬下絕對不會辜負全軍弟兄的期望!」

楊冠再次莊重地敬了個軍禮,快速轉身,大步前行,跳上敞篷越野車,很快消失在源源南下的大軍隊伍中。

……

凌晨兩點,彰德以東三十四公里,田家村。

星光下,快速西行的隊伍蜿蜒十里,如同一條行進中的長蛇,萬餘名東北軍將士在長官們的吼聲中,打起精神,再次加速。

隊伍中不時有戰馬來回奔馳,一聲聲報告、一陣陣口令此起彼伏。

涉水越過淺水河,彎曲的泥土路上,塵土飛揚,百餘匹拖拽火炮的挽馬上岸後腳步變得沉重起來,行軍速度驟降,在馬鞭「劈劈啪啪」的抽打下,痛苦地嘶鳴著。

小河東岸,十幾匹戰馬佇立在緩坡上,馬上將校遙望正在涉水的官兵,心裡非常著急,不時扯起嗓子揮動馬鞭,向渡河口的官兵大聲呵斥催促。

第五十三軍副軍長兼教導師師長黃顯聲中將抬頭仰望滿天星斗,佈滿塵土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似乎包含了無限痛苦。

這位東北軍的老資格將領,是九一八事變期間第一個率部奮勇反擊的鐵血漢子,和同袍楊九霄、馮占海等愛國軍人一樣,也是東北義勇軍的締造者之一。

「副軍長,你有心事?」教導師副師長劉元勳低聲問道。

黃顯聲鬆了鬆手中緊握的韁繩,微微一歎,轉頭問道:「元勳,你知道今天是幾號嗎?」

「十七號啊,農曆八月初二……啊!我明白了,明天就是九月十八日,九一八,九一八……唉,安毅將軍用心良苦啊!」

劉元勳的聲音越來越小,鬍子拉碴的國字臉痛苦地扭曲起來,咬著牙滿懷悲憤地遙望北方。

周邊一眾東北軍將校聽劉元勳這麼一喊,頓時閉上嘴,痛苦不堪地低下頭,坐下的戰馬似乎也被這種悲涼的氣氛所感染,「嗤呼呼」低聲嘶叫,馬蹄不斷敲擊著黃土地面。

黃顯聲深吸了口氣,提起精神大聲說道:「諸位,你們現在應該明白安毅將軍為何選在今天開始對抗演習了吧?我和大家一樣,對安毅將軍和他的安家軍將士無比欽佩,對胡家林將軍統帥的十七軍也非常尊重。他們不但是這個時代最堅定的抗日軍人,而且敢做敢當,在強敵面前從不退縮,是現在中國最為強悍的軍隊。

「大家都知道,第十七軍中的楊九霄師,上萬弟兄和咱們一樣,都是東北軍的老兄弟,臨行前,楊九霄將軍特意來看望咱們,給咱們壯行,雖然沒說幾句話,但是從他連干三大碗燒刀子的豪氣中,我看到了他的濃濃情義和期待,諸位,大家看到了嗎?」

「看到了,也感受到了!九哥不愧是個頂天立地的好兄弟!」

「是啊,真感謝九哥,一見面就送給咱們三十門新式迫擊炮和五十挺捷克機槍,情意深重啊!」

黃顯聲望向麾下兩個旅長,微微點頭:「已經快三個小時了,可咱們行進還不到十二公里,要是以這樣的速度,何時才能趕到戰場?咱們五十三軍雖然不是這次演習的主力,只屬於馳援主戰場的偏師,可要是咱們不能在五個小時之內趕到右翼陣地並堅守之,四十軍弟兄的防線就會變得危機重重。

「弟兄們,如果整條戰線因此而崩潰,你我受到處分倒是其次,蔣委員長和全軍百餘將帥會怎麼看咱們?軍座和龐老將軍會怎麼看咱們?咱們又如何對得起楊九霄將軍和東北軍這面旗幟?去,告訴你們麾下弟兄,不用催不用吼,就一句話——明天就是九一八!」

「是——」

兩位少將旅長臉漲得通紅,一邊敬禮一邊怒吼著回答,隨後策馬衝下緩坡,分頭奔向各自的隊伍,扯起嗓門兒一路策馬高呼「弟兄們,明天就是九一八」。

緩慢前行的隊伍頓時出現陣陣騷動,隊伍幾乎因此而停止下來。

兩個旅長悲壯中帶著些許焦慮的喊聲,在夜空中回蕩,迅速傳向四野,汗流浹背的將士們驚愕地望著打馬掠過自己身邊的旅長,反應敏捷的官兵頓時咬著牙大喊起來,無數將士似乎意識到什麼,全身熱血上湧,低吼陣陣,咬牙前行。

不到五分鐘時間,整個隊伍突然加快速度,而且越走越快。

……

凌晨三點,彰德城城北,紅方聯合作戰司令部。

司令部外警戒森嚴,通報軍情的戰馬馬蹄聲聲,一份份急報被及時送進司令部裡。

大堂中央,龐炳勳和萬福麟等紅方將領圍著桌面上的地圖,低聲展開商議,大堂四周架設的三台無線電收發報機,「滴滴答答」,聲音不絕於耳,二十餘名參謀人員分成三組,各司其責,通信參謀不斷地將剛收到的各種情報送到各個參謀小組手上。

擔任模擬日軍進攻的黑方行動實在太快了,三個小時不到,黑方前鋒部隊兩個團近五千將士在十八公里外突然出現,沒有停滯,沒有休整,立即投入戰鬥。

第四十軍新十七師一旅旅長看到對手通過正面火力掩護,在密集機槍和眾多六迫擊炮火力的瘋狂打擊下,開始發起集團衝擊,慌忙調集主力,加強中路防禦,可對手的機槍和迫擊炮狂射八分鐘之後,突然改變了打擊方向,守軍兩翼陣地頓時濃煙滾滾,星月無光。

還沒等紅方將校判明戰情,黑方在夜幕中突然衝出的三個營,強行以無可阻擋地氣勢,撲向兵力薄弱的陣地兩翼,僅用了十分鐘就衝上防守陣地,新十七師一旅兩個團官兵來回奔忙,卻沒有一點兒阻截的辦法,打完空包彈,氣得用身子去撞擊如狼似虎衝上陣地的獨立師官兵,結果反而被人家揍得鼻青臉腫地趕下陣地。

不服氣的兩個團長追著裁判小組反覆嚷嚷,立刻被裁判小組勒令閉嘴,就地解除武裝。兩個團長這才知道什麼也不能改變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望著精心構築了一個月的阻擊陣地,欲哭無淚。

第四十軍新十七師用了一個月時間精心構築的第一道阻擊陣地,就此淪陷,被判出局的六千官兵,眼睜睜地看著對手的主力部隊飛速開來,數十門重炮在中型軍卡的牽引下隆隆而至,那個牛逼哄哄的炮兵團長站在車頂大吼幾聲,阻擊陣地前方的開闊地上頓時鐵鍬飛舞,一個營的精銳工兵就在新十七師六千官兵眼皮底下,構築炮兵陣地。

半小時不到,幾十門大小火炮進入用鐵鍬鋼鎬和微型炸藥包迅速築成的炮位,一門門火炮那黑黝黝的炮管,在指揮官的口令聲中緩緩升了起來,整齊地指向南面七公里的彰德縣城。

數千名像是不知疲倦的黑方步兵清理完戰壕和工事,一挺挺新式通用機槍架迅速設在火力點上,遵命停下後全體官兵原地休息,氣喘吁吁的官兵們這才摘下鋼盔,掏出罐頭、餅乾和漂亮的水壺,樂呵呵地望著不遠處的幾千「殘兵敗將」,大吃大喝。吃得快的官兵扔下罐頭盒,抹了抹嘴,得意洋洋地點燃香煙,吞雲吐霧愜意享受,交談中還不忘損對手幾句。

接到急報的紅方總指揮龐炳勳大吃一驚,萬福麟也沒料到,獨立師前鋒部隊行軍速度竟然如此之快,而且開到前沿不作任何休息立即投入強攻。

開戰還不到三個半小時,作為防禦方的紅方就已痛失前沿阻擊陣地和一個旅的部隊,頓時給整個指揮班子形成巨大壓力,不得不立即變更原計劃,搬出預案來妥善進行佈防。

龐炳勳想起之前沒有採納獨立旅旅長宮城的意見,頗為後悔。

如果按照宮城的意見行事,第一道陣地擺上新十七師的兩個旅,盡一切努力,先把黑方的氣勢壓下去再說,挺住多久是多久,反正本方在人數上佔據優勢,哪怕敵人火力太猛最終守不住,再徐徐退守城北第二道陣地,與獨立旅協同固守也來得及。

這樣佈局,既能延長阻擊時間,又能消耗對方大量兵力,哪怕最後演習失敗,對方也只落得個慘勝的結局,否則天一亮敵機到來,第二道阻擊陣地壓力成倍增加,再想消耗敵人地面部隊,完成至少堅持三天的阻擊任務,就更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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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一章 激烈對抗(四)

「傳我命令,馬上把宮旅長叫來!」龐炳勳突然抬起頭,大聲下令。

傳令官應聲而去,萬福麟望向龐炳勳筆尖停留的方向,心中微微感到一絲緊張,眉頭微蹙,向龐炳勳低聲問道:

「更陳兄,你是為西線防禦擔憂嗎?」

龐炳勳神色嚴峻,扔下紅藍鉛筆,身體向後一靠,點點頭道:「是啊!對手的炮團和三個旅都出現了,可那個據說火力猛烈、衝擊力極為強悍的裝甲團卻連影子都沒看到,我這心裡擔心啊!」

參謀長馬法五有意緩和空氣中凝重的氣氛,笑著說道:「軍座,西線地形起伏,丘陵遍佈,狹窄的馬車道很難讓近十噸重的裝甲車通過。根據我方資料,裝甲突擊團配備的那種裝甲車是輪式的,並不是履帶式的,因此很難在道路崎嶇的地區快速推進,就算他們再有能耐,可是西線還有一條小峪河,這個季節雖然接近枯水期,但那條小河常年流水不斷,此時最淺的神崗渡口也有兩米多深,他們一時半會兒難以逾越的。就算獨立師工兵營是赫赫有名的模範營,但他們沒有一天半天的時間施工,根本就無法搭建起一座可行走十噸大傢伙的簡易橋。

「因此屬下可以判斷,獨立師師長楊冠,極有可能會把他的裝甲團調到我們東線防禦陣地的某個關鍵點來,從東線進行突破。只是目前演習剛開始不久,又是夜晚,我們一時間沒能發現罷了。」

萬福麟再次仔細查看地圖,心中權衡一番,微微點了點頭:「馬老弟的判斷很有道理,如此看來,小弟的教導師就得拚命了!趙副官——」

「到!」

萬福麟果斷地向自己的副官下令:「立即給黃顯聲副軍長致電,命令他加速前進,以最快速度進入防禦陣地,如果時間允許的話,立即布設好雷區,特別是要注意對方的裝甲車,陣地前方的所有隘口和小橋能破壞的盡量破壞!大不了演習後我們再修好,耽誤不了附近的民眾出行的。」

「是!」

不一會兒,風塵僕僕的宮城趕到紅方聯合作戰司令部。龐炳勳抓住他要舉起敬禮的右手,疾步拉到地圖前:

「城子,你來說說,如果讓你率領一個工兵營,在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這三個最容易架橋的地方施工,你能在多長時間內弄好?」

宮城凝視西線小峪河沿線三個點,沉思良久,大聲回答:「如果讓屬下來幹,大概需要十個小時左右,誤差絕對不超過一小時。不過……軍座,獨立師是安毅司令一手創立的,模範營之所以名震天下,其工兵技術出色也是一個重要的方面。安毅司令早在黃埔軍校時,就以其層出不窮的工兵技術創立和革新,聲名鵲起,屬下當年跟隨他,受益良多啊!

「如今眨眼九年時間過去了,獨立師轉戰南北,無役不與,工兵部隊的經驗更為豐富,加上安家軍軍工企業的新產品新設備大量湧現,因此屬下很難對獨立師工兵部隊的現有水平做出正確判斷。如果真要判斷,屬下敢斷言,只要他們在這三個點上干,所需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六小時,甚至還有可能更短。」

眾將帥一聽,臉色變得十分沉重,心情也隨之複雜起來。

不超過六小時,那就意味著明日十點之前,擁有良好天然屏障的新十六師就要與敵接戰,以獨立師第三旅的強橫戰鬥力,再加上五十四輛裝甲車衝擊,要守住三天時間,肯定異常困難。

宮城看到龐炳勳等將領沉默不語,憂心忡忡,想了想硬著頭皮說道:「軍座,小峪河南岸雖然擁有天然的優異地形,但卻可能是我方防禦中最容易讓人忽略的地方,以兩個旅又兩個加強團的兵力,在對方傾盡全力渡河的情況下,想守住整條十六公里長的防線將會非常困難……如果實在不行,可否適當收縮一下?」

「哈哈!宮旅長也太高看獨立師了吧?我想就算是日軍親至,也不敢在我們佔據優勢地形的情況下發起渡河作戰……沒錯,我承認在平原地區,我們打不過武裝到牙齒的獨立師,強不過他們的汽車、大炮和強大火力,可西線卻不同,我軍駐紮豫西數年,對小峪河沿線一草一木無比熟悉,獨立師一個旅和那個裝甲團再厲害,也休想在沒有渡河工具的情況下,輕鬆越過這道天然屏障!

「宮旅長,此前你主張重兵置於正面第一道戰線,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可如今你又建議西線收縮,那不是把戰場的主動權白白扔給對手了嗎?如此不戰而退,讓觀戰的委員長和各軍將帥如何看待我們?不可取、不可取啊!」

馬法五搖頭大笑,狀極不屑。

年輕的宮城最近風頭太勁了,雖然說他有勇有謀,但是陞遷得實在太快,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便會威脅到軍中幾個老資格將領,因此馬法五認為得適當地敲打一下才行,否則自己的威信往哪兒放?

宮城知趣地閉上了嘴。他知道四十軍故步自封多年,對於獨立師的強大沒有一個直觀的認知,存在一定的僥倖心理,就算自己再著急也沒有用。

龐炳勳看了看宮城,又看了看馬法五,心中委決不下,走出幾步再次回頭,深吸了口氣,終於做出決定:

「傳令新十七師,立即增兵各渡口,拒敵於外才是最好的選擇!否則戰線被敵全線壓縮,我們也將失去轉圜的空間,覆滅只在旦夕之間!」

「是!」

宮城儘管心中失望,但與司令部裡的所有人一樣,均立正行禮,按照龐炳勳的最新決定辦理。

……

凌晨四點,演習地區西線,白莊。

西面二點五公里的神崗渡口、東面三公里的小盤溝方向槍聲大作,炮聲密集,不時升空的照明彈強光,把潛行到白莊的二旅特務連和工兵營弟兄照得清晰可辨。

一群校尉軍官站在十六米寬、四米深的石質堤岸上,打開手中的強光電筒,不停地照射河面,展開議論。

獨立師新二旅兩個主力團將士為了掩護工兵部隊施工,正在小河北岸東西兩個方向發起猛烈攻擊,已經成功地把紅方新十七師佈置在對岸的一個警戒連成功調走,而且將新十七師的主力部隊緊緊纏住,順利造成黑方主力部隊企圖從神崗和小盤溝渡口強渡的假象。

幾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快步經過工兵弟兄正在平整的緩坡,來到一群校尉身後,中間的大漢低聲問道:

「周寶慶,裝甲團克服重重困難,已經開到了北面三公里處停下等候,你狗日的還沒開始搭橋?」

堤岸上的新二旅工兵營少校營長周寶慶連忙轉過身,來到滿頭大汗的上校旅長李永嘉面前:

「報告旅座,勘測已經完成,三連在特務連弟兄協助下,已經游到對岸,開始對天然固定基樁進行加工,只需把北岸這段卡車道平整完畢,即可實施橋樑搭建。」

「卡車道?」

出身於獨立師特種大隊,去年秋剛剛從中央軍校特別班進修回來的新二旅旅長李永嘉非常驚訝,幾步跨到岸邊,拿著強光電筒詳細查看。

周寶慶見狀連忙跟上,用電筒照向河面和對岸,一一解釋,最後回過身,指指五十米外緩坡下的幾輛運輸卡車,在李永嘉耳邊又是一陣陳述。

李永嘉驚愕之餘,興奮地給了周寶慶當胸一拳:「寶慶,別說兩個小時了,就是四小時內你給老子把橋搭建好,演習結束後老子也會親自向師座和軍座給你請功,給你們工兵營所有弟兄請功!

「放,別心疼那幾架汽車,直屬突擊旅有的是新車,只要你們幫了裝甲團這個大忙,裝甲團彭萬鈞那孫子和他們簫無旅長,就得給你們工兵營送上大禮,什麼損失都補回來了!」

十五分鐘後,衣襟敞開戴上頭盔的周寶慶站在岸邊的巨石上,高舉手中火把,不停招手示意。

緩坡下面,一輛載重五噸的軍用卡車緩緩啟動,駛上剛剛平整出來的路段,立即咆哮加速,高速衝向堤岸。

在數百將士揪心的注視下,軍卡騰空而起,劃出一道弧線衝下河面,「轟」的一聲巨響,卡車重重砸下,激起高高的水柱和陣陣浪湧。

對岸的工兵弟兄立即跳下河,奮力向卡車游去,將勇敢的戰友拽出駕駛室,迅速送上岸去,等待岸上的衛生員立刻對被震得氣暈八素的勇士做全身檢查。

更多的工兵在水中用鋼纜拴住卡車,幾聲大吼之後,岸上的絞盤開始「嘰嘰」轉動。

「好!再來——」

不斷傳來的激烈交火聲中,又是一輛卡車如法炮製,只是速度比起第一輛來顯得慢一些,衝出堤岸便一頭扎進河面,岸上和水裡的數百弟兄又是一陣忙碌。

半小時後,把牢牢牽引在河床上的兩輛軍卡車廂裡裝滿了巨石,百餘工兵抬著一根根粗大的原木跑向架橋處,鐵錘的敲打聲、鐵鏈的撞擊聲,連續不斷。

這個時候,以兩輛軍卡作為橋墩的簡易橋樑,在五百工兵弟兄的拚命下已經初見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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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二章 激烈對抗(五)

獨立師新二旅旅長李永嘉走到腦袋被撞破的、第一個駕駛車輛衝向河面的士官面前,掏出包煙,點上一支放到了坐在地上抬頭傻笑的老駕駛員嘴裡:

「狗日的老管頭,老子要是知道是你孫子開車,打死都不會同意……你指揮車開得好好的,跑到這兒來湊熱鬧幹嘛?要是你有個三長兩短,你老婆孩子一大堆怎麼辦?」

鬍子拉碴的老管頭叼著煙,笑著說道:「旅長,算命先生說過了,兄弟我命硬,所以才剋死了父母,剋死了家中所有兄弟姐妹,十幾年來這條賤命誰待見過?要不是軍座和旅長收留,讓我學會開車,還積功升到了中士,拿著一輩子都沒有過的軍餉風風光光娶了婆娘,生下孩子,我管忠哪裡有今天啊?

「要是真死了也就罷了,沒什麼的……我這輩子福也享了,面子也有了,活得坦坦蕩蕩開開心心,還有啥不知足的?我老婆賢惠,兒子也有一大堆,活夠本兒了……我堅信,只要十七軍還在,只要安家軍巍然不倒,我家裡的老婆孩子就會得到妥善照顧,擔心個啥啊?哈哈!」

李永嘉心中無比感動,臉上卻是一副不屑的神色,站起來給了老管頭屁股一腳,這才樂呵呵地大步離去。

……

四十五分鐘後,第一輛裝甲戰車「轟隆隆」開上堤岸,在新二旅工兵營營長周寶慶的親自指揮下,緩慢減速,小心駛上略微搖晃的新橋,在近千弟兄緊張地注視下,一路平穩地駛過橋面。

順利到達彼岸的裝甲車,在工兵弟兄們手舞足蹈的慶賀中,歡快加速,轟轟開上西南方的簡易道路。

北岸高地上全都是驚喜莫名的新二旅各部軍官,旅長李永嘉用力揮了揮緊握的拳頭,哈哈一笑,大聲說道:

「奶奶的聯軍,這下你們可有難了!哈哈……傳我的命令,特務連、警衛連全體出發,以最快速度猛擊新十七師四旅側背的炮兵陣地,同時命令各團全部投入預備隊,給我狠狠地打!老子倒要看看,沒了炮兵的新十七師還能頂住多久!」

……

凌晨四點四十分,鄭州機場。

起飛跑道兩側的百餘個油桶,突然被點燃,熊熊升起的火光,把機場照映得通紅明亮,已經啟動預熱了十分鐘的西南空軍二團攻擊機中隊十二架戰機,從機庫裡魚貫而出,一一駛上跑道,在近千名中央空軍和駐軍官兵驚愕地注視下,騰空而起,飛上九天。

指揮塔裡,西南空軍參謀長林飛和數名德、美顧問滿意地笑了,鄭州機場起飛的攻擊機中隊,是周邊四個機場最後一批起飛的作戰單位,兩個大隊的轟炸機、攻擊機和偵察機,完全達到了計劃要求,為第一次大規模的夜戰演習開了個好頭。

……

凌晨五點三十分,彰德城北,紅方聯合司令部。

指揮部裡電話鈴聲響成一片,一個個告急、求救電話和緊急情報接踵而至,亂成一片的大堂裡腳步匆匆,所有指揮和參謀人員均無比緊張。

龐炳勳給突然急轉直下的西線下達完撤退命令,非常疲憊地坐在椅子上,與站在對面的萬福麟面面相覷,誰也沒有說話。

演習正式開始到現在還不到五個半小時,在黑方迅猛的攻擊下,整條戰線已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讓所有人震驚之餘,心裡均泛起一絲寒意。

到處都找不到蹤跡的黑方裝甲團剛剛露面,就已經突破西線防禦陣地,以無可阻擋之勢,衝進了第四十軍新十七師四旅的陣地背後,無比輕鬆地與北岸火力強大的對手形成腹背夾擊之勢;位於新十七師兩個主力旅之間偏東方向的炮兵團緊接著發來遇襲急報,對手已經在眾人認為最不可能突破的河段殺了進來,整條西線由此被強悍狡猾的對手切割成三段,如果不能按照龐炳勳剛剛下達的命令快速後撤的話,不僅有全軍覆沒之虞,就連紅方聯合司令部也會暴露在黑方裝甲部隊的攻擊之下。

「報告軍座,黃副軍長急報,教導師在距離防禦陣地四公里處,遭到敵機的猛烈轟炸,急報上說空襲已經持續了五分鐘之久,其中幾架轟炸機投下了實彈,炸毀了援兵必經之路上的白璧橋,連同東岸的兩座高地,也被飛機扔下的十幾顆大威力燃燒彈襲擊,坡上的樹林燃起了熊熊大火,兩個前鋒主力團趕到時發現前方熱浪逼人,寬達兩公里區域大火熊熊,我教導師官兵無法通過,就是想翻山繞行過去也都沒辦法。」

趙副官匆匆而來,語氣急促,臉色發青。

「什麼?不可能!絕不可能!這天還沒亮,飛機怎麼可能飛過來,啊?」萬福麟激動地叫道。

龐炳勳搖搖頭,一臉苦笑地站起來:「壽山兄,這個季節到了五點,天就開始亮了,哪怕地上沒亮,天上也已經亮了。安老弟之前就和我說過,這個時節在五千米以上的高空,飛機的能見度已經很高了。

「唉!當時他說的時候,我只是覺得很稀奇,沒怎麼在意,如今看來,安老弟是拐著彎兒提醒咱們要防備啊!走吧,要是東面真有這麼大的火,十幾里外就能看到,咱們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萬福麟連忙跟隨在龐炳勳身後,大步走出司令部正門,站在院子中央遙望東方,只見東方十里外的天空已經被大火染紅,股股煙柱在烈焰中扶搖直上,看樣子情況遠比黃顯聲在急電中匯報的更為嚴峻。

馬法五臉色蒼白,仰天長歎:「完了、完了!獨立師新三旅已經攻過來了,只有我軍一個團協助看守的陣地,如何能擋得住兵強馬壯的新三旅?東線若失,中路必然不保,這場仗已經沒法打下去了!」

萬福麟勃然大怒,轉向趙副官下令:「傳我命令,教導師不惜一切代價,迅速趕赴既定陣地,哪怕對手已經佔領,也要給我奪回來!」

「是!」

趙副官擦去額頭的汗珠,轉身跑向大堂。

龐炳勳欽佩地笑道:「壽山兄高義啊!明明知道戰敗在即,也要為我四十軍拖住黑方主力,這份情誼,小弟記在心裡了。

「只是,東線陣地上有七個裁判小組,他們會根據當前戰況作出判斷,只要黑方新三旅留下兩個團打阻擊,剩下的部隊哪怕只有一兩個營夾擊我中路防線,我們也頂不住多久,小弟的獨立旅已經和獨立師猛將魯雄率領的一個旅打了兩個多小時,黑方只需把飛機調來轟炸幾輪,西線的裝甲突擊團再來個強行突破,後面跟著的一個旅就能輕鬆擊潰我們的殘兵敗將匆匆進入的防禦陣地。

「罷了!這仗我們輸了,但儘管如此,我們也要放手一拼,除了打到底打到殘,我們已經沒有其他任何選擇了。」

萬福麟難過地點點頭,與龐炳勳歉然說上幾句,並肩往回走,沒到門口,四十軍情報處處長匆匆跑出來:

「軍座、萬長官,委員長和觀摩團百餘將帥已經到達預定觀察點。委員長和安將軍剛才來電,讓屬下轉告軍座和萬長官,不管戰局如何變化,依然要專心指揮,好好把仗打下去,等演習結束再一起好好說說,分析得失利弊,這才算是達到了此次演習的目的。」

龐炳勳和萬福麟相視苦笑,明白蔣委員長和安毅的「專心指揮好好打」是什麼意思,知道目前的情況下,只有死戰到底,才能保住兩軍的面子,保住將士們的尊嚴。

至於戰敗,已經無法挽回了,對蔣委員長和所有觀摩的將校來說,結果其實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看四十軍在明知道會戰敗下的表現。

……

噴薄欲出的朝陽光芒萬丈,東方天際的浮雲,在蒸騰硝煙的熏染下,映現出虛幻迷離的色彩。

紅方在黎明前主動放棄的第二道陣地,此刻已經空無一人,萬籟俱寂。

黎明到來之時,數十架轟炸機、攻擊機突然撲來,對空無一人的遺棄陣地,展開了驚心動魄的狂轟濫炸,承受十五分鐘肆孽後的地面,千瘡百孔,面目全非,苦心經營三十天的防禦陣地和一個個火力點,變得殘缺不堪,草木燃燒地表熾熱,濃煙滾滾硝煙縈繞。

漳河南岸高地中的觀察掩體外,蔣介石和百餘將帥遙望延綿不絕的防線,沉默不語,一個個心情沉重,無比憂慮。

兩萬將士苦心構建了三十天的防線,在獨立師數小時猛攻之下,蕩然無存,「倖存」下來的兩萬八千餘名紅方官兵,只能退守至環繞彰德縣城外的最後一道脆弱的防線,做殊死一搏。

演習至今,模擬日軍甲級師團的獨立師三個旅仍然剩下的一萬六千精銳,展開了環形包圍,迅速前移的炮兵團重炮和山炮、野炮,在新的攻擊陣地上,嚴陣以待。裝甲突擊團數十輛裝甲車,已經運動到了城東三公里位置,與守軍展開最後決戰前的短暫對峙。

東線增援的五十三軍教導師不但沒有如願以償奪回陣地,反而在付出「三分之一傷亡後被迫休整」,仍然被獨立師兩個步兵團死死地堵在白璧橋東岸。

戰局至此,紅方已山窮水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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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三章 痛定思痛

誰也沒有想到,動用了近九萬將士舉行的大規模對抗演習,進行得如此之快,竟然會在短短七個小時之內,形成如此懸殊的格局。

面對如此殘酷的現實,中國軍隊最高統帥蔣介石無比痛苦,戎馬一生的西北軍老帥馮玉祥憂心忡忡,滿目蒼涼,全程觀摩的百餘將領眼中除了震驚、後怕和憂慮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痛苦的思索。

高地東南側,演習裁判組裁判長楊傑將軍從剛剛停穩的敞篷越野車中跳下,與迎面而來的演習總指揮安毅相互敬了個禮,回頭看了一眼後被朝陽和硝煙染成一片血紅的彰德城。搖頭幽幽一歎:

「安將軍,經過裁判各負責小組組長反覆討論,一致認為演習到此應該結束了,再打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一邊倒的戰事只能徒增浪費和傷亡。如果你同意的話,是不是該宣佈演習結束……」

滿臉塵煙、雙眼赤紅的安毅微微點頭:「走吧,耿光兄,我們一起去向委座稟報,裁判組的意見也是我的意見,按照眼下的戰局,再打下去也不會出現奇跡,最多也就三小時,剩下的守軍連同彰德城都會被徹底打殘。」

……

上午九點,彰德縣衙。

百餘將領或是在寬闊古樸的縣衙大院裡漫步討論,或者坐在寬闊的迴廊和大廳中,品茶休息,品評此次演習的得失,只有戒備森嚴的中院一片安靜。

陽光透過高大的銀杏樹樹冠,灑落在蔣介石的臉上身上,蔣介石與坐在身邊的馮玉祥、唐生智等人低聲交流片刻,吩咐侍從官到前院去把龐炳勳、馬法五、萬福麟、黃顯聲四人一起叫過來,隨後歉意地站起,借小解機會叫上肅立一旁的安毅,兩人走向後院西側的茅房,邊走邊談。

「安毅,說真的,我很失望,也很擔憂,要不是這次演習,全軍將領恐怕都還蒙在鼓裡,都不知道如何對自己的現狀恰當定位,唉……」

安毅連忙勸解:「校長不必多慮,獨立師的戰鬥力非同一般,上至師長楊冠,下到基層的普通班排長,全都是久經沙場的百戰勇士,而且擁有超出日軍一籌的武器裝備和夜戰經驗,打成這個結果,一點兒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說句自大的話,學生反覆尋思,若是換成日軍最精銳的關東軍來擔任進攻方,恐怕也沒有如此優異的戰績和速戰速決的能力。所以,校長切勿太過憂心,至少,此次演習的目的達到了,慘痛的結局,將給我們每一個統兵將領都敲響警鐘。」

蔣介石沉吟一下,停下腳步:「清晨在觀察掩體裡面觀戰,我聽到中央軍幾個將領有過這樣的議論,他們說,全國加起來有三百餘萬軍隊,能有幾個勇冠三軍的獨立師?身經百戰、裝備遠在各軍之上的獨立師,打出這樣的結果很正常,要是連外圍防線都攻不破才不正常,還說要是把四十軍換成我中央軍嫡系部隊,獨立師未必就能前進一步。

「你聽聽,這是多麼糊塗的見解啊,無知、驕縱、狂妄!連為將者起碼的謙虛謹慎也沒有,他們竟沒注意到,現在的四十軍早已今非昔比,經過軍委大力扶持,四十軍的裝備已經全部更換,再加上多月艱苦不懈的訓練,又有你親臨一線指導修築防禦工事和戰壕,根本就不是他們印象中那支裝備落後、訓練奇差、防線漏洞百出的軍隊!四十軍實際上代表了目前中國大多數軍隊的水平。

「這些人也不好好想想,淞滬大戰期間日軍不但出動了裝甲車、坦克和數百架飛機,還有大小幾十艘軍艦助戰,火力和打擊烈度遠遠地超過今天黑方的進攻規模,他們竟然還如此麻痺大意,自命不凡,前景令人擔憂,更令人痛心疾首啊!」

安毅不由愣住了,有些尷尬地搖搖頭,低聲勸解道:「可是其中大部分將領的反應還是積極向上的,校長切勿為此生氣,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學生願意為提高我軍的戰鬥力盡心盡力,務必讓此次演習的成果落到實處。」

蔣介石微微點頭,讚許地拍了拍安毅的手臂,進入茅房小解完後,一邊提褲子一邊低聲告訴安毅:

「等會兒你陪我和煥章將軍、唐孟瀟、陳雪暄一起,去和龐炳勳、萬福麟幾個好好聊聊,安慰他們一下,隨後再去楊冠的獨立師,我要親自給他們嘉獎,重獎他們這支保持光榮傳榮、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英雄部隊。」

安毅匆匆扣上褲扣,連聲勸阻:「校長,這個時候重獎獨立師就免了,他們是校長最器重最信任的部隊,全師乃至整個十七軍上下無不以此為傲,再多的獎賞也沒有校長的信任來得珍貴。

「其次,獨立師還有整個第十七軍如今並不缺錢,也不缺榮譽,他們缺的只是精神上的激勵,校長只需在明後天給個鼓勵電報就行了。另外,如今華北一線局勢變幻莫測,不能少了獨立師,他們必須盡快離開演習戰場,返回防區才是。

「最後請恕學生直言,學生反而覺得,此時的第四十軍、第五十三軍將士,更需要校長的眷顧與鞭策,如果校長選擇去視察慰問這兩個戰敗之師,親自向他們講話,無異於雪中送炭啊!」

蔣介石立即明白安毅的良苦用心,重重點了點頭,整理一下腰間武裝帶,大步離開,邊走邊對緊緊跟隨身邊的安毅低聲讚道:「安毅,你越來越成熟了,看樣子,你在華北坐鎮再也不用我擔心了。」

安毅心中一緊,連忙跟上,此時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恐怕要繼續留在華北一段時間了。

正在與馮玉祥、陳調元、唐生智低聲交談的龐炳勳等人,看到蔣介石和安毅回來,連忙站起來莊重敬禮。

蔣介石含笑回禮,上前與龐炳勳、萬福麟等人一一親切握手,安撫有加:

「諸位,辛苦了,坐吧……別拘束,大家都坐下……此次演習非常成功,雖然進程有些快,但已經達到了中央軍委的計劃目的,參加演習的各軍將士也都經歷了一次近似實戰的磨練,並從中看出了自己存在的問題,很好,這很好!我本人代表中央軍委和政府感謝諸位,感謝各軍將士的艱辛努力和全力以赴!」

龐炳勳、萬福麟四人驚愕良久,猛然醒悟過來,立刻站起,向和氣的蔣介石致以萬分歉意和衷心感激。

馮玉祥等人立刻明白了蔣介石的心思,也都跟隨蔣介石站起來,對龐炳勳四人哈哈一笑,不斷嘉勉。

至此,龐炳勳、萬福麟等人忐忑不安的心終於輕鬆下來,臉上和心裡,全都是濃郁的羞愧和感激。

蔣介石收起笑容,鄭重說道:「更陳將軍、壽山將軍,準備一下,半小時內我和二位一起前往城北陣地,視察我四十軍、五十三軍的英勇將士們,我有幾句勉勵的話,要對將士們說說,希望說完之後,兩軍將士不再有心理包袱,回去之後繼續加強訓練,以彌補演習中岀現的不足。

「還有,我打算重獎第四十軍、五十三軍參演將士,除獎勵一定數額的獎金之外,我還會吩咐安毅將軍,負責對你們兩軍在此次演習中表現最好的各一個師,進行與中央軍主力師相同的整編和裝備,便於提高戰鬥力,迅速成長為黨國的中流砥柱。」

龐炳勳、馬法五、萬福麟、黃顯聲震驚得長大了嘴巴,馮玉祥、唐生智等人也都齊齊望向笑容可掬的蔣介石,誰也沒料到,蔣介石不但不對兩部敗軍提出任何批評,反而給予如此巨大的獎勵和扶持,一時間都不知道蔣介石肚子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只有安毅一言不發站在那兒,臉上嘿嘿直笑,心裡卻暗罵不已。腹誹完畢,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句話來:痛並快樂著。

蔣介石正正軍帽,率先走向前堂,反應過來的眾將帥立刻跟隨而去。

全軍副總參謀長楊傑故意走慢幾步,等安毅上來,有意靠了過去,並肩而行:「你出的主意?」

「哪兒啊?小弟事先還被蒙在鼓裡呢,沒想到小弟又要大出血了!唉,校長輕飄飄一句話,小弟就得掏出真金白銀來,心痛啊!耿光兄,要不你們參謀部也為小弟分擔點兒?」安毅滿臉冤屈地回答。

楊傑微微一笑,長出口氣,萬分感慨:「校長胸襟無人可及啊!如此恩情,定能讓四十軍和五十三軍感激流涕,也就能讓兩軍將士痛定思痛,逆境中奮起,這比說上一萬句批評的話都管用啊!」

「那是,那是!」

安毅隨口回答,心思已經不在楊傑身上了。

……

次日上午十點,兼程返回的獨立師全體將士,齊聚保定兵站大校場,第四軍軍長胡家林和各師長官整齊地肅立在主席台上。

政治部主任黃應武首先發表講話,宣佈為「九一八事變」遇難的抗日軍人和無辜民眾默哀三分鐘。

全場肅穆,一片悲憤,濃重的氣氛壓得人心頭沉重,怒火中燒。

默哀完畢,黃應武拿出蔣介石簽署的電令,大聲褒獎在演習中打出軍威、打出水平的獨立師將士,最後大聲宣佈:

「……授予獨立師少將師長楊冠中將軍銜,給予新三旅旅長李永嘉、新三旅工兵營長周寶慶……等十五名軍官晉銜一級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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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8 00:57:17
第一一五四章 誠摯的說客

冀豫交界地區的對抗演習產生的影響巨大,由楊傑負責編寫的演習簡報下達全國各軍,引發軍中將士的強烈震動。

對抗演習結束當日,蔣介石直接乘飛機飛抵廣州,眾將帥也先後返回各部,參加演習的西南空軍二團圓滿完成了任務,帶上大批珍貴數據和實戰經驗,返回宜昌基地。

已經被正式任命為中央軍委駐華北軍事特派員的安毅,與胡家林等十七軍將領開來一夜的總結會,便於次日上午乘專機飛往南昌,利用飛機加油維護的時間,在機場和南昌駐軍將領見了個面。

下午三點,安毅的專機飛抵南寧機場,走下飛機的安毅突然發現臉帶微笑的白崇禧身後肅然站立的少將,竟然是自己的老部下、如今桂軍司令部直屬教導師師長陳志標。

安毅與白崇禧、桂軍副參謀長劉斐等將領見禮完畢,主動走到面無表情、心裡卻忐忑不安的陳志標面前,凝視陳志標滿懷愧疚的眼睛好一會兒,搖搖頭,伸出手拉住陳志標的手臂:

「志標,年初聽說你有了個大胖小子,想送份禮物,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送。今天你能來機場接我,還是原來那副威風凜凜的老樣子,我這心裡也踏實了。」

「師座,我,我……」

雙眼潮紅的陳志標說出幾個字哽咽了,其他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白崇禧看得唏噓不已,主動上前,笑著說道:「二位久別重逢,情誼深重啊!哈哈,先上車吧,晚宴過後有的是時間談。」

安毅感激地向白崇禧點點頭,與陳志標說了句話,便跟隨白崇禧鑽進雪鐵龍轎車裡,車隊徐徐啟動,離開機場,駛向望仙坡下的桂軍大本營。

秋天的南寧異常炎熱,安頓完畢的安毅在白崇禧和劉斐陪同下,漫步到白龍潭邊的大榕樹下避暑納涼,品茶暢談。

大家談了一會兒,劉斐說北伐初期總司令部移到長沙不久見過安毅一面,那是安毅去見蔣介石的那個晚上,由於軍務繁忙,在大廳匆匆一見沒能相互認識,不過安毅給劉斐留下的印象非常好。

安毅連忙謙遜致謝,笑說當時自己僅是一個剛出道的工兵小連長,當時長沙總部人來人往,放眼都是將軍和師長、團長這樣的顯赫人物,自己膽子小哪裡敢四處張望啊?幾句話引來白崇禧和劉斐的一陣笑聲,安毅卻在心中回憶安家軍情報局檔案中的劉斐資料。

湖南醴陵籍的劉斐與程潛、陳明仁是老鄉,早年投入桂軍開始了軍旅生涯,白崇禧保定畢業回廣西擔任連長時,劉斐是他麾下排長,白崇禧對知書達理、自強上進的劉斐非常欣賞,舉薦劉斐進入南寧講武堂,後來進入李濟深主持的西江講武堂深造,畢業後回到孫中山先生命令組建的廣西討賊軍擔任少校參謀,跟隨白崇禧、黃紹竑討伐陸榮廷和沈鴻英等老桂系,最終與李宗仁部聯合完成了廣西的偉業。

北伐戰爭前期,劉斐跟隨白崇禧進入北伐軍總部,擔任革命軍司令部作戰參謀,打下湖南不久,劉斐在白崇禧支持下前往日本學習,先進入日本陸軍步兵學校,再以優異成績進入日本陸軍大學深造,回國後不知為何,消失了一段時間,於前年返回桂系,被白崇禧和李宗仁任命為桂軍副參謀長兼廣西幹部學校教育長,是白崇禧非常器重的桂系將領。

安毅第一次見到劉斐,還是首次來南寧與李宗仁、白崇禧等人見面時白崇禧引見的,對北伐初期的長沙總部偶遇,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樹上蟬兒在「嘰嘰喳喳」長鳴不休,和風吹過寬闊的白龍潭水面,令人心清氣爽,暑氣全消。

安毅解開風紀扣,喝下口西山極品毛尖茶,愜意地對白崇禧笑道:「健公,小弟要是不來南寧找你,恐怕你絕不會到小弟的老窩敘府走一走,或者到南京去聚聚吧?」

白崇禧會意一笑,知道安毅要說到正題了,放下精巧的紫砂杯,不慌不忙,緩緩搖動手中折扇:

「安老弟,莫非你此次來南寧,並不是專門來傳遞對抗演習簡報,而是特意為蔣委員長來做說客的?」

安毅誠實地點點頭:「正是!此時此刻,小弟和健公、為章(劉斐字)將軍品茶漫談,恐怕委座也正與德公和廣西省主席以行(黃旭初字)將軍做同樣的事情,此次兩廣事件能夠圓滿解決,還多虧了健公和德公高瞻遠矚、胸懷黨國的高風亮節……」

「打住!打住!安老弟,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一套了?」白崇禧頗為驚訝地望著安毅。

安毅不由莞爾:「小弟就知道健公實在,不願聽這些陳詞濫調,可是為章將軍是個才高八斗的博學者,小弟要是一開口就說到名利,說到錢財,豈不是讓為章將軍眉頭大皺,羞之與吾輩為伍?」

白崇禧為之絕倒,淺笑盈盈中,折起扇子虛晃一下:「安老弟,為章將軍跟隨為兄多年,並不是外人,有什麼話就儘管明言吧,無須顧忌。」

劉斐一愣,這才明白安毅竟然如此的狡猾,剛才一席文質彬彬的屁話,原來是對自己不信任,變著法兒想把自己趕走。可這個時候劉斐要是離開卻也不好意思了,既然白崇禧對其如此信任,劉斐再提出迴避的話,反而顯得小氣彆扭,以後相處起來就尷尬了。

安毅這時卻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劉斐致歉:「請為章將軍海涵,安毅奉委座密令而來,不得不恪盡職守。難得健公對將軍如此信任,如此機密竟然任由將軍分享,說是推心置腹的知己也不為過,這份情誼令人感動啊。就請將軍留下一起商討,安某還有許多向將軍請教的地方。剛才言辭間若有得罪,尚請將軍原諒!」

劉斐連忙站起:「安將軍言重了!請坐、請坐!」

「別婆婆媽媽的了,都坐下吧,大熱天上下折騰,也不嫌累?」

白崇禧含笑打趣,一句普普通通的話毫不見外,責備中蘊含絲絲友情,顯得灑脫隨意,讓安毅和劉斐倍感舒服。

安毅臉色一整,示意坐在一旁的沈鳳道拿出演習簡報,一份遞給白崇禧,一份遞到了劉斐手裡,剩下兩份隨手放在石桌上:

「二位請過目,這是小弟十七日組織的對抗演習簡報,說是簡報,其實經過楊耿光將軍這個軍中理論家的潤色之後就一點兒也不簡單了,演習的整個過程簡明扼要,作戰示意圖精確簡明,對演習過程和結果的總結尤為精要。

「煩請二位先看看,看完後如果有興趣,我們再好好交流一下。」

「安老弟精心組織的大演習能簡單嗎?哈哈!你自己添茶吧,沒事四處轉轉也可以,我們看完再說。」

一直希望能獲得此次大型軍事對抗演習資料的白崇禧不再客氣,翻開簡報,細細閱讀起來,坐在側邊的劉斐早已經低頭仔細觀看。

安毅看看一時半會兒沒有自己什麼事,叫上沈鳳道和林耀東,沿著白龍潭邊的林蔭道,信步漫遊。

半小時後安毅返回,看到白崇禧和劉斐一言不發地坐在籐椅上,望著不時有錦鯉躍出的水面,滿臉憂慮。

白崇禧看到安毅,示意他坐下:「安老弟,演習之前,你真的給龐炳勳將軍的第四十軍換裝了?」

「準確地說,是去年底已經給第四十軍獨立旅整體換裝了,演習前三個月,小弟又再給該軍其餘兩個師補充了差不多一個甲種師的裝備,其中還包括幫助第四十軍建立起一個炮兵團,我第二路軍司令部為此專門派出一個三十人教官組進駐第四十軍,協助整訓,只不過裝備的三十六門火炮,都是七五山炮和野炮。

「但儘管這樣,第四十軍的裝備水平也基本達到了中央軍下轄的各軍平均水平。第四十軍是老西北軍的底子,訓練方面一直就沒有落下,戰鬥精神也非常值得肯定!」安毅詳細說明。

白崇禧眉頭緊皺,再次沉默下來。

劉斐有些坐立不安,思索了好一會兒,憂心忡忡地說道:「如此說來,我國軍隊現有的裝備水平和訓練水平,令人擔憂啊!原定三天的阻擊要求,竟然在短短七小時內就全線崩潰,這一慘痛結果,令人無比震驚,甚至感到些許的絕望!」

安毅點頭表示同意,轉向白崇禧,展顏笑道:「健公,小弟一直以為,戰爭中人的因素始終是第一位的,這麼強調並非是忽視武器裝備的推進發展,而是數年征戰獲得的深切體會。試想一下,此次若是把對抗演習的紅方交給健公來指揮,九萬將士全都換成上下一心、勇猛善戰的桂軍將士,恐怕又是另外一種結果了吧?」

「安老弟過獎了!哈哈……不過,若是換成我桂軍將士,恐怕不會敗得這麼慘,堅持三天不敢說,但兩天是完全沒問題的。安老弟剛才那句人的因素是第一位我非常贊成,整個北伐戰爭中佐證戰例俯首皆是,目前在西北地區掙扎求存的紅軍也證明了這一點。以目前我國軍隊的現狀與發展來看,最為關鍵的還是指揮者,其次便是軍隊的訓練水平和戰鬥精神,一句話,打仗主要還是靠人啊!」

白崇禧無比感慨,連連歎息,一旁的劉斐頻頻點頭,顯然是同意白崇禧的意見。

安毅微微一笑,突然切入正題:「健公,在如此危急關頭,健公仍然不願挺身而出嗎?放眼全國各軍,有幾人能有健公的滿腹韜略和深厚資歷?有誰能像健公一樣,談笑間克敵於千里之外?有誰能以一己之力,短短數日制定出席捲全國波瀾壯闊的北伐戰略計劃和實施細則?說句狂妄的話,放眼全國,在軍事水平和全局指揮方面,能讓小弟為之心折的將帥,只有區區數人,而健公獨領風騷名列前茅,若是健公能捨棄小家,毅然擔負起國家民族之重任,小弟寧願給健公扛槍牽馬,無怨無悔!」

白崇禧聽完安毅一席話,從開始的客氣謙遜,到後面的震驚深思,從不輕易顯示喜怒哀樂的臉龐變幻莫測。

這一席話,如果是其他任何一個人說出來,白崇禧都不會相信,可是這番話從戰功赫赫、才華橫溢的安毅嘴裡說出,卻深深地打動了白崇禧。

白崇禧不但從中體會到一種尊敬與期望,同時也深深地感受到安毅的誠摯與寬大胸懷。

白崇禧緩緩站起,走到水邊,遙望對岸蔥鬱的望仙坡,一動不動。

良久,白崇禧轉過身,一派從容地坐下,端起茶杯小品一口,放下茶杯打開折扇,輕輕扇動:

「哈哈,安老弟,剛才一席話,是不知是你的意思還是蔣委員長的意思?」

安毅嚴肅回答:「都有,所謂英雄所見略同,就連軍中理論家楊耿光將軍也不止一次感歎過:與白健生相比,我深感慚愧!耿光將軍一直覺得自己沒有指揮大兵團作戰的能力,寧願到陸大教書,都不願繼續坐在副總參謀長的交椅上。年初小弟離開南京時,代理總參謀長程頌公(程潛)也開玩笑說,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卻來了。由此可見,健公在高層眾將校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

「小弟非常理解蔣委員長對健公的敬重和思念,此次演習結束後,委員長站在觀察掩體頂部,俯瞰一片狼藉的戰場,幽幽感歎說:可惜今天沒有白健生!健公,你也知道,安毅素來不講什麼規矩,從未說過一句昧良心的話,此次專程而來,確實滿懷誠意,並非全是因為蔣委員長的命令,主要原因還是小弟對目前我軍現狀無比焦慮,渴望健公體恤軍情民望,再度出山,整理全軍!

「以健公的滿腹韜略,定能為國為民建立偉業,否則中日間大戰發生,遭受踐踏塗炭的不只是無辜民眾,中國軍隊、中國軍人的尊嚴,也會連同軀體一道灰飛煙滅的!」

白崇禧再次沉默了,一旁的劉斐緊張地注視白崇禧的面部表情,很快意識到白崇禧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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