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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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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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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1 00:12:50
第一二四五章 遠東風雲

依舊是七月十八日,不過這裡發生的一切,均處於保密狀態,外界並不清楚。

符拉迪沃斯托克,即中國人通常稱之為海參崴的蘇聯遠東城市,距離雞寧的空中直線距離僅為兩百多公里,但由於關東軍與蘇聯遠東軍之間的緊張對峙,導致雙邊國境互通的公路基本全無,並且蘇聯境內的道路也是崎嶇坎坷不平,加之有一段十多公里的無人區,使得兩地消耗在路上的時間大大加長。

負責與蘇聯遠東軍區聯繫的張戒剛開始被當做逃難的中國勞工被關進了設置在邊境上的難民營,張戒連連用俄語溝通,終於引起了負責勞工營管理的紅軍工兵團團長的注意,很快將消息上報給邊防師師部。

師部派人核實了張戒所說情況後,派出一位副師長,陪伴張戒前往符拉迪沃斯托克,住進了市政府旅館,張戒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

一路顛簸輾轉,從難民營出來後,一路上起碼經過了三道由監視線、散兵壕、交通壕、鐵絲網、反坦克壕和各種明暗碉堡構築而成的堅固防線,並且發現沿途工事中參與修建的人員,竟然大部分都是在明晃晃刺刀和輕重機槍威逼下辛勞工作的中國勞工,這讓張戒極度的震驚和不安。

張戒是四川內江人,今年五月剛滿二十六歲,四川大學畢業,三一年考入敘府士官學校,同年年底經過考核,至德國米爾維克海軍學校留學,專攻艦船指揮,三四年轉至柏林軍校裝甲兵專業學習,三五年初曾一度擔任尹繼南的參謀,三五年下半年回國後報名參加「北上支隊」選拔,出任支隊副隊長。

雖然在國內時,張戒就知道蘇聯在十月革命後,為了改變遠東地區的人口比例,開始有預謀有計劃地對這一地區的華人進行清洗,動輒以「反革命」、「同情白俄」、「間諜」等罪名逮捕關押,然後發配西伯利亞進行勞動改造。九一八後,蘇聯對日本的戒心加大,開始嚴密控制中國人進出,加大了對華人尤其是年輕華人的鎮壓力度,各種羅列的罪名五花八門,觸目驚心,但近距離親眼目睹,還是讓張戒有一種憤怒壓抑的感覺。

蘇聯遠東軍司令布柳赫爾元帥其實就是黃埔軍校和北伐軍軍事總顧問加侖,與安毅之間有著一段師生情誼。因此,當還在哈巴羅夫斯克(中國人稱之為伯力)遠東軍區司令部主持軍事會議的布柳赫爾聽說從滿洲境內來到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年輕人竟然是受昔日學生安毅委派,並且還將與自己洽談一筆交易時,便有些動心了。

不過想想國內愈演愈烈的大清洗,布柳赫爾有些不放心,沉思一下主動拿起電話,撥通後爽朗地笑道:

「柳申科夫,瓦西裡還在你那裡嗎?哈哈,你們都在就好,想不到吧,你們在黃埔的學生安毅派人來符拉迪沃斯托克了,隨身還帶著幾本你們委託安毅編寫的射擊和工兵教材,要讓你們兩位老長官指正呢!」

電話裡柳申科夫又驚又喜:「真的是安毅派來的人?我聽說這些年那小子發展得不錯,已經是中國僅次於蔣校長的大軍閥了,他怎麼會派人到東北?」柳申科夫現在是沿海集團軍司令,是遠東軍區屈指可數的大將,而瓦西裡則是沿海集團軍的政委,由於兩人曾有過黃埔共事的經歷,因此相處非常愉快,也深得布柳赫爾元帥的信任。

如今蘇聯國內的大清洗越演越烈,去年的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的審判案,有八萬多人被捲入到這個案件裡面來成為犧牲品,今年到現在為止,僅僅只是皮達科夫、拉狄克的審判案,便已經有四十多萬人遭到逮捕和關押,被槍斃超過十萬人,而在布柳赫爾元帥嚴密控制下的遠東地區,也波及了七萬人,其中包括大量遠東軍中的中高層將領。

布柳赫爾膽戰心驚之下,開始有意識地限制內務人民委員部在遠東地區的活動,並加緊了對麾下軍隊將領的籠絡,並制定出種種安全措施,以確保自己和家人不會被秘密逮捕。

布柳赫爾笑著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等下我會趕至符拉迪沃斯托克,和你們會合後一起去見見安毅派來的代表。轉眼間,你們已經與安毅分別了十一年,我也有十年沒見到他了,不知道小傢伙這回會給我們帶來什麼樣的驚喜。」說到這裡,布柳赫爾放低了聲音:「兩位親愛的戰友,請你們密切注意內務部在遠東的行動,我不希望你們等內務部的人上門逮捕你們了,你們還被蒙在鼓裡。」

電話另外一邊沉默了一下:「布柳赫爾同志,我們會密切團結在以你為核心的遠東軍區領導層周圍,對一切敢於破壞遠東地區和平穩定的階級敵人作堅決鬥爭。不過元帥同志,我和瓦西裡也密切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安全,這個時候,穩定壓倒一切啊!」

布柳赫爾滿意地放下話筒,負責這條電話線的是他的親信,因此他並不怕自己與兩位大將的對話會傳到內務部和國家安全總局的人耳朵裡。作為遠東地區的實際領導者,布柳赫爾對於莫斯科的政治風向一清二楚,也知道斯大林已經開始把手伸向自己,所以也預作打算,擁軍自重。

在布柳赫爾看來,遠東軍區所擁有的二十五個步兵師、六個騎兵師、一千五百餘架戰機、一千八百輛坦克、七十九艘潛艇,一百六十四艘艦船,是自己與莫斯科討價還價得保平安的關鍵,因此他極為重視和下屬將領的溝通,也在極力創造遠東和西伯利亞地區獨立於整個蘇維埃聯盟體系的條件。

這次與安毅使者的見面,未嘗不是一種有益的嘗試,如果傳聞中自己那位擁有「點石成金」能力的學生真的能夠給遠東的發展帶來源源不絕的財富,讓遠東擁有自我恢復和造血能力,他不介意與之進行合作,加大自保的本錢。

晚上十一點,布柳赫爾和柳申科夫、瓦西裡一起,出現在張戒下榻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市政府賓館。

張戒有些手忙腳亂地向布柳赫爾這位蘇聯元帥和柳申科夫、瓦西裡兩位蘇軍大將行黃埔軍禮,然後恭敬地送上這些年來安毅親自撰寫、北上支隊出發前兩個月由白俄專家學者翻譯成俄語的《工兵操典》、《士官軍事基礎》、《陸軍步、炮、工兵種戰術協同》、《步兵基礎訓練》、《步兵射擊訓練》、《步兵師戰訓與內務管理》、《山地訓練與作戰初探》《山地作戰基礎訓練》、《山地戰概論及戰例分析》、《狙擊作戰十原則》、《論游擊戰》等書籍。

柳申科夫和瓦西裡如獲至寶,拿到一旁欣喜地翻閱,不時交頭接耳,小聲點評。

布柳赫爾感興趣地看著眼前這個已經鎮定下來的中國人,單眼皮,薄唇,鼻子略鉤,身高約180cm,看起來極為樸實,但一雙眸子精光四射,襯托得他整個人的氣質顯得自信而有主見。

布柳赫爾招呼張戒在身邊坐下,好奇地問道:「年輕人,我就是你所要找的加侖,我和兩位將軍一樣,都曾經是你們安毅將軍在黃埔軍校時的老師。據我所知,貴國中央政府一直在竭力避戰,只想保住華北,對於東北和滿蒙地區已經棄之如敝屣,你能說說你們是怎麼到東北,並且想做什麼嗎?」

張戒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半年來北上支隊進入東北慢慢發展壯大的經過,最後道:

「如今我們已經成功攻陷雞寧縣城並光復周邊地區,同時從偽軍和解救的礦工中,編成了兩萬軍隊。元帥可能不知道,這些勞工中有一部分是東北軍、西北軍和抗日義勇軍中俘虜的老兵,也有新近被俘的抗聯將士,擁有一定的戰鬥力,加上我們從遼西向東滿轉移過程中,曾開設了一個軍官速成班,所以我們並不是烏合之眾,而是擁有完整建制和戰略戰術指導思想的先進軍隊,有信心在三江平原給日寇以嚴重打擊!」

布柳赫爾不可置信地笑了笑:「日本關東軍擁有五十多萬軍隊,就算是我們偉大的社會主義蘇聯,也可以感受到日本人幾乎無法控制的野心,我不覺得你們能夠在關東軍的瘋狂進攻下堅持下來。若是你們打了敗仗,再次退入長白山區,不是和以前我們一直支持的抗聯一樣了嗎?我們不能拿蘇聯人民的血汗,去支持你們無謂的消耗。」

張戒搖了搖頭:「元帥,我承認目前東北的局勢是敵強我弱,但這並不一定就意味著我們沒有生存和發展的空間。必要時,我們是會撤入長白山區,但這並不是消極的防守,而是為了積蓄力量,給予日寇更進一步的打擊。正如我們的安司令在《論游擊戰》書裡所寫的那樣,通過消滅小敵,削弱大敵,擾亂敵之側翼與後方,配合正面戰場,破壞日偽政權,喚起民眾起來抗敵,牽扯日軍更多的兵力和注意力。

「這兩年來,日本關東軍與元帥統率的蘇聯遠東軍區,局勢越發緊張,多次發生武裝衝突事件,上月下旬日軍戰機飛臨遠東各大城市,傳播大量反對蘇維埃的傳單,隨後又在申奴哈島(干岔子島)和大別基切夫島發生激烈交火。以關東軍在對待蘇維埃的強硬立場上可以看出,一旦他們肅清了內部,必將把魔手伸向蘇維埃的遠東地區,因此,事實上我們與貴方的利益時一致的,只要我們釘在滿洲一天,關東軍就不能騰出手來,對蘇維埃的遠東地區也就造不成威脅。」

布柳赫爾默默傾聽著,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張戒知道眼前這位蘇聯元帥,人生閱歷無比豐富,自然早就清楚在東北境內扶持反日武裝的意義,因此也不失望,繼續道:「當然,若是我們中國的抗日事業需要由蘇維埃來輸血,這對元帥和你領導的遠東軍區來說,是不公平的,因為你們也需要獲得蘇維埃中央下撥的武器裝備做補充。

「因此,我方想出一個折中的方法,直接通過瑞士銀行中轉,將購買糧食和軍火物資的美金打到你們指定的賬戶上,然後通過遠東的補給線,源源不斷地輸送給我們。我相信通過這樣的貿易方式,既可以拉動和刺激蘇維埃的工業生產,也解決了我們的後勤補給問題,一舉多得,何樂而不為呢?」

布柳赫爾神色間有些動容。通過中國方面的情報,他知道此時自己的學生安毅,實際上已經是中國第一巨富,西南地區經濟日新月異的變化,新技術新科技層出不窮,不斷地刺激著蘇聯高層,所以對於蘇聯第二個五年計劃沒有取得理想中的效果,克里姆林宮方面極為惱怒——自詡為先進生產力代表的蘇聯,在醫藥、日用化工和電子電器等方面的科研成就卻比不上中國一個地方政權,這說明蘇維埃的科技工作者沒有盡全力,是思想落後的表現。這也是大清洗出現的一個重要原因。由此布柳赫爾進一步想到莫斯科傳來的消息,斯大林同志對於自己非常不滿,多次在黨的會議上對自己進行點名批評,說遠東地區發展滯後是領導班子無能,必須得堅決進行整治,不由心裡一緊。

「張戒同志,你提出的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我們偉大的蘇維埃是一個以物資經濟為主體的國家,所有工廠的生產計劃早在一年前便制定好了,絕無更改的可能,所以你們想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補給,是不現實的。並且,我們的偉大領袖斯大林同志,對於資本主義的腐朽墮落深惡痛疾,對於中國川南地區在經濟危機期間扯蘇維埃後腿的行為非常憤怒,尤其是川南收留縱容白俄的行為,對於我們偉大的蘇聯而言,是難以接受的。所以對於與你們之間的交易,我個人並不看好,甚至由於我的建言可能招致斯大林同志對我們有不好看法。」

看到張戒張嘴想申辯,布柳赫爾打斷了他:「張戒同志,你看這樣如何,根本就不必經過蘇維埃中央,我們遠東地區完全可以直接與你們進行交易。我知道你們安司令在歐美國家擁有非常廣闊的人脈,能不能通過投資建廠的方式,在符拉迪沃斯托克、哈巴羅夫斯克、阿穆爾斯克等遠東城市建立工廠企業,便於我們遠東軍區就近取材,發展工業,促進我們的工業水平和科技發展進步。」

張戒極為驚訝,他沒有想到,一位老布爾什維克,一位蘇維埃的元帥,居然會提出這樣匪夷所思的建議來,難道布柳赫爾就不怕斯大林憤怒的鐵拳嗎?愣了好一會兒,他才有些為難地說道:

「元帥同志,這件事情我不敢做主,這樣吧,我立即返回雞寧,把事情向我的上級進行匯報,再通過情報部門詢問我家安司令的意見。你們可以派出幾位同志,帶著電台和我一起到雞寧,第一時間向你們轉達我們高層的回復。」

布柳赫爾點了點頭,現在蘇聯國內的局勢非常緊張,大清洗的夢魘,幾乎籠罩了每一位蘇維埃的公民,沒有人想自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為了家人和孩子,所以他才會煞費苦心地與安家軍接上線,在發展自己實力的同時預留後路,必要時說不一定會有奇兵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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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六章 逼向絕境(一)

逐漸豐滿的月亮,斜掛在繁星點綴的蒼穹一側,天地萬物蒙上一層淡淡的柔光。兩輛關燈行駛的運兵卡車,由西向東,行進在廣袤的華北大地上,車尾騰起的塵煙,猶如朦朧的輕紗般蕩起、飄浮,最後無聲無息,重歸寂靜。

兩輛卡車接受第十七師警戒哨檢查完畢,穩穩駛過小白河上的百年石橋,沿著岸邊公路向東行駛,再次接受村口哨位官兵檢查。

一名中校跳上第一輛駕駛室外的上落踏板,指揮卡車穿過一片茂密的柳樹林,來到第五軍團東線指揮部韓家祠堂門前停下。

第一輛車駕駛室裡的一名精壯漢子一躍而下,幾步小跑來到副軍長魯逸軒、軍團政治部主任黃應武等將校面前,舉手敬禮,沉聲報告:「司令部直屬特種大隊隊長長蕭潛奉命率領一分隊前來報道!」

魯逸軒回了個禮,頗為驚訝地問道:「蕭上校?司令安排由你親自帶隊執行這次行動?」

「是的,副軍長,胡司令親自給屬下下達的指示!」蕭潛肅立回答。

魯逸軒不再詢問,揮揮手道:「好,帶上你的副,我把一些最新情報和線路圖交給你們。」

「是!」

半小時後,身穿二十九軍守備部隊灰色制服的蕭潛,與麾下十六名特種隊員一起,在魯逸軒的副官親自陪同下,從側門離開韓家祠堂,消失在大清河南岸的蘆葦蕩邊沿,停在祠堂門前曬坪上的兩輛運兵卡車,裝上二十餘名傷員,沿著來路返回,徐徐行進中,車燈仍然沒有打開。

第十七師長章祖穎望著遠去的兩輛卡車,頗有感觸:「看來這次行動級別很高,竟然動用了咱們軍團特種部隊的第一狠人,連咱們師屬特種大隊都沒資格去,足以說明胡司令等人的重視了。」

黃應武低聲笑道:「聽這話,老章不服氣了?」

「胡司令親自發話,兄弟我能不服氣嗎?不過,司令部直屬特種大隊可是把咱們四個主力師中的尖子全都搶走的,裝備、訓練和待遇也是全軍最高的,讓他們去也是理所當然的嘛。」章祖穎臉上是笑,心裡仍然有些不服氣。

「老章,如果你明天聽到平津一線日軍和二十九軍全面開戰的消息,恐怕你就不會有半點兒怨氣了。」

魯逸軒面無表情地說完,轉身就走向大門,作戰處長等人急忙跟隨而去,章祖穎撓撓頭,愣在當場。

黃應武搖了搖頭,伸手拍拍章祖穎的肩膀:「老章,這次行動屬於高度機密,整個軍團十二個師長裡面,也只有你瞭解些皮毛,這還是因為蕭潛他們需要經過你們十七師陣地的緣故,這下你總該明白了吧?要是不明白,我再提醒你一句,別看這是個小小的行動,但是很有可能就此改變整個華北乃至全國抗戰局勢,你認為這樣的行動,僅僅是胡司令和我們這幾個人,敢下這麼大決心拍板嗎?」

「啊……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

凌晨五點,萬莊鎮北。

萬莊鎮距離廊坊西北十二公里,距離北平三十五公里,平津鐵路從中經過,一條平坦的公路與鐵路幾乎平行延伸。

日軍第二混成旅團佔領廊坊之後,一鼓作氣,沿著鐵路向北進攻,不費一槍一彈,佔領了大興縣城以南二十公里的交通樞紐安定鎮,與奉命撤至大興城南黃村大營的張自忠師兩個旅遙遙對峙。

華北駐屯軍新編第三步兵聯隊,也於昨日中午時分火速開到安定,隨即與第二混成旅團岡崎聯隊一起,擺出一副隨時進攻黃村守軍的態勢。因此,位於廊坊至安定中間的這個萬莊鎮,也就成為日軍的一個重要據點,為隨時可能進攻大興的日軍提供後勤保障。

蕭潛小分隊匍匐在距離公路不到百米的山丘上,紋絲不動,密切注視著鎮北日軍剛設置不到兩天的檢查哨。

由於廊坊至武清之間的三座小型鐵路橋樑已經被安家軍炸毀,現在鐵路運輸實際上已經中斷,日軍無奈之下,只能從天津日本僑民和各大企業、商社中徵調車輛,保障後勤供給,多達三百餘輛民用卡車的車門被油漆塗上膏藥旗後,搖身一變,便成為了日軍運輸車隊。這些情報,都是總參謀部第四廳天津情報站及時發放南京總部,再由總部轉到第五軍團司令部的。

萬莊鎮駐紮著日軍第二混成旅團一個步兵中隊和一個工兵中隊,兩日來,日軍工兵中隊強行抓走鎮子和附近村莊七百餘青壯,日夜不停地搶修鐵路橋。

由於軍令緊急,日軍整個工兵中隊幾乎全部出動,吃住都在萬莊鎮南三公里的施工點上,現在整個萬莊鎮只剩下一個步兵中隊駐守,擔負起道路巡邏和保衛鎮中臨時中轉倉庫的任務。

......

凌晨六點,天色已經濛濛亮,一公里外的鎮北公路崗哨換崗,四名哨兵與前來日本的十五名日軍敬禮完畢,完成任務的四名崗哨排成一列走進鎮子。

率兵前來的少尉叫喊幾句,率領剩下的十名日軍,繼續向北前進,開始兩小時一次的公路巡邏。

蕭潛和弟兄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七分鐘後,十一名日軍列隊走到山包下方的公路拐彎處,公路右側小小的低矮山包,相對高度不到八米,長滿了茂密的野草和低矮的喬木,山包下方圍著半圈高高低低的墳墓,日軍巡邏小隊根本就不願多看一眼,很多人側過頭,目光望向左前方隔著個水潭的鐵路,兩名早起的牧童肩上掛著竹簍,牽著一頭瘦骨嶙峋的老牛在公路邊吃草,不知帶隊的日軍少尉說了句什麼話,引來十名日軍一陣哄然大笑,嚇得鐵路旁的兩名牧童瑟瑟發抖,手中的鐮刀和肩上的竹籃掉到地上了都不知道,睜著驚恐的眼睛,望著歡笑的日軍一動也不敢動。

十一名巡邏的日軍見狀笑得更歡了,扛在肩上的長槍,胡亂搖擺。

陣陣狂笑的日軍根本就沒想到,從他們進入公路拐彎處開始,山包上的兩支狙擊步槍和一挺輕機槍,已經瞄準了他們,公路左側的亂草叢中,穩穩地伸出七隻接上消聲器的手槍,另外兩個小組,分別潛伏在山包南北,警戒南面的崗哨和北面的公路。

日軍巡邏隊在笑聲中,進入特種隊員的射程。

幾聲輕微的射擊聲過後,日軍巡邏隊前後七名士兵腦袋爆出一片血霧,撲倒在地,中間三名來不及驚叫,再次被準確擊斃。

走在道路裡側的日軍少尉張大了嘴巴,按在刀鞘上的手剛一握緊刀柄,三顆子彈幾乎同時擊中他的腦袋,破碎的腦漿碎骨夾雜血液,灑落一片,頂著如同半個爛西瓜般的屍體,旋轉了兩圈才突然倒地。

八名特種隊員飛也似竄出草叢躍上公路,一句話沒有,抱起地上的屍體越過路溝,扔進了草叢深處,返身回來順手摘下幾叢樹枝,飛也似地清掃公路,一陣塵煙過後,厚厚的黃土遮蓋了地面上的攤攤血跡。

蕭潛將撿回來的日軍少尉的軍刀掛到腰間,似模似樣地整理了一下腦袋上的王八帽,拍拍黃色制服上的塵土,抬起頭,低聲下令:「列隊……槍上肩,開路的有!」

十名千錘百煉的特種隊員殺人時都毫無表情,此刻聽到頭兒蕭潛怪異的口令,忍不住全都咧嘴笑了,可是笑歸笑,手上的活兒和腳下的步子一點兒不慢,很快就似模似樣地扛著三八大蓋,繼續向北沿路巡邏,看得山包上的兩組警戒弟兄,咧嘴直樂。

巡邏隊一路向北,越走越遠,鐵路邊被嚇傻的兩個牧童這時才清醒過來,年紀小的孩子撲到年紀稍大的孩子身邊,喘著粗氣抖個不停:

「哥、哥……殺人了是吧?殺人了……」

年約八歲的哥哥也嚇得小臉發白,唯有吃草的老牛似乎對周邊的一切不感興趣,仍然埋頭吃個不停。

大孩子緊緊拽住弟弟的小褂子,驚恐地望著遠去的日軍,再望望看不見屍體的亂墳崗,小嘴皮子哆嗦幾下,終於拿定主意: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咱倆馬上回去,告訴爹和沈叔伯,皇軍自己殺皇軍……要出事了,快點兒,根子,我拉牛,你把鐮刀撿上,快啊……」

身穿日軍尉官軍裝的蕭潛,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在隊伍旁,精光閃爍的雙眼,警惕地注視前方,一旁腳步整齊的弟兄們也都穿上了日軍軍服,一切看起來都那麼正常,除非靠近看到兩名突擊手背後的無柄衝鋒鎗,否則就算與日軍迎面而過,都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唯一一個最大的破綻是,自己這隊巡邏日軍身材都太高大了點兒,但是蕭潛已經來不及顧慮這麼多了,他此刻最想知道的是,在一個小時時間裡,會不會有日軍車輛經過?

巡邏隊伍繼續走出一公里就得回頭,返回身後三公里的萬家莊鎮北哨卡正是時候,蕭潛已經打定主意,即使沒有遇到路過的日軍運輸車,也要想法設法靠近鎮北的日軍哨卡,只有消滅了那四名哨兵,才能順利地進入鎮子,摧毀臨時中轉倉庫中的百餘桶汽油。

完成任務之後,還得盡可能多地消滅鎮中日軍。

隨著蕭潛一聲令下,隊伍掉過頭往回走,步態還是那麼的整齊堅定,唯一不同的是,速度快了很多。

走出百米,隊伍中一個隊員猛然橫移出兩步,迅速伏到地下,數秒鐘後跳起來,幾步跑到蕭潛面前:

「頭兒,北面有汽車,聽聲音約為三輛。」

「他奶奶的,終於來了!」

蕭潛濃眉一振,果斷命令:「全體準備戰鬥,攔下車盡量不發出聲音。柱子,拔下你槍頭上的小旗,給老子站到路中間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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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七章 逼向絕境(二)

三輛被攔下檢查的卡車,再次啟動開向萬莊鎮北哨卡時,第二輛遮蓋篷布的車廂裡已經多了九具屍體,其中六具屍體是日軍第二混成旅團輜重大隊的軍曹和士兵,另外三具身穿軍裝卻沒有任何軍銜標誌的屍體,是日軍從本國僑民中徵調來開車的「挺進義勇軍」成員,由此可見,組建不到半年的華北駐屯軍第二混成旅團的官兵,素質並不太高,軍中專業技術人員也不多。

空載的卡車是運送彈藥到安定鎮返回的,車頭粗大的保險槓上,插著一面一尺多見方的太陽旗,卡車開到哨卡前停下檢查通行證時,時間為上午七點二十分,距離下一班崗哨接班仍有四十分鐘時間。

哨卡東面沙包堆砌的環形工事上架著一挺歪把子機槍,兩名日軍並沒有按照操典規定的那樣槍不離手,而是站在工事裡面,含笑望著駕駛室裡滿臉塵土的駕駛員,沒有注意到覆蓋塵土的上下踏板上正在滴落的血液。

另一名日軍哨兵站在放下的起落桿中間,哨兵中的軍曹已經大步走到駕駛室外,向駕駛員敬了個禮,大聲說明需要檢查通行證。

滿臉塵土的駕駛員對車外的軍曹露出個笑臉,伸手從身上掏出的東西卻是一支裝上消聲器的手槍,已經把手伸出來的軍曹突然滿臉驚愕,嘴巴剛張開,「噗」的一聲,槍口冒煙,軍曹眉心上出現個彈孔,殷紅的血液瞬間湧出。

路旁環形工事裡的兩名日軍士兵,眼睜睜地看著軍曹仰面倒下,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駕駛員手中的槍再次冒出輕煙,準確迅速的四顆子彈已經擊中腦袋,兩名日軍士兵來不及發出半點兒聲音即刻斃命。

與此同時,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蕭潛伸出窗外的手槍,連射兩彈,站在橫桿中間的最後一名日軍哨兵眉心和咽喉血液飛射,旋轉半圈,轟然倒地,手中的步槍飛出三米多遠。

車廂裡飛速跳下六名特種隊員,以最快速度將路面上的兩具屍體拽進環形工事,隨後各就各位,頂替了日軍哨兵,第二輛裝著屍體的卡車猛然開動,車頭向左一拐,開進了路旁的空地,車頭的兩名駕駛員麻利地停車熄火開門下車,幾個起落便跳上了第一輛卡車車廂,接過車廂裡隱藏的弟兄遞上的兩挺捷克機槍,開始有條不紊地檢查和裝上彈夾。

橫桿高高昇起,兩輛卡車不緊不慢地開進鎮子,經過臨時物資倉庫低矮院牆中間的大門時也沒有停下,而是一直開向鎮南方向。兩輛車上身穿日軍軍裝的特種隊員望向守衛森嚴的院子,在門前哨兵疑惑不解的目光注視下,繼續前進,似乎是直接開往更南面的廊坊或者是天津。

兩輛卡車並沒有走遠,而是在距離鎮南日軍哨卡兩百餘米的寬闊地方調頭返回,兩個車廂裡的四挺機槍已經架在車廂側板上,其中兩挺機槍,彈夾裡的子彈卻是標準的曳光彈。

物資倉庫裡數十名日軍在一名尉官的大喊大叫中,來回不停地忙碌著,另有數十名身穿軍褲和白襯衣的「挺進義勇軍」日本僑民,從裡側倉庫裡搬出一箱箱彈藥,裝上兩輛卡車,門前的兩名哨兵似乎發現了去而復返的兩輛卡車的可疑之處,很快走到一起,指著徐徐開來的卡車緊張商議。

然而一切都晚了,第一輛卡車駕駛樓頂上的機槍,噴射出串串火蛇,「噠噠噠」兩個點射,將已經舉槍的兩名日軍哨兵打得旋轉起來,另外三挺機槍同時對準繁忙的院子進行掃射,整個院子頓時雞飛狗走,哀嚎陣陣。

第二輛車上的機槍手,終於瞄準了堆砌在院子深處、露出一角來的一堆油桶,狂喜之下,毫不猶豫地扣下機槍扳機,一串子彈拖拽橘紅色的尾焰,閃電飛去,緊接著就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數十個油桶在沖天而起的烈焰中呼嘯而起,飛濺的燃油如同燃燒的洪水,瞬間吞噬了整個物資倉庫,百米內的所有建築物如紙糊般燃燒倒塌,轉眼化為灰燼。

強烈的爆炸產生的衝擊波,攜帶滾燙的氣流,迎面襲來,嚇得魂飛魄散的特種隊員扔下機槍趴在車廂裡,下意識摀住已經喪失了聽覺的雙耳,痛苦不堪。

兩輛猛然加速的卡車,在熱浪沖擊下幾乎傾倒,幾經掙扎,終於歪歪扭扭地擺脫覆滅的命運,衝過漫天飛灑的火球和不時落下的焦黑油桶,向鎮北方向狂奔,在烈焰灼烤中的彈藥殉爆,連續不絕,聲震數十里,整個萬莊鎮地表一次次顫抖起伏,成片的民居房頂在爆裂的衝擊波中掀開,如同黑蘑菇般的濃烈煙霧,夾雜著熊熊烈焰,直衝九天,整個鎮子如同人間地獄般慘不忍睹。

鎮北土丘上的一組弟兄,仰望南面遮天蔽日的翻滾煙霧,不由目瞪口呆,足足兩分多鐘才記得撲向下方灌木下的無線電發報機,飛快傳送襲擊成功的消息,隨即帶上所有的器材和設備,飛奔下山,很快迎上奔馳而來的卡車,在高速奔跑中翻身而上,繼續向北逃命。

沿著公路再前行三公里就到了河道水網密集區,只要逃進茂密的蘆葦蕩和一片連一片的野草灌木從,日軍就是出動一萬人也休想追上。

......

上午九點十分,廬山,軍委擴大會議。

戰區劃分方案已經討論完畢,全國軍隊的編成以及集團軍序列分配方案,仍然在激烈地討論之中。

安毅靜靜坐在蔣介石右下首第二位,低下頭提著筆,不斷地在筆記本上書寫,似乎是全神貫注地把各方面不同意見記錄在案,沒有一個人能從安毅平靜而又專注的神態中看出什麼傾向。

李烈鈞、陳誠、楊傑等將領熟悉安毅的這種習慣,所以都沒有太過在意,坐在安毅上首位置的白崇禧卻有些驚訝,心中暗想安毅這傢伙的城府越來越深了。

其實,倒並非是安毅有多深的城府,而是安毅覺得實在沒有必要去爭什麼集團軍番號,全國軍隊兩百八十餘萬,真正能稱得上集團軍的沒有幾個,與其和別人爭得面紅耳赤,不如安心旁觀泰然處之來得自在。安家軍的實力和規模擺在那兒,到頭來弄兩三個集團軍番號毫無問題,唯一不確定的只是具體弄到什麼番號而已,任誰也不敢有半點輕視,不爭其實比爭更高明,更讓人感覺到一種顧忌甚至威懾。

辯論不休的會場有點兒混亂,誰也沒有注意到安毅的副官長沈鳳道悄然走到安毅身後,遞上一張折疊整齊的電文紙就隨即離去。

白崇禧忍不住望向安毅,安毅看完電文,猛然直起腰,深吸口氣,向白崇禧微微點頭,站起來走到蔣介石身後,將電文輕輕放到蔣介石面前的桌面上。

蔣介石轉頭望了安毅一眼,皺起雙眉打開電文,看完猛然一驚,盯著回到原位緩緩坐下的安毅好一會兒,呼出口濁氣站起來,猛然擊掌三聲,會場立刻安靜:

「諸位,上午的會議暫時進行到此,請諸位認真思考,反覆斟酌今天的議案,必須在今天下午的會議中形成決議,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散會吧!」

眾將帥驚愕地望著蔣介石,看到蔣介石已經坐下低頭閱讀手中電文,都知趣地站起來,陸陸續續散去,唯獨新任總參謀長何應欽,副總參謀長白崇禧和安毅被留下。

「安毅,你給大家說說一個多小時前華北萬家鎮的突發情況吧。」蔣介石鐵青的臉上,沒有半點兒表情。

「是!」

安毅站起來,低聲通報:「今日上午七點五十分左右,我華北第五軍團第十七師前沿陣地觀察到令人震驚的情況,數日前日軍佔領的廊坊以北萬家鎮,突然發生劇烈的連續爆炸,激起的烈焰和濃煙高達數百米,巨大的爆炸聲讓距離萬家鎮十餘公里的我軍前沿陣地都聽得到。

「第五軍團司令部發來急報,初步分析是日軍油庫或者彈藥庫發生爆炸,具體原因不明,日軍損失情況不明,但不排除是二十九軍三十八師將士報復的可能,如果這一判斷正確的話,華北即將槍炮隆隆,暗無天日,中日之間的全面戰爭將無可避免,我們必須得提前做好一切準備。」

「啊……」

「什麼?你說什麼……」

安毅無奈地搖搖頭坐下,眾人的目光立即投到蔣介石臉上。

蔣介石抬手放到嘴邊輕咳一聲:「諸位,我預感到二十九軍危險了,宋明軒名義上擁有十五萬兵力,可是這十五萬兵力卻分散駐紮在上千平方公里的平津周邊地區,像北平、密雲、通州、大興、南苑、湯山、天津等地,二十九軍各部的營區都與日軍或者冀東各路漢奸武裝犬牙交錯,一旦日軍惱羞成怒發動報復,準備不充分的二十九軍各部將會陷入苦戰之中,估計多達一半的部隊毫無抵抗之力,覆滅就在喘息之間。」

「事已至此,我們還是要盡快通知宋明軒將軍,早早防備才是啊,否則悔之晚矣!」何應欽著急地建議。

蔣介石點了點頭:「照理說二十九軍各部將領已經獲知此事,宋明軒已於昨日晚上回到北平,完全有時間下達系列應急命令,可我擔心的是……不說了,敬之的意見很好,就給宋明軒去份急電吧,麻煩敬之以總參謀長身份,迅速辦理。」

「是!」

何應欽站起來匆匆離去。

蔣介石盯著安毅的眼睛好一會兒,看到安毅聳聳肩露出一副非常無辜的表情,只能幽幽一歎,低聲說道:

「這事兒也把我弄得措手不及了!健生,你和辭修、安毅一起,迅速拿出個總體應急方案來,特別是如何指揮第五軍團各部支援二十九軍作戰的問題,應優先進行考慮。」

「是!」

白崇禧平靜地回答。

「安毅,你去把煥章將軍、孟瀟將軍等幾位常委請來,這種大事需要及時通報他們。另外,你要隨時做好準備,以目前的形勢看,恐怕你要動身去華北坐鎮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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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八章 逼向絕境(三)

廬山上氣氛緊張,一片忙碌,連續數日的軍委會議自確定團結一致、全面抵抗的大原則之後,會議由務虛轉為務實,於是方方面面的複雜關係隨之暴露出來,集團軍序列番號之爭只是其中一部分,其他的諸如武器裝備的換發增補、兵員的補充配備、軍以上主官的任命等等,無不牽涉到各個集團和個人的切身利益。

身負十餘個職務的安毅,一點兒也不輕鬆,為了本集團利益,自然也不能超然事外,但是富裕的安毅集團不屑去爭取什麼編製和番號,除胡家林掌控的第五軍團之外,安家軍如今已經擁有司令部駐紮宜昌的二十四軍、司令部駐紮思茅的二十六軍、司令部已移防敘府的新二軍、湘西張弘欒第四十九軍、黔西石珍第六十九軍五個軍,以及滇南、敘府、宜昌、漢中四個師級警備部隊。

這些番號如今都是實打實的中央軍事委員會常設番號,與隨時都能撤銷或頒布的集團軍、軍團番號大不一樣,因此,優勢突出佔據主動的安毅,根本不願意去和一幫元老爭奪集團軍番號的虛名。

安毅需要爭奪的是軍隊核心集體的地位,爭奪在全國軍隊中享有的實際權力和一些完全可以爭奪的重要職位。

在論資排輩的中國官場中,雖然安毅位高權重,但相對於軍中各派元老,他的資歷始終是個大問題,而且還有黃埔系內部諸如胡宗南、關麟征、黃傑等人的嫉妒與競爭,在這樣的情況下,安毅和他的智囊們選擇了合作與妥協,盡最大努力保持安毅在軍政界的領導地位。

其中一件事最能說明安毅集團奉行這一策略獲得的利益:

蔣介石為平衡各方面勢力,重新啟用兩次背棄他但仍在黃埔一系和軍界擁有重要影響力的何應欽,加上軍中元老程潛身為總參謀長卻被架空、進而主動要求辭職的情況,蔣介石在力挺陳誠控制軍政部的同時,也不能不考慮何應欽的安排,於是就有了何應欽辭去了軍政部長職務,轉任總參謀長一職的安排。

蔣介石為此兩次招來軍中少壯派領袖安毅做工作,安毅對何應欽重新擔任總參謀長的提案,予以謹慎支持,換來原屬總參謀部的趙瑞第四廳脫離總參謀部,升級為中央軍事委員會直轄的第四廳,仍然由軍事委員會常委、副總參謀長安毅上將統轄,直接對蔣委員長和國防會議負責。

就這樣,第四廳無形中等於升格一級,全體將校也隨之官升一級,趙瑞的軍銜隨之變成了中將加上將銜,權勢更為顯赫,而直接領導這一重要軍事情報部門的安毅,實際權力也隨之加強。

蔣介石吩咐安毅把馮玉祥等人請進來,共同商討應對華北戰局的策略,說明蔣介石已經意識到大戰在即,所有會影響到內部團結和彼此利益爭奪的行為及思想,都必須停止。值此國家民族存亡的危機關頭,全黨全軍的精力必須放到「一致對外、保家衛國」的大局上。

蔣介石之所以會讓安毅做好隨時飛赴華北主持大局的準備,無疑是預料到了最壞的結局:平津失守之後,如何阻擋日軍南下的腳步?放眼全軍,也只有資歷最淺但是立場最為堅定、指揮能力也最為突出的安毅堪當大任。

軍委常委會議在這樣的緊急的情況下召開,包括海軍司令陳紹寬在內的三軍將領盡數出席。

會議在蔣介石親自主持下,很快形成統一意見:原計劃調任西安行營主任的程潛,兩日內飛抵保定,接過蔣介石兼任的第一戰區司令長官一職,華北各軍的戰鬥序列,分別為宋哲元擔任司令的第一集團軍、劉峙擔任司令的第二集團軍、胡家林擔任司令的第五軍團,其餘駐紮華北、晉察冀地區的隸屬中央統轄的各軍各師,均按上午討論的基本序列,按照戰事發展的要求組建頒布。

蔣介石在廬山緊鑼密鼓制定戰略大計之時,日本華北駐屯軍司令部也在召開緊急會議,激烈的爭論、憤怒的吼聲貫穿始終。接到緊急報告的日本國內大本營,也在同一時候舉行最高戰略會議,性格偏軟的、在日本軍界被稱之為「紙上談兵」的華北駐屯軍司令香月清司中將,受到了來自日軍軍政兩界及各大派系的公開質疑。

日軍在萬莊鎮的損失不算多大,一百六十餘名官兵死亡、兩百五十餘名日僑斃命、三百五十餘桶燃油焚燬、十八噸武器彈藥被炸、六輛大小汽車以及一批輔助物資和糧食的損失,比起第二十師團近乎兩個聯隊的覆滅,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但是,此次突發事件的敏感時間點、所造成的重大政治影響以及對日軍尊嚴的打擊,遠遠超出任何軍事、政治領袖可控制的範圍,大日本皇軍的聲譽受損不提,中國軍隊日甚一日的抵抗精神,足以令整個世界為之矚目。

萬莊鎮的突發事件,來得如此之快,聲勢如此之大,令各方目瞪口呆,一片震撼。

截止中午,萬莊鎮仍在熊熊大火中燃燒傾覆,卻沒有絲毫證據指向任何一方,但是爆炸事件所帶來的影響,遠遠超出香月清司這個司令官的估計,為了保守雞寧失守秘密的關東軍司令植田謙吉上將,為了轉移大本營的視線,第一時間發出語氣嚴厲的急電,詰問香月清司如何善後?

新任第五師團師團長岡村寧次中將、損失慘重的第二十師團長川岸文三郎中將、第一獨立旅團長酒井鎬次少將、第二混成旅團長關龜治少將等十餘將佐,怒憤填膺地圍著香月清司,自香月清司上任後一直對他傾力支持的參謀長橋本群也一改往日恭敬之態,放聲埋怨,終於促使日軍在華北地區的最高軍事長官香月清司憤然拔出佩刀,做出果斷決定:報仇雪恨!向主動挑釁的宋哲元二十九軍發起全面進攻!

中午一點三十分,駐紮平津交通樞紐安定鎮的日軍兩個聯隊,終於向駐紮黃村的中國守軍第二十九軍之三十八師,發動猛烈進攻,雙方在黃村東南一線,展開激烈的戰鬥。

半小時後,日軍第十一混成旅團突然發難,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對駐紮在密雲縣城的二十九軍三十七師守備旅發起進攻,僅用三十分鐘時間就把守軍趕出密雲。與此同時,駐紮秦皇島的日軍一九師團兵分兩路,夾擊張自忠部駐守的唐山,漢奸武裝冀東自治軍四萬餘眾在日軍特務機關指揮下,開始對二十九軍各部駐守的重要縣鎮發起攻擊。

在短短兩個多小時時間裡,駐紮在平津地區的二十九軍各部,均遭受日軍和偽軍的突然圍攻,十餘個縣、七十餘個鄉鎮轉眼淪陷。

至此,中日大戰驟然升級,全面打響。

......

下午三點,已經退無可退的冀察政務委員會委員長、二十九軍司令長官宋哲元通電全國,歷數日軍暴行,聲明決不妥協抗戰到底之決心,號召全國軍民動員起來,抗擊日本侵略者。

下午四點,蔣介石向全國軍民發表通電:和平絕望、奮起抗戰!

下午五點,三架只塗裝青天白日徽而沒有具體編號的容克三發運輸機,從廬山機場騰空而起,在天空中緩緩轉向,向北飛去。

這三架外形上與三五年德國容克公司ju52改進型運輸機別無二致的運輸機,其實已經更換了容克公司最新研製出的大馬力發動機,儘管敘府飛機廠在原設計基礎上選用了更為先進也更堅固的支撐骨架,加厚了機艙防彈底板並加大了油箱,重量增加了四百五十公斤,但是換裝的大馬力發動機煥發出的優異性能,足以抵消額外增加的重量,並將飛行速度提高了百分之二十五,續航能力也增加到一千四百五十公里。

三架運輸機以編隊方式,飛越長江上空。

機上運載的人員是中央軍事委員會副總參謀長安毅和他的衛隊,飛機編隊進入皖南後,立即被設在蚌埠機場的雷達所捕捉,西南空軍一團的四架a25攻擊機,很快從蚌埠機場起飛,在天空中與安毅的運輸機編隊匯合後,繼續向北飛行。

機上的安毅把目光從機窗外收回,望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沈鳳道和作戰處長方鵬翔,撿起放在腿上的命令文件,再次打開。

安毅此去華北極為匆促秘密,中央軍委和中央政府都沒有向外界透露,最新任命的第一戰區司令長官程潛也剛剛從廬山飛抵南京,準備於明天上午通電就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職務,而要真正到達前線,至少還需要一周的時間準備。

久疏戰陣的程潛需要組建自己的指揮班子,他沒有安毅擁有的那種陣容強大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參謀團隊,原本手下幾員大將,如今都已羽毛豐滿獨當一面,對蔣介石的忠心要比對老長官程潛的忠心更多一些,程潛根本就不指望能調動他們,唯一的辦法,便是在舊部閒散將領和各部中挑選。

正是因為這樣,才有了安毅的先行一步,不管別人怎麼看,至少在蔣介石、白崇禧、陳誠和楊傑的眼裡,安毅此去所發揮的實際作用,要比黨國元老軍隊先驅程潛大得多,至少,有三個軍組成的第五軍團,會心悅誠服地服從安毅,其他黃埔嫡系各師以及孫連仲部都不會與軍中新貴大權在握的安毅有何矛盾。

如今唯一成問題的,僅僅只是宋哲元部之二十九軍,可如今宋哲元下轄的十餘萬將士正陷入全面的混戰當中,安毅的到來,只會幫助他們,支援他們,無論有多少積怨,在生死攸關的時刻,都算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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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四九章 犬牙交錯

入夜時分,安毅的專機在機場雷達和信號燈的指引下,緩緩降落在保定清苑機場。

安毅下飛機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已被蔣介石任命為第一集團軍司令的宋哲元通報自己的行蹤,期盼能在最短時間內會晤,以協商統一步調共同對敵,力爭將日軍擋在平津一線,為華東地區爭取更多的和平時間。

如今,二十九軍已經與日軍全面交火,由於數年來的妥協,敵我雙方駐地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因此一時間還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但是安毅能夠從情報部門不斷破解的日本電報中,知道前線的戰事有多麼緊張和激烈。

如今處於交火第一線的二十九軍與日軍的兵力對比是:

宋哲元部計有馮治安之三十七師、張自忠之三十八師、趙登禹之一三二師、劉汝明之一三四師,以上各師均為四旅一團編製,另有四個獨立旅和騎兵師,騎兵師為兩旅六團制,有戰馬兩千餘匹。此外,宋哲元還以冀察公署主任的身份,統御有孫殿英的一個保安軍,石友三的冀北軍兩個旅,以及具體數目不詳的地方守備旅。

而日軍方面,則有正與二十九軍猛烈交火的日軍川岸文三郎之第二十師團、板垣征四郎之第五師團、山岡重厚之一九師團、酒井鎬次之獨立混成第一旅團和鈴木重康之獨立混成第十一旅團、河邊正三之華北駐屯旅團、關龜治之混成第二旅團,以及德川好敏之華北航空兵團。日本駐屯軍方面,也有數目不詳的、由日僑和日本國內退役軍人組建而成的地方守備旅團。另外,日軍磯谷廉介之第十師團正從本土趕來大沽港的路上,預計今天夜裡就會在天津集結,開入戰場。這樣,日本在華北一線已經投入了十一萬人,而且後續的兵力還在源源不斷趕赴華北的途中。

二十九軍經過這段時間的消耗,總兵力相較日本華北駐屯軍而言還是佔據上風,但是質量卻差多了,再加上內部隱患叢生,不少部隊充斥漢奸和奸細,如果沒有安家軍和其他軍隊的呼應,肯定難以持久。

安毅非常希望宋哲元能夠放下成見,與自己攜手合作,通力下好華北這盤棋,給狂妄自大的日軍一個慘痛的教訓。

來到保定大營,除了留守的第五兵團副司令張承柱外,包括兵團司令胡家林、已經晉陞為兵團參謀長的黃智在內的兵團首腦,已經趕赴東線前敵指揮部,近距離關注日軍與二十九軍之間爆發的慘烈戰鬥。

安毅也不在意,決定明天一早即趕赴廊坊以南五公里的高蘆村,與一眾老弟兄匯合。與結拜大哥張承柱一起吃過晚飯,安毅回到大營自己的房間,待處理完手裡的公務,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就在他剛剛準備洗漱上床休息時,沈鳳道推門走了進來,送上了北上支隊發來的電報。

安毅非常驚訝,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偶然的佈局,竟然會取得如此良好的效果,看來自己還是小看了天下英雄。自己一手締造的特種部隊,完全就是按照這個時代最殘酷最嚴格的方法訓練而成,不管是單兵作戰能力還是謀略手段,均是這個時代的佼佼者。自己只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施展身手的舞台,就帶給自己這樣豐碩的成果,看來以後得多多提供這樣的實踐機會才行!

最讓安毅驚喜的,並不是攻陷了雞寧縣城,在東北的三江平原有了一塊落腳地,可以在短時間內牽制關東軍的兵力,而是北上支隊就此和蘇聯遠東軍區接上了頭,以後就有了可持續發展的助力,把簡單的襲擾作戰變成了大規模的對抗,無形中相當於自己開闢出第二戰場,有力地配合正面戰場。

一時間,安毅越想越興奮,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漫步來到窗前,仰望天上的明月,想像著雞寧那邊,是否也在欣賞同一輪明月?自己隱約記得蘇聯的遠東軍區元帥是黃埔和北伐時的軍事總顧問加侖將軍,於是在北上支隊的隨身攜帶物中,加上了翻譯成俄語的、足以表明安家軍身份的軍事教材,指示支隊在時機合適時,到海參崴嘗試著與蘇聯遠東軍區接觸一下,看看能否得到些幫助。誰也沒想到,這看似機會渺茫的冒險,竟然會取得如此戲劇性的效果,而與自己相熟的三位黃埔時的蘇聯老師,竟然會聚在一切,而且他們還掌握著蘇聯遠東地區的軍政大權,並企盼與自己展開合作與交流,這樣從天而降的好事,如果不果斷抓住,那就不是我安毅的作風了。

因此,略一思索,安毅便回到座位前,拿出筆伏案疾書:同意與遠東軍區展開合作,所需建廠的一切物資,由我方從歐美國家採購,力爭在半年內,首先在海參崴及周邊地區建起配套齊全的,集採礦、煉鐵、煉鋼、化工、武器彈藥設計製造為一體的大型軍工集團。同時,為了感謝三位老師和蘇聯遠東軍區的支持,將派出農業專家,針對遠東地區的實際,因地制宜,提高遠東地區的糧食產量,同時提供紡織、服裝、儀表、制藥在內的生產線及設備,提高遠東軍區的自我造血能力。

早在北上支隊出發前,安毅曾經研究過相關資料。蘇聯遠東地區氣候條件條件與黑龍江相若,年均氣溫雖然只有四五度左右,但夏季溫暖,最熱月平均氣溫在二十三度以上,年降水量六百毫米左右,集中在六到八月,雨熱同季,非常適於川南農業研究所培育的優質水稻、小麥、大豆、玉米和高粱等農作物的生長。

並且,蘇聯遠東地區的石油和天然氣資源極為豐富,十九世紀末,薩哈林島北部的奧哈便開始了油田的開採,發展到現在,僅僅在薩哈林地區便有奧哈、埃哈比、科連多和長坦格利等油田存在,在雅庫特則有中巴圖奧賓斯克等油田,年產石油達到五百萬噸,不僅可以滿足蘇聯遠東地區的需要,還供給烏拉爾、高加索和蘇聯歐洲部分使用。另外,雅庫特的馬斯塔赫氣田、中維柳伊氣田和下維柳伊氣田,年產氣十五億立方米,是遠東地區度過嚴冬的重要保障之一。

早在第一個五年計劃期間,蘇聯便在海參崴和伯力建立起了煉油廠,第二個五年計劃期間,隨著阿穆爾共青城的建設,薩哈林的石油通過新建的輸油管道直接進入共青城的大型煉油廠,轉化為汽車、坦克和飛機所需的燃料,可以說,遠東地區有發展石化工業的天然基礎。

川南掌握著石油化學工業的許多核心技術,其中可用於農業生產的,便包括氮肥、農藥和農用塑料薄膜的生產製造,此外,還有許多高分子材料的製造工藝,安毅不介意拿出一部分來與盟友分享,當然前提是得充分保證自己的利益。

想到這裡,安毅又簡單書寫了下自己對於在遠東地區利用塑料薄膜大量建造日光溫室的構想,再結合遠東地區寬裕的天然氣供暖設備的實際,那麼一年四季都可以吃到新鮮蔬菜不再是一個奢侈的夢想,當然最為重要的是利用溫室,可以一年四季種植高產量的蕃薯、土豆等糧食作物。遠東大部分地區都處於肥沃的黑土帶上,土質肥沃,有機質含量高,素來有「捏把黑土冒油花,插雙筷子也發芽」的美稱,如果這裡的農業提高了,對於北上支隊的發展壯大,是極有好處的。

寫完兩份長長的電文,安毅想了想,又寫下第三份,交代北上支隊在與遠東軍區打交道時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項,特別叮囑唐紅雷和安明祈,在與蘇方合作時既要充分利用遠東軍區在軍事訓練、裝備和大兵團作戰方面的優勢,又要確保自己的獨立性,尤其是不能把軍隊的領導權拱手相讓,必須把北上支隊建設成為安家軍的一支樣板部隊。當年安家軍鄧斌的例子擺在那裡,不到一年時間,緊急馳援四十四軍的鄧斌,便從獨立師特種大隊的中校隊副成長為湘西軍的中將副軍長,自己不介意再培養第二個、第三個鄧斌。

寫完電文,安毅鄭重地交到了沈鳳道手裡,要他親自到電訊室發送,小心電文的安全和絕密,想了想又交代一些注意事項,其中就包括讓支隊副支隊長張戒把自己交給他保管的幾份有著鮮明蘇聯風格的歌曲曲譜交給蘇方的聯絡人員,同時請代為轉達自己對三位老師的問候。

做完這一切,安毅琢磨著該如何向岳父歐耀庭商量此事,依照目前的局勢,要不了多久日軍就會封鎖我國沿海地區,只有歐耀庭利用其英國爵士的身份,利用歐式財團的英資背景,完成與蘇聯遠東軍區間的交易。

不過此事關係實在太大了,估計誰也不會相信,接受布爾什維克思想教育的蘇聯遠東軍區的領導人,竟然會如此的異想天開,恐怕誰都會懷疑中間是不是隱藏著巨大的陰謀。但安毅有信心說服歐耀庭,畢竟東北的抗日勇士太需要蘇聯遠東軍區的幫助了,而且一旦證實布柳赫爾元帥的誠意,那麼今後自己就可以利用海參崴這個遠東港口城市,源源不斷地把敘府士官學校畢業的軍官派向東北。畢竟現在羽翼未豐的日本還不敢和全球霸主英國公然撕破臉,海路運輸應該還是安全的。

當然,與蘇聯人的合作也不能太過老實,安毅琢磨著前幾批給蘇聯遠東地區提供的機械,直接採購歐美國家或者其殖民地庫存或者行將淘汰的舊設備和舊生產線,比如現在英國海峽殖民地和印度境內,便有許多老舊的軍工廠處於破產邊緣,在這些地方購買不僅價格便宜還節約時間,另外就是現在蘇聯正在進行空前慘烈的大清洗,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三位老師會不會成為斯大林下一個目標。

在安毅的記憶中,沒有聽說二戰中布柳赫爾、柳申科夫和瓦西裡三人的英雄事跡,最大的可能自然是在這次大清洗中成為犧牲品,但唯一不確定的就是遇害的具體時間,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否則東西送去了,遠東地區的領導人卻出現更替,那就是肉包子打狗,自己想哭都來不及了。

此時的安毅,依舊沒有想到,正是因為大清洗正以比原有歷史更大規模的出現,才迫使遠東地區整個軍事領導層不得不做出選擇,而且正是由於他的存在,才使得包括布柳赫爾在內的遠東軍區高層有了些許異樣的想法,因為就算事有不成,還可以選擇出國避難,畢竟川南在對待白俄難民中的良好表現,讓所有人都心生期望。

......

長春地處東北平原腹心,三二年溥儀在日本關東軍的扶持下,把長春定為偽滿洲國「帝都」,並改名為新京,偽滿洲國各政府機關均設在長春,成為日本統治東北的政治、軍事、經濟和文化中心。為了確保對偽滿的控制,關東軍的常設總司令部也在這裡,在瀋陽的司令部,其實不過是關東軍加大對華北控制和滲透的第二司令部。

夜深人靜,整個長春城已經陷入了睡眠中,關東軍司令部大樓卻燈火通明,一個高級別的、針對察哈爾和綏遠作戰的會議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就在會議即將結束前,此前在參謀人員提醒下外出的關東軍第二課長富永恭次中佐,再次匆匆回到會議室,把一份最新電文交到了司令官植田謙吉手裡。

植田謙吉大將疑惑地看完,突然站起,大聲說道:「諸君,先前我們的懷疑已經得到了證實,今天下午四時左右,大約有一個小隊的蘇聯遠東紅軍開進了雞寧,還和叛亂武裝頭目一起,參觀了雞寧的軍營和軍工廠。目前,叛匪正與蘇軍派遣人員舉行會談,估計是又有什麼動作。為了得到這個消息,已經有六名潛伏的帝國勇士玉碎。」

東條英機精神一振,連忙起身,從植田謙吉手裡接過電文,仔細看了一遍,連連點頭:

「這就對了,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這股神秘武裝能夠避開我們在長白山和三江平原交界地區設置的重重封鎖,突然出現在雞寧和周邊地區,也可以解釋我們的地方守備部隊,為什麼會潰滅得那麼快......果然是蘇聯插手了此事啊!」

說到這裡,東條英機轉向與會的偽滿洲國外交大臣謝介石:「謝君,請問你們外交部以滿洲國的名義,向莫斯科方面提出的抗議,取得了什麼進展?」

謝介石有些心虛地掏出手絹,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參謀長閣下,蘇聯陸海軍人民委員和蘇聯革命軍事委員會主席伏羅希洛夫元帥斷然否定了此事,同時其外交人民委員會還向我滿洲政府發出抗議,說我們污蔑偉大領袖斯大林同志領導下的蘇維埃政府,必須賠禮道歉!」

東條英機笑了起來:「這是蘇聯人一貫的作風,現在他們國內正在搞大規模的政治清洗運動,高層的變動很大,生害怕別人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發生質疑......嗯,難道這是蘇聯遠東軍區擅自所為?」

東條英機最後那句自言自語的話,引起了與會者的深思。

第一課長兼作戰參謀綾部橘樹站起來分析道:「這事倒是極有可能。蘇聯遠東軍區的高層怕政治運動波及到他們,所以有意在邊境一線挑釁,以期能夠挑動與滿洲之間的全面戰爭,藉以消除政治清洗對他們的影響。要知道在戰爭時期,優先保證的便是軍隊的穩定,所以我們不應該排除這個可能!」

參謀副長兼駐滿武官今村均少將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切都好解釋了。現在對華戰爭已經全面升級,我們關東軍必須堅定不移地執行大本營南下的決議,給予華北駐屯軍更大的支持,所以已經派出的兩個師團又三個旅團不僅不能撤回來,而且還應該以更為堅決的決心,果斷擊潰傅作義部,以期達到威懾閻錫山,進而牽扯華北中國軍隊兵力的作用。」

東條英機連連頷首,深以為然,植田謙吉見狀,再次站起,果斷下達命令:

「東條君,散會後你立即以關東軍的名義,將雞寧縣城在蘇聯人陰謀下淪陷的消息告知大本營。既然蘇聯中央對滿洲的抗議置之不理,那麼由大日本帝國出面,他們就不得不斟酌一番了。對付蘇聯人,我們不要用蠻力,既然他們自己內部可以消耗掉大量的紅軍指戰員,我們為什麼要去湊熱鬧,幫助他們解決麻煩呢?

「他們自己殺光了,我們輕輕鬆鬆去接收遠東和西伯利亞,不是更好?只要蘇聯人恐懼退縮了,我們即可從容調動兵力,收復雞寧。因此,當務之急,還是密切關注華北戰場的進展,雞寧地區不過是烏合之眾癬疥之疾,我關東軍彈指可下,根本就無需投入更多的精力。諸君,請努力吧!」

全體將佐起立鞠躬:「嗨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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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〇章 各打各的

「司令,黃村戰事激烈,昨日下午,日軍兩個聯隊在重炮聯隊的支持下攻進黃村,今天凌晨三十八師獲得增援,四個旅利用夜色發動強攻再次奪回,雙方回到了交戰初的位置上。黃村已經激戰兩日,雙方戰報都沒有對外界公佈,根據我們獲得的情報推測,三十八師至少戰損兩千五百人,日軍戰損約在千人左右。另外,今日凌晨時分,豐台日軍兩個聯隊進攻南苑被擊退。移防南苑的一三二師打得不錯,但即便是打得最激烈的時候,指揮作戰的佟麟閣將軍也沒有與咱們聯繫,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

胡家林指著地圖說完,示意侍從給安毅添水,掏出香煙扔給安毅一支。

安毅把香煙放到鼻子下聞了聞,點燃香煙,思考片刻,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二十九軍各部將領,一直都沒有與我們聯繫嗎?昨天我在清苑機場,還給宋哲元去了份電報,不過至今沒有得到回復!」

胡家林搖頭苦笑一下:「沒聯繫,宋哲元倒是致電石家莊的劉經扶將軍,請求武器彈藥的援助......不過劉經扶正在為陸續到達戰場的六個師傷腦筋,給我來電說鄭州兵站的所有物資已經掏空了,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武器彈藥供給二十九軍,唯有指望咱們的保定兵站,可大戰在即,咱們哪裡敢動啊?如今衛立煌將軍率領的三個師正從滿城開往易縣,湯恩伯的十三軍也離開了綏察一線悄悄南下,加上咱們第五軍團十一個師,整個戰場全都得指望保定兵站的補給,這個時候哪裡還幫得上別人?」

軍團副司令張承柱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道:「看來二十九軍上層都猜到萬家鎮是咱們點的火,說不定已是滿腹怨氣。不過,二十九軍的物資儲備應該還是很充裕的,從今日近距離觀察黃村戰場的情況看,他們的火力很猛,並沒有出現武器彈藥接濟不上的跡象,雖然一下子失去了十幾個縣城重鎮,兵力也日漸減少,但主力各部的戰鬥力都還在,估計暫時也沒什麼地方可求到咱們的。」

安毅點點頭沒有說話,知道打仗打的就是後勤,二十九哭窮,能得到補充自然好,得不到也表明一種抗戰到底的姿態,當下再次伏在桌面上,仔細凝視地圖。

西線,日軍第一、第十一混成旅團已經從密雲分兩路南下,二十九軍兩個獨立旅難以抵擋兩倍於己的日軍已是不爭的事實,懷柔、昌平和順義最遲會在今日下午丟失,估計二十九軍兩個旅退守北平城外要地北苑和西苑已成定局,好在有馮治安的三十七師仍然穩穩佔據宛平,多少能與南苑的趙登禹第一三二師相呼應,豐台至長辛店一線日軍雖然增至一萬五千人,但是要想立即拿下南苑,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反觀東線局勢令人堪憂,老臉放不下的華北駐屯軍司令香月清司也算有魄力,竟然在短短兩日之內,從天津日僑中緊急徵召到四千餘眾,加上塘沽守備大隊和一個運輸大隊共兩千三百餘人,迅速補充給打紅了眼的第二十師團,武清至廊坊一線則由剛剛到達的日軍第十師團接防;唐山已經在日軍第五師團和第一九師團一部的夾擊下失守,第五師團順勢開進天津,第一九師團則由東向西,一路攻向北平。

目前,二十九軍騎九師一個旅已經增援大興黃村,日軍第一九師團將毫無阻擋地攻到北平東郊,而極具戰略意義的香河,早於一年前就已經在冀察政務委員會的妥協下,為大漢奸殷汝耕麾下兩個師的控制之內,天津日軍已經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只要擊潰駐守天津外圍的張自忠之第三十八師,就會直接面對胡家林第五軍團各部。

如今困擾安毅和第五軍團將領們的是,連日來主動與宋哲元進行電報聯繫,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回復,這個關鍵時候,求戰心切的第五軍團各部不可能在未經得宋哲元允許的情況下,越過二十九軍各部的防區直接開入各戰場。安毅離開廬山前,蔣介石也特別叮囑這一點,要求安毅和第五軍團尊重已經被任命為第一戰區副司令長官和第一集團軍司令的宋哲元,如果宋哲元沒有主動要求,就不能擅自揮師投入戰場。

如今華北日軍兵力已增至十三萬,尚有六個師團和四個獨立混成旅團在開來華北的途中,不出兩周時間,日軍投入華北一線的兵力將達到三十一萬,另外還得充分考慮急劇擴大到六十八萬兵力的關東軍。

為了呼應華北戰場,關東軍已經出動的兩個師團又三個旅團在綏遠戰場快速推進,一旦這七萬餘人馬擊退傅作義率領的晉綏軍,完全可以分出一部迅速南下,直取大同,剛剛宣佈就任第二戰區司令長官的閻錫山定會抓狂,正在石家莊休整補充的商震部三個師,就只能放棄增援華北戰場,調頭救援晉北晉東一線,屆時,華北承受的壓力將無比巨大。

安毅非常憂慮,由於華東面臨的極大威脅,他不敢調二十四軍北上,如今華北一線只能指揮第五軍團作戰,再多就是與一直保持緊密聯繫的衛立煌和湯恩伯協商,第二集團軍司令劉峙要到明日中午才能趕到保定,想要動用劉峙名下的中央軍各師還得等劉峙到來,可如今戰局瞬息萬變,頹勢已現,再不主動出擊,自己來到華北還有何意義?既然二十九軍滿腹怨氣,那麼就讓他們自己去拚命吧,第五軍團豈能坐等!

胡家林、張承柱、黃智等將領看到安毅緊盯地圖,一言不發,也不好意思打斷他的思考,整個指揮部裡煙霧繚繞,一片沉默。

考慮成熟的安毅抬起頭:「鬍子、張大哥,咱們立即返回保定,把萬福麟和龐炳勳前輩請來,不能再等下去了!

「另外,命令魯逸軒、楊九霄,立即對駐紮於武清至廊坊一線的日軍第十師團展開騷擾,各師特種大隊要全部出動,各旅特務連也要積極配合,必要時也可以讓各旅的迫擊炮營出動,利用我軍機動靈活的優勢,以不間斷的偷襲、突襲等手段,打掉第十師團分佈在外圍的所有崗哨、巡邏部隊和沿途車輛,炸毀鐵路、橋樑,給予第十師團盡可能大的打擊,絕對不能讓第十師團分兵支援正在攻打大興的第二十師團,力爭把鎮守天津的第五師團和華北駐屯軍新編獨立旅團主力部隊,調動到我第十七師、第四十師的正面來,從而開闢武清至廊坊戰場,為二十九軍弟兄減輕一些負擔。」

胡家林與張承柱臉上露出了微笑,很快把安毅的命令下達,周邊將帥精神大振,知道大戰就要來了,苦練數年終於等來了表現的機會。

軍團參謀長黃智靠向安毅:「司令把萬、龐兩位軍長請到保定,是否打算從天津南面發起進攻?」

「不錯,咱們不能再無謂地等下去了,必須以最堅決、最猛烈的攻勢攻打天津日軍,李金龍的六十八師要盡快調到十七師和四十師身後,簫無的裝甲突擊旅也要投入東線。我的計劃是,今天一天加上今晚一晚時間,前線兩個師的特種大隊和機炮營,立即對武清至廊坊一線的日軍實施準確靈活的特種打擊,然後再讓兩個師主力部隊發起全線猛攻,明天入夜時分,再利用簫無裝甲旅的突擊優勢,猛攻廊坊,爭取把廊坊這一重要戰略要點拿下來,隨即馬不停蹄猛攻日軍第二十師團身後,以減輕黃村友軍的負擔。只要拿下廊坊,華北戰場的戰略重點就將轉移到東線來,我們就不需要再看宋哲元的面子了。」安毅詳細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黃智想了想,笑著說道:「只要我軍發動,不管能否攻下廊坊,天津日軍都要增援,說不定能把正在高速撲向北平的日軍第一九師團也順便調動過來,從而極大減輕二十九軍所承受的壓力。不過,屬下覺得司令還有後續的狠招吧?否則怎麼會急召萬福麟和龐炳勳前輩到保定商議?」

張承柱頗為擔憂地說:「我擔心萬福麟將軍不願攻打天津,他麾下只有兩個師是主力師,新編的一個補充師目前只能暫時當運送彈藥物資的民工使用,倒是駐紮滄州的龐炳勳將軍不成問題,龐將軍和他的的麾下將領都很感激司令兩年來的關照,三個主力師半年前全部換裝完畢,又經過半年的艱苦訓練,戰力顯著提高,數月來與咱們第十七軍進行了三次旅一級規模的對抗演習,彼此關係融洽,感情日增,我估計只要司令一句話,龐將軍的第四十軍就會揮師北上。」

安毅笑道:「張大哥,你覺得萬福麟前輩如今最想得到的是什麼?」

張承柱想了想:「估計是換裝和軍餉補充了,他的三個師只有一個師完成裝備更換,三個月前增加的一萬人新編補充師,並不在軍委序列之內,使用的武器裝備全是主力師淘汰下來的,物資和軍餉壓力都很大,如果能為他解決這個問題,估計他會合作。」

「張大哥果然看清楚五十三軍的軟肋了,呵呵!如果說,我立即給他一個新編師番號,從保定兵站撥給他一百萬大洋的特別補助,再讓委座給他下一道命令,諸位覺得如何?」安毅笑問眾弟兄。

眾人哈哈大笑,張承柱聲音宏亮地笑道:「這樣一來,他肯定沖得比龐將軍還要快。」

安毅點點頭:「好!黃師兄,你這個參謀長便留在此地,暫代全局指揮權,鬍子和張大哥,咱們立即返回保定。」

「是!」

黃智連忙叫住安毅:「空軍到了沒有?如果周至柔將軍只派駐紮清苑機場和開封機場的兩個大隊協同,很難取得制空權的。」

安毅解釋道:「沒關係,我到了保定,就讓周至柔將軍親自飛來一趟。他現在還在太原,與閻百川將軍商議空軍協同作戰的問題,另一個新型攻擊機大隊,將在明日進駐太原機場,只要打起來,三日內空中優勢我們還是有的,三日後日軍反映過來就不行了,所以,我們必須抓住這三天的機會,打好了,整個華北戰場就會化被動為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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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一章 精銳之師

雞寧縣城,唐紅雷正在召集新組建的「東北抗日救國軍」第一師營團以上工作會議,蘇聯遠東軍方面負責前來聯絡的紅軍代表列席了會議。

按照安家軍的編制,第一師下轄三個旅,其中第一旅旅長,由原北上支隊支隊長唐紅雷這個第一師師長親自兼任,三個團長分別為北上支隊軍官速成班的三位主講教官黃邦強、謝逸、吳曉丹擔任。三人都曾是各軍特種大隊中的精銳骨幹,作風頑強,對敵經驗豐富,也曾經在士官學校接受過系統培訓,講起課來頭頭是道,深得將士們的喜愛,就是不知走上領導崗位後會如何。

第二旅旅長為安純路,北上支隊特勤小隊隊長,和支隊指導員安明祈一樣,也是安毅收養的孤兒,不過由於年齡的問題,他在童子軍校待的時間比較短,畢業後直接參軍,在顧長風的四十四師待了一年,然後通過選拔進入該師特種大隊,三三年在長城抗戰中立功後進入士官學校進修,一年後畢業又在滇南立下功勳,晉級為中隊隊副,三五年底經過選拔進入北上支隊,是五十二人中經歷戰功最多的兵王。

安純路手下的三個團長,是他從特勤小隊裡精心選拔出來的隊員,分別是王虎偉、侯名成、陶琦,無一例外的特種部隊加士官學校的經歷,現在整個二旅的訓練也完全是按照特種大隊的組建思想成立,可以預期第二旅以後的精彩表現了。

第三旅旅長劉允旗,廣西南寧人,黃埔八期畢業,在中央軍校期間,全部聽完了安毅主講的課程。由於對安毅極度崇敬,三三年年底他通過審核,加入到夏儉的三十九師,成為師部的一名參謀人員,後來在實際工作中自感能力不足,又再次進入敘府士官學校進修,三五年剛回到三十九師,便被選入北上支隊,成為支隊唯一的參謀人員,承擔著出謀劃策和方針政策制定的工作。

劉允旗選的三位團長也是很有意思,七團長陳耀宗是安毅在三一派出到美國留學的人才,這小子倒也爭氣,硬是考入了號稱「將軍搖籃」的西點軍校,但學的卻是艦船專業,回國後陳紹寬的海軍部對他發出了徵召令,但他還是毅然返回安家軍,在等候分配期間考入了敘府士官學校的特種作戰專業,畢業時直接從軍校被選進北上支隊。

八團長花榮是孤兒,自小被少林寺收養,學得許多少林秘技,卻因為嫉惡如仇屢次殺生,終於被逐出少林門牆。恰逢中原大戰,安家軍攻佔潼關,看到安家軍賑濟災民收容婦孺,花榮心中感念,在華陰加入十六師,此後履立戰功,先後晉陞班長、排長、連長、營長,二十四軍軍中提起「花和尚」,誰不豎起一根大拇哥?不想這樣一條好漢,卻在三四年因強奸罪被關進監獄,如不是軍事法庭查明遭人陷害事出有因,估計一位可能的將星就這樣隕落了。在敘府養馬場干了半年,花榮直接被送進北上支隊。此番進入東北,花榮表現搶眼,飛簷走壁、生裂虎豹豺狼的能力,讓人咋舌不已。進入雞寧後,在全軍編整時,花榮曾當眾表演絕技,將拳頭粗的鐵棍硬生生扯斷,單掌將碗口粗的鐵樺樹削掉,震懾了所有人。如果說全軍將士最佩服的人是誰,肯定是「花和尚」無疑。

九團長歐君,湖南衡陽人,士官學校畢業,北上支隊裡槍法最變態的人,一把三八大蓋,四百米內不用瞄準,指哪兒打哪兒,在隊伍向東遷移的過程中,他帶領的狙擊小組讓人聞風喪膽,大大提升了軍心士氣。

除三個主力旅外,第一師師部還下設警衛科、作戰科、情報科、通訊科、後勤軍需科等部門,同時還有師直屬教導團、炮兵團、特務營和工兵營,可以說建立之初,第一師便按照軍隊正規化進行建設。

另外,為了配合軍隊的編整,雞寧人民政府也在今天上午掛牌成立,原北上支隊指導員安明祈擔任雞寧市市長,統一領導根據地的政務工作,同時他還兼任第一師政治部主任職務,主管全師的思想政治工作。原北上支隊副支隊長張戒則身兼數職,不僅擔任第一師副師長,還擔任雞寧市副市長兼外交部部長,主管雞寧與東北抗聯及蘇聯遠東軍區的外交工作。在雞寧市政府下面,設有財政局、警察局、工業局、文教局、交通局等部門,除了要害部門掌握在北上支隊上外,其餘的則由當地士紳和工商業主擔任,以團結更多民眾,結成抗日統一戰線。

由於恪守安毅下達的必須把軍隊大權牢牢掌握在安家軍手裡的命令,故此這次整軍,安家軍的英才佔據了政府和軍隊的幾乎所有重要位置。不過,因為北上支隊的每一個隊員均身負異稟,在各個方面都表現出非同一般的才能,所以到東北後一路東來解救的礦工和收編的土匪武裝都十分服氣,就連這次前來聯絡的紅軍代表也驚訝不已。

布柳赫爾倒是捨得下本錢,派到雞寧的聯絡員竟然是他的心腹愛將——遠東軍區步兵第三十二師師長別爾扎林上校。

昨天天色剛亮,別爾扎林接到集團軍司令部下達的命令後,便匆匆趕到海參崴,覲見軍區司令員布柳赫爾元帥和柳申科夫大將。布柳赫爾向他詳細交代了出使雞寧的具體事宜,離開司令部後,別爾扎林帶著自己的警衛員,到市政府賓館接上張戒,驅車返回興凱湖邊的三十二師駐地。

蘇聯軍隊的機械化建設富有成效,第三十二師就裝備有近百輛坦克和裝甲戰車,回到師部,別爾扎林帶上十輛ba-6八輪戰車,又在車隊中加了一輛修理車和油罐車,然後帶上自己的參謀班子和一個警衛連官兵,浩浩蕩蕩地向蘇中邊界駛去。

過了邊境線,在前往雞寧的一路上,別爾扎克明顯感覺到雞寧的這支隊伍與他見過的其他中國軍隊的不同之處。沿途的鎮子,不時可以看到身穿雜色軍裝,幫助老鄉挑水建房、修橋鋪路的戰士的身影。張戒解釋說,這些軍裝都是得自日軍軍列和庫存,為了讓老百姓把自己與日軍區別開來,所有的軍裝全都染成了綠、黃、茶、黑等雜色,軍帽也全部染色,雖然難看一些,但掩藏在綠草叢中時卻很難被發現。

別爾扎林驚訝不已,又聽張戒講了許多關於安家軍訓練和生活的事情,不由得對遙遠中國締造這一切的傳奇將軍安毅有了許多好奇。

快要進入雞寧城時,別爾扎林看到公路邊有一個戒備森嚴的軍營,連忙叫停車。

張戒有些驚訝:「上校同志,前面就是雞寧縣城了,我們還是盡快趕回指揮部吧。這段時間,日本人雖然沒有出兵征討的意思,其軍隊也主要集結於牡丹江一線,和我們的警戒阻擊部隊對峙,但在雞寧和周邊地區,卻出現大量日偽特務,安全方面很成問題。」

別爾扎林擺擺,張,我的戰士們都身經百戰,區區流寇豈能傷我分毫?我只是想親眼看看貴軍的真實情況,這也是臨行前布柳赫爾元帥親自交代的。」

這下張戒不好拒絕了,不過他相信自己的弟兄是不會讓人失望的,因此下車後,逕直來到營門崗哨前滿懷警惕的兩名哨兵面前,在黑洞洞槍口的威逼下,從上衣口袋裡拿出證件:「我是北上支隊副支隊長,奉命帶朋友參觀軍營,請予以放心。如果不相信我的身份,可以打電話到指揮部核實。」

其中一名哨兵瞥了張戒一眼,微微點頭,示意警戒哨和營門裡由沙袋堆砌的工事裡的機槍手提高警惕,這才放下手裡的鋼槍,接過證件,大步來到一側崗亭裡的電話機前,搖通了指揮部的電話。

情況很快反饋過來,哨兵臉色放緩,再次來到崗哨前,立正敬禮,另一位哨兵也肅立敬禮。但趴在營門裡沙包中的機槍手,依舊警惕地注視著營門外裝甲車隊的一舉一動,沒有絲毫鬆懈。

別爾扎林下車後,拍著張戒的肩膀大聲讚歎:「張,你的戰士們非常認真負責。他們的表現,讓我想起了我們蘇維埃小學課本裡的一篇課文,但現在的蘇維埃,已經很難看到這麼負責的同志了,沒想到在你的戰士們身上,又得到了重現。」

張戒自然不知道別爾扎林說的是《列寧與衛兵》的事情,謙虛地說道:「其實他們也是完全按照《步兵訓練基礎》來實行的,由於我們深入敵後,不能不高度警惕。好在在我們安家軍,官兵一致,所以遇到這些事情按照規定辦理即可,沒什麼大不了的。」

別爾扎林搖了搖頭,轉身讓警衛連長帶領部隊守好裝甲汽車,自己則帶著參謀班子和幾個警衛員,在張戒的引領下,參觀了這座極其簡陋的軍營。

營地並不大,新修的二十幾排簡陋木屋估計可以容納一個團的戰士,訓練場地的條件也很簡單,除了一塊可容納兩千人操練的大操場外,還有就是豎著標靶的射擊場和一個佈滿坑道的訓練場地。張戒笑著介紹,安家軍以工兵起家,所以除了一般的軍事技能訓練外,最注重的就是戰壕和坑道的挖掘,估計日後在與關東軍的抗爭中,這些將成為將士們主要的生存手段。

別爾扎林看得很仔細,他發現操場上受訓的一千五百餘名官兵極為刻苦,雖然許多人看起來隊列和持槍動作非常生疏,射擊的成績也不理想,但那種一往無前朝氣蓬勃的戰鬥精神,那種咬牙堅持決不放棄的頑強作風,讓人印象極為很深。

別爾扎林也是經歷過國內戰爭的老紅軍,從眼前這支隊伍身上,他竟然產生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當年的自己,也和眼前許多士兵一樣,懷著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從一個農夫成長為老兵,又到今天的蘇維埃上校。

參觀完軍營後,別爾扎林直到回到戰車上,都沉默不語,直到張戒開口詢問,他才感歎地說:

「張,說實在的,我原本看不起你們,認為你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我們遠東紅軍與你們合作,不會有任何好處,但現在看來,你們遠比我想像的更為強大,我相信你們只要這樣持續堅持下去,再加上我們遠東紅軍的大力支持,最後的勝利一定會屬於你們。」

張戒非常自豪:「謝謝你,上校同志,其實我們今天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我們的前輩們做過的。你不知道,我們的安家軍成立之初,只是一支由十幾個老兵、一百多個槍都沒有摸過的碼頭工人組成,後來在北伐進行中,通過不斷磨練自己的軍事技能,我們的安家軍才能一路發展壯大,到現在已經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軍事集團。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既然我們的前輩都能這樣,我們這些接受過更多軍事教育的後輩,怎麼能落後呢?況且,有了我們司令發展軍隊的樣板,我們依樣畫葫蘆,一定可以帶出一支擁有鋼鐵意志和強大戰鬥力的精銳之師來。」

所有這些事情,在列席會議的別爾扎林上校腦海中浮現,讓他不勝感歎。在今天的會議舉行前,他還受邀欣賞了原北上支隊五十二名將士的表演,對於中國軍人出類拔萃的軍事技能敬佩不已。尤其是當「花和尚」表演輕功和硬氣功時,輕輕一縱便飛上幾十米高的紅松,順手在一枝松枝上一抹,手腕一抖,地面上剛剛放出的十餘條四散奔逃的野兔應聲而倒。別爾扎林非常驚訝,衝近一看,發現這些野兔身上佈滿血洞,通體上下幾乎被松針貫穿了,不由得心中一寒。

會議的最後,別爾扎林代表蘇聯遠東軍區講話:「各位同志,我受蘇聯遠東軍區司令員布柳赫爾元帥的委託,前來與貴軍取得聯繫。我先介紹一下中午剛剛得到的消息:日本外相廣田弘毅向我蘇維埃外交人民委員會和最高蘇維埃遞交國書,抗議我們遠東軍區在滿洲境內支持抗日武裝,要求我們蘇維埃政府給予合理的解釋。我們遠東軍區已經否定了日本人的指控,也就是說,以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我們遠東軍區不會介入貴部與日軍之間的衝突,但我可以保證,只要我們與貴部的合作存在,那麼貴部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從我們遠東地區獲得糧食和武器彈藥的補給。

「同志們,今天我很欣喜地見證一支精銳之師的誕生,根據目前日本政府與我們蘇維埃間進行外交斡旋等情況,我推測關東軍司令部一時間還不會調集大軍征討雞寧,所以我相信經過幾周時間訓練後,在我們遠東軍區提供的裝甲車和防空火力的支援下,貴部完全有能力獨自面對關東軍的威脅,把抗日烽火燃遍東北!」

會議室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昨夜安毅回電到達的第一時間,每一個北上支隊的成員都激動不已,安毅開出了如此優厚的條件,蘇聯人沒理由不動心,自己也沒理由不努力。許多原本對前途命運憂心忡忡的隊員,一下子變得堅定起來,然後便趁著興致,對目前比較混亂的部隊進行了編整,於是就有了今天「東北抗日救國軍」第一師營團以上工作會議的勝利舉行。

所有人都堅信,有了強大物資援助的第一師,必然會得到大力發展,說不一定真如安毅在回電中所說的那樣,自己一手締造的部隊會成為安家軍的一支樣板,留名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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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二章 不講規矩的打法

七月二十一日,已經蔓延了三天的戰火,終於燒到了北平城內。

起因是駐紮城中的日軍第一聯隊指揮部在凌晨時分,遭受「華北青年抗日鋤奸隊」的突然襲擊,門前警戒的兩名日軍哨兵被機關鎗打成了蜂窩。

圍牆內新建的木質瞭望塔,被機槍打得千瘡百孔,蓋上防雨油毛氈的木質塔頂沒了一半,塔樓上負責瞭望警戒的哨兵半截屍體掉在了半空中,迎風搖擺,距離大門和圍牆五十餘米的兩層辦公大樓,被遠處飛來的二十餘顆手榴彈,炸得面目全非。緊急穿上衣物拿起三八式步槍衝出大樓迎戰的日軍官兵,在近距離的機槍和衝鋒鎗打擊下,傷亡慘重,天色大亮時,院子裡已經倒下一地屍體,地上到處都是橫溢後凝固的血跡,情況慘不忍睹。

整個襲擊過程,從頭至尾加起來還不到三分鐘時間,當百餘日軍在急促的哨子聲中悍不畏死地衝出院門時,因觸動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引爆了兩顆大威力地雷,再次付出了死傷二十餘人的慘痛代價。

硝煙過後,大街上半個人影都沒有,日軍指揮部門口,一時間哀嚎四起,滿目狼藉,青磚砌成的院牆上,滿是斑駁的血漬和粘糊糊的碎肉腦漿。

而此時,劇烈的爆炸聲、槍聲和喊殺聲,仍在市區內各處不斷響起,繁華的前門和西單地區十七家有名的漢奸商舖和住宅,均遭到炸彈襲擊和槍擊,四名臭名昭著的大漢奸和其家人,被蒙面衝進宅院中的殺手亂槍打死,錢財被搜刮一空,平津商界最大的「漢奸頭子」侯五亮在日本華北特務機關的嚴密保護下,大難不死,僥倖逃過一劫,但也落得個住宅被燒、商舖被炸的可悲下場,三枚扔進院子中的手榴彈,差點兒要了侯五亮和他新娶的日本小老婆的命。為了保護侯五亮,北平特務機關有十四名特務斃命,另有十餘人受傷,由此可見經受的衝擊有多大。

中日交戰雙方達成默契的北平城經此襲擊,全城為之大亂,二十九軍司令部警衛旅、平津警備司令部警備部隊、北平警察局各分局警察、數月來以保護僑民為借口強行佔領四個城門區的四個中隊日軍,全部出動,在城中各個街頭和重要據點,展開緊張的對峙。

東交民巷的英美法意比德等國領事館衛隊,急急忙忙地衝到街口兩邊,緊急封鎖戒嚴,數以萬計的歐美日各國僑民,瘋狂地湧向了東交民巷,死裡逃生的大漢奸們也在日軍特務機關的及時保護下,拖家帶口逃進了日本領事館和特務機關控制的大商社。

混亂中,一名「落單日軍」向不遠處戒嚴的北平衛戍司令部巡邏車連開五槍,鑽入巷口前,又再扔出三枚日軍制式手雷,跳下汽車躲避的一名中校和三名二十九軍官兵倒在了血泊中,跟隨車後的北平衛戍司令部巡邏隊憤怒之下追趕還擊,密集的彈雨射向巷口,一陣硝煙過後,巷口裡側十餘米處的地上,只剩下一支半新舊的三八式步槍。

這一針對二十九軍衛戍部隊巡邏隊的襲擊,終於引發了一場規模不大不小的巷戰,長期受氣已經到自尊心崩潰邊沿的二十九軍將士,終於掙脫了心靈的桎梏,對所有遇到的日軍搜索隊伍開槍射擊。

本來就狂怒暴躁到處尋找兇手的日軍,毫不猶豫地展開對攻,待雙方軍隊上層發現情況不對再想控制事態時,卻已經來不及了。

......

上午十點,昨日從廬山返回南京,正在主持召開中央政府緊急會議的蔣介石獲得北平方面急報,立即離開會場,趕赴中央軍委大院,看到宋哲元於一小時前發來的火藥味十足的決戰電報時,整個人反而輕鬆下來,猶如搬掉壓在心坎上一塊大石頭般的通暢感覺,瞬間流轉全身,他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下達命令,把目前仍在廬山上研討下一階段戰略計劃的白崇禧、陳誠等人召回南京。

半小時後,中央軍委第四廳北平站發來的一份密電,讓蔣介石又喜又憂。

喜的是宋哲元麾下的北平警衛部隊和衛戍部隊,終於徹底爆發,擊潰了北平街面上曾經不可一世的日軍各部,打跑了長期佔據北平城四座古老城門的日本駐軍,城中殘敵驚慌失措之下,盡數逃進了東交民巷的使館區,二十九軍一舉控制了北平城。

憂的是北平這座千年古都發生激烈交火,日軍損失慘重,會不會因此而瘋狂地對北平城展開進攻,城中數十萬來不及撤離的百姓和歐美各國成千上萬僑民,是否會因此而被殃及,進而引發的外交抗議甚至外交危機,當如何應對?

......

正當北平城裡槍聲不斷一片混亂之際,第五軍團東線戰場三個主力師的特種部隊,對武清至廊坊一線日軍的打擊,已經進行得如火如荼。從昨晚十點開始的襲擾戰、突襲戰、破襲戰,取得了巨大成果,十小時之內,消除日軍崗哨二十七個,擊斃日軍哨兵和巡邏官兵兩百餘人,炸毀橋樑四座,破壞鐵路近十公里,把驟不及防的日軍第十師團各部打得抱頭鼠竄,魂飛魄散,全線龜縮防守。

當日軍的大小火炮,向一個個可疑目標轟隆隆發射之時,我十七軍絕大部分行動單位已經快速撤退,等到惱羞成怒的日軍成建製出動尋敵,長達五十公里的戰線上,已經看不到一個中國軍人,等待他們的唯有一具具連皮帶、皮鞋都沒有剩下的日軍屍體和一灘灘血跡,還有兩座好不容易修復卻又再次被炸斷的鐵路橋。

遠望西面五公里外嚴陣以待的安家軍陣地,第十師團將佐們只能把打落的牙齒連血吞下,陣陣憤怒地咆哮過後,還得硬著頭皮趕回武清縣城的師團指揮部,急報天津駐屯軍司令部,請求下一步命令。

以目前第十師團一萬八千官兵的實力,無論如何也不能不顧後果地衝過去,與數量上兩倍於己,並且裝備精良以逸待勞、早早佔據有利地形且修築了三道防禦工事的安家軍拚命,否則不但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會徒添傷亡。

天津駐屯軍司令部裡的將佐們,心裡就更不好受了,安家軍突然對武清至廊坊一線的第十師團展開全方位的襲擊,已經被駐屯軍參謀長橋本群聯繫到北平城突起的戰事上來,敏感的橋本群絕不認為這是兩起沒有任何聯繫的孤立事件,特別是安家軍派出一股股精悍小部隊襲擊第十師團沿線部隊的行動,無疑是釋放出一個強烈信號——實力雄厚的安家軍,開始主動向自己發起進攻了!

在橋本群的建議下,駐屯軍司令香月清司急召第五師團師團長板垣征四郎中將參加會議,一群將佐就目前的形勢和可能出現的情況,展開緊張討論。

北平城中日本駐軍被趕出去之後,二十九軍似乎一下子就理清了如同亂麻一般的北平地區各戰場關係,與駐紮北平城郊的其主力第三十七師、第一三二師、第三十八師一部和六個守備旅連成了一片,對分佈於豐台至長辛店、湯山至高麗營至順義一線實施南北夾擊的日軍大大不利,尤其是南面豐台一線攻打南苑的河邊正三旅團,一個不慎,很可能有招致全軍覆沒的危險。

而北平東南方向的黃村戰場,遲遲沒有結果,頑強的二十九軍官兵,仍在前赴後繼地抵抗,黃村陣地三度易手,又再次回到交戰之初的狀態,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川岸文三郎中將的二十師團已經非常疲勞,原計劃今日將磯谷廉介的第十師團第八旅團北調助戰,力爭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擊潰守軍,拿下黃村,完成與長辛店至豐台一線的河邊旅團連成一片的戰略目的,可安家軍突然發動的小規模全方位襲擊,徹底打亂了駐屯軍司令部的戰略部署。

如何判斷?如何應對?成了華北駐屯軍將佐極為頭疼的問題,在後續援軍尚未到來之前,每做一個決定都關係到整個戰場的勝敗,容不得半點的失誤。

爭論不休,與會將佐意見分歧很大,參謀長橋本群終於忍耐不住,高聲示意安靜,把自己和香月清司苦苦分析的態勢詳細擺出來:

「諸位,經過司令部的反覆分析,我們認為目前整個戰場的關鍵點,並不在北平城的得失,雖然我們的第一階段目的,確實是佔領北平天津兩大城市,並打通平津之間的聯繫,建立起穩定安全的通道,但是根據目前的實際情況來看,由於北平城突發的危機,使得已經宣佈反抗我們大日本帝國的宋哲元、張自忠等華北軍隊高層迅速統一了立場,從此與我們走向徹底地對立,並趁機擊潰了我北平守軍,一舉控制了北平城。

「這一意料之外的突變,讓宋哲元部各師各旅連成了一片,我們此前所制定的分割敵人、三面夾擊北平城的計劃,要想繼續實施難度將會很大,山岡重厚中將統率的第一九師團繼續攻向北平意義已不大,至少我們認為,在三日內各師團及混成旅團將無法擊潰北平東郊的守敵。

「其次,原定命令第十師團第八旅團北上增援二十師團的計劃,因為安家軍的突然發難而無法執行,而且安家軍的突然進攻,蘊藏著我們至今仍然看不到的重大陰謀,這個時候,如果第十師團分兵一半北上,武清至廊坊這條重要的戰略運輸線很可能會遭到安家軍優勢兵力的打擊,進而威脅到天津的安全,如果天津被敵人圍攻,整個戰局將急轉直下,陷入無比的被動。因此,我們現在面對的已經不是如何攻打北平的問題,而是如何保證目前我們來之不易的戰場優勢。諸君,請大家指正吧!」

橋本群說完後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眾將佐對照地圖細細思考,再也沒有喧嘩吵鬧,大家都已經明白,目前的關鍵點確實已經不是「佔領北平、打擊中國人的抵抗意志」了,而是必須考慮中國軍隊的下一步動向,提前研判,做出有針對性的戰略部署。

第十師團師團長磯谷廉介上前一步:「香月君、橋本君,我認為應該把山岡君的第一九師團調到黃村戰場,從東面夾擊黃村之敵,而且速度越快越好,只要拿下黃村,就能順勢佔領大興,進而與河邊旅團連成一片互為犄角,安家軍也就不敢輕易向我發動進攻,只需堅持三到五天,國內新開來的兩個師團就能登陸天津,到那時,我們完全可以集中精力對付陰險狡猾的安家軍。」

磯谷廉介的話,正和香月清司和橋本群的意思,但是性格遲緩的香月清司還是非常尊重中國通板垣征四郎的意見:「板垣君,你有何看法?」

在關東軍整整待了八年的板垣征四郎,對於自己的老對手安家軍無比熟悉,對著地圖考了了一會兒,微微頷首:

「我同意磯谷君的意見,而且建議司令官閣下應立即對天津城南的五十三軍施加足夠的壓力,我師團可密切配合,緩緩向南實施壓迫,迫使駐守在天津南面琉璃河一線的萬福麟五十二軍不敢輕舉妄動;其次,在調動德川中將的華北航空兵團出戰的基礎上,再請求關東軍航空兵集團軍予以大力協助,對安家軍和黃村守敵進行密集的轟炸,以斷絕敵軍主動進攻的計劃。

「我們只要堅持三天,與安家軍之間保持三天的均勢,隨著援軍的到達,戰場的主動權就會再次回到我們手裡,至於北平城,只要佔領了黃村和大興,拿下北平城就指日可待了,諸君可別忘了在北平北面還有我們的三個獨立混成旅團在進攻,守衛唐山的第七混成旅團,也隨時可以西調圍攻北平!」

板垣征四郎解說得很細緻,香月清司略一思索,精神為之大振:「好!很好!諸位,就這麼決定了,磯谷君,你的第十師團繼續嚴密警戒西面的安家軍,二十師團則和一九師團一起,夾擊黃村!務必畢其功於一役!」

「嗨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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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三章 強硬的碰撞

板垣征四郎回到自己的第五師團臨時指揮部,就接到好友石川浩一發來的電報。石川浩一此刻正率部自承德南下,搶佔戰略要地南口。

石川浩一電報話語不多,寥寥幾句,就讓板垣征四郎意識到安家軍超常規打法背後蘊藏著的巨大陰謀——圍攻天津!

石川浩一的及時來電,終於挑動了板垣征四郎心裡剛按捺下不久的沉重憂慮,引起他的極大重視。

自認為是中國通的板垣征四郎對穩健多智的石川浩一非常佩服,如果說整個日本軍界誰對安家軍最為瞭解,答案只能是曾經與安家軍領袖安毅做了兩年同事、又在數年前率部與安家軍頻繁交手,對安家軍的組成歷史、主要將領以及作戰特點最有發言權的石川浩一。

板垣征四郎不敢怠慢,立即乘車趕赴駐屯軍司令部,向香月清司匯報。

香月清司看完石川浩一的電報,再聽完板垣征四郎的解釋,立即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最大的隱患,立即召喚參謀長橋本群和一眾參謀將佐商量對策。

此刻,天津機場的四十餘架日機已經起飛,分別對宋哲元部的黃村守軍、安家軍第十七軍前沿陣地展開轟炸,在第一輪的轟炸中,並沒有遇到中國空軍戰機,這一不合理情況,再次令香月清司等人迷惑不解,憂心忡忡,畢竟保定清苑機場和開封機場駐紮有中國空軍兩個大隊的情報已經獲得反覆的證實,甚至中國空軍總指揮周至柔前往太原與閻錫山協商的內容、一到兩個大隊的空軍戰機即將轉場天元機場的情報,都已通過各地特務機關,及時呈報給了駐屯軍司令部。

這個時候中國空軍沒有出擊,任憑日機對中國軍隊展開狂轟濫炸,背後是否隱藏著什麼天大的陰謀?

下午四點,香月清司、橋本群終於採納了板垣征四郎較為穩妥的計策:第五師團派出一個旅團,與駐屯軍天津守備旅團一個步兵聯隊、一個騎兵大隊、一個重炮大隊緊密協同,主動向南面佔據琉璃河一線的萬福麟五十三軍發動進攻,力爭將萬福麟部擊退,進而減輕天津城來自南面的威脅,為後續部隊的到來贏得寶貴時間。

香月清司和板垣征四郎等將佐都沒想到,他們做出的這一決定,正好與安家軍將領的決定針鋒相對,一場事前雙方誰都沒有料到的激烈碰撞即將發生,雙方參戰部隊合計達到六萬餘人,超過了七七事變以來的任何一次交戰規模。

香月清司等日軍將佐更沒料到的是,駐紮滄州北面青縣一線的龐炳勳第四十軍兩個師也已經開始向北移動,日軍將面臨開戰以來的最大挑戰。

萬福麟乘坐在奔馳的越野車裡,前後四輛同樣牌號的越野車,一路嚴密護衛。

離開保定至今,已有五個多小時,距離五十三軍新設立在靜海的司令部不到五十公里,再有一個小時左右,萬福麟就能回到自己的司令部,開始指揮一場令他心跳加速的、震驚全國的攻堅作戰。

五輛性能優異的「大豹子」越野車,都是安毅慷慨贈送的,其中兩輛還加裝了最先進的無線通信設備,他非常清楚地記得安毅向他介紹通信設備的功能時自信的話語,同樣記得午飯後安毅送行時的那句話:

「前輩,不要捨不得,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為了國家民族,放開打吧,損失多少,安毅加倍補償,而且經此一戰,五十三軍必將威名遠揚!」

極為突然而且極為機密的總攻發起時間,定為傍晚七點,距離大沽港僅有六十餘公里的龐炳勳部兩個主力師,已經提前開始行動,最遲會在日落西山之前到達預定位置,略作休息補充,即可發起攻擊。

萬福麟直到現在,仍然不得不佩服安毅的堅忍陰狠,周至柔麾下空軍部隊請戰聲一片沸騰,第十七軍各師將士上呈司令部的請戰血書高達數千份,可安毅仍然能容忍日軍飛機對第十七軍東線前沿的兩個師展開一輪又一輪轟炸,依然能無動於衷地看著黃村的宋哲元部三個旅在日軍一次比一次猛烈的進攻中搖搖欲墜。

這種深入骨子裡的冷酷和堅韌,出現在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身上,不得不讓萬福麟和龐炳勳等軍中老將感歎萬千。

下午六點,西邊天空的太陽仍然火辣辣的灼人,剛剛回到司令部洗去一臉塵土的萬福麟被前線傳來的消息驚呆了:

天津日軍主力突然分三路前出,對我軍前沿陣地展開突然的、狂風暴雨般的密集炮擊,三十多架日軍飛機在空中不斷轟炸掃射,一一六師和一三師前方陣地官兵,出現了較大傷亡,請求軍座下達反擊或者撤退的指令。

萬福麟和麾下將校大吃一驚,第一個想法就是安毅制定的計劃已經洩密,連忙急電安毅說明情況,同時致電龐炳勳,詢問如何處理?

十分鐘後,安毅復電,建議萬福麟部主動後撤五公里,並且非常明確地告訴萬福麟,日軍純屬恐嚇性攻擊,目的是探測五十三軍的反應,絕對不敢主動渡過琉璃河向華北縱深前進,並且再次強調:無論發生什麼情況,原定作戰計劃不能改變。

三分鐘後,龐炳勳部的電報到來:我軍兩個主力師前方沒有遇到任何日軍主力部隊,本部已經行進到位,略作休息後,將按照原定計劃發起進攻。

下午六點三十五分,日軍看到五十三軍各部迅速後撤,隨即停止進攻和炮擊,天空上也只剩下兩架偵察機在不斷盤旋,看到五十三軍兩個師後撤五公里後原地展開防禦,日軍也沒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此時安毅的電報再次到來,以無可爭議的口吻,再次明確按原定計劃行事。

傍晚七點,天色漸漸灰暗,五十三軍兩個師在重獎的刺激下,咬牙發動,兵分兩路,再次衝到了琉璃河南岸,迅速前移到位的三十二門火炮,齊聲怒吼,向駐留在北岸的日軍展開不間斷炮擊。

東面的四十軍打得更為果斷堅決,兩個主力師同時發起衝鋒,以無可阻擋的氣勢,擊潰日軍一個中隊守軍,新二十五師轉眼間拿下了袁世凱「小站練兵」時的發跡地,隨後毫不停留,繼續衝向一個日軍大隊鎮守的大沽港,新二十六師在副軍長馬法五的親自率領下,殺向藥王廟。

七點二十五分,五十三軍將領周福成率領的一一六師,擊破日軍陣地,成功渡河的八千餘將士,與日軍第五師團一個聯隊猛烈碰撞,短暫的近距離射擊之後,雙方交錯在一起,慘烈的白刃戰隨即展開。

七點三十五分,朱鴻勳率領的一三師付出傷亡一千八百餘人的代價,擊破日軍中路陣地,七千餘將士殺入敵陣,進入混戰,琉璃河北岸在夜幕降臨之際,血光沖天,喊殺聲不絕於耳。

天津日軍大驚失色,特別是龐炳勳部的突然出現並攻向意想不到的大沽海港的急報,足以令駐屯軍全軍震動,目瞪口呆。

板垣師團剩下的一個旅團,火速增援大沽港,天津城內的日軍守備部隊、憲兵部隊和僑民全部被緊急動員起來,駐紮在武清縣城的一個工兵大隊、一個騎兵大隊在香月清司的急令下,匆忙回援天津,駐紮在天津城北十五公里辛侯莊的一個旅偽軍,也都在日軍教官的驅趕下,飛速南下,緊急馳援天津。

......

晚上八點,南京,日本。

蔣介石和白崇禧等十餘名將領全部站在大型華北地圖前,望著剛剛標注完畢的天津城南敵我雙方態勢圖,展開緊張商議。

安毅的每一個電報到來,都會第一時間向蔣介石和眾將帥呈報。

「安將軍最新來電:第五十三軍將士經過近一小時的浴血鏖戰,終於擊潰敵軍,佔領琉璃河以北五公里區域陣地;第四十軍新二十六師擊潰面對之敵,成功與五十三軍匯合,新二十五師在大沽港以南三公里處,與日軍一個旅團規模的兵力遭遇,雙方迅即進入激戰狀態。

「又:五十三軍和四十軍將士的全力奮戰,成功調動了武清縣城日軍馳援天津,初步完成預定戰略計劃,第十七軍第十七師、第四十師將於晚上八點十分,向廊坊、武清守敵發起猛烈進攻!完畢。」

「好——」

堂中一片喝彩,蔣介石掏出手絹,頻頻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呼出口濁氣,連說了三個「好」字。

陳誠右手握拳,向前猛地一揮:「小毅指揮得當,三軍相互配合,打得漂亮啊!」

馮玉祥頻頻點頭,由衷讚歎道:「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制定出如此龐大而巧妙的戰役計劃,而且三個軍的將士毫無芥蒂,同仇敵愾,打出了我軍的士氣和精神,了不起、了不起啊!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

只有白崇禧最為冷靜,一雙銳利深邃的眼睛,仍然緊盯著地圖,似乎沒有受到陣陣歡呼聲和感歎聲的影響。

數分鐘過後,全場逐漸安靜下來,白崇禧才在唐生智等人的詢問下,發表自己的看法:

「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不出兩小時,楊九霄將軍的四十師就能擊潰甚至殲滅武清縣城守敵,接著從容布下阻擊陣地;最遲在午夜時分,魯逸軒將軍指揮的章祖穎第十七師在李金龍將軍的六十八師支援下,必將拿下廊坊這個戰略要地,從而一舉截斷日軍平津交通命脈,完全實現戰前制定的戰略目的。

「這一仗,從計劃制定到整體指揮,再到各個戰場,都堪稱近年來難得一見的傑作,安家軍上上下下……果然不同凡響,佩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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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四章 亂戰

晚上九點二十分,天津,華北駐屯軍司令部。

「報告將軍,武清失守,二大隊崗田中佐已率部全部玉碎……」

司令部裡頓時一片寂靜,香月清司臉色慘白,手中的筆「啪」的一聲掉到了桌面上,隨後頹然地跌坐在椅子上,半天緩不過氣來。

參謀長橋本群和一群司令部的將佐都是滿臉悲憤,大家都很清楚,畢業於陸軍大學、就職於陸軍省的崗田中佐是司令官香月清司妹妹的獨生子,是香月清司此次從日本來華上任時帶來的兩個佐官之一。

從踏上中國國土到現在,僅僅半個月時間,自己的親侄子便隕落了,這讓戰前充滿自信的香月清司,情何以堪?

......

晚上九點三十分,保定,第五軍團司令部。

「報告司令:楊九霄將軍率第四十師,已完全佔領武清縣城,初步統計此役殲敵六百三十餘人,俘敵一百四十餘人,繳獲三七戰防炮三門,九四式九十毫米迫擊炮四門,拋棄式擲彈筒八具,歪把子機槍六挺,三八式步槍四百餘支,馬匹二十七匹。其中,已確認擊斃日軍大隊長岡田矢夫中佐等十一名軍官;目前各旅已經開始著手環城防禦工事的修復構築,師屬特務團正在對方圓十公里內潰逃之殘敵進行追擊清剿。」

「好,幹得好!」

胡家林情不自禁地用力拍了一下桌面,吩咐作戰參謀立即致電表彰楊九霄師全體將士,並命令該部完成工事修復工作後,就地休息,等候司令部下一步命令。

胡家林吩咐完,大步來到仰頭仔細查看地圖的安毅身後,看了看站在方凳上向大幅平津地圖上標注戰果的作戰參謀,笑著說:

「司令,武清已經順利拿下來了,下面就該看十七師和六十八師如何表現了,我相信他們不會辜負司令對他們的期望。」

安毅又仔細看了一會兒地圖,突然發話:「我建議,楊九霄的四十師不要忙著修復工事,把這項工作交給師屬工兵團和各旅工兵營即可,全師作戰部隊利用短暫休息時間,快速補充好彈藥,爭取在一小時內沿鐵路線快速南下,攻打天津。」

胡家林微微一怔,轉頭看了看地圖,不一會兒露出個會意的笑容:「明白了!我這就去下達命令。」

安毅點了點頭,低聲叫過作戰處長方鵬翔:「鵬翔,你馬上去和黃智參謀長說一下,讓他吩咐前線指揮部指揮作戰的魯逸軒軍長,立刻派出被當做後備隊緊急調上前線的五個新兵團和一個新編工兵團,抓緊時間,把武清縣城以北的鐵軌全給我拆回來,能拆多少是多少,要是能拆完,我給他們記大功!」

「是!」

方鵬翔心領神會地咧嘴一笑,轉身快步離去。

......

晚上十點半,廊坊以北十一公里,馬坊莊。

雖然全國其他地方早已是夜深人靜,大多數人都已經進入夢鄉,但這裡卻絲毫也感受不到寧靜的氣氛,不斷升到天空的紅色照明彈,將黑黝黝的大地照得一片透亮,方圓三公里範圍之內,彈雨如林,炮聲陣陣,到處是明滅乍亮的飛行中發出尖利嘯聲的炮彈落地時迸發出的耀眼爆炸火光。

翻捲的硝煙、漫天的塵土,在熱浪匯聚的氣流中帶著如雨絲般密集的彈片,高速飛濺時發出淒厲的嘯聲,破空而出,四野瀰漫。

密集的火力構成的兩公里網狀死亡線,威力極為血腥可怖,兵分三路猛撲上來的日軍第一九師團六千餘敵人,扔下四百餘具屍體後猖狂後撤,日軍從指揮官到普通一兵,全都被守方異常強大的火力給打懵了,中國軍隊六十八師兩個旅一萬一千將士構築成的強大火力網,遠遠地超出了日軍上下的認識,僅僅二十分鐘的衝鋒,便讓高速南下、緊急馳援廊坊守軍的日軍損失慘重,驚慌失措。

在平原地區向火力強大的敵人陣地發起決死衝鋒,沒有飛機大炮的支援,只能是白白地送掉性命。

可是駐屯軍司令部已經下達了死命令,必須在午夜時分趕到廊坊支援,原計劃攻打大興中國駐軍的第一九師團,被迫再一次改變計劃,掉頭南下,安家軍第六十八師卻已在廊坊北面的交通要地馬坊莊一線布下了阻擊陣地,以逸待勞,一經交戰,就給了信心百倍的一九師團五個步兵大隊當頭一棒。

槍炮聲逐漸停止,一聲聲狙擊步槍特有的槍聲,凌星地響起。

不斷升空的照明彈,將三公里長的陣地前沿照得明晃晃的,冒煙的大地上日軍的屍體橫七豎八,詐死和受傷的日軍官兵,只要有所移動,就會招來南面陣地上六十八師神射手們準確的子彈,變成真正的屍體。

......

目睹日軍退去,六十八師少將師長李金龍親臨一線巡視。這位年近四十的漢子,嚴格地遵循了安家軍中的規定,頭戴鋼盔、身穿普通一兵的作戰服,一張臉用炊事班行軍鍋底的煙灰抹得漆黑,身後跟隨的只有一樣穿著的六十八師參謀長和兩名侍衛,所到之處,到處都能聽到官兵們飽含尊敬的問候聲。

李金龍邊走邊瞧,在一個機槍火力點旁邊停下腳步,默默看著完成更換通用機槍槍管、正在填裝三百發方形鐵皮彈盒的機槍手。雖然旁邊站著個人,可機槍手一點兒都沒分神,裝彈完畢,認認真真地檢查一遍,又找出一塊擦布,愛惜地擦拭自己的機槍。

李金龍看得有趣,舉手制止要上前呵斥的營長,走到機槍手身邊,就勢趴在掩體上,有意改變了聲調,轉過頭笑著問道:「梁子,剛才你撂倒了幾個日本鬼子?」

「老子也數不清了,不過至少也有一二十個吧,或許更多。」

壯實的機槍手瞥了一眼滿臉漆黑、聲音有些古怪的李金龍,根本就不知道趴在自己身邊問話的漢子便是師長,甕聲甕氣地答上一句,繼續一絲不苟地擦拭機槍。

「喲呵,幹得不錯嘛,這槍使得還順手吧?」李金龍從上衣兜裡掏出了盒沒開封的香煙,撕開錫紙。

「好使,比起原來的捷克式強多了,別的不說,只說這個三百發子彈的大彈盒,持續火力就不是裝備二十發彈匣的捷克式能比得上的,點射的時候區別還不大,但連發的時候優勢就極為明顯了。恐怕面前的小日本根本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為咱們的機槍也像他們的歪把子機槍那樣,打上一梭子就得更換彈夾,咱們火力稍微減弱,小日本的步兵就嗷嗷叫著衝了上來,結果死得可真淒慘,只要打准了就能撂倒一大片。可惜啊,這機槍咱們連只有兩挺,要是每個排都配上一挺,小日本扔在前面的屍體恐怕得多上一倍。」

機槍手看都不看李金龍一眼,就興沖沖地說出了一大串話來。

李金龍也不說什麼,從煙盒裡掏出根香煙遞了過去,機槍手眼睛一亮,連忙放下擦布和機槍,雙手在軍服上胡亂擦拭一番,這才牛逼哄哄地接過煙來,吆喝道:「來,給老子點上。」

「好咧!」

李金龍毫不在意,敲燃美國防風打火機就給機槍手點煙。

機槍手嘴裡叼上煙,理所當然地湊過頭來,夠著火時砸吧了幾下嘴,很快鼻子裡便噴出一股煙霧。

機槍手這極其無禮的舉動,嚇得四周的團長營長們直冒冷汗,可是看到李金龍毫不在意的樣子,大家怎麼著急都不敢衝過去提醒機槍手。

機槍手又猛吸了幾口煙,轉身靠在掩體上,舒服地伸了下懶腰,仰望硝煙瀰漫、星月無光的夜空,長長地舒了口氣。這時,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猛然轉過腦袋來:

「你這孫子哪兒來的打火機……咦?你是誰?新分來的兵蛋子?瞧你這大手大腳的樣子,家裡挺富裕啊!」

李金龍哈哈大笑,拍著機槍手的腦袋,恢復了正常的聲調:「梁子,你他媽的這個連長是不是不想當了?身為連長,不去指揮全連作戰,卻自己抱著挺機槍瞎折騰,你他娘的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啊!」

「啊,師座……」

梁連長頓時知道眼前的是誰了,嚇得一屁股彈起來,嘴皮上的香煙早已掉到了地上。剛想立正敬禮,又想起戰場紀律,一張臉憋得通紅。

李金龍沉下臉,對準梁連長肚子就是一腳,梁連長被重重踹倒在地,馬上撿起頭盔戴上,再次彈起立正,李金龍卻大步離開了,邊走邊送來一句話:

「梁子,連長就得有個連長的樣子,要是下次再讓老子看到你不務正業,就撤掉你這個狗屁連長的職務,讓你到輜重營餵馬去。」

梁連長聽了腳一軟,一屁股坐到戰壕裡,望著遠去的李金龍,伸手連連擦汗。

待李金龍的身影消失在坑道轉彎處,營長跑過來一巴掌拍到梁連長鋼盔上:「你這孫子,你他娘的可真牛啊!老子早就告訴過你,別以為你曾經是師座的衛隊長就搞特殊化,下次再讓老子看到你抱機槍,你孫子就等著去餵馬吧!」

「別打頭啊……孫哥,你也太不仗義了吧,小弟不就是想好好過把癮嗎?當年咱們兄弟倆一起從鐵嶺逃過來,你受傷老子背著你逃了百幾里地,這份情意你總該記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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