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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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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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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8 00:57:33
第一一五五章 亂套了

安毅的南寧之行卓有成效,雖然沒能馬上請回白崇禧,但是已經得到白崇禧的私下承諾,只等局勢安定下來,即可從容安排。

軍事演習結束四天後,華北地區成功進行軍事演習的消息慢慢傳播開來,報紙上的無端揣測和種種匪夷所思的設想,讓人哭笑不得。讓人擔憂的是,日本方面出版的報紙和雜誌,對於此次演習的還原,居然有百分之八十的相似。

有鑒於此,在徵得安毅的同意後,中央軍委放開了新聞管制,獨立師在演習中的精彩表現,被中央軍委宣傳機構大力表揚,譽為「定海神針」、「黨國驕傲」,加之中央社一貫報喜不報憂,為了堅定國人的抗日信念,激勵軍隊的士氣,把此次演習中戰地記者用照片記錄下的強大的空軍、威武的重炮和裝甲部隊、精良的制式武器等資料,發往各大報社,迅速吸引了各國軍事專家,尤其是日本專家的關注。

在《中央日報》、《民國日報》、《申報》、《大公報》等報紙成篇累牘地鼓動和宣傳下,僅僅過了三天,全國各地均舉行了各種各樣的慶祝活動,為自己國家的強大軍隊驕傲不已。原先趾高氣揚的漢奸走狗,一下子消失不見了,受夠了日本人窩囊氣的華北民眾昂首挺胸走上街頭,進行各種集會、演講活動,宣揚中國軍隊的強大!全國各大高校和進步團體,組織了龐大的慰問團,到華北各部駐軍慰問,有部分激進者甚至試圖衝擊十七軍、二十九軍、五十三軍、四十軍的軍營,儘管被哨兵強行驅離,依然振臂高呼「揮師北上,驅除日寇」、「收復平津,還我中華」等口號,攪得各部雞犬不寧。

由四輛軍用吉普組成的車隊駛入十七軍司令部大門,最後一輛吉普上,還有許多雙熱情的大手緊緊抓拽住車尾的備胎和天線,要不是執勤的官兵婉言相勸,說車上的將士正在執行任務,估計還得爭執一番。

車隊在司令部停車場停下,坐在第三輛吉普車上的楊九霄跳下車來,帶著幾名參謀和警衛,快步來到總部二樓的會議室,走進門把軍帽向會議桌上一扔,搖頭歎氣:

「瘋了,瘋了,車子剛駛出軍營就被人團團圍住,從衡水一路開過來,慢得就像是螞蟻。有無數的學生衝到我的窗戶邊,要求咱們立刻北上,把平津地區的日本駐屯軍全部繳械,然後一路北伐,把日本人和關東軍趕出華北和東北……」

安毅苦笑道:「前天從南寧見過白建生將軍回來時還好些,一路上人們還算理智,從昨天開始,就根本不能出總部大門了。這回真有點兒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味道,誰知道經過中央和各大報紙的極力渲染,許多國人竟然自我感覺良好,真的以為憑藉著我們十七軍的戰力,再配合華北各部軍隊,可以輕輕鬆鬆打敗日本人。雖然說民心可用,但要是不切實際,盲目樂觀,貽害之大,難以想像啊!」

胡家林連連搖頭:「上午龐老將軍給我打來電話訴苦,他的司令部人滿為患,來自河南、安徽、陝西等地大學的學生和社會團體的代表紛紛前去慰問,原本制定的訓練改進計劃根本沒辦法展開,急得飯都吃不下。還有壽山將軍,他現在日子也不好過,到哪兒都有人圍著他,急得滿嘴都起泡了。壽山將軍擔心完不成整軍和訓練計劃,愧對軍委和委員長的信任,來電詢問咱們該怎麼辦?我告訴他暫時忍忍,等人們的熱情消退,自然就散去了,可是看這架勢,怎麼反倒越來越狂熱了?」

黃應武嘿嘿一笑:「他們那裡再忙再亂,有我們這裡離譜嗎?來自全國各地的學生和進步人士,嘖嘖,加起來恐怕有好幾萬人吧?一下子都湧到我們這兒來了,不僅司令部外面不得清淨,各師各旅駐地外面也都是情緒激動的愛國人士,害得我們戰士都不敢出軍營,許多新式武器也都藏了起來,就怕這些人失去控制衝擊軍營,讓隱身其中的日本間諜有機可趁。」

安毅頭大無比,眼下的局面,既是他欣然看到的,畢竟喚醒民眾共同抗日,正是他多年來的夙願,現在就連晉冀魯豫等地鄉下的普通老農,也言必稱「抗日」、「救國」了。但是,這樣失控的狂熱,卻又是他不願意面對和接受的,抗日需要統籌安排,共同進退,現在亂哄哄的一片躁動,除了添亂外再無可取之處。

極度的自卑和極度的狂熱,都不可取,現在表面看起來民眾是被發動了,但他們圍堵軍營,恣意發表自己的抗日見解,只會把各軍的備戰工作打亂,讓在演習中發現和暴露的缺點得不到有效改正,與其想達到的目的背道而馳。

不過讓人覺得奇怪的是,為什麼在中央社播發成功演習的消息後,日本方面會沒有任何動靜,大量的日本暗探和情報人員,全部消失不見,駐紮平津的日本軍隊也有意保持了沉默,就連正在盧溝橋等地進行的演習都停止了。

「司令,外面有人找你!」劉卿進來報告。

安毅舉起手:「就說我在開會,概不見客!」

劉卿湊近安毅:「來人是王誠均,他對你出手相助非常感激,所以想當面致謝。」

安毅愣了一下:「是他?這傢伙,老給咱們添堵,不見也罷!」

原來,上月十六號日軍進駐北平後,平津五所大學的學生舉行抗日遊行,宋哲元怕引起外交糾紛,就派出軍警,把領導遊行的老師和學生全部抓了起來,最後遊行隊伍被驅散,王誠均也被關進了監獄,概不保釋。前兩天從南寧回到保定,安毅收到一封匿名信,請安毅出手幫忙,安毅想了想,覺得學生的愛國熱情不能打擊,於是親自給宋哲元打去電話。對此次演習抱有嚴重戒心的宋哲元二話不說,立刻放人,想來王誠均便為此而來。

「司令,我覺得此次平息學生和愛國人士躁動的希望,倒是可以寄托在此人上面。他們的黨不是在組織方面最有一套嗎?我想他們肯定會有辦法的。」劉卿建議道。

安毅想了想站起來,點點頭道:「好,我這就去見見他。估計這次之所以掀起這麼大的風暴,和某些人在幕後推動不無關係。自瓦窯堡會議後,中共在陝北出現的肅反之風得到有效遏制,其組織與軍隊間的分裂也在彌合中,與此同時,其中央高舉抗日大旗,日前朱毛分別緻書蔡元培,請勸當局停止內戰,贊助中共建立共產共和國之主張,並致候宋慶齡、汪精衛、胡適等,力爭取得民眾支持。

「根據我方截獲的最新電報,紅軍正在籌備大規模的西征,九月十七日我們演習那天,紅軍第六軍團蕭克、第九軍團羅炳輝占甘肅成縣、徽縣,前兩天張國燾、徐向前部自甘肅臨洮進佔肅州定西間之稱溝驛,截斷西蘭公路,其打通與蘇俄交通線的意圖昭然若揭。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能把全國軍民的目光吸引到華北演習和抗擊日寇上,甚至引發中日間的局部衝突,這樣東北軍、西北軍和晉綏軍都會抽調北上支援,可以有效緩解陝北所遭受的壓力。」

眾將聽了安毅的分析,均覺有理,中共在面臨中央組織和軍隊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使出任何招數都是可以理解的。但目前這種混亂已經嚴重影響到華北各軍的抗日備戰工作,因此有必要進行溝通,妥善解決。

……

保定屬暖溫帶大陸性季風氣候,冬季寒冷有雪,夏季炎熱乾燥,春季多風沙,唯有秋季是一年裡風景最為優美也最舒適的日子。

十七軍司令部是在原獨立師保定兵站基礎上建立起來的,而兵站前身,卻是三二年底長城抗戰爆發前夕安家軍購自周家鴻達貨場建立起的物資中轉站,在原來二十餘畝基礎上,經過三年多的擴建,如今已經佔地近五百畝,除了建有一座能容納兩萬人會操的大操場、供兩個師入駐的寬大軍營外,還建有技術訓練場、戰術訓練場和共同科目訓練場三大場地。

其中技術訓練場,專供十七軍各部輪流進行技術訓練,如汽車訓練、步兵實彈射擊、工兵作業、通信兵專業訓練、投彈訓練等等。戰術訓練場又分為步兵分隊戰術訓練場、協同戰術訓練場以及最新建立的裝甲戰車戰術訓練場。而共同科目訓練場,是各師各兵種實施共同科目訓練的場所,如軍事體育訓練場和陣礙場等。

此刻,安毅在沈鳳道和林耀東的陪伴下,站在陣礙場一個上方覆蓋有漁網的一畝見方的泥潭前,看著獨立師特種大隊二十餘名官兵在淤泥裡匍匐前進,身手矯健敏捷,絲毫未見停滯。當戰士們來到泥潭邊緣,頭上覆蓋的漁網消失不見,立即魚躍而起,幾個箭步衝上前面的緩坡,沒有瞄準便舉槍射擊,「砰砰」聲中,槍槍命中前方五百米處日軍人形靶的腦袋,不由大聲叫好。

「安將軍好興致!管中窺豹,只看這些官兵非同一般的表現,便知道報上所言非虛,日軍絕對不是對手啊!將軍麾下有如此雄兵,為何不早日揮師平津,直搗黃龍啊?」一個渾厚低沉的聲音在安毅身邊響起。

安毅轉過頭,目光掠過王誠均那滿是笑容的臉,落到他身邊一個年約十六七歲、國色天香傾國傾城的女孩身上,眼裡泛起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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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六章 將軍意氣揮斥方遒

跟隨在王誠鈞身邊的女孩子,眉如黛,眼若水,瑤鼻柔唇,肌膚如凝脂白玉,容顏清麗脫俗。她穿著一身紅色束腰洋裝,袖口處裝飾有皺褶荷葉邊,看起來冷艷動人,撩人眼球之極。

在安毅認識的女性中,此女姿容堪稱第一。此前安毅一直以為,美到馮潔雲、歐楚兒那個層次,女人之間只存在個體的差別,但在總體上,給人的印象應該都差不多,但這個女孩卻打破了安毅的常識,讓人心生感慨,女人還可以漂亮到這個程度。

迎著安毅驚艷中帶著詫異的目光,王誠鈞含笑介紹:

「安將軍,這位是吳子玉先生的外甥女周紫微小姐。紫微小姐同時也是呂碧城女士的侄女,目前在北平女子師範大學就讀。」

安毅微微一怔,吳子玉即直系老將吳佩孚,自北伐後吳佩孚先後避世於四川的奉節、大足、達縣、成都等地,三二年十月離開成都,定居於日本的什錦花園。去年和今年,日本活動日益猖獗,為了達到分裂中國的目的,大搞「華北自治」,想請吳佩孚出面當傀儡。吳佩孚均堅決拒絕,其民族氣節讓人稱歎不已。

至於呂碧城,來歷也頗為不凡,十多年前,中國文壇、女界以至整個社交界,曾有過「絳帷獨擁人爭羨,到處鹹推呂碧城」一大景觀。呂碧城十二歲時,其詩詞書畫的造詣已達到很高水準,十八歲時成為《大公報》見習編輯,在文壇嶄露頭角,聲譽鵲起。二十歲時,呂碧城成為北洋女子師範學堂校長,一呆就是七、八年。她把中國的傳統美德與西方的自由、獨立思想結合起來,把中國的傳統學問與西方的自然科學知識結合起來,使北洋女子師範學堂成為中國現代女性文明的發源地之一。

1918年,呂碧城前往美國就讀哥倫比亞大學,攻讀文學與美術,兼為上海《時報》特約記者,將她看到的美國之種種情形發回中國,讓中國人與她一起看世界。四年後學成歸國,1923年,呂碧城再度隻身出國,漫遊歐美,此次走的時間更長,達7年之久。她將自己的見聞寫成《歐美漫遊錄》,先後連載於《順天時報》和上海《半月》雜誌。

周紫微居然與這兩位顯赫的人物有關係,不由讓安毅刮目相看。但現在這個嬌滴滴的美少女,居然與王誠鈞一同前來,想想周紫微的家庭背景,再看看現在某黨依然在進行的肅反,還有隨後的整風運動,安毅就不由為這個周紫微捏了把冷汗。

周紫微看到安毅饒有興致的目光,眉頭皺了皺:

「安是滿族改漢姓而來,滿族最早使用的漢字姓,在渤海國時即有此姓。改為安姓的滿族老姓包括:安佳氏、額勒赫氏、納喇氏,以及加入滿族的阿爾丹氏等,這麼說起來,安將軍祖上是滿族人?人家都說聞名不如見面,現在我倒覺得,有些人是言過其實。」

跟在安毅身邊的沈鳳道目光變得凌厲起來,要比國學,得過良師傳授的沈鳳道毫不遜色,他瞥了周紫微一眼,慨然回答:

「遠古黃帝有兒子叫昌意,昌意的長子叫顓頊,繼承帝位,次子叫安,封於西戎,後建國安息,他的子孫就以安為姓。至漢武帝時,安息開始派使者至長安,中國與其有了往來。安息國王傳位到太子安清時,他不願當國王,而想當高僧,於是就出家為僧,於東漢桓帝建和二年,回到中國河南洛陽,宣傳佛教,隨後定居下來,他的子孫也就世代相傳姓安。頭一個在歷史上出人頭地的安姓人士,是遼東人氏安同。他仕於曹魏,以其有濟世之才而見稱於世,曾經在曹魏做到左輔。他的兒子安頡也是當時的名人,曾經以尋死當戰死,可坐受困乎的豪語,大破來犯的賊軍,而被皇帝封為西平公,光宗耀祖。由此可見,安姓本是我漢人自古傳承的姓氏,何來滿清傳入之說?」

安毅不屑於做這等口舌文章,笑了笑:「只要真心抗日,不願做賣國賊,便是我華夏民族之一員,就算我是滿人,又有何妨?我想姑娘之所以對我有偏見,估計和我盯著看了你幾眼有關,所謂秀色可餐,連古代的腐儒都對美色做不到視而不見,更何況我是一個身體感官都很正常的男人?姑娘長得清新可人,我多看幾眼,也是人之常情。對了,不知道二位這次前來,有何要事?」

周紫微容色稍霽,看著安毅,有些憤然地說道:

「安將軍,據我所知,1922年到1925年四年間,日本進行了三次大規模裁軍。其中在1925年的第三次裁軍中,其第十三、十五、十七、十八這四個師團被取消建制,從此以後日本國內加上朝鮮、琉球、台灣等殖民地,再算上我國東北的關東軍、華北地區的駐屯軍等各部常備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十七個師團,共計三十餘萬人。反觀貴部,僅與日軍實力相當的第十七軍、二十四軍、二十六軍三個軍,就有二十多萬,還有將軍麾下新組建的第二路軍第一二師、第一三師、第一三六師、第一三七師,以及黔西新編第十三、第十四師,另加湘西第四十九軍,雲南第五十八軍,能夠與日寇一戰的總共兵力已經超過五十萬。

「擁有如此龐大的兵力,卻坐視日軍一步步蠶食我國領土,請問將軍,這是愛國還是賣國?」

安毅一愣,轉向王誠鈞:「不知道這是周姑娘的想法,還是王先生的看法,或者兼而有之?」

王誠鈞一臉正氣:「這是我中華兒女心底共有的疑問。我中國軍隊共有三四百萬,而日寇只及我十分之一,在這種情況下,日寇卻步步緊逼次次得利,侵吞東三省後又佔領熱河、綏遠、察哈爾,冀東冀北地區也全部淪入日本政權手中,如今日寇又駐軍平津,眼見著一場彌天大禍就要發生。

「將軍,如果我就是你,就趁著此次軍事演習後全國軍民士氣如虹,迅速出兵北上驅逐日寇,若是還是這樣任由日寇猖狂,你實在是不配愛國將領的稱號!」

安毅怒極反笑,盯著王誠鈞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問道:「王兄,你知不知道,日本早在二七年便頒布了兵役法,規定任何一個成人男人從十七歲至四十歲都有服兵役的義務。一般情況下,他們的兵役分為五種,現役,預備役,後備役,補充兵役和國民役。其中 現役,預備役,後備役統稱為常備役,集中現役兩年完成各項訓練後就轉入預備和後備役。目前日本加上其僑民,大概有一億三百萬人口,有超過千萬的青年和中年人接受過兵役訓練,只要情況需要,他們隨時可以武裝起上百萬的軍隊。」

王誠鈞愣了一下,隨即道:「正因為日本有如此戰爭潛力,所以我們更應該抓緊機會,一舉把日寇趕出中國。現在東北和華北的日軍只有不到十五萬人,而其要再武裝十七個師團並形成戰力,起碼需要三個月至半年以上的時間,這段時間,足以讓我們在局部戰場佔據優勢!既然將軍口口聲聲一心為國,我想為了國家民族的利益,將軍應該不惜做出適當的犧牲才對吧?」

安毅淡淡一笑:「犧牲?為什麼我要犧牲?要是我和我的將士們犧牲了能夠換來把日寇徹底驅逐出中國,我可以犧牲,但要是我的犧牲白費了呢?沒錯,就算連續增兵後,在華日軍加起來也不到二十萬,但不知道王兄考慮過日本扶持的朝鮮軍隊和偽滿、蒙古軍隊沒有?如今朝鮮的偽軍已經有近八萬,偽滿軍整編後大概有九萬人,武器和訓練要求很高,再加上偽蒙軍三萬餘眾,加起來就是二十多萬,而且這二十多萬軍隊完全是按照日本軍隊的水平建立的,戰鬥力絕對不在我中央軍各部之下。這樣算算,日本在華北和東北的軍隊,就有四十萬。

「此外,日本駐朝鮮和東北的警備部隊,大概有四五萬人,必要時還可以從僑民中緊急徵召接受過軍事訓練的僑民十餘萬,粗略算算,這又是二十萬軍隊。最為關鍵的一點是,日軍上下齊心協力,步調一致,一旦命令下達即全力以赴,必要時不惜玉碎,拚死報國,所以往往能爆發出超過自身實力數倍的戰鬥力。

「反觀我們呢?整個華北,除了我們十七軍擁有與日寇相若的戰力外,第四十軍、五十三軍雖有抗日的決心和勇氣,但實力遠遜於對手,另外據我所知,晉綏軍和二十九軍正在與日本人展開秘密談判,可能會締結一些不為外人所知道的互利互惠條約,誰也不敢保證,他們會不會在我部北上後,從背後給我們凌厲一擊。還有綏遠的傅作義將軍,在日軍和偽蒙軍的步步壓迫下,顯得很猶豫,不敢奮起反擊,他怕的是什麼?還不是擔心打起仗來,兄弟部隊不出手相助,後勤和物資供應無法保證嗎?有我十七軍駐紮保定一天,傅作義部還沒有後顧之憂,要是我軍北上作戰,恐怕傅將軍就要先考慮退路了。如此貌合神離離心離德,讓我拿什麼去打,讓我辛辛苦苦訓練多年的百戰精兵用命去填嗎?無知!荒謬!可笑!」

王誠鈞臉漲得通紅,一時間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反倒是周紫微有備而來,侃侃而談:「安將軍,你忽略了一個前提,我們所說的開戰的前提,是貴部二十四軍、二十六軍、第二路軍和湘西四十九軍、雲南五十八軍一起進行北伐。我相信就算是沒有其他軍隊配合,貴部也可以一戰而下,把日寇趕出華北!」

安毅笑了起來:「小姑娘,不要看了幾本家中長輩寫的回憶錄就自認為什麼都瞭解,打仗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看到周紫微俏臉漲紅,一雙眸子裡幾乎快要噴出火來,安毅擺了擺手:

「好吧,我們繼續分析一下。我先不提這麼多部隊雲集華北的後勤補給問題,只說說日寇的應變吧!目前,由於二十九軍的一再退讓,日本牢牢地控制了長城一線各關隘,許多地方經過日軍修建後,已構築了面向華北地區的堅固防禦工事,成為了易守難攻的天險,這些地方得拿多少人命去填啊?再說說平津地區的日軍,北平距離大海遙遠,我方可以憑借數量上的優勢,一舉把日軍趕出北平,甚至趕到山海關一線,但天津作為北方最大的港口城市,靠近大海,日軍艦炮可以發揮最大優勢。日本海軍全世界排行第三,擁有鳳翔、赤城、龍驤、天城、加賀等五艘航空母艦,擁有扶桑號、金剛號、榛名號、霧島號、比叡號、山城號、長門號、陸奧號戰列艦,此外還有大小艦船數百艘,可以說,要在天津與日寇對決,除了拿人命去填外,別無他法。

「可能你們會說,那就繞過天津,繼續北進,好,我就試著推演一下,當我們一城一地收復綏遠、察哈爾、熱河、冀東、冀北的國土時,敵人只需步步為營,倚靠各個關隘,還有近海的要塞進行抵抗,當進入冬季後,我們的整個攻勢會因為供給的困難陷入停滯。這個時候,日軍突然把東北、朝鮮、台灣乃至日本本土的軍隊派出一部,在天津進行登陸,一舉將我北上大軍的補給線路掐斷,那麼我數十萬大軍就會陷入腹背受敵、彈盡糧絕的窘迫境地。甚至因為我們主動開啟戰火,他們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上海登陸,從華東一線攻向南京,逼迫我國政府做出選擇。你們想想看,到時候我和我的軍隊面臨的將會是什麼?」

王誠鈞和周紫微都陷入思考中,過了許久悵然若失地搖頭歎氣。周紫微不甘認輸,兀自強辯:

「現在安家軍擁有強大的空軍和裝甲部隊,尤其是空軍,據說西南空軍擁有的戰機性能優異,遠遠超出日本空軍一大截,我方只需在戰爭初期保持空中優勢,再派出精兵強將確保交通線路,那麼我們的軍隊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再者,幾十萬大軍又不是全部投入到華北一線,我們可以沿著鐵路設防,步步抵抗,要是日本在上海登陸,我們也完全可以分兵東南,禦敵於鐵路沿線。」

安毅啞然失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拍了拍周紫微的肩膀:「小姑娘,你真的太傻太天真了,許多情況都沒想明白。誠然,目前在華北,我西南空軍確實擁有質量上的優勢,但是真正對上日本的精銳空軍或者海軍,並沒有太大勝算。畢竟,我們西南空軍只有兩百餘架戰機,但日本海陸軍加起來,卻有上千架。日本擁有完整的工業體系,可以自主研發飛機發動機和相關部件,一千架戰機消耗完,他們可以再造出一千架甚至兩千架來,而我們只要消耗光,再想補充就難了。日本是工業大國,善於學習和仿造,當我們正在與日寇激戰時,他們可以輕輕鬆鬆從戰場上獲得我們墜毀的戰機,要不了多久,我們空軍質量上的優勢也會蕩然無存!

「目前歐美各國對日本在中國的步步擴張,大多採取綏靖妥協態度,要是中日大戰是我們主動發起的,各國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會孤立中國,我們的貿易線路將會中斷,空軍也沒辦法得到補充,仗打下去只有越打越慘!一旦最後戰敗,我們的政府和軍隊高層,肯定會把我當成罪魁禍首交出去,我辛辛苦苦多年建立的川南、滇南等工業基地,也會落入他人的腰包,這種傻事,你以為我會做嗎?」

周紫微腦子裡暈乎乎的,來安家軍司令部之前,她覺得自己是愛國使者,光明的化身,肯定會感化冥頑不靈、空握有強大軍隊而不知進取的安毅,沒想到經過安毅一分析,反倒是顯得自己淺薄了。由於家庭和教育的關係,周紫微是一個堅定的民族主義者,國民黨政府在日寇侵略下步步退讓、簽訂了諸多不平等賣國條約,而老毛卻高舉抗日大旗,呼籲放棄分歧一致對外,迎合了她的某些觀點,所以才會積極參加老毛組織的各種活動,成為王誠鈞眼裡可以爭取的積極分子。可是現在,在安毅凌厲的斥責下,周紫微原本堅定的信心動搖了,眼中升起了薄薄的水霧,顯得楚楚可憐。

王誠鈞看到氣勢為安毅所奪,再看到自己精心發展的、可以影響到平津許多大人物的周紫微神色淒婉,似乎出現了某種動搖,心中暗呼不妙,眼睛一轉,立即攻向安毅的薄弱處:

「那麼,面對日寇的入侵,我們是否就必須選擇退讓,靠出賣國家和民族的利益,來換取虛無縹緲的和平呢?另外,通過將軍剛才的那一番言論,我是否可以得出個結論,將軍是個可恥的膽小鬼,面對日本的一步步緊逼,除了當縮頭烏龜拚命忍耐外,只能無能地空喊口號,或者是派出軍隊,做出恐嚇的姿態,目的卻只是為了延緩日寇的侵略步伐。現在東北和華北有數千萬同胞陷入日寇的鐵蹄下,將軍,你作為一個中國軍人,作為一個在全國軍民中擁有崇高威望的愛國將領,你不去拯救他們,不敢收復自己的國土,你覺不覺的愧對你軍人的榮譽呢?」

安毅勃然大怒:「王誠鈞,我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狹隘,淺薄,利令智昏!你敢摸著良心說,我安毅真的是一個賣國賊嗎?我就不明白,你既然這麼大義凜然,為什麼不去罵汪精衛、王克敏和齊燮元,還有北平的宋哲元,他們喪權辱國,對日寇的每一步緊逼都採取退讓政策,我眼睜睜看著他們讓出三三年長城抗戰期間我們將士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國土,看著長城要塞上插上日本的軍旗,你知道我的心裡有多痛苦嗎?

「這麼多年了,從北伐開始,老子一路在前方拚命,有些人就會躲在後面,悄悄謀奪老子辛辛苦苦打下的家業和地盤。王誠鈞,今天你和我討論我愛不愛國,我倒要反問你一句,你又如何?你的組織又如何?老子的軍隊要是不守住川南,哪裡會有今天的安家軍?老子的部隊要不是駐紮華北,你們連遊行示威的機會都沒了,哪裡還能眼巴巴地跑到我的司令部裡來罵我?十七軍辛辛苦苦訓練你們幾千人,轉個身全都走光了,你說他們去哪兒了?去抗日一線了嗎?你我心裡都清楚明白!我相信,有一天要是老子的兵打沒了,你們這群孫子看都不會多看我一眼……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我說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王誠鈞目瞪口呆地看著安毅,他從來沒見過安毅發這麼大的火,心裡突然一陣後悔。不管怎麼說,自己這回是打著感謝的幌子來十七軍司令部的,誰想到竟然會鬧到這一步?

安毅繼續說道:「你和你們的黨高呼要抗日,那麼請問,面對九一八事變丟失國土,後來長城抗戰又屢失關隘,現在正在西北圍剿你們的東北軍少帥張學良,你們是如何做的?按照你的說法,這樣的人無論如何算得上是賣國賊了吧?照理你們應該針鋒相對,大義除奸吧?可是你們怎麼做的?你們的中央在和他眉來眼去,就差好到一塊兒去了。你說要愛國,要抗日,行啊,我可以滿足你們,老子立馬下令,讓東北軍、西北軍和晉綏軍讓開道路,確保你們的黨中央的安全,讓他們把隊伍全部帶到河北來,沒槍給槍沒錢給錢,只要求你們去第一線打日本人,你願意嗎?

「沒錯,經過幾年的發展,我安家軍實力確實有了長足的進步,但就算是我們最精銳的二十四軍四十四師,當年在顧長風的帶領下,不也在遼西鎩羽而歸了嗎?長城抗戰期間我們也擁有超過敵人一籌的先進戰機,部隊不也損失慘重嗎?有時候打仗並不僅僅只看表面上的數字,數字是最能迷惑人的,也是最容易讓人犯錯的。我給你舉個例子,山東省主席韓復渠,為什麼不敢收復只有幾千日軍駐紮的青島,那個港口城市可是華北有名的商埠,每年的稅收高達上千萬,照理說韓復矩手握十萬雄兵,對上幾千日軍,橫掃不在話下吧?其實不然,日本強大的海軍始終在中國近海游弋,一旦出現情況,那麼就會有幾十甚至上百條戰艦殺過來,到時候不要說收復青島,能夠避免全軍覆沒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再看看這次演習,擔任演習中進攻方紅方的獨立師直屬特務團、各旅迫擊炮營都沒有出動,大概和日軍一個師團的實力相當,就是這樣一支部隊,輕輕鬆鬆就打垮了九萬大軍花費一個月構築的防線,你們說,這些純粹數字上的堆積,能夠證明什麼呢?目前,宋哲元和韓復渠依然堅決不同意中央的貨幣改革政策,仍然在其控制的地盤上流通白銀,這樣的軍閥怎麼靠得住?你們說真要打起來,他們是會出手幫忙還是站著看?

「王誠均,要是你真的想抗日,那麼你把這兩年受訓的幾千人找回來,我給你們搞個編製,等開打的時候把你們推到第一線去,如何?怎麼,臉色這麼難看,膽怯了嗎?是對自己沒信心,還是對你的戰友沒信心?」

看到王誠均臉色通紅,呼吸變得急促,安毅最後數落道:

「王誠均,今天你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賣國賊,是不是看到我脾氣好,對你們的請求一再應允,覺得我這個人好說話,可以輕易糊弄,進而想通過鼓動我出兵抗日,給你們創造一個扭轉困境的機會?說實話,我很失望,我沒想到我幫助的,竟然是這樣一種人,為了自己的打算,竟然置國家與民族的利益於不顧,置朋友於險地!

「今天,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一個個嘴巴上高喊抗日,卻在拚命保存自己的實力,我頂在前面倒成了冤大頭,辛辛苦苦多年支撐國家危局,還被人罵為賣國賊,我真的很痛心!好了,我的發洩完了,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的?如果沒了,你們就自己離開吧,請記得把你們煽動起來的學生和民眾勸回去,這個時候,我們真的不能再給自己人添亂了!就算我們的信仰有所不同,但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能做!」

說完,安毅再次深深地看了王誠鈞一眼,又向周紫微點頭一笑,轉步離去。

周紫微此刻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狂熱,眼中的淚花尚在,但已經沒有了受委屈的感覺,臉上滿是深思之色。

王誠均欲言又止,看到安毅轉身離去後他身邊的沈鳳道和林耀東鄙夷地看了自己一眼,那隱含的殺氣和鋒芒,讓自己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由搖頭歎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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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七章 紅顏有夢

回到辦公室,安毅心情依然久久不能平息。

聯絡處長徐泊謙前來匯報,送上幾份電文後,說十七軍各師將領都已經趕到司令部了,詢問開會時間,卻被他趕了出去,說讓自己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安毅起身來到窗前,掏出一根香煙,點上後吸了一口,聽到高牆外依舊傳來陣陣嘹亮的口號聲,突然回到辦公桌前坐下,從案頭取過一本新筆記本,在第一頁寫下了《國情論》三個大字,然後奮筆疾書,把自己所思所想一一寫了出來,花了兩個多小時,一篇兩千多字的文章新鮮出爐。

安毅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修改了一下語法錯誤的地方,然後寫上「易安」的筆名,喚來安家軍情報處長劉卿、十七軍軍長胡家林和政治部主任黃應武,讓他們看了一遍自己的稿子。

胡家林看完點了點頭:「是得給我們的愛國青年們腦袋降降溫了,讓他們明白,愛國並不是嘴上喊喊就可以,必須清楚認識到中日之間的巨大差距,抱定無私奉獻、自我犧牲的決心和勇氣才行。」

黃應武笑道:「前兩天我和楊副司令通電話,他說現在滇南的建設需要大量知識青年,目前僅僅只是各鄉鎮小學和中學老師的供求,就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敘府幾所大學的應屆畢業生,剛剛畢業就被各大工廠、企業和商行給瓜分了,滇南分配的畢業生遠遠不夠,要是聚在這兒的大學生有一小半分到滇南去,那可解了燃眉之急啊!還有,目前四十軍、五十三軍各部識字率不高,非常需要有理想有文化的年輕人參與進來,放任他們在這兒瞎折騰,這是對人力的巨大浪費。」

劉卿問道:「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只是,若是司令的這篇專題論述公開出去,會不會讓日本人有所警惕?進而加快其侵略步伐?」

胡家林不以為然:「怕什麼怕?中日間的局勢已經很明朗,現在就看誰來打響第一槍。雖然我們不能主動發起進攻,但做一些準備工作還是非常必要的,至少能讓國人瞭解自己應該怎麼做,做些什麼,才可以清醒地認識自身處境,才能把我們的國家、民族拉出苦海,走上復興之路。」

安毅點點頭:「好,劉卿,馬上發給《東方新聞報》,我希望明天出版的報紙能夠全文刊登。預計經歷過此次事件後,學生們會冷靜下來,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和國家的前途命運,要求參軍或者南下工作的學生會有很多。劉卿、鸚鵡,你們政治部和情報部門要緊急行動起來,甄別清楚每一個人的面貌。」

劉卿領命而去,黃應武眉飛色舞地說:「我從軍部直屬工兵團回來時,發現和你談話那個小妞長得不錯。很難想像,在這北國還有這等嫵媚佳人。」

安毅瞪了他一眼:「想都別想,這個女孩是和王誠鈞一起來的,加上她又是吳子玉大帥的外甥女,和那個北平女子師範大學的終身名譽校長呂碧城也有關係,這麼複雜的人,我們最好還是躲遠點,否則被賣掉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黃應武撓了撓頭:「自己家裡的關係這麼混亂,她怎麼還會受王誠鈞那傢伙的蠱惑?也不怕把自己給陷進去,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去!人家有理想和追求,關你屁事?要是每一個你都想拯救,哪裡有那麼多的時間和精力?其實我倒不是對搞運動有什麼意見,因為這對純潔隊伍,堅定革命意志有好處,不經過一次又一次大浪淘沙,哪裡採集得到真金?怎麼能夠在思想上、組織上高度凝聚組織的力量?就是對個人太殘酷了!說實在的,有時候我蠻佩服他們,經歷了那麼多磨難依舊無怨無悔,這需要何等的決心和勇氣才能做到?至少我是不行的,所以才遠遠躲開,安安穩穩當我的軍閥,當國家民族需要我的時候,挺身而出!」

安毅說完笑了笑,抬腕看了看表,已經中午了,當即招呼道:「待會兒一起去吃飯吧,吃完下午開會。我先把這幾分電文看完,剛才心裡亂糟糟的,對徐處長態度不怎麼好,我還得向他道歉。」

黃應武大咧咧道:「放心吧,老徐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他知道你心情不好,還在說是不是給龔大姐去個電報,讓她勸勸你。」

安毅笑著擺擺手,拿起幾份剛剛破譯出的日軍電報看了起來。

首先是日外務省、陸軍省、海軍省電函川越茂,向中國政府提出要求:(一)創立緩衝區域,河北、山東、山西、察哈爾、綏遠自治;(二)中日通航;(三)減低關稅;(四)盡量聘用日本顧問;(五)澈底取締排日,並決定增派海軍來華。

然後是日本外相有田八郎電告英大使克利甫,將不致對華訴諸武力。

第三份密電是華北日軍司令田代皖一郎在與宋哲元的秘密會晤中,要求二十九軍控制地區,盡快實現自治,各機關聘用日本顧問,共同針對十七軍展開佈防。

安毅看完搖了搖頭,心說這宋哲元也太軟弱了,現在華北軍演剛剛給軍隊鼓足士氣,要是他那裡再次退讓,不僅會嚴重挫傷二十九軍的鬥志,打擊官兵的抗日熱情,面對日本的欺凌一忍再忍將會嚴重挫傷士氣積重難返,再想振作就困難了。曾經戰功赫赫的二十九軍,很可能將徹底淪為三流部隊。

安毅又看了看第四廳轉來的一份情報,張群與川越茂舉行第三次會談,我方提出五項嚴正要求:(一)取消塘沽及上海協定及「九一八」以來被脅迫訂立之文字,(二)取消冀東偽組織,(三)取締走私,(四)華北日軍及日機不得任意行動飛行,(五)綏東剿匪。

安毅非常欣慰,蔣介石和中國政府看清楚了日本人表面上退讓,暗地裡卻搞小動作的齷齪手段,開始在政治和外交方面展開爭鋒相對的鬥爭。這次日本人倒沒有想像中的暴跳如雷,日外務省令川越留在南京,繼續外交折衝,並與蔣委員長直接談判。

安毅看完電報,隨手叫沈鳳道拿去存檔,這時林耀東走了進來,湊近安毅耳邊低聲稟報:

「司令,那個和王誠鈞一起前來的姑娘沒有離開,在陣障場待了大概一小時後,漫步到司令部附屬醫院的小花園裡,在那兒又坐了約一個半小時,期間和演習中受傷的幾位四十軍老兵聊了下,然後找到我們的執勤官兵,請求你再次接見她。」

安毅一愣:「王誠鈞人呢?他們有沒有聚在一起商量?」

林耀東笑著說:「王誠鈞先走了,離開前找到我們的執勤官兵,說回去後會把你交代的事情告訴他的上級。那個姑娘一直神思恍惚,王誠鈞想拉她一起走,但被拒絕了。」

安毅沉吟一下:「好吧,反正也到吃飯時間了,叫上她邊吃邊聊吧!」說完站起來,衝著黃應武道:「走啊,鸚鵡,還傻站著幹嘛?」

黃應武連忙跟上:「嘿嘿,和美女吃飯,榮幸啊,今天是不是改善一下伙食,犒勞一下啊?」

安毅瞪了他一眼:「鸚鵡,你這傢伙,老婆都娶了三個了,怎麼還這樣啊?我可警告你啊,要是你管不住你那張嘴,就不要在十七軍干了,乖乖給我到滇南去,給楊斌打下手,那裡的少數民族不管娶多少都行,省得你給我鬧出亂子來!」

黃應武頓時洩氣了:「好吧,好吧,我光看不說話總該行了吧?對了,司令,你說王誠鈞這次回去,會不會立即把他們宣傳鼓動的人撤回去啊?我還想趁著這次機會,好好招些人向滇南送呢!不要到時候兩手空空,一無所獲啊!」

安毅笑了笑:「放心吧,他們的動作不會那麼快,要知道一下子改弦易轍,會招人懷疑,還是春風化雨慢慢引導,更容易被人接受。現在他們有求於我,不想和我們關係鬧得太僵,肯定會做些迎合我們的工作,否則沒有我們庇護,他們的工作很難展開。」

說話間,已經來到司令部食堂,能容納千人同時就餐的食堂裡坐滿了人,看到安毅和黃應武到來,許多人都站起來敬禮,安毅笑著擺手,示意大家隨意,很快來到臨窗的一張桌子前坐下,沈鳳道去點菜,沒過一會兒,林耀東便領著周紫微走了過來。

大食堂裡除了少數人外,其餘的大多為周紫微艷光所懾,原本有些鬧哄哄的食堂,突然變得鴉雀無聲,近千雙目光都落到周紫微身上,待看到這個紅衣美女走到安毅一桌時,露出恍然的神色,不敢再投以直視,但依然悄悄用眼角的餘光偷窺。

安毅笑著向周紫微說道:「周姑娘,你看如何?你進食堂來,比我的面子還大,所有人的目光都我們的將士們都是登徒子嗎?」

周紫微臉頰緋紅,突然向安毅鞠了一躬:「安將軍,對不起,我為我的冒失和無知抱歉。說真的,我沒想到中日間的差距竟然那麼大,也沒想到我們在華北的軍隊形同一盤散沙,根本就不是表面上看的那麼回事。

「剛才我和在保定醫院就醫的四十軍、五十三軍受傷將士聊過了,他們對獨立師的攻擊力讚不絕口,說九萬人苦心經營的防線那麼容易被突破,事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次看報紙宣傳,只說獨立師如何如何強大,卻絲毫也沒有提及其他軍隊,原來真實的現實竟然這樣殘酷。

「這兩個多小時我一直在思考你說的那些話,突然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很可笑。我一直以我三姨為榜樣,要做個新時代的女性,認為自己憂國憂民,始終站在時代的前沿,可是回頭一看,我們所做的並沒有取得想像中的效果,現在我很迷茫,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安毅非常驚訝,想了想請周紫微坐下,然後道:「也不能說你以前的努力沒有效果,畢竟宣傳抗日,讓國人覺醒,也是一項長期而艱巨的工作。不過你是大學生,相對於這些稍有文化就可以勝任的宣傳工作,還有更重要的責任等著你們。我說個實在的吧,將來中日間爆發戰爭,西南地區將成為我們抗日的大後方,我這幾年之所以開發和建設川南,就是為了將來有一個穩固的後方支撐。現在滇南正在普及小學和中學教育,缺口大量教師,我覺得你們大學生應該肩負起這個責任,到祖國最需要你們的地方去。」

周紫微眼睛一亮,隨即變得暗淡起來:「我父母不會允許我去的,我外公好不容易安頓下來,肯定也不願意離開北平。」

這時沈鳳道已經帶著侍衛,把土豆燒排骨、豬肉粉條、拌黃瓜、虎皮青椒四道菜和一份海帶湯端上了桌面,又給每人送上一碗米飯,然後坐了下來。

周紫微看了一眼,發現所有的菜都是大鍋菜,有些驚訝地問道:「將軍平日就吃這些嗎?」

黃應武代為解釋:「在十七軍和安家軍,講究官兵一致,所以平日大家喜歡拼著吃,多幾個人在一起,還有宴席的效果,呵呵。其實這樣的伙食已經很不錯了,要是碰上打仗,能有口熱飯吃就算不錯了。來來來,嘗嘗我們的伙食,我們的廚師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由於家教森嚴,周紫微雖然出自名門,但並沒有染上驕嬌二氣,很文雅地端起飯碗吃起來,雖然細嚼慢咽,但卻吃得津津有味。

安毅笑著看了周紫微一眼,心說這個丫頭還算不錯,隨即埋頭大嚼。

吃完飯安毅抹了抹嘴,掏出支煙悠閒地抽起來,待周紫微喝了口湯表示自己已經吃飽了,安毅才笑著道:

「周姑娘,北平非久留之地,目前日軍已經進駐北平三門,氣焰非常囂張。未來中日大戰爆發,北平首當其衝,我覺得是時候安排退路了。子玉老將軍在川多年,想來已經習慣了那裡的氣候,我誠摯地邀請他到川南定居。還有呂碧城女士,我知道她在六年前皈依佛門,法名曼智,而滇南是佛門昌盛之地,毗鄰緬甸、暹羅等佛教國家,對於她學習鑽研佛經很有裨益,我覺得在目前的局勢下,定居西南是個不錯的選擇。」

周紫微再次致謝,隨後問道:「安將軍,你覺得中日大戰什麼時候會爆發?」

安毅面色凝重起來:「若是我猜測不錯的話,最遲明年秋天,日寇就會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我請小姐回去後告訴你的尊長,要離開北方的話得趕早,要不然一旦大戰打響,再想南下就困難了。

「周姑娘,我們雖然是萍水相逢,但我對你的熱血和愛國情懷很欽佩,因此決不願看到你和你的家人,落入日寇的魔爪。還有現在國共兩黨之爭,我也不喜歡你捲進去,政治是複雜的東西,連我都唯恐避之不及,更何況是你這樣一個單純的小姑娘?」

說到這裡,安毅站了起來:「好了,言盡於此,周姑娘,下午我要出席一個軍事會議,就不奉陪了。你回去後請代我向吳子玉大帥問好,就說後學末進安毅忙於軍務,沒時間去什錦花園拜訪他,請他見諒。如果他對我的論斷有什麼懷疑的話,歡迎他到保定來,我定掃榻相待,與他好好探討一番。」

周紫微使勁地點著頭,雖然彼此相處時間不長,但安毅卻給她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相比於王誠鈞的高談理想,安毅更注重實幹,而這種實幹,卻是目前的中國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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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八章 最大一筆軍購

九月三十日,南昌,蔣委員長辦公室。

蔣介石端著杯水,筆直地坐在沙發上,非常用心地傾聽交緇學校教育長徐庭瑤中將的匯報,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裡,此刻滿含關切。

蔣介石身邊的宋子文也沒有了往日那種輕鬆和淡淡的冷漠,畢竟徐庭瑤所說的一切涉及到上千萬元的裝備採購,是國民政府四年來最大的一筆專項軍費開支,如存在什麼遺漏,很可能會讓勒緊褲腰帶艱難度日的中央各部大院群起而攻之。

近半個小時,徐庭瑤一直站著匯報,已經被內定為陸軍裝甲部隊司令的徐庭瑤,深知今天這個機會的來之不易。去年赴歐美考察回國後,徐庭瑤撰寫的《機械化軍備論》一書影響很大,蔣介石和中央軍委軍隊高層將帥因此而清楚地看到自己軍隊與列強之間的差距有多大,知道建立一支機械化部隊已經到了刻不容緩之時,於是在去年交緇學校正式開學之日,制定出發展中國機械化部隊的第一個正式計劃。

但是窘迫的財政狀況,嚴重地阻礙了計劃的實施,東拼西湊組建而成的交緇學校機械化團,至今為止只有三個連,其中的第一、第二連,裝備的是宋子文從稅警團調撥過來的二十八輛英國維克斯mk型老式輕型戰車,兩年前張學良送給蔣介石的十餘輛法國雷諾公司二十年代生產的輕型坦克,則裝備了第三連。

經過一年多的折騰,如今半數以上的坦克已經不堪使用。

兩年來,心急如焚的徐庭瑤上下奔走,不停呼籲,終於在中央財政壓力趨於緩和的時候,得到蔣委員長斥資訂購新坦克的回復,此時此刻,他怎麼可能會不以百倍地努力,以求達成夢中的理想?

徐庭瑤說到最後,停頓了一下,潤潤乾澀的嗓子,謹慎地說道:

「……目前計劃進展順利,英、美、德、法、意和波蘭六國坦克供貨商已經攜帶樣車,到達南京方山訓練場,為我軍此次採購展開相互競爭。

「現在只等委座一句話,軍委特別小組和駐京各部主官將前往訓練場,觀摩各款坦克進行現場演示,對多達七種型號進行比較,最後選出切合我軍情況、適合我軍使用的車型,再提請中央財經委員會審核通過。屬下肯請委座百忙中移駕南京,這也是軍委各部同仁的一致要求。」

蔣介石終於靠向沙發背,和藹地擺擺手,示意徐庭瑤坐下,隨即轉向宋子文,低聲問道:「子文,你的意思呢?」

宋子文嚴肅地點點頭:「委座很有必要親自去一趟。這件事在中央政府中至今尚未獲得一致認同,意見分歧很大,加上辭修的陸軍整理工作突然加速,耗用的軍費已經大大超出本年度預算。雖然經過法定貨幣改革後,我國的金融狀況略有好轉,但依然不足以彌補政府的巨大財政赤字。

「委座,中央財政本就入不敷出,此番壓力再度增大,若無委座親臨,恐怕中央內部掣肘叢生,月祥兄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又得泡湯了。」

蔣介石點點頭,沒有直接表態,沉思片刻,轉向滿臉憂慮的徐庭瑤:

「月祥,我聽說你的建軍計劃一直獲得安毅的大力支持,交緇學校設立之初,他不是捐贈兩輛川南生產的輪式裝甲車給你嗎?上個月的豫北對抗演習結束,你和安毅又私下聊了一次吧?難道你沒能獲得這個老部下的支持?」

「不不!安將軍非常支持屬下的工作,演習結束那天,屬下去請他慷慨相助,他很爽快答應下來,主動提出把他從法國人手上購買的十二輛雷諾33/35型坦克的其中十輛,送給屬下組建一個坦克連,只留下兩輛作為研究樣品,安將軍……」

「啊……這傢伙不錯嘛!一口氣送出十輛坦克,看來,他對你這個老長官還是非常尊重的。」宋子文驚訝於安毅的大手筆,不由讚歎起來。

徐庭瑤笑道:「安將軍是我軍最優秀的將領,心懷黨國,顧全大局,從不計個人得失,其高風亮節令人感佩啊!」

蔣介石含笑望向宋子文,看到宋子文會意地點點頭,再次轉向徐庭瑤,和風細雨地說道:

「月祥,軍中都知道,兩年多來,安毅和他的屬下們一直在對機械化部隊的組建和訓練進行不斷探索,此次對抗演習中的那支裝甲奇兵,就是他們兩年來努力成果的集中展示,作用非常明顯,令人耳目一新,充滿了期待。你在私下裡,有沒有和安毅提出,讓他幫助你組建裝甲兵部隊的事?」

徐庭瑤點點頭:「提到了,但是安將軍非常謹慎,他說裝甲車和坦克存在不小差別,表示在裝甲部隊的建設上可以勉力支持,但是對坦克部隊就沒有能力了,能把十輛最新型的雷諾坦克送給屬下,屬下已經感激不僅,不敢再奢望其他。」

宋子文哈哈一笑,接著頻頻搖頭:「月祥兄太實在了,那天校長安排你去和安毅談,潛在意思是讓你向安毅訴苦,從他那兒敲詐一筆錢出來,這樣你就不用看中央政府和其他人的臉色了,你倒好,十輛坦克就把你給打發了,唉……月祥兄,你為人也太過老實了!」

「這……」

徐庭瑤突然明白過來,臉色漲得通紅。

蔣介石擺擺手,笑著說道:「過去就過去了,又不是沒有挽回的機會。我建議,立刻給安毅發個電報,讓他參加十月二號進行的現場觀摩。」

徐庭瑤有些為難地說道:「委座,屬下也想過,可華北局勢每況日下,危機四伏,安將軍坐鎮華北,日理萬機,不知能否能抽出時間來。就算是能抽出時間,以屬下的地位,也不能給安將軍致電請求,需要軍委會和委座召喚才行啊!」

蔣介石滿意地點了點頭:「嗯,事關華北安危,安毅確實離不開,不過組建裝甲坦克部隊的事情極為特殊,對黨國很重要,就由我來給他發電報吧。其實,在機械化部隊的建設方面,安毅的部隊遠遠走在了我中央軍前頭,只是他的部隊嚴謹務實,保密措施得當,從不對外宣揚,外界無法得知具體情況罷了。

「在此,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機密,從今年年初開始,駐紮滇南的夏儉二十六軍完成了六個月的軍事基礎技能強訓之後,開始進行第二階段的緊張訓練,內容不但包括裝甲部隊和坦克部隊的訓練與對抗,而且還有外人所不知的全軍第一支舟橋部隊參加協同演練。

「我私下估計了一下,安毅麾下各部的訓練和內部對抗規模,很可能不在十七號的豫北對抗演習之下,只是他的軍隊保密工作做得好,滇南又是相對偏僻的邊陲地區,全軍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月祥,今後有時間,你要多和安毅交流一下,能徵得他的同意到滇南去實地觀摩考察更好,我相信安毅是不會拒絕你這個老長官的,你和辭修、墨三、銘三幾個人,是安毅極為敬重的黃埔老教官,應該好好利用彼此間的良好關係,放著不用可惜了。」

宋子文也勸道:「對啊!月祥兄,首都防空部隊的建立,就是安毅鼎力支持的結果,不單調來一個團的精銳防空部隊和兩個後勤營,而且把德國留學回來的曲慕辰抽調擔任防空部隊副司令。那個在德國學習防空的功勳將軍屠智榮,也以首都防空司令部司令官身份兼任全軍防空司令部參謀長,短短兩個多月時間裡,我們的防空部隊從無到有,迅速發展壯大,這個經驗值得借鑒。

「等安毅到了南京,你直接找他要人要裝備,別的我不敢說,從他手上要回個裝甲營的裝備還是很有希望的。」

「這……安將軍為了國防建設,已經傾盡所有了,我要是再厚顏索取,合適嗎?」

徐庭瑤畢竟是徐庭瑤,心地醇厚,善良正直。

宋子文指著徐庭瑤,哈哈一笑:「這些月祥兄就不要擔心了,就連孔財長現在都準備向安毅借五千萬渡過難關,你問他要幾百萬的裝備算什麼?最好下手快一點,小弟重組的稅警團經過一年多的發展,也要擴編了,只是裝備要求沒有月祥兄的機械化部隊那麼高,如果月祥兄慢一步的話,小弟就當仁不讓,先向安毅開口了。」

徐庭瑤尷尬一笑,立刻打定主意,一定要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放下老臉向安毅開口,否則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把自己心目中的機械化部隊組建起來。

蔣介石把徐庭瑤的反應盡收眼底,想了想,關切地問道:

「月祥,杜聿明不是在你那兒當總隊長嗎?還有黃埔一期二期的那幾個學生,都在你麾下,你回去之後召集他們說一說,讓他們一起去見見安毅,有杜聿明幾個出馬,你也不用太過為難。安毅這人還是很念舊的,面對師兄和尊長們的請求,他從不忍心拒絕,你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明白了!」

徐庭瑤非常高興,蔣介石點的這一招,既能讓徐庭瑤免去開口求安毅的尷尬,又能讓麾下的杜聿明等人露個臉,等於是蔣介石對自己用人的認可和讚揚了。

蔣介石站起來:「好,今天就談到這兒吧,處理完南昌的事情,後天我會趕到南京去,到時候我和你一起看看歐美各國的坦克和裝甲車,盡快把裝備採購的事情確定下來,時不我待啊!」

「感謝委座栽培!」

徐庭瑤站起來立正致謝,鼓起勇氣再次提出請求:「委座,屬下聽說安將軍派去德國裝甲兵學校進修的四個人剛剛回到上海,其中被德國顧問交口稱讚的李躍武上校,原本是獨立師騎兵團團副,三年多來,在德國軍校各國裝甲兵學員中成績優秀,幾乎每一次考核都名列前茅,而且根據軍委派往德國裝甲兵學校進修的學員匯報,李躍武文武雙全,此人曾留學日本,精通日語、俄語和德語,這樣的人才純屬鳳毛麟角啊!委座能不能和安毅將軍說說,把李躍武讓給屬下?」

蔣介石一愣:「你不說我倒忘了這事……這樣吧,我在給安毅的電報裡面順帶提一下,讓安毅叫上李躍武那四個人,一起去方山訓練場觀摩,見面之後,你和我一起找安毅談談。不過他要是不答應,我也沒辦法!」

徐庭瑤大喜過望,敬了個禮,興奮地走出書房,走出幾步再次回頭,等宋子文跟上,立刻展開笑容,邊走邊低聲請求:

「子文兄和安將軍關係非同一般,請子文兄再給小弟說說,怎麼樣才能從安老弟那裡得到慷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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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九章 真金不怕火

南京城南郊的方山,海拔僅兩百餘米,遠望如同一個方形大印,所以也稱之為印山。方山雖然不高,但處於一片平原之中,所以自有一種挺拔雄渾之感。

十月二日上午,方山腳下的訓練場馬達轟鳴,人頭攢動,近千衛兵嚴密警戒的訓練場北面高台上下,將星雲集,歐美各國使領館武官絡繹到來,在軍委各部大員和辦公廳將校的熱情引領下,登上高台就座,準備觀看各國軍火商給中國軍方將領展現的坦克、裝甲車、突擊車等機械化部隊裝備進行的演示。

上午九點整,一列由十多輛轎車、軍用越野車和運兵車組成的車隊開進訓練場大門,在眾多衛兵端正的敬禮中,徐徐來到高台側方停下。高台上的歐美各國武官和領事連忙站起,下台迎接鑽出轎車的蔣介石、宋子文、孔祥熙、陳調元、唐生智、程潛、楊傑、張治中等軍政大員。

眼尖的英國武官愛德華看到蔣介石專車後面第五輛車裡鑽出車廂的安毅,高興之下,忍不住叫了一聲,這一叫對歐美官員來說不打緊,卻讓整齊站立在一旁準備與蔣介石等人見面的各國軍火商無比頭疼:安毅的意外到來,讓熟悉安家軍裝備和川南軍工發展的軍火商們頓時變得忐忑不安,誰也不知道這位見多識廣、無比挑剔的安家軍統帥,能否看得上自己推銷的戰車,會不會一兩句話就影響到軍方的取捨。

依照繁瑣的禮節見面完畢,蔣介石等人與客人們一起登上高台就座。

眾人站在高處,遙望濃煙中逐漸集合的各式戰車,指指點點,心情顯得非常愉快。

蔣介石等人的舉止給歐美各國軍火商帶來巨大希望,大家都知道原本沒有計劃出席此次觀摩活動的蔣介石突然到來,足以顯示中國軍方的重視,由此可以看出這筆巨大的軍備採購,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下去就看自己的實力和表現了。

於是,很多軍火商沒有了氣度從容的微笑,紛紛走向自己一方正在集結的樣車,召集工程技術人員和技師,面授機宜,為獲得訂單展開最後的努力。

坐在前排正中位置的蔣介石掃視台下一圈,左右望望,轉向左手邊的宋子文,疑惑地問道:「安毅呢?怎麼不上來?」

「喏,在台下左前方樹下,正和稅警總團長黃傑、副團長王公亮幾個聊天,邊上那個好像是徐月祥的愛將杜聿明。」

宋子文指向左前方三十餘米外的一棵大樹。

蔣介石點了點頭,沒有叫人去催促安毅,轉向邊上的陳調元等將領交談片刻,接過徐庭瑤派發的翻譯資料,開始對照說明和實物,彼此間不時交換意見。

大樹底下,安毅和一干師兄們聊得正歡,徐庭瑤的副官匆匆到來請安毅。

安毅望向高台下揮手的徐庭瑤,點了點頭,把幾個師兄弟一起拉上。

杜聿明等人臉色驟變,連忙出言推辭,說台上都是軍中主帥、中央大員,自己這個身份怎麼能上去?安毅大咧咧地說那我也不上去了,就坐在台下那一排軍中技術專家旁邊,一起聽聽專家們對各種戰車的評價,邊上那四個穿上新軍裝的校官,就是小弟派往德國學成歸來的李躍武等人,一起見見熟悉一下。眾師兄雖然感覺此舉有些越級之嫌,但擋不住安毅的熱情相邀,而且眾人也都想見見李躍武等人,聽聽這幾個從柏林裝甲車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對全場各種戰車有何評價。

眾人走到台下,安毅把自己的愛將李躍武、出自士官學校二期的朱培德族侄朱鐵城、湘西四十九軍軍長張存壯的堂弟張存璞、尹繼南的小舅子段睿璋介紹給杜聿明等人。

李躍武四人連忙敬禮,杜聿明早先見過當時是獨立師騎兵團團副的李躍武,再次見面自然倍感親切,眾人一起客氣坐下,安毅則需要上台與蔣介石等人打個招呼。

杜聿明高興地坐到李躍武身邊,指著按照秩序第一批出場演示的兩輛德國輪式戰車,細細詢問。

李躍武客氣地說:這是德軍前年定型的最新戰場突擊偵查兩用車,小弟有幸開過,這種sd.kfz.222型戰車是sd.kfz.221型裝甲車的改進型,比221型稍大,火力也更強一些,開放式的頂部設計,可以搭載更多的士兵。這些戰車的外形與武器,和德軍使用的sd kfz 222型略有不同,估計是德國為外銷,做了部分簡化處理,戰車全重為四點五噸,乘員四人,樣車上面裝備的是一挺mg 34機槍和一門20mm kwk30機關炮,火力還是不錯的,證明德國人非常重視此次演示,不過,若是換成敘府兵工廠去年定型的中正五式通用機槍,也許更便於武器維護。

李躍武接著便如數家珍地介紹該戰車的性能和各項參數,以及該車在德國軍隊中的使用情況、越野能力、尚可以加以改進的潛力等等。

眾人聽得高興,全都移動椅子,圍著李躍武幾個重新坐下,李躍武說完,請張存璞幾個都發表自己的意見。

張存璞三人都是非常自信的聰明人,之前又接到安毅下達的任務,因此非常認真地把自己的看法和經驗說出來,結合場地上自己操作過的戰車,相互對比分析,各抒己見。

周圍七八個軍委的技術顧問聽得津津有味,心裡也非常驚訝,雖然弄不清楚李躍武這幾個年輕校官的身份,但是聽到他們獨特的見解和精彩分析,也忍不住圍過來坐成一圈,原本好好的一字排開的座位,就此變成了扎堆而坐的小會場。

,英國維克斯1936型坦克、法國雷諾amr33/35旋轉炮塔輕型坦克、波蘭的仿ft17型坦克、美國m3輪式裝甲偵察車、意大利菲亞特cv-29輕型坦克、德國pzkpfw i/a型坦克和兩種輪式戰車,很快為大家所熟悉。

此時的安毅非常輕鬆,他根本就不望向場地上的戰車演示,而是站在主席台後方的柱子下,與突然到來的戴笠竊竊私語,時不時望向場地上熱熱鬧鬧的情景,似乎一點兒也不為此著急。

一個多小時過去,六個國家軍火商提供的產品分批亮相完畢,安毅和戴笠仍然像局外人一樣,站在主席台後方吸煙聊天。

戴笠看到各國軍火商代表排隊上台,邀請蔣介石等人近距離觀看自己的產品,對安毅低聲說道:「你不陪校長他們去看看?」

「不用了,昨晚校長從南昌回來,小弟就把李躍武四人帶到校長面前,還把德國老朋友漢斯、法國老朋友埃布爾悄悄幫忙搞到的情報上呈給校長,校長連夜召集月祥兄等人展開商議,今天再來現場觀看一番,想必心中已經有底了。」安毅低聲解釋。

戴笠咧嘴一笑:「看來誰也騙不了你這雙金睛火眼,再像五年前意大利軍火商以次充好把他們國內淘汰的坦克翻新後賣給我們的事情,恐怕不會再發生了。」

安毅有些無奈地說道:「大哥也許不知道,這回購買的所有裝備,全都是小弟自掏腰包啊!校長作擔保,庸之先生出面借錢,月祥兄殷殷期盼,昨晚還把光亭兄(杜聿明)幾個拉出來灌小弟酒,小弟想不答應都不行了,唉!近三千萬大洋啊,中央財政原本欠小弟的一分沒還,這次又添了一筆,小弟虧大了。」

「呀!這可不是小數目啊!不過,有校長擔保,你擔心什麼啊?遲早總會還你的,哈哈!」戴笠輕鬆之極。

安毅頗為惱火:「什麼時候才能指望啊?等到中央剛發行的法幣貶值幾百倍再還,是嗎?」

戴笠驚訝不已:「這怎麼可能?你太悲觀了吧?法幣和大洋可是一比一的兌換,雖然說會貶值,也不會有你說的那麼可怕吧?要是不行,到時候你要黃金、要白銀不就行了?這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得到你的?哈哈!不說了,走吧,咱們也下去湊湊熱鬧,不瞞你說,那群人中的幾個歐洲國家武官,都是愚兄密切監視的對象,這段時間各國武官和日本人來往密切,不能不引起我們的高度警惕。」

安毅點了點頭。他知道戴笠如今的地位已經上升很多,就等著和徐恩曾的黨部調查局分家過日子,因此對戴笠監視範圍的擴大毫不驚訝,反而在心底裡佩服戴笠的先見之明,這個時候對歐美各國武官展開監視偵察,對保證非常有益,安毅領導的第四廳其實也在干同樣的事情,不同之處只是第四廳下手的角度不同,走的是上流社會和駐華國際財團這條路子,像德國的漢斯、法國的埃布爾、美國的卡普蘭等人,都與安家軍建立起了很厚的感情和情報聯繫與共享。

蔣介石、宋子文、徐庭瑤等數十軍政大員,笑容可掬地圍著場地走了一圈,逐一看過各國的坦克,傾聽軍火商們的詳細介紹,唯一沒有在波蘭人的仿造ft17型坦克面前多做停留。

原本已經與中央政府某些官員達成秘密交易的波蘭人著急了,攔住蔣介石等人,大聲要求觀看自己展示的產品,說自己的坦克炮火最先進、裝甲最厚、中國軍隊裝備的任何機槍,都對其無可奈何,甚至敘府仿製的二機關炮都無法阻擋它的前進,而且承諾將以最優惠價格,向中國軍隊提供,絕對滿足中國軍隊的要求等等。

孔祥熙神色複雜,沒有發話,他身後的王克敏幾個財政部和外交部的官員非常得體地請蔣介石和徐庭瑤予以考慮,一下子就讓蔣介石頗感為難,想罵也不是,想走也不是,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這時安毅出面了,走到波蘭人柴可夫斯基面前,笑著問道:「柴可夫斯基先生,既然這樣,能否再請你們的技師把那架樣車開到前方兩百米處,讓我們的射手用我們生產的槍打幾下?」

柴可夫斯基愣了一下,在上百人的注視下豁出去了,二話沒說,跑到自己的樣車旁吩咐技師把坦克向西開出兩百米。

安毅轉向身後的沈鳳道,微微點了點頭,站在蔣介石身邊含笑等待,百餘軍政大員興趣大增,全都站開來,等待結果。

蔣介石一臉笑意,低聲詢問安毅:「你早有準備好了?」

「是的,校長,波蘭人這段時間不少給我們的官員行賄,其實他們仿製的坦克都是翻新的破爛,裝甲看起來似乎很厚,其實都是一層薄薄的鋼板包著實木,幾年前意大利人騙過我們,賣給咱們的二十幾輛戰車用到去年,全都報廢了,可相比之下,賣翻新貨的意大利奸商,還是要比這個波蘭奸商厚道得多。」安毅低聲回答。

蔣介石「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心想讓強橫的安毅教訓一下不講信義的洋人也是好的。

不一會兒,波蘭坦克到位,卻沒看到安毅這邊有何動靜。

柴可夫斯基大聲詢問安毅為何不開始?安毅禮貌地請他把兩個駕駛員叫出來,否則容易誤傷。

柴可夫斯基哈哈大笑,大聲諷刺,說自己的坦克怎麼可能那麼脆弱?純屬多此一舉。

可是安毅非常禮貌地堅持自己的意見,柴可夫斯基無奈之下只得照辦,讓人吩咐把兩名駕駛員叫出來,暫時離開坦克。

兩名波蘭駕駛員按照柴可夫斯基的意思下車,罵罵咧咧地走出幾步,站在坦克邊上不動了,怎麼喊都不願多走幾步。

安毅惱火之下,舉手一揮,人群南面一輛敞篷越野車立刻向西開出,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下,速度越來越快,很快開到坦克東南方向一百八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一名身穿迷彩軍服的大漢,端起一支長長的槍跳下越野車,趴在土坎後面快速瞄準,只聽「啪、啪、啪」五聲巨響,波蘭坦克被二十毫米口徑的反坦克槍穿甲彈打得渾身抖動,蒙上的鐵皮被撕裂,裡面填充的木屑帶著青煙,激射而出,側裝甲在煙霧中岀現幾個清晰大洞。

槍聲停止,眾人無比驚訝地望著趴在坦克前方,久久不敢站起的駕駛員和冒煙的破爛坦克,感覺非常不可思議。

站在蔣介石等人側前方的柴可夫斯基已經嚇得臉如白紙,全身瑟瑟顫抖,各種議論、驚呼和恥笑頓時響起,讓他幾乎有在面前挖個洞鑽進去的慾望。等所有人冷靜下來,再想看看射手用的是什麼武器時,發現敞篷車已經開回到了半路,很快掠過眾人的面前,朝著訓練場大門方向駛去。

很顯然,安毅連看看是什麼武器打穿波蘭坦克的機會都不給眾人,反而留下了很多猜測,讓所有人生出絲絲神秘詭異的感覺,同時也給歐美各國軍火商留下無比難忘的記憶——以後再想忽悠中國軍隊,恐怕就會想起不遠處正在冒煙的波蘭坦克,想起無地自容的波蘭奸商柴可夫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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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〇章 卻是為何?

南京方山的戰車演示情況,並沒有大力進行宣傳,國民黨黨報僅僅只是在報紙不起眼的角落,登上一條非常短的新聞,報道最多的還是中日關係問題,以及「中日共同信念和意見」的探討與爭論。

非官方報紙的態度則截然相反,《申報》、《東方新聞報》大量報道了日本駐屯軍偃旗息鼓一段時間、避開中國軍方華北軍演的影響後,於九月三十日在天津北部悍然進行的大規模軍事對抗演習的情況,以及駐紮上海的日軍,兩次秘密增兵,對中國華東地區施加軍事威脅等現實。

各專欄作家得出的意見非常一致:通過血腥政變上台,現在已成功掌控日本政壇和軍界的日軍鷹派,正在快步加強對中國華北地區的控制和對綏、察等地區的「牽制」。日本軍隊和政府兩界駐華官員,對華外交中採取的手段變得更為狡猾變通,一方面對中國政府針鋒相對的外交策略施以軟磨工夫,促使中國政府進入日方刻意引導的關注渠道和方向,一方面對華北各地方軍隊卻越發聲色俱厲,高舉恐嚇大棒,使得其在平津和綏、察地區的實際權益原來越大。

幾乎每一個有識之士均意識到,日本政府對華政策的逐步調整,昭示著日軍發動大規模侵略戰爭已經為期不遠。

安毅對天津日軍舉行的有五千官兵參加的演習,沒有發表任何評論,國民黨政府和中央軍委也知道日軍此舉報復的成分居多,畢竟長期滯留他國、思鄉心切的日軍也需要振奮軍心士氣,更需要對華北軍民展開心理戰,對華北軍政當局施加更為強大的壓力,企圖通過軍事威脅和政治恐嚇等手段,打破當前僵局。

但是,安毅堅信:只要第十七軍死死地釘在冀中冀南地區,日軍除了主動挑起戰火,別無他法,但是要大打特打,目前看來誰也沒有做好充分準備。

南京中央政府機械化部隊裝備採購案,至此落下帷幕,輪式裝甲車圈定了德國、美國的三種展示裝備,履帶式坦克最後勝出方則是英國和德國。

心中極為失望的法國軍火商埃布爾接到安毅的信函,一掃沮喪之態,慷慨地把兩台展示坦克,捐贈給了徐庭瑤的交緇學校,於次日離開南京返回上海遠東總部,數日後乘船南下河內,與安家軍和朱培德滇軍代表,展開密談。

收穫最大的徐庭瑤短短兩天時間驚喜不斷,由於安毅慷慨借貸,徐庭瑤省去了上下奔波到處求人的麻煩。當晚在軍委舉行的答謝宴會上,法國雷諾公司軍火商埃布爾、德國克虜伯公司代表哈曼,在安毅的陪伴下向徐庭瑤敬酒,出將展示樣車贈送給徐庭瑤交緇學校的慷慨決定,讓徐庭瑤驚喜萬分,不住致謝。

徐庭瑤轉眼間手頭便多出四輛先進的德國輪式偵察突擊車和兩輛法國坦克,加上安毅承諾一個月內送給交緇學校的二十六輛輪式裝甲突擊車和四輛輔助車,徐庭瑤一分錢不花,輕輕鬆鬆便獲得一個裝甲營的裝備,喜得他一個晚上都合不攏嘴。

晚宴進行到一半,宋子文借敬酒之機,把安毅拉到了一邊,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漢卿剛剛從上海體檢回來,明天就要飛回西安去了,你能不能抽出時間,和他見個面?還有我稅警團的黃傑和王公亮二位將軍也想和你聚一聚,能否一起出去?」

安毅頗為驚訝:「少帥來南京了?既然這樣,這兒這麼熱鬧,為何不叫他們一起來此喝上兩杯?」

「你是真糊塗還是故意裝傻啊?委員長和大多數軍委委員均在此,還有這麼多的各國使節武官,漢卿貿然過來,豈不引發巨大轟動?要是記者們藉機問起西北剿共的事情,他還有時間和你我說話嗎?」宋子文低聲回答。

安毅細細一想,還真是那麼回事,當即點了點頭:「好吧,咱們和校長幾個打聲招呼就走,少帥住在哪兒啊?」

「放心,不會帶你出去瞎折騰,就在我家裡,你老婆現在也在那兒,預計現在差不多也吃過玩法了,咱們趕過去剛剛合適。」宋子文說完率先離開。

……

一個小時後,北極閣山頂的宋公館內,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來首都公幹順便見見老公的歐楚兒、抓住機會來南京與安毅會商江南集團要務的周崇安、專程採訪此次裝備採購的何京與宋子文的愛妻張樂怡,陳誠的妻子譚祥等聚在偏廳裡,愉快地交談著,安毅則與宋子文、少帥等人圍坐在客廳的一圈沙發上,談笑風生。

黃傑和王公亮聽宋子文介紹完此次裝備採購的一些情況,立即詢問安毅,是否願意放李躍武四人到交緇學校任教並擔任大隊長?

安毅聽了連連搖頭,笑著說怎麼可能?就是拿一個機械化師來換我的四個弟兄,我都不會答應,一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惹來眾人一陣哄笑聲。

少帥大讚安毅重視人才,宋子文卻知道安毅心裡想的是什麼,恐怕徐庭瑤的機械化師還沒有成型,安家軍秘密組建的一三師就已經形成戰鬥力了,求才心切的安毅自然不會放任自己的手下大將離開。

在宋子文的示意下,黃傑從公文包裡拿出份文件,遞給安毅:「師弟,咱們稅警團有事求你,你先看看吧。」

對於黃傑這位把自己引入黃埔的師兄,安毅還是很尊重的,他禮貌地站起,雙手接過文件,坐下後細細翻閱,看完一個突擊團的採購清單,緩緩合上報告,疑惑地問道:「師兄,你們稅警團的裝備採購計劃,不是已經和德國方面簽訂好協議了嗎?突然變卦,會不會引起外交方面的麻煩?」

黃傑含笑回答:「現在德國國內也在瘋狂擴軍,德國人表示他們無法在半年內交貨,而且,我們稅警團的七人德國顧問團,極力主張我們從敘府兵工廠採購武器裝備。剛開始時,我們也感到非常驚訝,後來才弄明白,我們採購的這些先進武器,其實並非是德國國內生產的,而是由德國授權的捷克、比利時等軍工廠的產品。

「生性嚴謹務實的德國顧問始終堅持認為,稅警團一年來採購的兩批武器裝備,都沒有達到應有的質量要求,反而是敘府廠自己生產的武器裝備優良的多,而且價格還便宜了四分之一。還有就是安家軍剛剛裝備二十四軍四十四師的戰場指揮車和車載通信系統,顧問團認為已經走在了歐美各國軍隊之前了,所以我們一致決定向敘府廠採購,請師弟多費心了。」

安毅釋然一笑,幽幽歎息:「這就是小弟和川南軍中弟兄尊敬德國顧問團和軍事教官的地方,他們是真正的職業軍人,擁有雅利安人傳統的優秀道德觀,不會因為利益關係而貶低別人抬高自己,想不佩服他們都不行啊!好吧,我答應了,不過,尚請師兄和宋主任商量一下,最好選個時間親自到宜昌二十四軍四十四師駐地去看看,用心傾聽顧長風和王敘倫他們的意見,然後再定下要採購什麼,那樣更穩妥些,關鍵是要適合自己的部隊使用,否則買回去不順手,那可是極大的浪費。

「此外,這份裝備清單中的通信系統、六迫擊炮和通用機槍估計物資倉庫裡有現貨,但是車載高平機關炮,可能得需要等上一段時間了,曲慕辰和屠智榮的首都防空部隊需求量很大,敘府兵工廠加上湘西廠高炮車間一起努力都忙不過來,二反坦克槍目前尚在定型階段,最快也要到明年初才能量產,至於狙擊步槍嘛……十二點七口徑狙擊槍尚在研製階段,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小弟不知道這是誰給你們透露的消息,所以無法供應。七點九二口徑的半自動狙擊槍還可以商量,但是我最多只能給你們五十支,這種槍生產技術很繁瑣,生產工藝和材料要求很高,價格也相當昂貴,差不多等於兩挺通用機槍的價格了,而且我第二路軍各師目前也只是少量裝備,這個要求要滿足非常困難,還請諸位包涵。」

黃傑和王公亮一點兒也不覺得驚訝,只存在傳說中的大口徑遠程狙擊槍之所以會被列入採購清單中,完全是對安毅的一種試探,自從唐有壬遇刺案之後,日本人和軍中情報機構逐漸把懷疑的目光轉向了西南,轉到了安家軍上,認為只有安家軍的兵工廠才能生產或者仿製德美兩國的最新產品,但是這一推論一直得不到證實,常駐川南的中央黨部辦事處經過數月暗中查證,也從未看到過安家軍各部或者丁志誠的特警支隊擁有這種先進的遠程狙擊武器。

宋子文展顏一笑,站起來擺擺手,吩咐大家慢慢聊,叫上安毅和張學良,一起來到二樓密談。

沈鳳道望了一眼上樓的安毅三人,再次轉向坐在側邊沙發上的張學良副官苗劍秋和李寒松,略作權衡,緩緩站起,尚未移步就看到王公亮親切地拉上苗劍秋,走到一旁的酒櫃下,親切交談,當下不再猶豫,來到含笑望著自己的李寒松面前,禮貌地打招呼,兩人很快端上酒杯,走向寂靜的陽台,愉快交談起來。

二樓小客廳裡,宋子文輕輕揮手,讓送上美酒的傭人退下,端起酒杯,與張學良、安毅輕輕一碰:

「難得聚在一起,明天兩位賢弟又要各奔東西了,下一次見面,也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了,咱們先喝一杯再說吧?」

三人仰頭喝下,隨後將酒杯放到了兩組沙發中間的茶几上。

少帥的精神很好,臉色紅潤,雙唇顯出健康的光澤,看到坐在對面的安毅抓起酒瓶,樂呵呵地給自己和宋子文倒酒,舒適地靠向沙發背,親切地望向安毅:

「今天讓子文兄把賢弟請過來,不僅是要和你見見面,而且還有要事相求啊!哈哈……」

安毅倒酒的手微微顫抖一下,心裡有些奇怪——張學良身為武昌行營主任,同時兼任西北剿總副總司令,雖然與紅軍眉來眼去,但依然深得蔣介石器重,有什麼要求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提出來,如此小心謹慎卻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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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一章 秘密請求

迎著安毅困惑的神情,張學良笑了笑,解釋道:

「上月初,寒松跟隨愚兄的專機飛赴敘府,進行例行維護,一行十餘人受到賢弟麾下將士的盛情接待,非常感激。回來後他們幾個對愚兄說,第二路軍司令部直屬情報部門,剛剛裝備了一種新型無線電偵測定位設備,比起戴雨農之軍統和中央黨部裝備的同類設備更為先進,也更為小巧,只需一輛普通轎車或者軍用越野車,就能載著這套設備到處跑,愚兄聽完後心動了,想請賢弟賣給愚兄幾輛,不知賢弟能否答應?」

安毅頗為驚訝,他怎麼也沒想到張學良竟是為此而來,當即放下酒瓶,低聲感慨:「漢卿兄的麾下將校可真厲害,這種改進型偵測設備連雨農兄都不知道,竟然讓兄長得知了,可見我的保密工作沒有做好。」

「哈哈!這事你可不能怪別人,寒松回來對我說,他也是在飛機製造廠觀看飛機加裝無線電系統的時候,聽到一個年輕技師隨口說出來的,其實寒松本人也沒見過這種新裝備。」少帥笑著安慰。

安毅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倒也怪不得安全部門的弟兄,不過看來我們的技術工作人員還得加強保密意識才行,這些絕密信息兄長得知自然無妨,要是讓日本人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場巧取豪奪!對了,兄長怎麼會突然想起弄幾台偵測車回去的?是不是最近西安城裡的日本特務或者日本地下電台活躍起來了?」

張學良搖頭不已,臉上的笑容被無奈和憂慮所取代。

宋子文低聲代張學良向安毅解釋:「你猜的一點兒也沒錯,不但日本間諜的電台空前活躍,而且半年多來,漢卿軍中頻頻發生洩密事件,多次軍事行動計劃和指令均被日本破譯,與華北和南京方面的秘密聯繫情報,竟然在次日被日本人的報紙公然刊登出來,就算是更換密電碼,也頂不了多長時間,因此我也懷疑,漢卿軍中的密碼系統已經很不安全了,這讓我想起祖燕兄(陳立夫)的話,他說放眼全國全軍,也只有你安家軍的密碼從未被敵人破譯過。說來也頗為蹊蹺,就連中央黨部和軍委在這方面都做得不好,必須頻繁變更密電碼,才能有效防止情報洩露。漢卿為此深受困擾,損兵折將不說,還得為洩密造成的政治影響左右招架,非常的被動。」

安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行啊,要多少台漢卿兄請儘管吩咐,小弟立刻命令敘府司令部派專人送到漢卿兄手上。不過,由於改進型設備在供電系統方面做了較大幅度的改進,升壓穩壓等等要求極為嚴格,偵測設備必須使用我們敘府軍用汽車改裝廠的車輛才行,所以需要連同車輛成套購買才行。」

張學良高興地補充道:「這樣更好了,安家軍的改裝車,可是在全國都有名的,我早就想給司令部各處弄上一批了,乾脆這次一起辦理吧。還有,你得派幾個技術專家去幫我一段時間,至少得教會我們如何使用和簡單維修才行。再一個,上次賢弟供應的一個裝甲營裝備,深受我軍將士喜愛,普遍認為要比進口貨皮實耐用,性能也更高,唯一的缺點就是耗油大了一些,由於頻繁的訓練和使用,如今不少裝甲車都出現了問題,乾脆趁著這次機會,麻煩賢弟再派一個裝甲車修理維護小組去西安幫忙,花費多少,愚兄如數支付,哈哈!」

「沒問題,兄長一句話就行。」安毅樂呵呵地回答。

宋子文看到次要問題解決,終於把主要問題提了出來:「安毅,漢卿有個設想,需要你幫助參詳一下。由於受我軍華北軍演鼓舞,東北軍弟兄抗日熱情空前高漲,都希望暫時停止剿共,將主力部隊開往冀魯豫地區,與你的十七軍和周邊部隊一起,並肩作戰,對此你有何看法?」

安毅心中悚然一驚,知道宋子文此話絕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又或者是對自己進行某種試探,而是確實存在這種想法。長城抗戰前,宋子文就因為擅自調動稅警團北上抗日,被當時的河南省主席劉峙悄悄向蔣介石告狀,結果逼得宋子文交出稅警團,出國考察,如今宋子文再提這事,顯然是抗日的決心一如既往,而不是因為別的什麼目的。說到底,宋子文也是一個堅定不移的愛國者啊!

張學良有些感歎地說道:「臨來上海前,西安各所大學的學生去我的駐地請願,有人唱了一首歌,我聽了當場就落淚了,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首歌的歌詞,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脫離了我的家鄉,拋棄那無盡的寶藏。流浪,流浪……我對學生們說,請大家相信我,我張漢卿是要抗日的,絕不會甘心做一個亡國奴!賢弟,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嗎?」

安毅一聽,心中為之黯然,沉思中不由自主地哼起了《松花江上》:「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脫離了我的家鄉,拋棄那無盡的寶藏,流浪!流浪!整日價在關內,流浪!哪年,哪月, 才能夠回到我那可愛的故鄉?哪年,哪月,才能夠收回那無盡的寶藏?爹娘啊,爹娘啊。什麼時候,才能歡聚一堂?」

安毅其實早就清楚,今年四月份,張少帥與周副主席在膚施(延安)悄悄進行會談,提出聯蔣抗日的主張,為中共方面所採納,東北軍私下與紅軍達成了「停止內戰、共同抗日」的口頭協議。稍後,中共方面的葉劍英又攜帶雙方停戰計劃及毛主席的約書前往西安,張學良秘密拿出巨額私款,贈送紅軍做衣食補給費用,中共也在西安悄悄設立了辦事處,可以說,兩方的關係處於一個微妙的階段。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以宋子文敏感的身份和地位,竟然也參與了此事,不由感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張學良一雙眼睛蒙上了薄薄的水霧,對於安毅會唱這首歌,他一點兒也不奇怪,如今參謀部第四廳的觸角無處不在,自然能夠得到這首已經流傳很廣的歌曲的詞曲。宋子文看到張學良掏出手絹擦拭眼睛,瞪了安毅一眼:「唱什麼唱?嫌我們心裡不夠堵得慌嗎?還不快給個建議出來!」

看到宋子文發火,安毅微微搖了搖頭,徐徐一歎:「兩位兄長,校長攘外必先安內之心是何等堅決?前兩年我稍微提出聯合全國各階層力量一致抗日,就被校長斥為不講政治,不分輕重,多經歷幾次連我自己都噤若寒蟬了。現在中共和其中央被壓縮到西北很小的區域內,糧食和物資得不到有效補充,處境越來越艱難,兩位兄長此時提出停止剿共北上抗日,不是正好撞到校長的槍口上去了嗎?

「再一個,軍委各部將帥私下裡對漢卿兄的部隊也很不滿,說漢卿兄的部下有人通共,說漢卿兄放縱共產黨危害西北,什麼樣的批評都有,更有甚者已經提出這樣的建議:既然東北軍不願剿共,就索性開到江浙皖地區,統一進行整編,換中央軍各部進駐西北,繼續圍剿共產黨和紅軍。這個時候要是兄長再提此事,只會適得其反啊!」

張學良擔憂地點了點頭:「唉,愚兄何嘗不知道這些?可是國仇家恨不報,卻盡幹些同室操戈的混蛋事情,這……愚兄心中沉痛不堪,難以釋懷啊!」

宋子文突然問安毅:「小毅,別的先不說,只說說你的立場吧,你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

安毅又是一愣,隨即慷慨陳詞:「小弟當然是希望停止內戰,一致抗日啊!要是不抗日,小弟為何在華北投入如此巨大的金錢和精力?又怎麼會冒著成為千古罪人的危險,一次次下令嚴懲越界試探的日寇和他們派出的爪牙?

「同時,我也注意到了共產黨方面態度的轉變,去年十二月,中共中央在瓦窯堡舉行會議,從理論和政策上正式確立了關於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策略的總路線,提出當前的任務就是把紅軍的活動和全國的工人、農民、學生、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的一切活動匯合起來,成為一個統一的民族革命戰線。今年五月五日,共產黨中央又向我國民政府發出《停戰議和、一致抗日》的通電,並將其抗日兼反對委員長的政策,正式轉變為逼迫委員長抗日。八月二十五日,共產黨中央致書南京,再次呼籲停止內戰,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可以說,共產黨的主張迎合了全國絕大多數民眾的意願,若是我們不果斷改弦易轍,就要把愛國人士和青年學生全都推到共產黨一方去了!

「可是處在小弟這個位置上,能夠做什麼呢?小弟向來就被視為校長學生中的一個異類,雖然開創出西南的基業,但虎視眈眈惡意中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許多人恨不得取而代之,把小弟和麾下弟兄費盡心力建設的地盤收入囊中,小弟每走一步都謹言慎行啊!兄長,你幾乎天天處在國家權力的中心,又不是不知道要委座改變心中執念的艱難。去年年末汪精衛意外遇刺後,中央好不容易出現今天這樣齊心協力的良好局面,要是因為局部的巨變而致政局突然變化的話,誰能把握整個國家今後的走向?」

宋子文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知道安毅說的這些都是實在話,可是張學良的艱難處境得不到解決,又讓作為結拜大哥的宋子文心中頗感難過。

還是張學良主動放棄了這個極為沉重的話題:

「安賢弟的話句句在理,我也知道要改變委座和中央高層的立場,難上加難,此事暫且放下吧,希望下個月委座視察西北的時候,能夠靜下心來,傾聽一下我東北軍全體將士的心聲,唉……」

安毅沉默了,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幾乎看到了即將發生的巨大變故,沉重的心裡充滿了矛盾和猶豫,一個聲音反覆迴響在安毅的腦海裡:怎麼辦?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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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二章 溫情一刻

南京,鼓樓北面玄武湖西南方的厚載巷安毅家中。

十月的南京正處在一年裡氣候最適宜的時節,早上七點過,晨曦的柔光灑在窗欞上,清爽的秋風掀起潔白的窗紗,透入溫馨的小樓中。

歐楚兒豐滿皎潔的身軀,仍然緊緊地貼在安毅身上,修長曼妙的手指,在安毅結實的胸肌上來回遊走。數年來離多聚少的日子,讓她心中的摯愛更為熾熱,更為纏綿,已經成長為一位合格大管家、擁有豐富工作經驗的歐楚兒,在安毅寬闊溫暖的懷抱裡,又恢復了小兒女的嫵媚與嬌柔,連續一夜不知疲倦的嬌吟與呢喃,似乎仍然未能將她對丈夫的滿腔愛戀盡情表達。

「累壞了吧?」

安毅將目光從輕輕飄蕩帶來細微聲響的窗紗上收了回來,溫存地撫弄愛妻黑亮飄逸的秀髮。

「有點兒,但累得好幸福啊!」

楚兒殷紅的丹唇,再次貼上了安毅的臉,凹凸有致的嬌軀微轉,輕輕趴在了安毅身上:「等會兒我就要回敘府去了,家裡的一群小東西,總是讓我天天掛念著……對了,我出來的那天上午,小東終於解除了心理障礙,對雲姐喊出了媽媽,你不知道,雲姐當時正準備給小東穿衣服,聽到小東怯生生喊出句媽媽,雲姐手裡的衣服應聲掉地,摟住小東高興得直流淚,我和馬大嬸在一旁看著,鼻子都酸了,雲姐帶了小東兄妹倆差不多快一年了,不容易啊!」

安毅非常高興:「好,太好了!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只是我這個做父親的不稱職啊,一年來沒幾天時間與孩子們在一起,苦了你和雲兒了。」

楚兒輕撫安毅的臉,柔聲道:「別這麼說,我們都知道你忙,心裡雖然天天盼著你回來,但誰都沒怨言。孩子們很崇拜你,在老師和同學口中,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個大英雄大豪傑,開心得不得了,幾乎每天都會問爸爸怎麼樣了。現在滇緬航線開通,承承經常到滇南接受道叔的指點,每次他和小龔銘從滇南回來,進門不久就開始問爸爸打勝仗了沒有,讓我心疼得不得了!承承說你在南洋的人氣很高,年青一代幾乎都以你為榜樣,在孩子們心目中你更是當之無愧的偶像,許多尊長教育兒孫,也均以你做參照,承承驕傲得很,發誓長大後要像他爸爸一樣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怎麼樣,很可愛吧?」

安毅眉開眼笑:「不錯,不錯,這小子不愧是我的種!相信在南洋那邊有爸媽督促,回到家裡又有道叔和老丁他們照看著,將來肯定能有出息。對了,承承和龔銘、小東他們相處得如何?」

「好得不得了!我看他們比親兄弟還要親,每次有了什麼好東西,都相互謙讓,有時候僵持不下,我和雲姐看了實在忍不住,就幫助他們給分了。」

楚兒俏臉緊貼在安毅胸前,自豪地說著,看到安毅對家裡無比牽掛,她又接著介紹:「小念慈長得很健康,幾顆小門牙很可愛,已經會依依呀呀叫爸爸媽媽了。還有小杏花,長成了英姿颯爽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讓軍校裡的小伙子們看得眼都直了。她很懂事也很勤奮,已經連續兩個學期被評為優秀學員,兩位白俄導師對她評價很高,說她要不是經驗尚有欠缺,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了。」

安毅心情極為歡愉:「是啊,我每個月都會收到小杏花的信,她說很想到華北技術處工作,跟隨吳哲夫王玲玉夫婦多學點兒密碼破譯的本事,我回信讓她別著急,有時間繼續攻讀日語,等明年畢業了她想去哪兒我都批准。」

楚兒笑得很甜,突然想起半個月前在滇南視察工廠期間參加的葬禮,撐起身子望向安毅,感動地告訴他:

「這幾個月來,滇南空軍在訓練中已經墜毀了四架飛機,犧牲了兩個中隊長、一個大隊長和十七名優秀飛行員,上個月我恰好到思茅,參加了因試駕新型轟炸機失事的飛行員的葬禮,看到幾家父母親人痛不欲生的樣子,我這淚水一個勁兒地往外流,止都止不住,那些父母真善良啊!知道我的身份之後,他們握著我的手,不停地感謝,沒有一個抱怨的,都感謝部隊對他們死去孩子的培養和禮遇,感謝部隊優厚的撫恤,黃稟一司令應兩個烈士父親的要求,破格招收兩個烈士的弟弟和妹妹進了空軍,送到敘府航校進行重點培養。

「帶隊去滇南採訪農莊建設的葉青姐說,要不是空軍需要對外界進行嚴格保密,她一定會把這些感人至深的事跡寫出來,讓全國軍民都知道犧牲將士和他們家人的動人情感、博大的胸襟和拳拳愛國之心。」

安毅歎道:「雖然令人難過,但訓練中死傷是難免的事,軍人嘛,從穿上軍裝舉手宣誓的那天起,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滇南的空五團和空六團,都是我們西南空軍新建立的主力部隊,飛的又都是新研製的全新戰機,需要在高強度的訓練中,不斷總結經驗,找出其中存在的問題,及時進行彌補改進,因此很難保證絕對的安全,這一點,全軍上下早有共識和準備,每一位飛行員上機前心中也非常清楚。

「在昨天下午進行的軍委會議中途休會時,中央空軍周至柔司令悄悄對我說,他和校長聽了派駐滇南督查中央空軍培訓人員的負責人的匯報,都十分感動,對我們西南空軍頑強的戰鬥意志和堅持不懈的進取心,充滿了欽佩,打算把我軍的一些事跡拿到中央空軍各大隊進行宣傳,以激勵中央空軍將士。

「可是當時我沒有答應下來,請求他再等等,雖然滇南空軍的存在早已經不是機密,日本人也知道有這麼兩個團,但是尚不知道我們具體的訓練方式和戰機性能,德美兩國軍事顧問和教官們,也都與我們鑒定了秘密協定,至今為止,我們的保密工作做得還是相當不錯的,我不想在中日大戰爆發前,就讓日本人把我們的底牌都給摸清楚,所以你也得注意一些,上流社會那些名門閨秀,都是喜歡嚼舌頭的專家,最開心的就是在別人面前賣弄自己的見識,別讓她們知道我們軍隊的事情。」

「我早就知道了,放心吧,龔大姐對此反覆交代過,事關我們的事業和民族危亡,容不得半點兒差錯,我向大姐發過誓的。」說到這兒,楚兒又把臉貼在了安毅心口上:「小毅哥,有時候我覺得大姐實在太可憐了,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身邊沒個貼心人,只能把全副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僅有的一個小龔銘又得送到滇南,跟隨道叔學武,每年只能在暑假寒假回敘府,弄得吳媽每天都長吁短歎的。要不是家裡有了三兒、小東和念慈,咱們那個家不知道有多冷清。」

安毅心中隱隱作痛,埋藏在心底的情感激蕩起來,忍不住緊了緊攬住楚兒纖腰的手。

歐楚兒聽到安毅心臟有力地加速搏動,感受到安毅強壯的緊抱,似乎體會到他的痛苦和無奈,不由也動情起來,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芳唇輕點安毅的面頰,低聲安慰。

呼吸急促的安毅突然翻過身,把歐楚兒嬌弱的身軀壓到了下面,一陣激情的熱吻過後,再次挺動身軀,發起猛烈的攻勢,似乎要將所有的一切都隱藏在滂湃的歡愛之中。

……

當安毅再睜開疲憊的雙眼時,嬌妻楚兒已經在兩名侍衛的護送下,趕往機場,返回敘府,留下一張充滿愛意與關切的字條放在床頭櫃上。

安毅看完搖了搖頭,滿懷愧疚地爬起來,在浴室洗了個熱水澡披上浴衣,來到外面的小客廳,一面用毛巾擦頭髮,一面打開收音機,聽了一會兒敘府電台的整點新聞報道。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很多,南京中央政府與日本使節間頻頻扯皮、廣西省政府遷移至桂林、全國童子軍在南京大檢閱大露營、紅軍主力於甘肅會寧成功會師等等。不過安毅最牽掛的,還是數上月二十九日,四川江安、資中、富順等地發生的大地震,整個川南地區有明顯震感,好在沒有對工農業造成什麼實際破壞。安毅早已責成留守敘府大本營的葉成、路程光派出軍隊和醫療隊,前往地震災區抗震救災,可惜至今天為止,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傳來。

聽完敘府電台的新聞,安毅又轉到了中央社廣播頻道,裡面傳出的聲音讓他一下子愣住了:

「……作為黨國軍人,我本人以及全體東北軍將士,時時刻刻把黨國利益放在首位,絕不會對所有反動武裝存有姑息之心,在此,我再次呼籲西北各反對勢力,包括共產黨軍隊在內,立刻放下武器投誠,服從中央的領導,徹底消除西北的戰火,給人民一個安定的生存環境……」

安毅皺了皺眉頭,扔下毛巾後,一個電話打到樓下:「老沈,少帥的飛機不是一大早飛西安了嗎?怎麼現在電台播出的講話似乎是實況採訪,你聽了沒有?是哪個孫子吩咐這麼幹的?」

「正聽著呢,趙瑞、陳瑜兩個通知我的,還說這會兒宋主任、陳部長和谷司令正陪伴在少帥身邊,聽背景聲音,似乎是在南京機場。少帥正在氣頭上,中央黨部卻再次讓他表態,恐怕他此時也是一肚子怨氣呢。」沈鳳道頗為遺憾地回答。

安毅停頓一下吩咐道:「準備一下吧,我們也該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通知機場,一小時後我們起飛。」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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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三章 口水仗

安毅換好衣服,穿戴完畢,立即給即將前往杭州的蔣介石打電話辭行。隨後在南京站的警衛官兵護送下,安毅和衛隊一起趕到南京機場。這時少帥的飛機剛好起飛,宋子文和陳立夫、谷正倫一幫人都還站在停機坪上,看到安毅的車隊到來,連忙迎上前來。

安毅吩咐沈鳳道,派衛兵攔住跑過來的幾個中央社記者,上前與宋子文等人見禮,打完招呼,非常不滿地質問三人:

「幾位老哥,怎麼在這個時候讓少帥發表聲明?昨天下午軍委擴大會議結束後召開的記者新聞會上還說得不夠嗎?」

宋子文同仇敵愾,也惱火地望向了主持此事的陳立夫,谷正倫嘿嘿一笑,打了個哈哈想和稀泥,陳立夫臉色漲紅,頗為尷尬地低聲解釋:「安老弟,這是委座直接下達的命令,愚兄也沒辦法啊!這不,我把子文拉過來作陪,就是想打消少帥的牴觸情緒。」

安毅連連搖頭:「此事做差了!少帥是和共產黨有過接觸,可是兩軍交戰,各派使者相互試探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就不明白委座為何總記掛在心裡,黨部也老揪著不放?小弟在華北主持大局,不也一樣和日本代表有過接觸嗎?據我所知,這兩個月來共產黨領導人周恩來派出的使者,在上海和杭州兩次與祖燕兄見面,為何單單要給少帥施加這麼大的壓力?就不擔心過猶不及,把少帥和東北軍趕到對方的陣營裡去嗎?」

陳立夫頗為難受,不知該如何回答天不怕地不怕的安毅。

谷正倫見狀,只好主動站出來打圓場:「安老弟,你可千萬別錯怪祖燕兄,這是委座交代下來,由黨部集體商量後做出的決定,委座又親自簽署批復,可見對此事的重視,祖燕兄也沒辦法啊!哈哈,自己兄弟,都消消氣,相互體諒一下就沒事了。」

安毅歎息一聲不再言語,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宋子文卻冷哼一聲,冷嘲熱諷道:

「其實最需要表態的不是漢卿,而是華北的宋哲元閻錫山他們,黨部怎麼不派記者去實地採訪他們啊?整個華北的黨組織被人趕出來了都不著急,卻對駐紮西北的東北軍不放心,我真不知道黨部的工作是怎麼做的,哼!」

宋子文說完,衝著安毅擺了擺手,氣呼呼地走了,谷正倫見狀,也知趣告辭,剩下一臉苦笑的陳立夫單獨面對安毅。

安毅搖搖頭,湊近陳立夫低聲說道:「祖燕兄,上海和武漢的日本人最近很混蛋,使領館官員頻頻造訪我們的地方各級主官和幫派首領,極盡拉攏蠱惑之手段,趙瑞兄和雨農兄又不敢得罪那些地方大吏,只能靠你們了,你們中央黨部得多費心才行,別的事情小弟都能協助,唯獨這些事不能參乎進去,就算是想幫也幫不上。」

陳立夫感激地伸出手,抓住安毅伸來的,愚兄心裡已經有了主張,實在不行……殺一儆百!」

安毅看到陳立夫牙關緊咬、眼中精光一閃而過,不由笑了:「如果有需要,兄長直接去找我趙師兄,第四廳會鼎力支持的。」

「愚兄在此先謝過了!」

陳立夫臉上恢復了平日儒雅的笑容,叮囑道:「賢弟到了華北,請多留意一下政局的變化,過幾天辭修兄從兩廣回來,估計就會趕到保定,和賢弟商量些事情。

「還有,根據我們最新獲得的情報,百川將軍懾於臨近山西的紅軍四面出擊擴大根據地,竟然和日本人眉來眼去的,試圖聯手遏制紅軍的擴張。委座和我們都擔心晉綏軍和日本人攪在一起,從而影響到傅作義部對偽蒙武裝的打擊……這裡有份文件,是校長吩咐愚兄親手交給你的。」

陳立夫說完,轉身從秘書手中接過份文件,遞給了安毅,安毅接過看了一眼封面,非常驚訝,迅速翻開,粗略地看了一遍,很快合上文件,皺著眉頭問道:「原來兄長是故意留下來等小弟的…...這不是要讓小弟去打口水仗嗎?」

「口水仗?哈哈!這話有意思,不錯!政治上的對決其實也是一種鬥爭方式,委座說了,這一次什麼就說什麼,看誰不順眼你就罵誰,絕對不能讓日本人與華北政務委員會那些人打著經濟提攜的幌子,行自治分裂之陰謀。能夠破壞他們的所謂合作,你就放心大膽地盡量破壞,委員長和中央政府是你堅強的後盾。」陳立夫笑著說道。

安毅不由樂了:「哈哈,這不是奉旨罵人嗎?行啊!要說搞建設我可不敢保證一定能做好,但要是說起破壞,那可就簡單多了,到時候可別怪我口無遮攔,給你惹麻煩。」

「放心大膽地罵吧,我們黨部是不會受理這方面的投訴的,他們要鬧,就去找委員長,看看委座是否會給他們好臉色看!哈哈!」陳立夫暢聲大笑,末了拍拍安毅肩膀,打趣幾句便告辭了。

安毅望著陳立夫的車子遠去,再看了看手裡印有黨旗的文件封面,幽幽一歎,走向自己的專機。

……

華北政局如同陳立夫所擔憂的那樣,急劇惡化。

以宋哲元為核心的華北政務委員會,與日本方面經過四次會議,終於正式簽署了「經濟合作計劃書」,宣佈即將開始在華北地區與滿洲、朝鮮和日本本土間展開更為密切的經濟合作,其中最重要的計劃項目有四個:

引進日本技術和資金修建滄石鐵路、授權日本企業開發龍煙鐵礦、在河北全身推廣植棉、華北當局和日本方面攜手設立中日合資銀行。

公告發表後,引發華北各界劇烈震動,工商界人士對此協議極力反對,北平教育學術界代表徐炳昶、顧頡剛、黎錦熙等聯合發表時局宣言,要求華北政府和南京中央政府在不喪失國土、不辱失主權之原則下,對日嚴正交涉,聲明華北教育界和知識界強烈反對在日本人逼迫下建立起來的特殊行政組織,反對日本在華北享有任何特殊地位,反對以外力開發華北資源,呼籲政府武力制止走私,剿伐數典忘宗的日本人扶持的綏東土匪。

十月十八日,派駐華北之後一直低調行事的中央軍事特派員安毅,突然在石家莊召開新聞發佈會,面對上百名中外記者,斬釘截鐵地表示:

「只要我安毅還在這個位置上一天,就絕對不會同意任何外國軍隊、組織和勢力,在中央軍駐守的防區之內展開任何形式的經濟開發,任何未經中央軍事委員會審核批准的團體和個人,只要敢於在我中央軍管轄的防區之內進行勘測、開採、走私和非法交易,必將受到最嚴厲的處罰!」

安毅的講話經過全國各大報紙發表,立刻獲得華北軍民和無數愛國知識分子的擁護,憂心忡忡的華北企業界、教育界和知識界代表,頓時欣喜萬分,紛紛發表宣言,強烈支持安毅的政治決定,讚揚安毅的高瞻遠矚和非凡的大局觀,稱頌安家軍的愛國心和中流砥柱作用。

上月中國軍隊軍演後圍堵軍營的愛國青年和學生早已散去,其中大概有六千多人通過了安家軍的審核,南下敘府,他們將在短暫培訓後前往滇南,成為新建的各所中小學校的老師。此番安毅的表態,再次激起了愛國學子的報國熱情,又有幾萬人湧到十七軍司令部,要求參軍和南下即刻參加工作,安毅是來者不拒,只要政審過關一律收下,中日大戰爆發在即,多搶救一個人才是一個,再也顧不了是否會影響各大高校的正常運轉了。

宋哲元、齊燮元、秦德純等華北軍政要員沒想到從不關心政治的安毅突然來這麼一招,情急之下,立即致電安毅,要求與之會面詳談,被安毅以軍務繁忙需要下基層視察為由委婉拒絕。

作為這個時期的主和派代表,安毅曾著重瞭解過華北政務委員會所有委員的情況,其中就包括秦德純和齊燮元。

秦德純1914年於保定軍校畢業,成為駐濟南的北洋新軍第五師見習官。歷任陸軍第五師團副、參謀長、二十四師旅長、師長、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第二方面軍副總指揮兼二十三軍軍長、十四軍軍長、總司令部副總參謀長。1930年中原大戰後,轉任張學良總司令部參議、二十九軍總參議。1932年任察哈爾省政府委員兼民政廳長,去年與日軍代表土肥原賢二簽訂的《秦土協議》。

齊燮元1913年從陸軍大學第三期畢業,由於善於鑽營,短短的四年間從北洋軍一個小小的排長,迅速成為江蘇督軍,後馮玉祥發動獨立政變,曹錕被囚、吳佩孚敗逃,齊燮元不承認馮玉祥所發命令,被段祺瑞免職。1925年齊燮元在上海指揮駐滬第六、第十九師驅走師長、齊燮元自任浙滬聯軍第一路總司令。同月兵敗,齊燮元逃往日本。同年11月,齊燮元在漢口任十四省討賊聯軍副總司令。1930年,閻錫山任齊燮元為江北招撫使,在中原大戰中閻軍失敗,齊燮元蜇居北平。這兩年,齊燮元得到日本人的大力扶持,再次活躍於華北政界,成為華北政務委員會委員。

齊燮元歷經宦海狡猾成性,意識到華北政局中,安毅軍事特派員的身份已經越來越重要,似乎還得到了中央某些決策部門的鼎力支持或者授意,否則歷來在軍事上立場強硬,卻不管華北各派政治、經濟等問題的安毅,不可能突然染指華北的政治和經濟決策。齊燮元和他的盟友們孜孜追求的「華北自治」,極有可能在安毅強硬的政策下破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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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六四章 絕密計劃

在齊燮元的暗中建議下,日本駐平津使領館官員和華北駐屯軍將領勃然大怒,分別向宋哲元強調日本方面的強硬立場,向宋哲元、張自忠等人施加壓力。

宋哲元頭大如斗,立即召開華北政務委員會緊急會議,隨後將全體委員簽署的申訴報告,急送給南京中央政府和中央黨部,希望通過中央政府和黨部壓迫安毅閉上嘴,收回一系列「有礙中日邦交、破壞中日經濟提攜」的講話。

不過,日本人雖然恨得咬牙切齒,卻不敢動安家軍分毫,反而怯於安毅的強硬態度,命令日軍幕後支持的走私集團,不要輕易踏入安家軍防區。在日本外交方面,獲得華北通報的日本大使川越茂,再次與南京政府的外交部長張群舉行會談,強烈要求中國政府立刻批准華北政務委員會與日本方面簽訂的經濟合作計劃,同意華北地區自治並攜手政治防共,切實落實中日政府間的經濟合作承諾。

漫不經意的張群笑容可掬黏黏糊糊地解釋了好幾個小時,所表達的意思其實幾句話就可以概括出來:

中日經濟合作計劃是一個大框架,任何具體實施的項目,都必須經過中央經濟委員會和政務院經濟會議審核通過,方能合理合法地展開,華北政務委員會根本就沒有權利繞過國家法律自行決定經濟政策和開展對外經濟合作,所以必須將雙方會議記錄以及各計劃項目的具體情況,呈報給中央,再由中央有關部門召集雙方合作企業舉行會議,做出一致決定後才能實施,若是牽涉到駐軍利益,還必須獲得軍隊的諒解和支持。

張群強調,至於政治防共,中日間的意見是一致的,日本政府一直在干,希望政治方面也大力配合。

川越茂碰到牛皮糖一般的張群,徹底抓狂了,隱隱預感到中國政府在對日立場上已經悄然發生變化,這種變化已經大大超越了政治經濟合作等領域,涉及到了中國各地區軍事佈置和方方面面的利益問題。

無奈之下,川越茂只能派遣駐南京公使須磨彌吉郎火速返回國內請示,聲明是上一任外交官員在簽署相關合作協議之時太過草率,沒有防範中國政府在法律上設置的重重障礙,軍方也操之過急,沒有認識到華北政府所擁有的權力,仍然被南京中央政府死死地封鎖在地方省份的地位上,一味以軍事壓迫和恐嚇為手段,已經很難在短時間內根本解決問題。

同時,川越茂接連拜訪經濟委員會主任宋子文、財政部長孔祥熙等人,擺出一副完全是為了解決經濟合作問題的姿態,以掩蓋日本政府正在緊鑼密鼓地擴軍備戰、爭取在未來半年內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的陰謀。

宋子文和孔祥熙非常禮貌地與川越茂等日本官員周璇,對日本人提出「召回派駐華北的軍事特派員安毅」的要求,委婉解釋說自己愛莫能助,建議川越茂等人尋找軍政部長何應欽將軍、分管軍事委員會派駐事務的副委員長馮玉祥將軍商談。川越茂一行又碰壁了,找親日派的何應欽簽發命令不成問題,可是要從馮玉祥臉上獲得個笑臉,估計與要求安毅閉嘴一樣困難。

另外,中央黨部對於華北政務委員會的申訴,表示此事不歸黨部管,如果宋哲元有什麼疑問,可以向軍委會質詢,氣得宋哲元收到復電後當眾拍了桌子,可是卻又無可奈何。

日本人暴跳叫囂之時,名義上是陸軍整理處長、實際上已經在行使部分軍政部長實權的陳誠,悄悄乘坐安家軍的運輸機,來到了保定。

陳誠一下飛機,馬上就鑽進開到身邊的越野車,一直開進第十七軍司令部邊上的小院子才停下。陳誠與等候多時的安毅、胡家林、黃應武、黃智等將領匆匆打個招呼就進入小樓,十分鐘後十七軍將領盡數離開,安毅的衛隊悄然加強戒備,小樓二樓辦公室裡的陳誠和安毅,對著面前桌子上攤開的一份卷宗,緊張研討起來。

聽完陳誠解說的安毅深吸了口氣:「這麼說,委座的計劃是——把對日作戰的主戰場設在關外?」

陳誠重重點頭:「對!有什麼比日本人生命補給線東北受到威脅,更令日軍著急的?東北不保,日軍就失去了侵華的前進基地,只要我五路大軍完成陝北剿共,突然調動向東猛攻熱、察等地,把戰火燒向敵人腹心,日軍想不在關外開戰都難了。」

安毅拍案叫好:「好計策,好計策啊!這樣既能打擊日寇,又能讓絕大部分國民免受戰火之災,還能保住來之不易的經濟基礎,刺激工商業的迅速發展,果真是好計策!這是小弟十年來看到的最完善、最有遠見的戰略計劃,真能順利實施的話,就是黨國之福、民族之幸啊!」

「哈哈!愚兄就知道你會贊成。」陳誠驕傲地笑道。

安毅側眼笑問:「是兄長你的主意吧?校長真下得了決心?」

「愚兄一人哪兒有如此才智?其實校長一時間也難以定奪……這是愚兄加上耿光兄,以及德國顧問團數名高級戰略顧問,反覆推演了半年的成果。到目前為止,你是全軍將帥中第三個知情者。校長對此計劃非常重視,命令耿光兄和愚兄反覆斟酌是否可行,而且只允許你一個人參與研判此龐大計劃。哪怕最終計劃獲得通過,在正式實施之前各軍委委員也無資格獲知,位高如何敬之都被摒棄在決策和參謀之外。」陳誠低聲回答。

安毅點了點頭:「看來下一步兄長得飛太原,說服山西方面參與此計劃了?」

陳誠撫掌大笑:「賢弟果然敏銳,一眼就看到此計劃的關鍵所在,只有穩住山西這個處於戰略要地的大後方,才能保證戰爭物資和兵員的供給安全。怪不得校長和耿光兄都說,只要讓安毅看完計劃,就能深刻領會其中精髓,賢弟果然不負重望!」

安毅搖了搖頭:「兄長過獎了,小弟感謝委座和兄長的信任才是真的。不過,此計劃的實施難度相當大,沒有六個月以上時間的艱苦準備,很難保證一場五十萬軍隊參戰的大戰需要。再者,要是日本人提前有所察覺的話,恐怕會……算了,不說也罷,請問兄長,小弟在這個計劃中需要擔任什麼角色?」

「督糧官!」陳誠的回答明確乾脆。

安毅笑了:「果然如此,都看上小弟的軍隊、錢包、糧庫和兵工廠了,哈哈!行啊,只要校長能下定決心對日作戰,小弟哪怕窮得當掉褲子,也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的,而且小弟現在就可以表態,只要是兄長你負責全局或者指揮其中一路,小弟麾下三個軍就全部交給兄長了。」

陳誠既激動又感激,一把抓住安毅的手臂,連連點頭:「小毅,愚兄沒看錯你,放心吧!只要此計劃獲得通過正式實施,你這個督糧官也會和愚兄一起並肩戰鬥的,你的戰略眼光和指揮能力全軍上下有目共睹,僅僅作為督糧官怎麼行?就像健生將軍所說的那樣,放眼全軍,無人敢言超越安毅!屆時,恐怕你要擔負比愚兄更大的責任。」

安毅突然明白過來:「兄長前一段時間飛南寧,是否為了請健生將軍出山?」

「正是,白健生大才啊!校長、耿光兄和愚兄一致認為,必須有你安毅和白健生參與並負責具體指揮,才能保障這一計劃的順利實施。說實話,哪怕成功地實施這一瞞天過海之計,開戰之初就給駐華日軍一個重創,都不能保證這次大戰的最終勝利,但若是沒有果敢堅定、破釜沉舟的決心,情況將會更加惡劣,主動權就會逐漸易手。

「根據顧問團的反覆分析和推演,得出日本對我國的全面侵犯近在咫尺的結論,一種意見認為,中日大戰最遲不會超過明年秋天,一種意見認為,會在後年春季,愚兄更傾向於前者,你呢?」陳誠問道。

安毅毫不猶豫地說道:「一樣,小弟擔心會更早,或許大戰會在明年夏季爆發。」

陳誠呆了一下,他深信安毅的眼光,聽安毅這麼斷言,不禁憂慮起來:「這麼說,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是啊!不多了……」

安毅站起來走出幾步,似是下了很大決心,回到陳誠身邊一陣低語。

陳誠勃然變色,一雙眼睛突然閃出屢屢精光:「可有初步計劃?」

「有完整的行動計劃和危機處置預案,而且這半年來,小弟的軍隊一直在為此反覆進行針對性訓練,如果兄長支持,小弟立即密電楊斌和葉成飛一趟南京,帶上數月來精心制定的行動計劃,送呈兄長參詳。」安毅加重語氣。

陳誠的右拳擊在左掌中,發出一聲脆響:「好!明天愚兄飛漢口,隨後飛杭州出席校長召集的華中軍政會議,你讓楊斌師弟和葉方綠參謀長秘密趕赴杭州,就住在西湖邊愚兄剛買的宅子裡,時刻等候校長召見。

「如果校長同意,就立刻實施,大大拖延日寇侵略的步伐,造成更大的國際混亂,為我們的備戰贏得更多時間。到時候,歐美列強想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恐怕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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