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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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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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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1 01:03:37
第一二五五章 下定決心

七月二十二日凌晨,明月銀輝覆蓋下的海參崴,蘇聯遠東軍區沿海集團軍司令部裡,煙霧繚繞。

一直待在海參崴等候安毅回復的布柳赫爾元帥,在見到返回的布爾扎林上校並傾聽了他對雞寧一線中國軍隊的看法後,迅速召集遠東方面軍沿海集團軍司令柳申科夫和政委瓦西裡、阿穆爾第二軍軍長安東洛夫和政委安德列斯、遠東空軍部長拉平、太平洋艦隊司令維克特洛夫和政委基雷耶夫、步兵第四十師師長巴扎羅夫等心腹將校開會。

「同志們,現在形勢非常嚴峻。這個月月初,內務人民委員葉若夫同志以叛徒、間諜、反社會主義等罪名逮捕了列寧格勒軍區司令員圖哈切夫斯基同志,然後致電給我,邀請我前往莫斯科共同參與審判。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和圖哈切夫斯基同志私交不錯。作為蘇維埃紅軍的締造者,圖哈切夫斯基同志在指揮集團軍及方面軍作戰等方面,表現出非凡的組織能力和軍事天賦。我們曾經一起並肩作戰,消滅了大量的白軍和協約軍隊,取得了國內戰爭的偉大勝利,然後又在不同的崗位上,為蘇維埃的茁壯成長盡心盡力。

「圖哈切夫斯基同志在擔任列寧格勒軍區司令員期間,不斷試驗新技術、新裝備來武裝紅軍,並在完善部隊組織結構方面,發展空軍、機械化部隊、空降兵部隊等方面,在培養指揮人員方面,攻勳卓著。試問一下,這樣一位同志,怎麼可能是叛徒和間諜?如果連圖哈切夫斯基同志都是叛徒,那麼我布柳赫爾會不會是下一個接受審判的對象呢?所以,我便以日本關東軍在滿洲和朝鮮蠢蠢欲動為借口,沒有前往。在一周前的審判中,布瓊尼、葉戈羅夫兩位元帥和空軍司令員阿爾克斯尼斯同志陪同審訊,但是,這次審判極其草率,而且驚人地不公正,上午九時才開庭,午飯後不久就宣佈判決,圖哈切夫斯基元帥及同時受審的六位將軍,包括白俄羅斯軍區司令員烏博列維奇和基輔軍區司令員雅基爾、白俄羅斯軍區副司令員科爾克、軍長普裡馬科夫和費爾德曼、駐英大使武官普特納等都被判處死刑。隨後,他們就在內務部一座三層樓房的地下室被執行槍決了。

「同志們,大家說說看,這些曾經和我們朝夕相處的同志,為了蘇維埃獻出了自己的一切,現在卻被指證是叛徒,是間諜,能讓人信服嗎?可是沒有任何辦法,斯大林同志和葉若夫同志不給他們任何辯解的機會,只要進了內務部,好像除了死外別無選擇。這裡我不怕實話告訴大家,在過去的一周時間裡,葉若夫同志的心腹愛將——內務部遠東部長留希科夫同志先後從我們遠東軍區帶走了五百多人,許多都是我們紅軍的基層指揮員。」

說到這裡,布柳赫爾轉向太平洋艦隊司令維克特洛夫和坐在他身邊的政委基雷耶夫:

「維克特洛夫、基雷耶夫同志,恐怕你們還不知道,你們倆的姓名也在留希科夫同志的逮捕名單上,但是從昨天上午下達命令開始,他先後派出的四撥內務部抓捕隊伍,都被我的人幹掉了。現在遠東地區的內務部人心惶惶,躲在哈巴羅夫斯克的遠東分部裡不敢出來,傍晚時葉若夫同志已經打電話前來關切。」

維克特洛夫和基雷耶夫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看向布柳赫爾的眼神中,充滿了惶恐與無助。

布柳赫爾搖搖頭,又對阿穆爾第二軍軍長安東洛夫和政委安德列斯道:「安東洛夫、安德列斯同志,你們則在內務部下一批的抓捕名單上,罪名是出賣蘇維埃的利益,充當日本人的奸細。」

安東洛夫和安德列斯相視一眼,歎息一聲,非常痛苦和無奈地低下頭,不過從他們顫抖的手和軀體,可以感受到他們內心所受的煎熬。

遠東空軍部長拉平憤憤不平地說:「膽小鬼,都是膽小鬼!除了膽怯,你們還能做什麼?你們要明白,你們是蘇維埃集團軍級的指揮員,面對反動派和日本人的千軍萬馬都不怕,為什麼會怕那些只喜歡在背後捅刀子的內務部和契卡的工作人員?再說了,現在你們都好好地坐在這兒,就說明司令員在傾盡所能幫助你們呢?可你們在做什麼呢?你們在膽怯,你們在恐懼下一次逮捕的到來,而不想辦法如何避免,我鄙視你們!」

維克特洛夫憤怒地猛捶面前的桌面:「拉平同志,你又沒上內務部的黑名單,怎麼知道其中的可怕之處?我們考慮的不是我們自己的安全,而是我們的家人,一旦進了內務部,我們的妻子兒女,都會受到那群魔鬼的凌辱,生不如死。我們為此而感到恐懼,感到絕望,難道有什麼可指責的嗎?」

拉平「哧」的一笑,大聲說道:「我不知道?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抓捕你們的命令畢竟目前還止限於紙面上,而我卻已經感受過內務部的盛情款待了。遠東地區幾乎所有人都清楚,我長期擔任元帥同志的助手,所以擔任空軍部長以來,有時候也會幫助元帥管理一下軍區的事情。

「前兩天元帥到了符拉迪沃斯托克,留希科夫打來電話,說是我們軍區中層有一批人被日本奸細滲透,想要找我瞭解一下情況。當時我沒有任何防備,就帶著幾個警衛員,開車去了內務部,沒想到一到那兒,我的幾個戰士就被下了槍,我也被帶到地下室,在那裡我看到了我的妻子和女兒——她們是被內務部的同志,從工作的單位和學校騙到那兒的。」

說到這裡,拉平一張臉變得無比猙獰,一下子站起,脫掉身上的軍裝和裡面的襯衣,滿身的鞭痕和烙鐵的印跡一下子顯現出來:「他們是一群卑鄙無恥的狗賊,竟然讓我的妻子和女兒指正我是日奸和賣國賊,然後必須與我脫離關係;我妻子和女兒不順從,他們就打她們,脫光了衣服,用鞭子抽,要烙鐵烙,這些對付階級敵人的刑具,卻用到了我的家人身上,我的憤怒你們能理解嗎?

「很快,他們又把目標盯上了我,拷打、灌辣椒水、用針扎,什麼刑罰都用上了,讓我認罪,說我只有主動交代問題,我的妻子女兒才可以得到赦免,他們還誘導我,要我出面指證元帥,說主犯和從犯的區別很大。好在我終於咬牙挺過來了,司令部的同志們感覺情況不對,通知了元帥同志,元帥立即飛回哈巴羅夫斯克,親自帶著潘菲洛夫上校的獨立機械化第二旅,把內務部遠東部大樓團團圍住,那些傢伙看到黑黝黝的炮口,一下子慌了,連忙把我和我的妻子女兒給放了出來。唉,若不是元帥同志英明果斷,我也不知道最終能否挺過那些酷刑。」

說到這裡,拉平眼睛紅紅的,唏噓不已。

整個會議室裡,一片寂靜,所有人心裡都無比的恐慌。顯而易見,內務部和契卡已經盯上了遠東軍區,白俄羅斯軍區、基輔軍區等被連鍋端掉的恐怖傳聞,讓一干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將帥也驚秫不已。

布柳赫爾目光掃視一圈,輕輕點了點頭:「沒錯,莫斯科方面已經在制定和部署關於清除我們遠東軍區高層的計劃了,很不幸,我們在座的都榜上有名,所以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如何自救,如何在目前這種對革命同志展開的無情大屠殺中,平安地過渡過去。大家都說說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柳申科夫目光嚴峻:「我先申明一下,我並不是反對布爾什維克,反對斯大林同志,反對我們偉大的蘇維埃,我只是不想自己和家人做無謂的犧牲。好吧,我先拋磚引玉,談談我的看法......在我看來,我們遠東地區比著蘇維埃其他地方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首先,遠東地區地廣人稀,所以早在七年前,也就是第一個五年計劃實行後的第二年,蘇維埃中央便制定了加大向遠東地區移民的方案,其中許多政策解除了我們今天的顧慮。比如最先實行的從遠東紅軍中退伍的指戰員必須定居遠東的政策,這就讓我們遠東軍區擁有了許多熟練的老兵,後來這一條發展到每一位從遠東軍區退役的老兵的家屬,都必須遷移到遠東來;再後來,蘇維埃中央看到這樣移民見效太慢,又制定強制措施,每一位在遠東服役的將士,其家屬也必須遷移到遠東,當時給出的理由是解除軍人的思鄉之情,讓骨肉、親人團聚;再發展到後來,則演變為每一位前來遠東地區的入伍新兵還有支援邊疆建設的青年突擊隊員,也必須把家屬帶到遠東來了。

「三年前,《真理報》刊登了我們軍區一位叫達格洛娃的團長夫人的公開信,她在信中呼籲,姑娘們,到遠東去!那裡比蘇維埃其他任何地方都更需要你們做出奉獻!,以此為開端,中央在全蘇維埃範圍內開展了女青年向我們遠東移民的愛國運動,蘇維埃為響應運動的青年女孩和其家庭發放每戶一萬盧布。這個運動持續進行到現在,已經有近五十萬十六歲到二十五歲的女青年來到遠東,從事各種職業,大大改善了我們遠東地區的性別比例。這一系列為了給遠東補充人口而制定的政策,充分保證了在特殊情況下遠東地區的團結與穩定,也就是說,我們的將士沒有其他地方的後顧之憂。

「其次,經過第一個和第二個五年計劃,遠東地區的工農業發展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提高了遠東地區經濟自給自足的能力。目前,伊爾庫茨克以東地區,有一千一百多萬人口,佔整個蘇維埃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同時,我們還擁有了包括阿穆爾共青城、列索扎沃茨克、馬加丹、蘇昌、阿爾加奧姆等新興城市,擁有包括採礦、冶金、造船、機械、金屬加工、建材、電力、木材加工等較為齊全的工業門類,機床、拖拉機、汽車、無軌電車車廂、鐵路設備及農業機器的生產有了一定規模。當然,最為重要的是,我們可以自己建造槍炮、飛機、坦克,雖然產量肯定比不上歐洲和烏拉爾地區,但是對於我們遠東來說,已經足夠了!

「第三,遠東有著獨立的傳統。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遠東建立了遠東共和國這個獨立政權,在日本和蘇維埃之間充當一個緩衝國家的角色,列寧同志還公開承認了這個政權。當時的遠東共和國統治區域有外貝加爾、阿穆爾、沿海、勘察加各州,薩哈林和中東鐵路也歸其所有,布柳赫爾元帥就是共和國陸軍部長和人民軍總司令,直到二二年年末才併入蘇維埃。另外,不管是遠東軍區的紅軍戰士和軍官,又或者是青年突擊隊員及愛達格洛娃們,一旦到了遠東,就像是被祖國遺棄一樣,特別是這些年來近乎苛刻的移民政策,只要一家人中有一個到遠東來,就意味著全家被放逐,搞得很多家庭不得安寧,對蘇維埃的牢騷和意見也有許多。如果我們在背後推波助瀾,想必憤怒的民眾會幫助我們解決一些麻煩。

「第四,目前在整個蘇維埃進行的大清洗,嚇壞了所有人。大家想想看,昨天還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今天就被人帶走槍斃,或者乾脆就是自己的親屬和朋友遭遇劫難,誰心裡不是惶惶不安,擔心自己會成為下一個被屠殺的對象?如今,連我們這些蘇維埃的保護者都處於懸崖邊緣,誰還能指望有人出面剎住這股愈演愈烈的肅反風潮?恐懼會讓人做出許多瘋狂的舉動,只要我們因勢利導,遠東一千一百萬民眾都會成為我們的堅強後盾。

「第五,我們遠東軍區不同於蘇維埃其他軍區,軍事指揮和思想政治教育看似是兩套不同的班子在施行,實際上由於在平日工作中的交流與融合,我們的軍事長官和政治委員之間並沒有出現分歧和隔閡。並且,在我們的遠東軍裡,一直沒有引入人民內務委員制度,所以我們的各級指揮員對於部隊,有著絕對的控制權。當然,現在由於莫斯科方面對我們整個軍區領導層的不滿,脆弱的平衡很快會打破,若是我們不奮起抗爭,那麼下一個清洗的對象必將是我們!」

說到這裡,柳申科夫再次重申:「我說了那麼多,並不是要反對我們的信仰,反對斯大林同志,我只是想通過一些表明我們遠東軍區態度的方式方法,讓斯大林同志明白他在做什麼。大清洗從前年開始,大概有一半的最高蘇維埃成員和四萬名紅軍軍官、四十多萬紅軍戰士被撤職並關押,流放至西伯利亞的古拉格或者直接被處決,若是這股浪潮繼續蔓延下去,我懷疑我們的紅軍還能不能打仗,在面對日本和德國法西斯侵略的時候,我們用什麼來保衛我們的紅色政權?」

柳申科夫的話,引起了與會者的強烈共鳴,討論聲不絕於耳。

布柳赫爾默默點頭,關於這些問題,事前他和柳申科夫、瓦西裡都討論過,為了自保,杜絕人民內務委員會和契卡在遠東地區的一切行動是必要的,當然,這不意味著遠東地區要公開與蘇維埃決裂,上級和中央的同志來了,照樣歡迎和款待,但是想要逮捕遠東軍區任何一個人,或者召集軍政幹部到莫斯科開會,那就恕不奉陪了。

瓦西裡看到有些人眼中有些惶恐和茫然,和聲安慰道:「情況再壞,也沒有比上內務部和契卡的黑名單更壞的了,我們為什麼不放手一搏呢?說實話,我對蘇維埃是有感情的,但是有感情就要我們和我們的家人逆來順受,引頸受戮?現在人民內務委員會已經是天怒人怨,我們必須要表現出軍方的強硬立場,引起斯大林同志的關注。如果因為我們的果斷行動,帶來整個蘇維埃高層的反思,我願意在大清洗結束後接受任意處罰。」

布柳赫爾擺擺手:「要承擔責任也是由我來帶頭,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不過,我希望事情會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同志們,大家不要擔心我們會和蘇維埃開戰,現在國內國際的局勢非常複雜,去年德國、日本簽訂了《德日產國際協定》,直接針對蘇維埃,斯大林同志也擔心我們會真的倒向日本,那樣蘇維埃就會失去遠東,進而失去亞洲。大家也不要擔心蘇維埃對遠東地區進行物資封鎖,導致我們生活艱難,事實上在今天開會之前,我們已經與同情我們遭遇的中國同志取得了聯繫,他們答應幫助我們改良農業技術,建立起門類更為齊全的輕重工業體系,充分利用遠東地區豐富的土地和礦產資源,發展遠東地區的經濟。」

隨後,別爾扎林上校站起來,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出使雞寧的經歷和感受,特別提到了抗日救國軍第一師的裝備和訓練,以及官兵一致軍民魚水的情形,認為在遠東軍區的幫助下,這支部隊在東北地區長期地堅持下去並牽扯關東軍的兵力是完全可以實現的。最後,別爾扎林非常嚴肅地說:

「從他們高層的回復來看,是非常有誠意的,很快第一批援助物資便會裝船運來符拉迪沃斯托克港,並且他們還提供了一系列提高農業生產的建議,我看到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確信如果一旦按照中國專家的方法改進我們的生產,那麼遠東地區實現農業的豐收,糧食方面自給自足很快就會達成。尤其是那個在遠東大規模建設日光溫室的構想,如果真的成為現實,那麼就算是在嚴寒的冬天,我們也可以吃到新鮮蔬菜,這對提高我們遠東軍區在民眾心目中的地位非常重要,也值得嘗試。」

會議室裡交頭接耳一番,布柳赫爾點點頭:「我也看過了安毅送來的簡略資料,設想極為巧妙......這幾天,駐蒙軍、貝加爾湖軍區先後向我來電,表達了共同進退的意願,所以我準備正式啟動遠東振興計劃。第一步是派出我們的機械化部隊,前往西伯利亞的古拉格集中營,把關押在那裡的一百多萬包括各級紅軍指戰員、科技工作者在內的服刑人員搶救出來,全部帶到我們遠東,充實我們的人口和戰力,並且提高遠東的科研水平;第二步計劃是盡快斷絕西伯利亞鐵路交通,在所有通向遠東地區的山口設置哨卡,以減輕遭遇突然打擊的可能;第三,盡快啟動與中國方面的合作,不管最後我們功過如何,若是能夠切實改善人民群眾的生活水平,我們也算是對得起我們的良心。」

會議室裡先是一片沉默,隨後掌聲稀疏響起,逐漸稠密,最後幾乎每一個人都站起來熱烈鼓掌。這一刻,幾乎所有人的野心都被挑動了,對於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反倒不那麼擔心。正如布柳赫爾所言,現在遠東地區宛若鐵板一塊,蘇維埃中央除非想把建設多年的遠東地區徹底推倒重來,甚至把遠東親手送入日本人手裡,那麼和平對峙、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是最好的選擇。

別爾扎林看到大家統一了思想,笑著說道:「元帥同志的那個學生真有意思,竟然讓他的手下給了我幾分歌譜,我回來後試著讓會音律的人一一演唱一遍,發現曲調優美極了,完全是為咱們蘇維埃和紅軍所做的詞曲,我真沒想到,那位將軍除了打仗厲害,在詞曲的造詣上也那麼高。」

柳申科夫點點頭:「安是一個天才,當初是我教他的手風琴,他不僅很快學會,還舉一反三,在我離開黃埔的時候,他送上了一首自己作詞作曲的、非常優美的曲子,我至今還記得那優美的曲調。」

瓦西裡附和地道:「沒錯,我可是親耳聽到的。不知道這次他創作的幾首歌曲質量如何,別爾扎林,你可不要敝帚自珍啊!」

別爾扎林聳聳肩:「哪兒能呢?我現在就給大家哼哼...... 深夜花園裡,四處靜悄悄,只有樹葉在沙沙響......長夜快過去,天色濛濛亮,衷心祝福你好姑娘,但願從今後,你我永不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歌聲優美,曲調動人,一時間眾人聽得癡了。

一曲終了,積壓在心頭的煩悶,似乎也隨之消失不見,大家都閉目哼唱著,誰也不願意打破這份難得的寧靜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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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六章 幫個人場

凌晨一點,南京中央軍委會議室裡,燈火通明。

幾乎所有的將校都沒有離開,依舊聚集在地圖前,不停地看著參謀人員把代表中日雙方軍隊的紅黑小旗在平津地圖上更換,研討戰局的進展。

蔣介石了無睡意,拉上從上海趕回來匯報備戰工作的張治中,來到隔壁的小會議室裡,親切攀談。

早在去年的三月,蔣介石為了準備對日作戰,把全國劃為幾個國防區,其中張治中兼任京滬區的軍事負責長官。受令伊始,張治中便利用其中央軍校教育長的身份,在軍校東大樓教育長辦公室的旁邊,設置了一個高級教官室,作為備戰的實際司令部。從軍校調撥的工作人員,文的進入秘書處,武的進入參謀處,這樣對日備戰的班子便初步搭建起來了。半個月後,高級教官室遷移至蘇州獅子林,後因人手增加,又遷移至留園,更名為「中央軍校野營辦事處」。隨後,一批又一批的參謀人員到淞滬線、蘇福線、錫澄線一帶實地偵察、測量、繪製地圖,完成了戰術作業和初步的作戰方案,並開始構築淞滬線、蘇福線和錫澄線一帶的國防工事和小炮機關鎗據點。進入三六年年底,張治中又設置了軍事研究委員會和政治研究委員會兩個機構,搜集日本的軍事和社會科學資料,著重研究日本的軍事、政治、經濟、社會、外交、文化等各方面的情報。

同時,針對日軍在上海頻繁地進行軍事演習,並派遣艦隊到寶山、福山鎮、段山港、滸湧各港口測量水位,積極圖謀進犯之現象,張治中又將三十六師由無錫推進至蘇州附近,將八十七師由江陰推進至常熟、福山一帶,將駐防南京的八十八師調至江陰、無錫,並秘密擴充上海保安總團。可惜西安事變的發生,導致預先的所有佈局均告落空,京滬一線的備戰工作陷於停滯。

盧溝橋事變後,張治中正式接受京滬警備司令官職務,開始部署在上海的防禦事宜:八十七師和八十八師按照原定計劃到位,第二師補充旅一團化裝為上海保安隊,入駐虹橋、龍華西飛機場,二團化裝為憲兵,進駐松江,並調江蘇保安旅第二團接替瀏河方面的江面警戒任務,將原保安第四團調至太倉附近,擔任岳王市、梅李兩區的防務。

蔣介石聽完張治中的介紹,頗為讚賞地點了點頭,隨後問道:「文白,如今平津一線激戰正酣,安毅率部連戰連捷,形勢一片大好,因此如果華東一線日本人不主動挑釁,我方實不宜破壞上海之和平,自損資源。你以為如何?」

張治中深以為然,但還是補充道:「我也不願意在上海開戰,畢竟上海是我國經濟重心,系世界視聽,乃我國對外之窗口,一旦受戰火波及,損失將極為巨大。但是,如果敵人有下列症狀,我將不得不先發制人:其一,敵派遣陸軍師團來滬,已開始登輪輸送;其二,敵派航空母艦來滬;其三,敵派大量艦隊來滬集結;其四,敵在滬提出無理要求,甚至限期答覆;以上四條,任意滿足其中一項,即可斷定敵人欲在上海開闢新的戰場。為了避免刺激日本人,我們駐紮上海的軍隊很少,大部分都在蘇、常以西地區,輸送展開需要一定時間,因此確認日方意圖後,我將先行出手解除上海日軍之武裝,挾為人質,以威脅日軍,使其不能將上海作為戰場。」

蔣介石沉思不語,小會議室裡陷入一片死寂。

......

凌晨兩點,北平城東南十五公里,辛店橋,二十九軍三十八師前線指揮部。

剛剛從前線趕回來的三十八師師長張自忠心裡非常矛盾,四個小時之前,南面的安家軍第十七軍副軍長魯逸軒突然發來一份電報,非常客氣地通報說第十七師、第四十師、第六十八師已向武清至廊坊一線之日軍發起總攻,懇請張自忠及三十八師將士予以配合。

這一意外消息,令三十八師將校無比興奮。

但短暫的激動過後,七嘴八舌的懷疑聲隨之響起。這時少將副師長兼一一二旅旅長黃維綱突然想到了什麼,有些驚駭地詢問:安家軍怎麼知道咱們的通訊密電碼的?眾將校一聽,頓時警醒過來,整個指揮部均裡一片驚疑不定的議論。

受命增援而來、並率部與三十八師一起苦戰了兩天兩夜的騎九師中將師長鄭大章也是一臉的沉重。他和張自忠一樣,非常的震驚,自己軍隊自以為絕密的密電碼如今都被人拿到了,而且還毫無顧忌地用來與自己聯繫,這是一種多麼大的危機和嚴重的洩密事件啊!

要是日本人也同樣獲得了本軍的通訊密電碼,其結果……張自忠和鄭大章恐懼地對視一眼,想都不敢往下想了。

連日來,兩個師四個旅的守軍在日軍兩個旅團一次又一次的進攻中,在日軍戰機一波又一波肆無忌憚的轟炸掃射之下,損失慘重,預備隊全都調上了前線,方能擋住日軍的瘋狂衝擊,搖搖欲墜的陣地三次化險為夷,堪堪穩住,得知詳情的宋哲元早在昨日下午已經下達命令:實在守不住就退到北平城裡。

這個關鍵時刻,此前一直按兵不動的安家軍突然示好,請求協同作戰,無疑讓張自忠等人鬆了口氣之餘,驚愕不已。

反覆斟酌考慮之後,張自忠接受了鄭大章和自己參謀長的建議,親臨黃村前線觀戰,以判斷安家軍來電的真實性。

張自忠等人抵達前線時,正逢日軍開始又一輪密集炮擊。

南面方圓五公里地界,到處是明滅的火光和蒸騰的硝煙,如同日軍連日來每一次發起衝鋒前一樣,所有人的心都緊了起來:不知道一波攻防戰之後,又將戰損多少英勇的將士?

可是半個小時之後,收縮防線嚴陣以待的三十八師和騎九師將士,並沒有等來日軍的瘋狂衝鋒,對面陣地上的炮擊聲和槍聲已經漸漸地停止下來,最後趨於平靜。

作戰經驗無比豐富的張自忠和鄭大章立即意識到日軍真的撤退了,安家軍第十七軍副軍長魯逸軒突如其來的電報內容是真實可信的,張自忠心中突然湧出一個念頭——解除本部兩面受敵危機的絕佳戰機,或許就在眼前。

當下,張自忠急令各部,立即救治傷員,原地休整之後已是凌晨四點。

張自忠和鄭大章等將校迅速返回辛店橋指揮部,一進門就接到了魯逸軒再次發來的詳細通報:

「第五軍團萬福麟第五十三軍、龐炳勳第四十軍已經成功逼近天津城南,正在與日軍第五師團展開空前激烈的混戰,第四十軍獨立旅成功襲擊日軍新建成的塘沽軍用機場,摧毀日軍戰機十一架,消滅日軍機場守備大隊六百餘人;第十七軍楊九霄師攻克武清縣城,目前正在簫無裝甲突擊旅的配合下,一路攻向天津;章祖穎第十七師仍在與廊坊日軍馳援而至的冀東偽軍第三旅苦戰,日軍防禦圈已經被壓縮到廊坊城中,旦夕可下;李金龍第六十八師成功阻擊南下支援廊坊的日軍第一九師團,根據可靠情報,攻打黃村的日軍第二十旅團及駐屯軍直屬步兵、炮兵聯隊已經南撤,約在兩個半小時後到達廊坊以北十一公里之馬坊莊,與被我軍擊退的第一九師團匯合,企圖在強大炮火的支援下,擊潰我軍李金龍師的阻擊,進而達到馳援廊坊日軍的目的。懇請三十八師、騎九師將士,把握時機,盡快出擊,從背後攻擊和牽制自黃村一線南撤的日軍主力,配合第五軍團各部,完成包圍天津的戰略目的……」

張自忠把電文遞給了身旁關切注視的鄭大章,走到地圖前,久久不動,指揮部裡氣氛凝重,一片沉默,數十雙眼睛都注視著主帥張自忠。

鄭大章把電文遞給三十八師參謀長,來到張自忠身邊,低聲問道:「安家軍不動則已,一動就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不得不佩服啊!按我說,這是個殲敵的大好機會,原本咱們最為擔心的日軍第一九師團,已經南下馳援廊坊,咱們面臨的壓力驟然大減,哪怕不能重創匆忙南撤的日軍,至少也能衝上去咬下一塊肉來。藎忱兄,如果你能下定決心,我把剩下的騎兵集中起來一起上,狠狠操他娘的一傢伙再後撤都沒問題。」

張自忠抬起頭來,眉頭皺得緊緊的:「可是——宋司令在北平城裡也不好受啊!北平北面日軍三個旅團來犯,南面豐台至南苑一線我三十七師和一三二師仍在與日軍展開激戰,目前來看都倒是沒有什麼危險,唯獨你我兩個師的處境最為艱難。

「如今第五軍團出其不意,用兩個軍從南面猛攻天津,吸引了天津日軍大部主力,再用第十七軍攻擊兵力薄弱的武清至廊坊一線,進而掉頭南下攻打天津,使得天津日軍南北同時受敵,只能固守而不能出擊,第五軍團也因此牢牢地把握了戰場主動權。

「如果我分析不錯的話,魯逸軒是代表安將軍和咱們聯繫的,安將軍的目的很可能不是天津城,而是企圖最大可能地消滅日軍第二十師團和第一九師團之有生力量!」

鄭大章非常震驚:「你確定嗎?如果是這樣,安家軍豈不是全力以赴,孤注一擲了?」

「這個——我也不敢說確定,但是,我知道安家軍從來都不打攻堅戰,而且第十七師裝備先進,火力強橫,擁有近兩萬官兵,為何苦戰了五個多小時,仍然沒有攻佔只有五千多日軍和四千多偽軍駐守的廊坊?此事可疑啊!」

張自忠反問鄭大章,目光卻轉到了副師長黃維綱的臉上。

黃維綱雙目圓睜:「師座,你的意思是......第十七師對廊坊的進攻是攻而不佔,把李金龍師擺在廊坊以北阻擊敵人也是假象,目的是吸引日軍兩個師團主力匯聚於廊坊一線,再聚而殲之?」

「不太可能吧,第五軍團楊九霄師和那個據說是戰力強橫的裝甲突擊旅都已南下攻打天津去了,僅僅以兩個師的兵力就要想吞掉日軍兩個師團,這也太過兒戲了吧?」參謀長連連搖頭,一臉的不可置信。

張治中沉思片刻,抬起頭來:「我明白了!安毅此子,果然是不同凡響,一出手就是個大手筆啊!傳我命令,各旅各團只要能站起來的弟兄,都給我把槍抗起來,咱們也要去幫個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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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七章 廊坊戰役(一)

夜幕下的韓家祠堂,外表上看起來異常安靜,祠堂內卻一片忙碌,電話鈴聲此起彼伏,無線電台滴滴答答的聲音,不絕於耳,第十七軍司令部三十餘名參謀人員各司其職,忙而不亂,擺放在正堂正中位置的大桌周圍,卻只有第五軍團副司令張承柱和第十七軍副軍長魯逸軒兩人。

張承柱是一小時前趕來的,他的到來,讓第十七軍東線指揮部驟然升級,成為第五軍團東線指揮部。

張承柱的職務和軍銜都比魯逸軒要高,但張承柱並沒有過多地干涉魯逸軒的指揮,反而全力協助魯逸軒開展工作,甘當參謀,利用自己與華北、華中各軍良好的個人關係和威望,傾盡所能幫助魯逸軒,同時也給魯逸軒再壓上了一副擔子——如果戰局需要,授權魯逸軒可用軍團司令部的名義,直接對進攻天津南面的萬福麟、龐炳勳下達指令,並可根據戰場實際情況,隨時與二十九軍進行聯繫與協同。

與張承柱一同到來的,是一百三十餘輛彈藥物資運輸車隊和三個新兵團。三個團六千將士,將擔負起向前線各部輸送彈藥給養、撤下輕重傷員的任務,前線野戰醫院早已在前日下午建立,隱藏在韓家祠堂側後方兩百餘米長的大清河畔的柳樹林中。

魯逸軒以及第十七軍將校對軍團司令部的放權非常驚訝也非常感動,安毅、胡家林、張承柱的放權行為,不但是一種寶貴的信任,也是一種無形的鞭策和鼓勵。當張承柱當著眾將帥宣佈「前線指揮部可根據戰事進程要求中央空軍協同作戰」時,魯逸軒和身邊將校們激動萬分,同時也體會到一種沉重的壓力。

才華橫溢性格嚴謹的魯逸軒,是安家軍將士公認的智將,通過他麾下直屬各部機關高效的工作和有條不紊一絲不苟的態度,就能看出這位先後畢業於黃埔軍校和伏龍芝軍事學院並率部征戰多年的將領,已經完全成熟起來,並已建立起自己的形象,塑造出自己獨特的風格。被全國的廣播電台和報紙雜誌稱為「廊坊戰役」的戰事進行到現在,未有任何地方脫離魯逸軒的掌控,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順利進行,取得的戰果比安毅和第五軍團司令部所期望的還要好,由此足以看出魯逸軒傑出的指揮才華。

「報告:李金龍師長來電,從北面黃村一線南下的日軍第二十師團主力,已經與第一九師團匯合,預計日軍將在一個小時之後發動進攻。」第十七軍參謀處長文俊浩來到魯逸軒和張承柱對面,隔著桌子大聲稟報。

魯逸軒看了看表,抬起頭平靜地下令:「兩個命令:一、致電十七師章祖穎師長,必須在一個小時之內拿下廊坊;二、命令簫無旅長,裝甲旅立即掉頭北上,按原定計劃行動,必須在兩個小時之內進入攻擊區域。」

「是!」

魯逸軒望向右前方:「秦處長。」

「到!」

通訊處長秦振邦離開參謀組,跑步前來。

「立即致電張自忠將軍,請求友軍加快追擊速度,盡可能向日軍二十師團施加壓力,有何要求儘管提出來,我軍將盡一切努力給予幫助。」魯逸軒下令。

「是!」

魯逸軒最後轉向張承柱:「承柱大哥,周至柔將軍那裡我說不動他,麻煩你致電安司令和胡司令,要求中央空軍從天亮開始,盡可能為我裝甲部隊提供空中掩護,如有可能,盡量給予廊坊一線有力支持。

「現在是凌晨三點二十分,距離天亮僅有兩個半小時,我們必須在上午七點之前完成對日軍的三面包圍並發動總攻,如果延誤的話,日軍的空中優勢將會給我們帶來很大麻煩,增加不必要的傷亡,也就難以達到此戰的預定目的。」

「沒問題,我會把你的意見及時上呈。」張承柱欣然答應。

......

凌晨三點三十分,保定,第五軍團司令部。

指揮大廳裡將校雲集,氣氛緊張,各部參謀人員腳步匆匆,一點兒也不比靠近戰場的東線指揮部輕鬆。

經過一天的相處,空軍司令周至柔已經逐漸適應安家軍司令部的作戰氛圍,開始熟悉安家軍的兩級指揮系統,此刻仍然對嚴謹高效同心同德的安家軍將校滿懷欽佩。在調入空軍之前,擔任陳誠第十一師參謀長和十八軍副軍長的周至柔,也有過豐富的作戰指揮閱歷,但從未看到過如同安家軍這般先進科學高效嚴謹的指揮系統。

令周至柔感歎的是,安家軍的後勤系統極為完善,尚未開戰,一南一北兩個野戰醫院已經建立,而且每個醫院的醫務人員都在三百人以上,同時每個醫院還配備一個警衛營、一個運輸連和一個工兵連,後勤處將校及司令部參謀人員對物資消耗的預計、運輸路線的制定、武器彈藥補給的計算以及安全保衛等等,均以計劃書的方式提交司令部審核研討,一旦批准立即迅速實施,前線作戰官兵毫無後顧之憂,能將全副精力投入到作戰之中。

周至柔從頻頻發來的戰報中獲知,攻打天津南面的五十三軍和四十軍已經出現了高達三千五百人以上的傷亡,均得到安家軍派遣的野戰醫院的及時救治,統計數字就是野戰醫院發送過來的。

截至一小時前,苦戰了近九個小時的萬福麟部和龐炳勳部,已經抬下兩千五百餘受傷官兵,兩軍在天津日軍的頑強阻擊下,仍然奮勇向前推進,其中龐炳勳部負責的右翼戰場,竟然將日軍板垣師團擊退了三公里,把戰線推到距離天津城僅僅兩公里的李家樓一線。

這兩支不屬於安家軍系統也不屬於中央軍系統的部隊,在安毅和胡家林的指揮下,打得如此頑強、如此堅決,足以令人驚歎於安毅等人的人緣和指揮水平,正是這兩個雜牌軍在龐大的戰役中率先發動,奮勇向前,才牢牢地牽制了天津日軍,並迫使日軍做出錯誤判斷,為整個戰役的順利開展立下首功。

周至柔可以預計,此戰結束,不管結果如何,打了半輩子內戰的萬福麟和龐炳勳,不但威名傳遍天下,而且晉級晉銜勢在必得,五十三軍和四十軍哪怕打殘了,都能獲得輿論和全國人民的大力褒獎援助,因為,通過安家軍的川南人民廣播電台和全國各大報紙的大力宣傳,「抗日英雄軍」、「抗日名將」等等讚譽,都已經落到了萬福麟、龐炳勳及他們的部隊頭上,名震全軍譽滿全國的安家軍文工團,此時此刻正在萬福麟和龐炳勳兩軍陣地後方,拿著銅鑼、快板,又唱又跳,鼓舞軍心士氣。

「至柔兄想什麼呢?」

黃應武悄然來到周至柔身邊,並肩站立,一同望向牆上的大型作戰態勢圖。

周至柔微微一笑,揉揉有些發澀的眼瞼,對站在前面一排的安毅、胡家林等將領揚了揚下巴:「你們安司令和胡司令經常這樣熬夜?」

黃應武遞給周至柔一支煙:「安司令和胡司令都是精力旺盛之人,連續兩三天不睡覺是常有的事,全軍恐怕沒幾個人比得上,當然,得先排除夏儉和顧長風那兩個瘋子才行。」

周至柔禁不住咧嘴笑了,看到安毅的作戰處長方鵬翔走到地圖前拿起指揮棒,立即收起笑容,向站在自己左手邊的空軍參謀長低聲說道:「看著點兒,對你今後或有啟發。」

鬍子拉碴的方鵬翔向眾將略微示意,開始通報戰情:

「最新戰報,由於龐炳勳將軍第四十軍的出色表現,迫使五十三軍面對的日軍為避免兩面受敵,再次向後撤退,五十三軍和四十軍攻擊線整體向前推進了二點五公里,與天津城下的日軍形成對峙狀態,出色地完成了軍團下達的作戰任務。

「由於兩軍已經苦戰了九個多小時,將士體力消耗巨大,無法繼續發動上規模的進攻,而且彈藥補給有些跟不上了,但在天亮以前,同樣傷亡巨大疲憊不堪的日軍,無法組織起上規模的反擊。」

眾將校臉上一片笑容,方鵬翔接著通報:「東線魯逸軒軍長來電,第十七師經過一個半小時的猛烈衝鋒,一舉擊破廊坊日軍防線,成功地將廊坊守敵合圍,估計在凌晨四點三十分以前,將徹底殲滅守敵,結束戰鬥;其次,十七軍右翼戰線出現了新的變化,率部進攻天津北郊的楊九霄將軍第四十師,看到身後的簫無裝甲旅調頭北上,求戰心切之下提前率部北上,弄得暫代十七軍預備師師長的隨康將軍無所適從,不得不率領五個新兵團匆忙接管四十師留下的防禦陣地。如此一來,正在拆鐵軌的隨康預備師,只能臨時擔負起阻擊天津日軍北上的任務,卻不能跟在四十師後面、以主動出擊的方式,有力牽制天津方面的日軍。」

眾將帥面面相覷,一片嘩然,胡家林黑著臉問道:「魯逸軒副軍長對擅自行動的楊九霄有何處理意見?」

「還沒有,魯副軍長只是上呈了情況。」

方鵬翔暗暗吃驚,安家軍成軍以來,像楊九霄這樣公然違抗命令的行為還是第一次出現,方鵬翔心底不禁為楊九霄擔心起來。

胡家林轉向安毅,徵詢他的意見。安毅搖頭一歎,靠上去低聲提出建議:「既然如此,就讓他繼續北上吧,不過也不讓他這麼好受,命令他快速行軍,不管他用什麼辦法,必須在天亮以前到達廊坊以東的無梁廟至東馬坊一線,先牢牢堵住包圍圈內的日軍退路再說,否則,按軍法從事。」

胡家林釋然一笑,叫過軍團參謀長黃智,如此這般吩咐一遍,再次望向方鵬翔,示意他繼續。

方鵬翔點了點頭,抬起指揮棒,指向馬坊莊至鳳河營一線:「李金龍將軍率六十八師弟兄,已經打退日軍一九師團三次衝鋒,戰損情況尚未樂觀,但是,從北面撤下的日軍第二十團等部已經到來,敵軍總兵力已經達到四萬左右,六十八師壓力倍增,魯副軍長預計,如果張自忠將軍部及時到來的話,六十八師能在天亮前穩守陣地,否則,估計只能頂住一個小時,或許達不到大量消耗敵人有生力量的目標。按照時間計算,馬坊莊一線的戰鬥應該打起來了,整個戰役中,馬坊莊是關鍵之戰,同時也是最為艱苦的一戰,說句不好聽的話,到黎明時分,六十八師能剩下一半就算不錯了。」

眾將沒有議論,一個個臉色沉重,心中也頗為傷感,對作為誘餌的六十八師將士無比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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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八章 廊坊戰役(二)

震耳欲聾的槍炮聲,淹沒了一切,三公里長的前沿陣地,到處是爆炸的烈焰和硝煙,一隊隊傷員被工兵營弟兄快速抬下來,接著把一箱箱彈藥送上火線。

日軍的第四次衝鋒異常猛烈,若不是六十八師炮團和各旅迫擊炮營擁有日軍無法比擬的打擊力,李金龍相信半小時前陣地就已經被高達三萬餘人的日軍突破。

值得慶幸的是,日軍的炮火密度及烈度逐漸降低,顯然是炮彈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儘管如此,日軍兩個師團主力匯合後發起的這一次大規模進攻,也讓六十八師三個旅損失近兩千將士。

戰場上爆炸的亮光延綿不斷,一束束機槍火舌,閃爍不停,陣地前沿密密麻麻全都是焦黑的彈坑和數不清的日軍屍體。

情急之下接近瘋狂的日軍已經殺紅了眼,前赴後繼地衝向六十八師阻擊陣地。在戰火紛飛的四十分鐘之內,兩千餘日軍兩次涉過小河,企圖繞擊陣地右肋,作為預備隊的六十八師師屬教導團不得不前出迎敵,幾乎糾纏在一起,混戰中利用普遍裝備的衝鋒鎗和輕機槍優勢火力,迎頭痛擊,付出傷亡三分之一的代價,終於擊退了狡猾的日軍,將整條陣線最後的一個漏洞彌補過來。

但自此開始,師長李金龍身邊除了護衛指揮部的警衛連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機動兵力可用。

接到急令馳援廊坊並穩守陣地的日軍也不好受,他們從未遇到過如此強大的炮火打擊和密集的機槍火力,率先到達發起三次衝鋒的第一九師團,已經傷亡了三千餘人,讓師團長山岡重厚中將急得破口大罵。

高速開來立即發起大規模衝鋒的第二十師團三個聯隊,在第一波衝鋒尚未發起之前,就被守軍猛烈的炮火和密集的迫擊炮彈炸得魂飛膽喪,混亂不堪,守軍長達十分鐘的炮火打擊好不容易停止,日軍立即發起猛烈衝鋒,但是在守軍密集的機槍火力網打擊下,瞬間潰敗,留在六十八師前沿陣地的日軍屍體高達一千五百餘具,一個照面下來,僅二十師團就死傷三千餘人,這是日軍進入華北以來又一次遭受的嚴重打擊。

川岸文三郎師團長信心動搖了,一次衝鋒就讓他無比震驚,面對的六十八師就像一塊巨大的鐵板,擋住了他南下收復廊坊進而馳援天津的道路。第一九師團將佐急躁不安的臉上滿是無法掩蓋的驚恐,陣地前沿密密麻麻的官兵屍體和不斷抬下的血肉模糊的官兵,終於讓再次遭遇強悍的安家軍的川岸文三郎、山岡重厚兩位師團長和他們麾下的將佐們心驚膽跳,叫苦不迭。

然而,軍令如山,駐屯軍司令香月清司給兩個師團的命令是:迅速擊潰包圍廊坊的安家軍,隨後必須在天亮之時衝到天津城北,擊潰圍攻天津城的安家軍一個師!

這一命令沒有半點兒討價還價的餘地,已經被安家軍擊敗過一次的川岸文三郎非常清楚,如果明天日出之前,自己這個代理總指揮都沒能率部趕到天津城北,等待他的絕不止撤職查辦押送回國那麼簡單。

短暫的商議過後,川岸文三郎終於說服包括山岡重厚在內的第一九師團將佐,憤然拔出佩刀,直指南方,以無比堅定的意志再次下達全體衝鋒的命令。

又一次無比慘烈的激戰隨即開始,密集的槍炮聲震天響起,陣陣叫喊聲、怒吼聲傳遍四野。

凌晨五點四十分,第五軍團東線指揮部。

「報告:六十八師激戰一晝夜,傷亡過半,師長李金龍請求撤退!」通信參謀大聲稟報。

「同意後撤,李師長和六十八師弟兄已經超額完成任務,可以撤了,命令六十八師迅速脫離戰場,向西撤退。另,命令楊九霄師高度戒備,緩慢移動,在日軍主力尚未攻打廊坊第十七軍之前,不准輕舉妄動!」魯逸軒果斷命令。

「是!」

張承柱目光從地圖上挪開,抬起頭道:「魯軍長,張自忠和鄭大章將軍率領的二十九軍兩個旅,目前與日軍距離仍有五公里左右,我很擔心敵人進入包圍圈之後發現上當,轉身突圍,向北面或者東北方向逃竄。以張自忠、鄭大章二位將軍南下追擊的兵力來看,估計很難攔住日軍逃路。所以我就想,是否可以把已經運動到十七師和四十師中間的簫無裝甲旅,快速調到四十師前方,牢牢擋住一馬平川的東北方向,把疲憊不堪的日軍牢牢圍在包圍圈裡,迅速予以剿滅?」

魯逸軒搖了搖頭,解釋道:「承柱大哥,日軍雖然損失重大且疲勞不堪,但是兩個師團加起來仍有三萬之眾,如果我們按常規圍殲的話,恐怕很難如願。再看我軍兵力佈置,我十七師殲滅廊坊守敵兩個大隊之後,全師兵力已降至一萬四千餘人,唯一滿員的四十師近兩萬將士,在楊九霄率領下,封住了廊坊以東,西撤的六十八師已經傷亡過半,難以再戰,哪怕加上我們佈置在廊坊西北三公里一線的直屬炮團、教導團和三個新編團共一萬官兵,這三個方向總兵力加起來也才四萬餘人,只能勉強構成東、南、西三面u型包圍,想完全合圍遠遠辦不到,只能寄望於張治中將軍的兩個旅堵住北面了。

「基於這一實際,我把簫無裝甲旅放到了u型包圍圈的東南角,目的就是一旦日軍主力攻到正面的第十七師前面,就讓簫無的裝甲旅毫不猶豫地衝進敵群之中,利用裝甲車的速度、衝擊力和兩挺輕重機槍的強大火力,展開突然的、猛烈的近距離屠殺,一舉打亂敵軍陣型,造成局部乃至整體的恐慌,三面的各軍將士隨即快速向中心地帶發起衝鋒,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地消滅日軍之有生力量。至於小股日軍潰逃,我們也無可奈何,就看張自忠將軍他們的本事了,能殺多少就殺多少吧。」

張承柱擦去額頭上冒出的汗水,呆呆望著神色平靜的魯逸軒,禁不住幽幽歎了口氣:「很險啊!估計咱們三個師的傷亡不會少,不過,也只有混戰近戰,打擊日軍的有生力量,才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魯逸軒點燃支煙,猛吸兩口,徐徐吐出:「大哥的心情小弟能夠理解,但小弟相信,此戰敵我之間的傷亡對比不會小,咱們犧牲一個弟兄,至少可以換回日軍三條命,值得了!」

......

凌晨六點,保定,第五軍團指揮部。

劉卿接到魯逸軒的戰報,欣喜若狂,深吸了口氣,略微調整激動的情緒,整整軍裝下擺端正軍帽,大步走出電訊室,來到大型地圖前的安毅側前方:「報告司令,魯軍長來電,日軍主力大部已進入我方設置的包圍圈,廊坊戰役總攻已於五分鐘前打響!」

安毅激動得緊緊握拳,胡家林、周至柔、黃應武、方鵬翔等將領禁不住齊聲歡呼,這一刻,等待了足足三天兩夜,耗費了全軍十萬將士的無數汗水和鮮血,魯逸軒的來電,無疑宣告全軍將士的艱辛努力終於取得成果,整個戰役的勝利猶如即將噴薄而出的朝陽,就在眼前。

「命令:致電萬福麟、龐炳勳將軍,立即對天津城南守敵發動一次不低於十分鐘的佯攻,隨後兩軍盡數後撤至琉璃河以南原有防線,安毅將親赴南京,為兩軍將士請功!」安毅興奮之下,聲音微微顫抖。

「是!」

安毅走到周至柔面前:「至柔兄,接下來就該輪到你了,我的雷達團也交給你來指揮!」

周至柔臉色紅潤,神色無比堅定:「放心吧,安司令,再有五分鐘,我的第九大隊十六架戰機就會升空,此後每隔三十分鐘就起飛一個中隊,定不讓日軍飛機在我華北上空耀武揚威!」

......

天邊的朝霞漸現,廊坊戰場上空卻是硝煙籠罩,暗無天日。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密集的槍聲交匯在一起,八十四輛裝甲車分成三個隊形,像箭頭一樣轟隆隆衝向密集的日軍,車載輕重機槍噴出憤怒的火舌,迎面的日軍在密集的彈雨中,成片倒下。

裝甲車轟隆隆的咆哮,淹沒了聲聲哀嚎,堅硬的裝甲將來不及逃跑的日軍撞得紛飛而起,濃烈的硝煙中,血霧蒸騰,無比慘烈。

強大的鋼鐵洪流,將方圓三公里範圍內的日軍分割成破碎的各個部分,從東、南、西三面衝上來的安家軍四萬將士,吼聲如雷,殺氣沖天,衝鋒鎗、手槍噴射出的子彈,密如急雨,不斷扔出的手雷,在魂飛魄散的日軍中接踵爆炸,三萬日軍在暴風驟雨般的打擊下,如同洪水中的朽木一般。

川岸文三郎等將佐眼見大勢已去,策馬北逃,成百上千的日軍士氣盡失,四處逃散,負隅頑抗之敵來不及拼刺刀,就被密集的子彈打成血葫蘆,銳不可當的戰車壓過一具具屍體,撞飛一個個日軍,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快速向北衝擊。

......

上午八點十分,南京,軍委大院指揮部。

指揮大廳裡將帥雲集,氣氛熱烈,從七點半開始,華北前線每一份戰報發來,就會激發陣陣驚呼聲,得知安家軍已經取得決定性勝利,正在乘勝追擊的捷報,滿堂響起了陣陣歡呼和掌聲。

「辭修,快去通知介公,告知廊坊戰役大捷啊!」李烈鈞抓住陳誠的手,無比激動地說道。

陳誠頻頻點頭:「好好……」

「蔣委員長到——」

身穿整潔戎裝的蔣介石大步走進指揮大廳,看到滿堂將校激動萬分地湧上來,一雙眼睛突然精光四射:「辭修、健生,廊坊戰役打完了?」

「報告委座,廊坊大捷!空前的大捷啊!」陳誠激動萬分地喊道。

白崇禧上前笑道:「初步統計,此役殲敵兩萬餘人,俘虜兩千餘人,十七軍各師仍在乘勝追擊,具體戰果還得等一段時間。」

蔣介石激動得微微顫抖:「傳令,嘉獎第五軍團……還有,立即向全國宣佈廊坊戰役大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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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九章 廊坊戰役(三)

「空襲——隱蔽——」

「轟轟……轟……」

密集的炸彈,自天而降,激戰過後,馬坊莊剩下的十幾座民居在激烈的爆炸聲中,灰飛煙滅。

熾熱的大地上,到處都是敵我官兵的屍體,渾身是血的鄭大章騎九師數百騎兵,在指揮官竭斯底裡的叫喊聲中,穿過濃烈的煙幕,在漫天落下的泥石中飛速逃散。

三十八師一一三旅將士此刻全都趴在安家軍第六十八師留下的戰壕裡,來不及衝進戰壕的官兵,則撲向一個個仍在冒煙的彈坑,六十餘架日軍戰機投擲的上千顆炸彈,將方圓數里的戰場,炸得火光四起,泥石漫天,大地在一輪又一輪轟炸中,如地震般顫動不止。

瀕臨河岸的彈坑裡,張自忠推開侍衛,半跪而起,仰望天空中呼嘯盤旋的日軍飛機,來不及擦去滿臉的硝煙和額頭上的泥塊,狠狠吐出一口滿是沙土的唾液,前移兩步,撲在大彈坑邊沿,透過重重煙霧向南遙望,熾熱的空氣中幾乎全都是焦臭的味道和濃濃血腥氣息,寬闊的陣地上,佈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體,日軍遺棄的六七門野炮東歪西倒夾雜其間,被血液染紅的地面上,到處散落日軍制式武器,身穿迷彩服的安家軍官兵屍體卻一具也沒有留下。

成群結隊的日軍飛機肆虐過後,逐漸遠去,地面上三千餘名三十八師將士紛紛抬起頭來,一一三旅旅長劉振蘭和特務團長安克敏快速移動到張自忠左右趴下,遙望千瘡百孔、火光四起的戰場,連聲感歎。

「師座,這一戰咱們賺了,至少斃敵上千人,滿地的武器彈藥,足夠咱們再裝備一個團的,這麼多年了,唯獨這次打得最痛快,要不是咱們兵力不足,絕不會讓那幾千日軍衝破東北方向的阻擊陣地逃掉。」已經變成大花臉的安克敏無比興奮。

張自忠站起來,一步跳出彈坑,看到麾下官兵已經衝出戰壕和掩體開始打掃戰場,滿意地對跟上來的劉振蘭贊上一句:

「振蘭,你小子幹得不錯嘛,各團營長能夠主動抓緊時間打掃戰場,秩序井然行動迅速,很不錯啊!」

威武壯實的劉振蘭摘下軍帽,快速擦汗,黝黑的臉上滿是遺憾:「嘿嘿!師座,可惜咱們追得急,只帶來一個旅和特務團五千餘弟兄,要是手頭再多一個旅,就能把逃敵全留下來,和追擊而來的安家軍裝甲旅南北夾擊,定能全殲那三四千魂飛膽喪的小日本,說不定還能俘虜一兩個將佐呢,可惜了!」

張自忠仰望遮天蔽日的硝煙,徐徐一歎:「咱們能出動五千餘人馬,已經不容易了,原本我對安家軍見死不救也很惱火,現在才知道,他們不動是因為早已計劃要布下這個局,大手筆啊!

「無論是謀略還是戰鬥力,咱們都不如人家,你們看看,方圓數里成了焦土,密密麻麻至少留下六七千具日軍屍體,遍地是日軍扔下的步槍、擲彈筒和歪脖子機槍,還有那七八門野炮和打爛了的十幾輛卡車,此戰激烈啊!

「安家軍李金龍六十八師不到兩萬人,面對日軍兩個師團的猛攻,足足支撐了六個小時,可想而知他們戰損有多大了,咱們差不多是撿現成的,知足吧。」

劉振蘭頻頻點頭:「師座說的是,咱們打這次阻擊戰,面對慌不擇路只顧逃命的日軍都消耗了一千多弟兄,六十八師恐怕戰損過半了。」

這時,南面兩公里外傳來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濃烈的硝煙夾雜著烈焰,沖天而起,張自忠等人立即快步走向前方戰壕,旅長劉振蘭緊張地大聲喝問是怎麼回事。

走進戰壕,一名上校團長迎面跑來報告:「師座,不是交戰,也不是飛機投彈,是安家軍自己炸毀自己的裝甲車。」

「望遠鏡……」

張自忠大惑不解地接過副官遞上的望遠鏡,幾步跳上戰壕,佇立遙望,只見兩公里外的三十餘輛裝甲車,全都被炸得面目全非,安家軍官兵還在把一支支火把投到傾覆燃燒的戰車上,隨後扛起一挺挺機槍,跑向不遠處等候的軍卡。

熊熊燃燒的戰車殘骸四周,到處都是航空炸彈留下的巨大彈坑,被熾熱氣流烤乾了的片片野草和樹木,仍在燃燒,烈日下的戰場上,氣流被高溫烤炙得成像扭曲,滿目淒涼,張自忠略微思索,就知道這是安家軍毀掉自己被打壞的戰車,這種由安家軍軍工企業自行研製的新式戰車,瞭解的人不多,張自忠卻是有幸近距離觀摩過安家軍裝甲部隊演習、並親自登上去試開了兩回的少數將領之一。

一輛噴塗迷彩色、通身披掛偽裝網的「大豹子」越野車,出現在張自忠的望遠鏡裡,張自忠不等身邊將校提醒,立即發出命令:「去,搖旗把友軍那輛車給我叫過來。」

越野車看到三十八師陣地上戰旗搖動,很快便轉向開了過來,張自忠快速整理好軍容,帶領劉振蘭和安克敏等人大步迎上去。越野車很快在前方二十米處停下,簫無和兩名副手跳下車,大步走來。

「第十七軍直屬裝甲突擊旅簫無冒昧求見!」

張自忠回了個禮,熱情地迎上前去,緊緊握住簫無伸出的手:「蕭老弟客氣了!上次見面至今已有半年,沒想到會有機會和蕭老弟並肩作戰,此戰蕭老弟的裝甲旅所向披靡,居功至偉啊!」

簫無苦笑一下,與劉振蘭和安克敏見禮完畢,對張自忠低聲說道:

「我軍胡司令、魯軍長委託小弟,向將軍和三十八師、騎九師弟兄表示衷心感謝!胡司令讓在下轉告將軍,三十八師和騎九師弟兄辛苦了,如果我們能幫上點兒什麼,請將軍儘管直言,我們定會全力以赴。」

張自忠心裡頗為感動,安家軍裝甲旅和上萬將士把日軍追到馬坊莊,與本部將士一起兩面夾擊,打得異常英勇,打完了二話不說立即全軍後撤,戰場上日軍所有遺棄物資沒有一個人去碰,顯然是安家軍高層對自己出兵助戰的感謝。

此刻安家軍精銳裝甲部隊少將旅長親自前來拜訪,又說出這等暖人心窩的誠摯話語,怎麼不讓張自忠感動萬分?就連張自忠身邊的劉振蘭、安克敏等人也都想不到安家軍會這麼客氣。

「麻煩老弟替我給胡司令、張副司令、黃主任和魯軍長表示感謝吧!這一仗打完,第五軍團必將威名遠揚,彪炳青史,令人欽佩萬分啊!」

張自忠由衷讚歎,與簫無一起並肩前行幾步,指著前方滾滾濃煙,問道:「蕭老弟的損失恐怕也不輕吧?」

簫無神色一黯:「很重,要不是中央空軍提前殺到天津上空,恐怕小弟的上百輛裝甲車和運輸車剩不下幾輛了。從武清打到這一片,全旅戰車僅損失十四輛,可打完仗卻被日軍飛機炸毀了三十八輛,戰損已經超過三分之二,將士傷亡七百餘人,唉……不瞞老哥說,小弟此次是來告別的,下去之後就得率領麾下弟兄南下蚌埠,休整補充了。」

張自忠吃了一驚:「怎麼?蕭老弟莫非晉陞了?」

「一小時前剛剛接到的電令,小弟已被中央軍委任命為新二軍中將副軍長,兼任第一二師師長。」簫無環視四方,目光中流露出戀戀不捨之情。

「恭喜蕭老弟!恭喜啊!」

張自忠和劉振蘭等人驚訝之下,連聲致喜,簫無淡淡一笑,客氣地連連擺手致謝。

「蕭老弟,你認為新二軍會不會北上?或者開赴江浙一線?」精明的張自忠似乎想到了什麼。

簫無搖了搖頭:「這事兒小弟還真不知道,也許報到之後才能弄個清楚明白。根據命令要求,小弟將把麾下弟兄全部帶過去,估計是接受新裝備和兵員補充,以最快速度,重組一個裝甲旅。至於將來是否北上,就得聽從安司令和葉成軍長的命令了。」

張自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安司令還在保定嗎?」

「聽說一大早就趕往天津南邊四十軍和五十三軍那邊去了。」簫無也不隱瞞。

張自忠釋然地點了點頭:「明白了!安司令胸襟寬闊啊,第一時間不是趕到這邊來慰問自己的部隊,而是奔赴兩百里外的友軍防區,令人感佩感動!想必萬福麟、龐炳勳兩位將軍以及兩軍將士看到安將軍,也都會感動莫名的。」

簫無笑了笑:「將軍,小弟不止一次聽到我們安司令說起你,他對你非常尊敬。」

「哦?我率部撤離天津,他不罵我?」

張自忠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簫無。

簫無正色道:「安司令不但沒罵,反而認為這是當時的最佳選擇,他說三十八師以及各獨立旅走得快,走得好,要是不走的話,很可能會被日軍突然發難,逐個殲滅,逃離險地集中防禦,才是正確之舉。」

張自忠雙眉連連抖動,好一會兒才在眾人凝視中長長歎息:「倒是我小家子氣了……煩請蕭老弟替我轉告安司令,三十八師願意與安司令保持密切聯繫,並感謝安司令和胡司令對三十八師的大力支持。」

「好,小弟記住了……」

「空襲——」

「敵機又來了——隱蔽——」

簫無匆匆敬了個禮告別,跑向汽車,跳上去大聲命令開車,越野車穿過一片焦土的戰場,飛速向南奔馳。

陣地上正在打掃戰場的三十八師官兵亂成一片,高聲呼喊著衝進戰壕,如下餃子般跳入彈坑中隱蔽。

張自忠和將校們卻毫不在意,遙望天上不斷迂迴盤旋的戰機,禁不住笑了,原來飛機的機翼上碩大的青天白日徽在烈日下異常醒目,這是中央空軍的戰機。

劉振蘭和安克敏很不好意思,衝出去大聲怒斥辨不清飛機標誌的各級軍官,命令軍官們把麾下士兵趕出來,收拾好一切撤回黃村。

二十五分鐘後,集結的隊伍尚未開拔,就聽到東南方天空上傳來一陣猛烈的爆炸和密集的機炮聲。

張自忠轉身眺望,發現東南方的天空上,中央空軍的近百架戰機已經與日軍密密麻麻的綠色飛機纏鬥在一起,天空中硝煙瀰漫,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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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〇章 敵後出擊

就在廊坊發生激戰之時,中東鐵路牡丹江大橋兩岸,也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戰鬥。

駐守牡丹江的關東軍工兵部隊,趁著夜色欲修復鐵路大橋,後續一個聯隊的日軍,也整裝待發,隨時準備強渡過河。不想就在一個大隊的工兵幹得正歡的時候,幾顆照明彈衝上天際,迸發出絢麗的光芒,整個河面纖毫畢現。

迅即,河對面的抗日救國軍陣地上,槍炮齊鳴,短短的幾分鐘內,上百發炮彈落在西岸橋樑和兩邊的河面上,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橋墩再也承受不了打擊,轟然垮塌,日軍狼狽不堪地扔下一百餘具屍體,猖狂地退回防守陣地,各種施工器材灑落得江岸上遍地都是。

隨後牡丹江城東的日軍炮兵陣地,又開始對河對岸抗日救國軍的防線進行一輪飽和炮擊,十餘分鐘後炮火才漸漸停歇,可惜沒有傷到躲進防炮洞裡的抗日勇士分毫。待天亮時,一部戴著紅十字白袖套的日軍打著白旗,抬著擔架赤手空拳地進入河灘,收拾散落在西岸的日軍工兵屍體,雙方又繼續陷入對峙。

這已經是牡丹江西岸的關東軍連續幾晝夜搶修鐵路橋或發起渡河進攻後的又一次失利了。由於日軍投入的兵力不大,決心也不夠堅決,對於裝備了機槍大炮和高射機槍的抗日救國軍而言,無疑是送上門的美味佳餚,毫不客氣地便笑納了。

不管是安家軍發跡時的獨立師、後來的第十七軍,還是二十四軍,或者後來組建的二十六軍、新二軍等,甚至是剛剛成立的抗日救國軍,與日軍交戰都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在局部征戰中並不落下風。或許是戰法相剋的緣故,一般來說,在大規模作戰前,日軍都會以小股部隊發起衝鋒,以很小的代價來探明守軍的火力配置以及兵力部署,給炮兵標定射擊諸元,然後就是大規模的炮火覆蓋,一舉把守軍的防線和輕重火力點轟個夠,然後才會出動大軍發動總攻——但是這種打法碰上安家軍就沒轍了,論炮火數量大家彼此相當,尤其是迫擊炮的數量,安家軍一線部隊裝備得比日軍還要多,再加上輕重武器構築成的強大火力網,以及配備到連排一級的狙擊小組專挑軍官、擲彈筒兵、機槍手等重要目標打,使得日軍自豪的擲彈筒戰術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所以每每鬱悶而歸。

抗日救國軍在雞寧和後來邊境一線各國防工事中得到的輕重武器,足可以武裝起一個軍,再加上蘇聯遠東軍區的援助,實現了在火力上的優勢。隨著這幾天牡丹江東岸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防線的修築與鞏固,蘇軍援助的第一批防空機槍和大炮也陸續佈防到位,東岸陣地越發地牢固。

幾天來,第一師輪番把三個新編旅派到前沿陣地來輪換,這樣既讓各旅感受到大戰的氣氛,提高心理承受能力,還順便訓練了射擊和一些作戰的技巧,可謂一舉多得。由於鐵路貫穿了雞寧和牡丹江東岸,運輸極為方便,這些天三個旅已經輪換了一遍,每個戰士起碼打出一、二十發子彈,軍心士氣高漲,戰鬥力成倍提升。東岸日軍苦於關東軍司令部下達的「克制」的命令,加之一時間找不到有效的渡江方法,所以與抗日救國軍隔牡丹江對峙。

上午十一點半,雞寧縣城。

出席完市議會和市婦女聯合會的組建儀式,第一師的一群師旅長們又先後參觀了雞寧被服廠、印染廠、化工廠和軍工廠,猶自意猶未盡,剛想折返指揮部,以便驅車去附近幾個煤礦看看,是否能提高煤炭產能?此前俘虜的五百多日軍、三千多冥頑不靈的偽軍和五千餘來不及撤離的日商日僑,正在雞寧各大煤礦接受勞動改造。產出的煤除了一部門供雞寧鋼鐵廠、火車等自身需求外,另外的則儲存起來,留待與蘇聯遠東軍區進行貿易,換取裝備和物資補充。

就在這時,三匹駿馬在街道盡頭出現,一路疾馳而來,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前面一匹馬上,是唐紅雷的機要參謀馮小寶,後邊兩人則是師部的警衛員。

來到一群老大面前,三人翻身下馬,馮小寶遞給唐紅雷一份電報,唐紅雷匆匆看完,突然大聲叫好,隨後宣佈回指揮部開會。

......

「我先宣佈一條喜訊:我安家軍第十七軍於今日上午取得廊坊戰役的決定性勝利,一舉殲滅日軍三萬餘人,潰逃無數,平津地區的敵我雙方實力對比發生一定轉變。另:關東軍第二十二、二十三獨立混成旅團已於昨日上午在旅順港登船,奉命入關,東北地區關東軍兵力進一步減少!」

主持會議的唐紅雷話音剛落,會場立即響起一片歡呼聲。唐紅雷笑吟吟地看著指戰員們歡呼雀躍相互擁抱,過了一會兒待大家平靜下來,才繼續說道:

「現在我們要考慮一下我們的動作了。這段時間關東軍之所以老是零敲碎打地拿牡丹江來做文章,連飛機都沒捨得在咱們頭上扔炸彈,綜合蘇聯遠東紅軍和我們的情報分析,不過是其投鼠忌器:

「其一,他們需要在華北持續投入更多的兵力,不想在北邊分心;其二,他們顧慮蘇聯和遠東軍區方面的反應,擔心南北兩線同時開戰,故而裹足不前。我們現在處在一個很關鍵的時間點上,是趁此機會,鞏固現有地盤繼續編整部隊?還是果斷出擊,把戰火持續燃向整個三江平原,以獲得更大的戰略迴旋空間?」

唐紅雷把議題說完,目光從麾下一群猛人面上掠過。

「我認為關內的戰火還要擴大!自甲午戰爭以來,每一次冒險推進均可以取得意料之外的收穫,這一回卻損兵折將,丟盡了面子。這就好比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肯定要傾盡身家,謀求翻本,因此廊坊大捷的勝利,並不會促使日本回到和平的軌道上來,日軍大本營和關東軍必將投入更多的兵力到平津地區。

「出發前,司令曾叮囑我們,一旦國內戰事緊急,我們必須在敵後盡一切能力搞破壞,就算不能取得什麼大的戰果,也要好好噁心一下日本人,使其分心他顧!就衝著這一點,我們也不能只顧悶頭發展自己。況且,現在我們又不是真的平安無事,牡丹江那邊不是天天經受炮火的洗禮嗎?一旦日軍在華北取得階段性勝利,關東軍完全可以騰出手來,撤回大軍對我們展開更為猛烈的攻擊!」雞寧市長安明祈分析道。

「可是,我們現在部隊的整編工作還沒有完成,許多戰士剛學會打槍,一些根本的戰鬥技巧都不知道,用來防守還湊合,但如果貿然出擊,會不會出現一觸即潰、打蛇不成反被蛇咬的慘痛局面?」

參謀出身的第三旅旅長劉允旗提出了自己的顧慮。

第二旅旅長安純路有些不以為然:「怕什麼?現在哪一個新兵蛋子不是打了一二十發子彈的人了?放到國內其他部隊,這樣的人就算是老兵了!雖然我們是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關東軍的日子也未必好過。關東軍號稱有六十萬大軍,但排除其新編獨立旅團、地方守備部隊和偽滿偽蒙軍,真正的主力有多少?九個師團!他們在關內已經投入了多少?第一師團和第七師團大部、第二師團兩個聯隊,另外第二十一、二十三、第一八三個師團也各抽出一部加入察哈爾派遣軍,而原屬關東軍序列之第一九師團已全部調往平津作戰,如今東北建制齊全的實際上只有第八師團、第十二師團,他們需要防禦東北與蘇聯遠東、貝加爾湖和蒙古數千公里的邊境線,兵力根本調配不開,這個時候我們完全可以主動出擊,擴大根據地的同時,牽扯關東軍的兵力,給平津正在進行的大戰以支持!」

「關東軍獨立旅團的戰鬥力還是可以的,大家切勿輕敵。在日本有兩種旅團編製,一種是混成旅團,直屬日軍大本營,另外在混成旅團前面冠以獨立二字,那便是關東軍編制而成,但其所選用兵員,依舊是由日本國內接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退役老兵,戰鬥力方面並不弱。現在,大概有十餘個獨立旅團進入華北作戰,東北境內留下來的雖然不多,但對我們的威脅依然很大。若是我們四方出擊導致後方空虛,日軍突然渡過牡丹江,向東攻來,我們如何抵擋?」唐紅雷笑著問道。

「後方?根本就沒有後方這一說!其實進入東北作戰,原本就是沒有後方依托、沒有後勤補給的敵後作戰,現在之所以給我們一個錯覺,認為有了根據地,可以慢慢發展,完全是因為蘇聯遠東軍區的態度和日本人的沉默所帶來的假象。我不說別的,就以目前關東軍佈置在愛琿和黑河一線的關東軍第十二師團為例,這個師團下轄步兵十二、二十四兩個主力旅團,再加上野戰重炮兵第二旅以及飛行第四聯隊、坦克第一聯隊、騎兵十二聯隊等戰鬥組合,若是他們沿鐵路經哈爾濱至牡丹江,在飛機大炮的掩護下決死渡江,然後直撲雞寧,我們不一定能擋住敵人的進攻。

「之所以現在會出現牡丹江一線敵我對峙的情況,是因為日本人還弄不清楚蘇聯和遠東軍區的意圖,所以採取以靜制動的方法,先解決華北問題後再行處理。所以我們應該放下一切包袱,果斷出擊,利用中東鐵路被截斷的大好時機,一舉佔領牡丹江以東、長白山以北、松花江以南的廣大地區,依托蘇聯沿海,建立起廣大的抗日根據地。」副師長張戒堅決地說道。

會議室裡議論了一會兒,紛紛同意安明祈和張戒的意見。

唐紅雷見狀,果斷站起來說道:「好,既然這樣,那我們說幹就幹,不要給關東軍以任何喘息的時間。在我們雞寧周邊地區,雖然我們一舉截斷了中東鐵路,但是局勢依舊不容樂觀,比如我們北面的佳木斯、虎林及周邊縣鎮,還有南邊穆稜鎮以東的一市一縣和十餘個鎮子,對我們的威脅都很大,其中特別是綏芬河市,早在民國十五年便因其邊境口岸地位而單獨設市,日本進佔後,迅速將其改造成為邊境線上的一個戰鬥堡壘,不僅在城區的埠寧、綏芬河鎮修築了大量防禦工事,而且還以該地為中心,在其南北構築永固國防體系,雖然現在還沒有完工,後續部隊也沒有入住,但此地依然集結了日軍幾支國境守備隊和一支獨立守備聯隊,是一塊難咬的硬骨頭。若是牡丹江一線之日軍打響渡江戰役,我們周邊這些日軍突然集結,向我腹背進攻,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我們必須要先發制人!

「不過,在戰略上我們要藐視敵人,但在具體戰術上,我們卻要重視我們的對手。我們周邊的大多數縣城,一般都只有一個大隊甚至一個中隊的日軍駐守,但是,這些日軍大多夾持著一定數量的偽軍,此前我們都是採用特種作戰,以偽裝騙城、夜襲、伏擊、下毒等方式取得雞寧和周邊地區的控制權,但現在日軍已經警覺起來,肯定不會再給我們類似的機會,我們面臨的,將會是一場場的血戰,這就要考驗你們這些指揮員的臨場指揮能力了。我希望你們能把自己在士官學校學到的東西,合理地運用到實戰中來!

「好,現在我命令:今日輪換於牡丹江一線的第三旅,繼續保持對對岸日軍的警戒與威懾,第一旅、第二旅和教導團立即整裝待發,第一旅兵分兩路,一路順著中東鐵路,一直給我打到綏芬河,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把綏芬河兩鎮給我拿下來,徹底打通與蘇聯的鐵路交通,以後蘇軍援助我們的物資,便可以從鐵路得到補充。另一路順著牡丹江,一直向南,打到老營泡和魚崗,佔據天險修築防禦工事,徹底斷絕吉林方向的關東軍南北夾擊的夢想;第二旅也兵分兩路,一路攻向佳木斯,一路攻向虎林;教導團的任務很重,攻佔穆稜後,你們將南下支援攻打綏芬河市,所以我把師直屬炮兵團也調撥給你們。

「諸位,我們擁有列車運輸兵員和裝甲列車炮火力壓制的優勢,再加上集中兵力,以有心算無心,那些小城鎮的防禦根本就不足畏懼,我們只要牢牢地控制住鐵路周邊地區,再把鐵路沿線的幾塊硬骨頭給我啃下來,即可向縱深發展,從而把三江平原牢牢地掌握在我們手裡!到時候我們再按照川南的樣板,施行全新的土地政策和施政綱領,力爭把三江平原經營成我們鞏固的根據地。」

所有旅團長們群情振奮,在方圓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進行如此規模的行軍和戰鬥,如此大手筆,讓每一個人均感到熱血沸騰。

唐紅雷繼續道:「安司令在復電中曾這樣允諾:我們在東北發展得如何,將直接關係到我們這支部隊的定位。因此這次出戰後,我希望大家能夠抓住一切機會擴充隊伍,要是有一個師,我就給你們一個師的編制,要是有一個軍,我也不吝惜把我頭上的這頂帽子讓給你們,明白了嗎?」

「是!」

整齊地回答完後,會場爆發出一陣熱烈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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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一章 鐵血柔情

南北同時夾擊天津城的中國軍隊轉眼間全部撤退,關東軍緊急調來的第二十二、第二十七獨立混成旅團,此時仍在天津港匆匆登岸,槍炮聲早已沉寂,唯有空氣中的濃郁硝煙,無聲地證明一場大戰剛剛結束。

第二十二獨立混成旅團旅團長吉野榮豐大佐、第二十七獨立混成旅團旅團長岡崎正三大佐,幾乎同時趕到駐屯軍司令部,受到司令香月清司、參謀長橋本群、第五師團師團長板垣征四郎等十餘名將佐的隆重接待。

相互致禮完畢,香月清司率先走入司令部大門,一干將佐非常自然地按照軍銜和資歷排成兩行,緊隨而入。

身材矮壯、蓄著仁丹鬍子的吉野榮豐走在老同學板垣征四郎身邊,轉過頭頗為著急地低聲詢問:「板垣君,情況很糟糕嗎?」

板垣腳步從容,低沉的聲音卻十分凝重:「在五個小時前結束的廊坊之戰中,第二十師團和第一九師團遭遇兩倍於己的支那軍隊伏擊,損失超過一萬七千人,傷者多達一萬五千人,兩個師團苦戰突圍撤至寶坻一線,只剩下五千餘將士完好無損。我率部駐守天津也不好受,在南面支那軍隊兩個軍的突然進攻中,我第五師團死傷人數超過四千五百人,守備天津本部的駐屯軍三個聯隊損失更嚴重,傷亡超過七千人……這一戰,真是無比恥辱的慘敗啊!」

吉野榮豐臉上的震驚之色很快消失,凌亂的步伐迅速恢復正常:「真的是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了,對手是號稱鋼鐵雄師的安家軍吧?怎麼會這樣?」

板垣征四郎稍稍靠近吉野榮豐:「走吧,接受完任務我們再好好談談,估計你們兩個臨危受命的支援旅團很可能要立即開赴武清一線,與仍然佔領廊坊地區的安家軍兩個師作戰。在目前的情況下,只有主動出擊,才能減輕天津的防守壓力。

「根據今日航空兵與中國軍隊頻繁交戰的情況來看,我們的戰機並沒有如想像的那樣佔據華北上空的絕對優勢,雙方戰損的戰機數量都在七十到九十架之間,隸屬關東軍的航空集團軍很可能要暫時劃歸華北駐屯軍,以利於空地協同作戰,但是,我聽說國內大本營已經憤怒了,或者說是失望,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香月清司將軍很快就會被撤換。」

「啊?太出乎意料了,怎麼可能損失這麼大……」

......

被南京中央軍委稱之為「廊坊戰役」的戰區範圍,並非僅僅只是中國軍隊第五軍團十七軍三個師與日本第二十師團、第一九師團發生激烈戰鬥的廊坊至馬坊莊一線,甚至還包括了廊坊南北同時開戰的黃村、武清和天津三個戰場,覆蓋了上百公里的範圍。

南京中央軍委這麼歸納用心良苦,也包含激勵二十九軍和華北各武裝奮起抗日的政治原因。在連續十七個小時戰鬥中,第五軍團參戰將士高達十二萬人,取得殲滅日軍三萬七千餘人,俘虜日軍三千七百餘人的巨大戰績,第五軍團三個軍也付出了犧牲兩萬八千餘人、受傷三萬餘人的高昂代價。其中,第五軍團第六十八師損失慘重,不得不徹底退出戰場,南下冀豫交界地區進行整編。

被中外各國稱之為「中日全面戰爭爆發後的第一個戰役」的廊坊戰役,震驚了全世界,幾乎沒有人想像得到,中日全面戰爭的爆發,會以這麼大的一個碰撞為開始,更沒有料到強大的日本軍隊在短短一天一夜之內,被中國軍隊打敗,而且付出的代價是如此高昂。

消息經中央社、川南人民廣播電台和各大報刊雜誌公佈後,中國億萬軍民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全中國各大城市到處鞭炮聲聲,鑼鼓喧天,揚眉吐氣的國人湧上街頭盡情歡呼,「第五軍團」以及參戰的三軍將領的名字,瞬間蜚聲海內外,為億萬人民齊聲歌頌。

斜陽西墜,大地一片殘紅。

安毅在五十三軍軍長萬福麟、第四十軍軍長龐炳勳等十餘將校陪同下,離開前線陣地,慰問兩軍官兵。

返回靜海後,安毅立即前往設在城西山丘密林中的野戰醫院巡視,走在密密麻麻的傷兵中間,耳邊充斥聲聲痛苦的呻吟,滿眼皆是灘灘血水,空氣中濃重的血腥味夾雜著硝煙的刺鼻氣味。

兩個小時巡視下來,安毅和萬福麟、龐炳勳等將領臉上已經沒有一絲勝利的喜悅,大家在簡陋的餐桌上商量重傷員的轉移和兵力補充問題,一談就談到晚上九點。

第五軍團司令部運輸團的九十多輛軍卡徐徐啟動,一路向西行進,車上承載的全都是重傷員。

萬福麟和龐炳勳等將領把安毅送到專車旁,彼此又談論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作別。

「司令——」

正要登車的安毅轉過身來,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擠過送行的將校,跑到安毅面前:「報告司令,第二路軍政治部文工團中校團長韓玉向您報告。」

安毅微微一笑,周邊將領神色曖昧地笑起來。

萬福麟打了個哈哈,向安毅揮揮手,非常寬厚地領著麾下將校返回軍營,龐炳勳、馬法五交換一個眼神也含笑離開,唯有一直將安毅送到車邊的四十軍獨立旅旅長宮磊沒有離開。

宮磊樂呵呵地望著含羞低頭的文工團長韓玉,湊近安毅耳邊一陣低語,隨即輕輕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大步離去,弄得安毅哭笑不得,尷尬無比,好在光線昏暗,安毅一臉窘態才沒有引人矚目。

「小玉,其實今天在野戰醫院時我看到你了,當時你和你們團那個領唱的小凡正給傷員包紮斷腿,所以我沒打擾你。你們做得很好,數月來以傑出的表現,受到了兩軍將士的尊敬和喜愛,回去之後我給你們請功。你......還吃得消嗎?」安毅低聲問道。

韓玉無比深情地仰望安毅:「沒事,累是累了點兒,但比起浴血奮戰的三軍將士,根本就不值一提……哥,這一仗打得好,我真驕傲,戰前,五十三軍官兵普遍有害怕情緒,可這一次大戰打下來,我發現他們臉上的神情截然不同了,全都是驕傲與自信,甚至有點兒桀驁不馴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氣勢,真難以想像!

「原來你對我說,戰爭能迅速改變一個人,能使的人的靈魂昇華,我一直不理解,這一次,在漫天的戰火和死亡隨時都會降臨頭上的考驗中,我終於理解了你的話,團裡的姐妹們也都在一次次運送彈藥上前線、一次次抬下一個個受傷將士的過程中,變得堅強起來。」

「哦!?這是難得的感悟啊!」

安毅沒想到韓玉會說出這麼多的體會,情不自禁上前半步,愛憐地整理了一下她的軍帽:「我明白了,別太累,明天你們文工團就要護送傷員,隨車隊一起返回保定,你這個團長還有很多工作要準備,去忙吧。早點兒休息,明天我就要趕回南京去,等我回來就去看望你。」

「嗯……哥,有件事,我……我不敢瞞你……」

韓玉下意識抓住安毅的手,不知為何全身顫抖起來。

安毅感覺到了什麼:「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不是……我懷孕了,四個多月了,肚子慢慢鼓起來了,我擔心……」

「什麼——」

安毅極為驚愕,迅速掃視周圍一圈,看到衛隊已經分佈在方圓二十米內,立即摟過不住顫抖的韓玉,低聲吩咐: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你必須盡快返回後方去,這個節骨眼兒上,我不能讓你出任何事情,絕對不能!」

韓玉無比幸福地貼在安毅懷裡:「哥,沒事,我身體好,能頂得住,我想回敘府後休息一段時間,去滇南朱蘊姐那裡,悄悄躲起來養養身子,不能給你造成任何不好的影響……哥,我瞞著你這麼久,你不生氣吧?」

「生氣,氣你怎麼不早點兒告訴我,小玉,聽我的,兩日內,你們整個文工團都必須南下返回敘府總部,然後我讓我姐幫助你,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和她商量,她會做出妥善安排的,我一有時間就回去看你,明白嗎?你嚇死我了,都四個月了還衝上前線送彈藥抬傷員,這有多危險,你知道嗎?」安毅責怪地拍拍韓玉的臉。

韓玉緊緊抱了一抱安毅火一般的身軀,緩緩分開,抬起頭,臉上滿是嬌媚之態,一雙美麗的眼睛蓄滿了愛戀和幸福:

「我回去了,哥,你也要注意休息,你眼珠子都是紅的,鬍子也有三天沒刮了吧?你是三軍統帥,更要注意身體啊!」

「明白了,回去吧!唉……」

韓玉帶著無比滿足的心情離開了,安毅目送她走得很遠,仍然遲遲沒有上車,聲聲自責的歎息中,擔憂牽掛之情溢於言表。

沈鳳道悄然來到安毅身邊,望著韓玉逐漸模糊的身影,微微搖了搖頭:「我太大意了,要是注意些,就能看出韓玉的不適,都四個月了你這老婆還風風火火地操勞,想想都覺得危險。」

安毅低聲勸慰:「別說你,就連我都想不到......春節到現在,幾乎每個月我都會和小玉待在一起一兩天,竟然沒有留意她的身體變化,唉!」

「小玉是個好姑娘,她是不願意讓你擔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她早就想為你生個孩子了,每次看到她抱起小龔浩和小三的那副神色,我心裡就直感歎,心想不知哪一天她會向你提出要求,沒想到這丫頭心機挺深的,也很倔,自己就巧妙地安排好了。」沈鳳道由衷感歎。

「司令、沈大哥,說什麼呢?」巡視完的林耀東大步走了過來。

安毅咧嘴一笑:「沒事,出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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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二章 綏靖中的努力

撣邦高原,距離緬北邊境滾弄十餘公里的一處隧道口,歐耀庭站在半山腰一座突出的岩石上,看著山下已經停工、滿目荒涼的鐵路工地,看著黑漆漆的山洞再也沒有貫穿的希望,眼裡滿是深深的無奈。

臘戊至霍班的鐵路,從去年年初立項開始,歐耀庭便抓緊一切時間,盡可能快地修建,但由於沿途地勢的複雜,需要打穿的隧道和架設的鐵路橋太多,以至於到現在還沒有修到滾弄,距離中緬邊界的霍班鎮還有二十餘公里。

華北爆發戰爭的消息傳到英國後,唐寧街十號並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英國的注意力仍然集中在西班牙內戰和意大利在地中海的挑釁。歐洲局勢動蕩不安,英國極不希望中日間爆發戰爭,因為英國不希望日本通過戰爭獲取自己在中國華北地區的利益,另一方面,又不願意因為自己和美國的介入,讓中國看到戰爭勝利的希望,這樣會引起日軍的強烈反應,進而影響英國的整個遠東殖民體系。

因此,英國採取了一視同仁的態度,要求中日雙方保持「克制」。為了確保中國方面「冷靜」下來,英國單方面宣佈停止緬甸殖民地與中國雲南省政府之間的劃界工作,並且中斷中緬貿易,停止一切有可能助漲中國人抗日鬥志的行為,其中就包括正在修築的滇緬鐵路。

歐耀庭極為不滿,但是對此又無可奈何,相對於中國而言,現在排名世界第二的日本海軍,更值得英國的警惕和重視。雖然這嚴重損害了緬甸殖民地的利益,但對於整個大不列顛而言,卻是最為理智的選擇。

歐耀庭佇立許久,眼看著斜陽西墜,不由歎息一聲,然後在幾個侍衛的攙扶下,步履有些蹣跚地下得山來。

來到後面山下的公路邊,歐承安親暱地靠了上來,握住了自己爺爺的手,臉上湧上一層淡淡的擔憂。歐耀庭心裡一暖,衝著承承笑了笑,回過頭時,看到滇緬公路上依然是車水馬龍,對面的加油站裡更是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心裡才算是好受一些。

「金納德總督還是守信的,雖然依照英國議會的決定,停止了滇緬鐵路的建設,但卻並沒有中斷滇緬貿易,雖然武器彈藥物資和敏感的民用物品卡得很嚴,但是油料、橡膠、糧食和罐頭食品等依然放開交易,這份情誼我們得好好記著。看來我們得抓緊時間,再次加大輸送力度才行,否則一旦真如小毅預測的那樣,在上海又燃起戰火,英國政府可能真要斷絕一切與中國的交易了。」

歐耀庭向身邊的總經理周天策說道。

周天策今年二十八歲,也是安毅集團廣撒種子後收穫的高端經濟人才。二九年他作為第二批前往美國留學的選派生,在美國哈佛大學學習期間,參與了多起破產集團的收購案,在剝離不良資產後,這些企業再次煥發了青春,周天策也通過一次又一次精彩的表現,進入了張熹、林旭東和周崇安等人的眼球。不過在人才的爭奪中,還是安毅一句話打斷了大家的念想:「我岳父年紀大了,非常需要一位專業人才輔佐,周天策就讓我給我岳父吧!」

於是,三四年博士畢業後,周天策回到川南,很快便被歐耀庭領走,經過兩年多基層的摸爬滾打,終於征服了歐耀庭的心,正式出任歐式集團的總經理職務,管理著歐式家族龐大的產業集團。這次歐式集團大手筆購買了英屬印度、海峽殖民地頻臨破產的四家兵工廠,又斥資在印度收購了兩家倒閉的機械廠,這些工廠的機器設備全部拆卸裝船,短短的一周時間,便運往海參崴。

剛開始緬甸總督金納德還擔心這些軍用物資是輸送中國的,這將嚴重違背國內的命令,但是如果反對,那自己與財神爺歐耀庭之間,不可避免地會出現裂痕。當聽說是給背叛蘇聯的遠東紅軍送去的時候,金納德才微微放心,但他隨即便醒悟過來,蘇聯遠東紅軍竟然背叛了他們的蘇維埃?為什麼這麼重要的消息,軍情四局具有沒有任何通報?這會不會影響遠東的局勢?於是金納德便把所有的消息匯總,然後發回英國,以求印證。

「是啊,而且我估計這個日子不會太遙遠!」

周天策點了點頭:「日本在華北受挫,急需開闢第二戰場,看看中國沿海省份,哪裡有上海重要啊?上海號稱東方巴黎,對民國政府的重要性遠在平津之上,一旦日本人實現其戰略意圖,那麼南京將直接置於日軍的威脅下。日本軍部一向認為,只要攻陷南京,國民政府就會投降妥協,那日本就可以盡收中國之國力,晉陞於世界一流大國之行列。以多年來蔣委員長對安大哥的器重來看,屆時肯定會調安家軍穩守東南,而英美等國擔心他們的利益受損,更將恪守其中立的態度,這樣下來,滇緬貿易遲早會被叫停,就算是我們給邊境守軍再多的賄賂,他們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和前途開玩笑!」

歐耀庭搖頭歎息:「可惜,上海一旦開戰,華北的戰局定會出現反覆。要是小毅不在,以華北那些軍閥的豬腦袋,剛剛取得的廊坊大捷,要保住戰果會很艱難啊。」

周天策出言安慰:「只要十七軍釘在華北一日,日軍便休想有好果子吃,這次廊坊大戰,指揮作戰的魯逸軒將軍,不是表現得很突出嗎?現在我反倒是擔心我們運往海參崴的那批貨,會不會被日本人扣留!」

「照理說應該不會,畢竟我們的船隊懸掛的是英國的旗幟,並且估計英國方面很快會知會日本,告知這批物資的去向,以安日本人之心。以日本人的精明,自然是希望蘇聯越亂越好,有外力幫助蘇聯的叛亂分子,在日本政府看來,絕對是一件值得肯定的事情,這樣陷入內亂的蘇聯就沒有餘力威脅到他們的南下計劃。」

歐耀庭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不是說你哈佛的幾位學友,和美國軍政兩界關係很深嗎?前一段時間,我讓你找他們談談購買美國退役軍艦的事情,辦理得如何了?」

周天策苦笑道:「完全沒辦法,所有的老交情都不管用,就算是我們華人財團自己的造船廠可以建造,建造完畢後也沒辦法駛出美國的港口。在目前東亞局勢日益緊張的情況下,不管是美國還是英國,都不願意過多地觸怒日本人。張熹大哥不是來電訴苦,說隨著美國經濟的日漸穩定,他在羅斯福總統身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嗎?好在這些年我們購買了足夠多的貨船,必要時可以改裝成武裝艦船,但在日本絕對的海上優勢面前,我們幾乎沒有任何佔便宜的可能。」

歐耀庭點點頭:「我知道不太現實,但總是情不自禁要奢想一下......好了,不說這個了,去年小毅要求購買的幾艘五萬噸級油輪總該沒問題吧?」

「沒問題,油輪屬於貨船範疇,所以美國人沒有任何反應,三艘五萬噸級的油輪近日就會抵達馬尼拉港,隨時等候安大哥下一步的命令。」隨即,周天策隨即有些莫名其妙地問道:「這樣三艘油輪,不知道安大哥有何用處?」

歐耀庭也有些不敢確定:「莫非是為了給東北的那支偏師補充油料?不過不對啊,這些油輪早在一年前便要求我們購買了,那時候根本就不知道東北會有如此巨變......」

周天策笑著道:「安大哥謀略過人,他的想法不是一般人可以揣摩的,我們只需給他管好後勤就夠了。老闆,我們小姐也是女中豪傑啊,她年前指示的盡全力收購哈維蘭飛機製造公司的計劃,上個月已經獲得圓滿成功。在資本市場上,我們阻擊了德.哈維蘭持有股份的幾家公司,迫使他不得不變賣一部分哈維蘭飛機公司的股票套現,我們隨後又找到哈維蘭飛機公司的幾位大股東,以超過市值一倍的價格收購了他們手裡的股票,我們現在已持有哈維蘭公司56.8%的股份,也就是說,這家公司實際上已經被我們收購了!」

歐耀庭滿意地笑了:「通過這幾年的磨礪,楚兒越發的老辣了,她和小毅一樣出色,不愧是我歐耀庭的女兒,哈哈!」

這時,跟在二人身邊已經九歲的歐承安仰起小腦袋:「爺爺,為什麼媽媽會收購一家用木頭來建造飛機的公司呢?我為此還特意走訪了我同學的爸爸,他是皇家空軍駐緬甸空軍團的上校團長,他說當前皇家空軍裝備的還是以鋁制的多炮塔戰機為主,非武裝戰機在戰場上的生存力很低,尤其這種戰機還是木頭製造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空軍部的訂單。我回家後,又翻閱了爸爸的飛機廠研製的an5大型運輸機、a26戰機和轟炸機,這些飛機無一例外都是金屬機身,這樣的戰機護甲足夠,飛行員可以得到很好的保護,要是木頭做的話,一旦被擊中,就危險了!」

歐耀庭摸著孫子的腦袋,高興地說:「承承好厲害,懂得比爺爺還多。雖然爺爺也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爺爺想,你媽媽那麼做肯定有她的道理。川南現在雖然有完善的工業體系,但製造飛機的原材料卻很緊張,要是飛機是全木製的話,那麼只需要配備發動機和攻擊武器,就可以上天作戰。而且這家飛機製造公司能夠在倫敦股票市場上市,那就證明其生產的飛機有一定的市場,其中估計有獨到的秘密!承承,我們想事情不要僅僅看缺點,還要善於發現別人看不到的優點,這樣才是一個優秀的人,明白了嗎?」

承承眨巴著眼睛,想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媽媽一定是知道了哈維蘭飛機公司製造的飛機有著別的飛機無可比擬的優勢,所以才選擇收購這家公司的。我回去後會好好研究,不會讓爺爺失望的。」

歐耀庭笑得合不攏嘴,對於一個老人而言,還有什麼能比一個聰明伶俐的繼承人,更能打動老人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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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1 01:05:55
第一二六三章 喧賓奪主

抗日救國軍一師二旅的進展非常順利。

關東軍雖然號稱六十萬人,但實際上真正的日本軍隊只有三十餘萬,還要分出大半兵力承擔關內作戰任務,剩下的不到十萬的軍隊要平攤到一百二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每一個城鎮駐守的日軍官兵有多少可想而知。

以松花江畔的佳木斯為例,雖然在今年年初的行政劃分中,佳木斯被偽滿政府確認為三江省的省會,但是,這個所謂的省會城市,幾乎沒有任何輕重工業可言,整個城市雖然依托三江流域方便快捷的水運,有五六百家商戶在其中經營,但城市建設卻毫無規劃,低矮的棚戶區到處都是,加之此處又是東北抗聯活動最為頻繁的區域,原本高聳的城牆,早已在連番戰鬥中殘破不堪。

由於一再地抽調兵力組建獨立旅團,如今這裡駐紮的不過是日軍一個守備大隊和偽軍一個團,在第二旅兩個團突然而又猛烈的衝擊下,活躍於佳木斯地區的抗聯各軍又在城內群起響應,因此雖然戰鬥非常激烈和殘酷,但依然在半天時間內成功拿下了這個松花江上的重要城市。

倒是第一旅的行動遇到了麻煩。

估計是從鐵路沿線城鎮紛紛求援的電報中得到了警示,關東軍司令部果斷下令,穆稜縣城、馬橋河鎮、下城子鎮、興源鎮、穆稜鎮、綏陽鎮等城鎮的守備部隊全部撤到綏芬河,再加上從老爺嶺、太平嶺一線抽調回來的日本長白山地區抗聯的隊伍,一下子集結了八千餘日軍和一萬一千偽軍,憑藉著構築多年的恐怖堡壘,整個綏芬河宛若一個收縮回去的烏龜殼,讓人頭痛不已。

......

雞寧縣城,唐紅雷和安明祈正在接見東北抗聯的諸多英雄豪傑。

由於救國軍擺明了車馬炮與關東軍對著幹,特別是截斷中東鐵路,在牡丹江一線與日軍對峙的行為,原本並不被抗聯各軍看好,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向反應迅速哪裡有抗日火苗燃起總是第一時間撲滅的關東軍,這回竟然出奇地反應緩慢,雖然也嘗試性地發起渡江戰役,但卻總是無功而返,保守估計,如今送命在牡丹江一線的日軍已達千人,這引起了所有人的好奇。

隨後,救國軍第一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清除了盤踞於三江平原北部鐵路沿線的諸多縣鎮,並且在抗聯各部的支持下,收復了中蘇邊界大多數戰略要點,解救了大量被拘押修建國防工事的中國勞工,勢力直達松花江和黑龍江,一躍而成為抗日諸軍中最耀眼的明星,想不關注都不行。

再加上蘇聯方面下發的最新指示,所以各路英豪也就順水推舟,收拾好心情,前來雞寧看個究竟。

楊靖宇,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軍軍長,手下隊伍六千餘人,此前一直在長白山周邊地區活動。六月初,楊靖宇率部發動西征,進攻梅河口失敗後退回臨江(今靖宇縣),在鴨綠江邊繼續開展游擊戰爭。一周前,楊靖宇收到蘇聯遠東軍區的命令,前往雞寧與抗日救國軍領導層見面。楊靖宇匆匆收拾行裝,帶著幾個警衛員從琿春進入蘇聯境內,然後再快速轉道雞寧。

金洪默,抗聯第二軍的軍長,手下十一名干將,全都在川南接受過系統的軍事思想和技能培訓,現在該軍有一萬餘人馬,在中朝邊境的延吉、汪清、和龍、安圖、琿春等地活動,實行的是和安家軍一樣的軍事體制,乃目前抗聯各軍中實力最為強大的一部。沒錯,這個金洪默就是綽號「黑瞎子」,是安毅在黃埔時的學友。去年年中,金洪默帶著十一位受訓完的弟兄,在保定十七軍駐地和朝鮮抗日復國社的一群幹部匯合,然後在第四廳的幫助下,喬裝成朝鮮流浪商人出關,在中朝邊境和復國社的舊部匯合,很快奪取了第二軍的領導權。金洪默的參謀長洪玉普,是原楊九霄四十師的上尉參謀,手裡掌握著第四廳的聯絡線,這次金洪默之所以會趕來雞寧會盟,也是想瞧瞧在三江平原幹得風生水起的安家軍後起之秀究竟如何,在日軍一步步加大侵略的情況下,尋找生存和壯大的機會。

趙尚志,抗聯第三軍軍長,黃埔軍校畢業,長城抗戰期間,他曾經以紅軍三十六軍政委兼獨立師師長的身份,指揮由巴彥游擊縱隊改編的紅軍,與楊九霄、顧長風攜手合作,三戰朝陽,打得鬼子鬼哭狼嚎,後來隨著楊九霄和顧長風率部退入關內,遼西地區的所有反抗武裝被日軍肅清。趙尚志帶著隊伍,來到哈爾濱東南方向的珠河縣(今尚志市),開戰游擊戰爭,隊伍迅速發展至萬人,游擊區包括了濱江、賓縣、方正、延壽、五常、珠河、阿城、雙城、榆樹、葦河各縣,去年他們甚至一度逼迫到了哈爾濱近郊的滿家店、蜚克圖、橫山嘴子一帶。抗聯第三軍的政委卻是位英姿颯爽的女英雄——趙一曼,她原名李坤泰,學名李淑寧,又名李一超,敘府白花鎮人,由於第四廳的及時搭救,這位去年將遇害的安毅同鄉,並沒有被日軍逮捕殺害,如今已經成為抗聯各軍中身份最高的女人。

李延平,抗聯第四軍軍長,莫斯科東方大學畢業,這部武裝是原救國軍王德林的舊部改編而成,人數在三千人左右,活躍於雞寧以東的密山縣及勃利、寶清和松花江下游兩岸,在此次第二旅進攻虎林縣城中,第四軍給予大量協助,是目前抗聯各軍中,最早與救國軍合作的抗聯隊伍。

周保中,抗聯第五軍軍長。他早年參加雲南護國軍,參加過北伐,二八年前往蘇聯學習軍事,回國後擔任原救國軍總司令王德林的參謀長,馬和橋等著名戰役便是其一手指揮。後來救國軍失敗,周保中率領一部來到牡丹江城以西的寧安,創建了游擊隊,至去年年初,改編為抗聯第五軍。在救國軍第一師沒有佔領雞寧前,第五軍由於其聯繫東西南北的關鍵位置,影響極為巨大。第五軍成立後,遠征敦化、橫道河子、穆稜各地,順利與第一軍、第二軍、第三軍、第四軍建立起聯繫。第五軍僅有五千餘人,但經受的戰鬥最多,也最為殘酷,這次第一旅三團南下佔據大山嘴子,就多得第五軍幫忙。

夏雲傑,第六軍軍長。第六軍由湯原縣反日游擊隊組建而成,現有人數三千餘人,游擊區遍及周邊的佳木斯、依蘭、鶴崗、雙鴨山等地。第六軍的特點是特別善於發動群眾,和當地老百姓關係極為緊密,幾乎每家每戶都有子弟在第六軍當兵。

此外,活躍於饒河地區的第七軍軍長李葆滿,活動於方正、勃利兩地的第八軍軍長謝文東及第九軍軍長李華堂,還有立足於舒蘭發展的第十軍軍長汪亞臣、在通河與鐵力間游擊的第十一軍軍長祁明山盡數到齊,雖然這後五個軍人數都很少,但卻有著極為深遠的獨立意義,所以救國軍高層非常重視,給予足夠的禮遇。

此次會面,算是東北境內所有抗日力量的一次會盟了,如果能統一思想,協調行動,那麼對今後東北地區的抗日大局,將具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安明祈首先代表救國軍講話:「諸位前輩,同仁,歡迎大家來到雞寧。我知道在動身來雞寧的一路上,前輩們已經參觀了我們的新兵部隊的選拔和訓練,並且還對我們在根據地建設、政權結構、產業經濟等多方面存在一定疑問。今天我們可以開誠佈公地談一談,大家有什麼疑問儘管提,我盡所能答覆大家。」

「請問,為什麼才打下佳木斯和周邊地區,你們就大張旗鼓地要搞什麼減租減息,還派出隊伍深入到每一個鄉村,這不是損害本地士紳的利益,進而把他們推向日本人嗎?」大地主出身的謝文東有些不滿地問道。

「我的問題是——貴部為什麼會選擇在平原地區建立根據地?根據關內游擊戰爭的經驗,在山區鞏固發展,不是可以避免與敵人有生力量決戰,進而保存自己嗎?」

趙一曼白了謝文東一眼,朗聲問道。對於那些混入抗聯隊伍的地主和富商,趙一曼極為不滿,可是這是上級為了團結所有抗日力量而做出的決定,她沒辦法反對,所以只好裝作看不見。

「那個抗日獨立政權是怎麼回事?你們的市政府,好像有不少官員是土豪劣紳,以前還在日本人組建的政府中工作過,他們能代表人民嗎?」趙尚志也有些不解。

「請問......」

隨後五花八門的問題源源不斷地提出,林林總總十多條,安明祈一一記錄在本子上,然後一一作答。

「我們進駐雞寧後,走訪了不少鄉村,發現雖然許多人聽說過抗聯的事情,但總覺得事不關己,甚至還覺得抗聯的行動給他們帶去了災難,所以才會對我們奪取雞寧建立獨立政權表現得很冷漠。這說明了什麼呢?說明在座的前輩對根據地建設方面抓得不好。為了避開日軍,更好地保存自己,在座的諸位前輩都選擇在深山密林中建立基地,而比較少在平原或者丘陵地區的人民群眾中開展工作,沒有大規模建立起放手發動群眾、進行聯防的那種抗日根據地,更不用說開展可以團結大多數人的減租減息和建立抗日獨立政權的行動了。

「為什麼要減租減息呢?這一點中國內陸的川南地區實施得很好,我可以詳細地解答給大家聽......這樣可以兼顧農民和地主兩方面的利益,既有利於團結大多數地主抗日,又可以削弱剝削,改善農民的政治地位和生活條件,從而發動廣大群眾踴躍抗日,這樣就在民族戰爭條件下,把發展統一戰線和解決農民問題很好地結合起來。

「通過減租減息,我們控制的地區,各階級的土地佔有關係和經濟地位將發生很大變化,地主的戶數和佔有土地的比例將會減少,貧雇農的戶數也會減少,但每戶平均佔有土地的數量將明顯增加,地租率也會顯著下降,地租中超經濟的額外剝削和高利貸剝削就消除了,佃戶的收入增加,生產積極性提高,又進一步促進農業的發展。通過實行這個政策,可以適當地調節根據地內的生產關係和階級關係,團結各個階級、階層,這對於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鞏固和抗日獨立根據地的發展,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同時,廣大農民為了保護自己的利益。

「抗日獨立政權是個新鮮的玩意兒,看起來似乎和抗日本身關係不大,與軍事方面也無關係,似乎不甚重要,其實這是非常錯誤的看法。我也是北上的時候,聽我義父安毅將軍粗略地講了一下,他交代我們到東北後,還要自己摸索,因地制宜地建立抗日獨立政權。其實理解起來很簡單,具體來說,便是我們根據地政府和議會的構成中,我們軍方只佔據其中的三分之一,工人和農民佔據三分之一,地主和富商也佔據三分之一。這樣做的好處是團結各抗日階級、階層,大力爭取中間力量,孤立頑固勢力,鞏固和發展抗日統一戰線,使我們建立起來的政權擁有廣泛的代表性,有力調動社會各界團結抗戰的積極性。

「這樣堅持不懈地堅持下去,哪怕是日寇佔領區的鄉紳富商,也會有來我們控制的地方投資經營的積極性,地方精英與我們抗日軍隊之間,將會出現和睦共處的情況,相信那些被選進或者聘任為參議員和區代表的鄉紳,將會表現出空前的抗日熱情。鄉紳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以後,減租減息遇到的阻力也相應減小了。另外,這個制度還可以使我們的政權決策的獨立性、科學性大大加強,提高各級政權機關的工作效率。」

抗聯的一眾老大聽了面面相覷,一時間有些消化不了。礦工出身的第六軍軍長夏雲傑皺了皺眉頭,有些不服氣地說:「我們沒實行這麼麻煩的政策,不也一樣可以好好地打擊日本人嗎?我覺得這個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

房子裡一片哄笑,可是安明祈一點兒笑的意思也沒有,他眉頭皺了皺,待眾人安靜下來,才繼續說道:

「這些好處以後大家自然就可以看出來了......好吧,既然大家有疑問,我就繼續就這個話題深入探討一下,讓大家有個更為直觀的感受!根據我們的情報,日偽軍正在長春、吉林、磐石等地推行集團部落的計劃,就是把散居各地的人家強行集中於一處,一個部落通常為百戶左右,當然也有更多的,但最少不得低於五十戶。這些部落周圍築兩丈左右高的圍牆,四角建炮樓,牆外挖壕溝,然後通通拉上鐵絲網。部落內部除由青壯年組成的自衛團外,還駐紮有警備隊,有的是偽軍,有的是日軍。這些部落選址大都在交通便利處,並修築警備道,有警備電話,與縣城和附近部落連通,一處遭遇襲擊,別處即趕來增援。平時進出搜查,糧食、鹽、布匹等等,凡是我們抗日武裝所需要的一切,均嚴禁帶出部落來。另外,人員進出也要進行登記,叫做掛號 。來客人來訪要掛號,串親戚也要掛號,要是不掛號就會被視為通匪。家裡來的客人要居住幾晚,必須得有居留證,串親戚也得辦理行路證,甚至於上山打柴,下河抓魚,都得有證,據說連到河邊挑水也得有個火印木牌。大家知道這樣持續不懈,進而推廣到整個東北地區會有什麼惡果嗎?」

迎著大多數人茫然的神情,安明祈搖了搖頭,繼續分析:「在此以前,由於敵我兵力對比,在座的諸位前輩始終都堅持打運動戰、游擊戰,能打就打,打了就走,不能打當然也走,反正人熟地熟,走到哪兒都不愁吃住。這東北人煙稀少,但就算是再偏僻的地方,也都有人煙,因為早年這些土地大都無主,只要開墾了就是自己家裡的。我們抗日武裝雖然沒有政府支持,沒有正規的軍事編制,沒有後方,因而也就沒有兵員、給養、彈藥等補給,可是,我們到哪兒都有人啊!有了人民群眾的支援,這一切困難基本上就不成問題了。實際上這是一種人民戰爭,最深厚最強大的助力,存在於民眾之中。可是,一旦集團部落計劃推行到整個東北後,根據地、游擊區便成了無人區,我們與群眾徹底地分離開了,就像魚兒沒了水、瓜兒沒了秧,從此後天大房子地大炕,野菜樹皮是食糧,餓死凍死的會比戰死的多得多,你們好好想想把......」

房子裡沉默下來,尤其是直面松嫩平原感受至深的楊靖宇臉色變得慘白,近來在日軍「集團部落」計劃下開始頻繁遭遇麻煩的金洪默也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很快,心如撓癢的楊靖宇、金洪默、趙尚志等人便請安明祈繼續講下去,看看如何才能破解日本人這種陰狠毒辣的招數。

安明祈點了點頭:「大家知道小鬼子的陰險狡詐了吧?沒錯,若是我們再不作出一些改變,缺乏足夠牢固的群眾根據地,我們將對小鬼子的步步緊逼一籌莫展,等到集團部落在三江平原上建立起來,農村的老百姓基本上都會被關進這些人圈裡面。一旦他們與我們抗日軍隊的聯繫被切斷以後,我們的噩夢就要開始了。你們不要以為在天寒地凍之時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就很苦了,你們肯定想不到,以前這樣的苦頭,對日後的抗日軍隊來說,已是天堂一般!要是日本人的集團部落在三江平原上普遍建立,躲藏在密林中的抗日軍隊甚至在三九天滴水成冰的夜晚也不能生火!因為一生火,附近的日軍碉堡就會發現有人在集團部落之外活動,大軍就會立即趕到,我們會餓著肚子渴著嘴,在這深山老林裡跌跌撞撞,一路躲避,直到餓死為止。

「所以,我義父告訴我,游擊戰所恃者,無非是人民,游擊隊與老百姓的關係是龍與水的關係。龍,其得水,變化風雨,上下於天不難也;其不及水,蓋尋常尺寸之間耳。一旦我們應對日偽歸屯並村的毒計無力,與人民徹底地割裂開來,下場可想而知。雖然到雞寧後,我也聽說過很多老百姓冒著生命危險給你們帶食物的動人故事,但是,我們畢竟無法讓一支軍隊完全靠老百姓崇高的思想覺悟來生存啊!

「設想一下,我們在三江平原地區建立起抗日獨立政權和開展轟轟烈烈的減租減息運動後,我們已經在群眾中扎根很深,有了穩固的根據地,日軍一時間勢大,我們可以從容退入山上,日偽軍苦於我們來去無蹤,肯定會繼續推行他們的歸屯並村計劃,到時候我們即可果斷出擊,乘日偽之隙將所有建築材料收繳來付之一炬,日偽軍前腳登記了戶口,我們後腳就趕來把帳冊燒得精光,令日偽勞而無功,欲哭無淚。如此這般,三江地區將始終無法建立日偽的有效統治,無法將人民與我們抗日部隊隔離開來,因此也就無法扼殺我們。若是我們的方針政策推廣到整個東北,那日本人苦心積慮推行的計策,對我們還有用嗎?」

所有人聽得津津有味,為安明祈高深的理論造詣折服不已。隨後安明祈話音一轉:「所以,為了我們的生存,我提議大家回去後,立即開展建立民族政權和實行減租減息的政策,並且從即日開始,主動出擊,打擊日本人苦心建立起來的村落和堡壘,把人民群眾的心拉到我們這邊來!」

安明祈的話,讓所有人深思不已,不過這似乎是目前應對危機最好的選擇了。否則真的任由日本人把其歸屯並村的計劃實施下去,抗聯各部除了退到蘇聯外,好像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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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1 01:06:15
第一二六四章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查悉,針對我國的兵力情況,目前日本國常備軍之兵力,約為三十個師團又二十七個混成旅團,加上日本駐朝鮮、台灣和我國東北的地方守備隊,總兵力約為一百二十萬左右,除卻防備蘇俄及其本土守衛之兵力,可用於侵犯我國之兵力約為二十至二十五個師團,以及十餘個獨立旅團,即五十至七十萬左右。日軍因軍備及一切物質上均較我有優勢,必要時隨時可以把軍隊擴充一倍甚至兩倍,並擁有絕對的制海權和制空權,因此日軍之侵略必將採取積極攻勢,以期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速戰速決。故,我軍之作戰原則當以處處設防、積極防禦為首要,力爭禦敵於國門之外。」

已經接任第一戰區司令長官並組建司令部的老將程潛聲音依然宏亮,不疾不徐中氣十足。

因廊坊戰役結束之後,平津日軍突然停止在整個華北地區的軍事進攻,日本大使川越茂緊急約見外長王寵惠,提出休戰談判的建議,立即引來國民政府上層和軍隊部分主和派的呼應,汪精衛等人詳細分析目前的中日關係和華北形勢之後,提出來「爭取和平停戰談判」的要求,立即獲得主和派代表人物陳公博、高宗武、陳儀等人特別是江浙資本家的一片附和,並由汪精衛、陳公博、戴季陶等七人聯合簽名,提出召開軍政緊急會議的動議。

蔣介石几經考慮,徵求了馮玉祥、李烈鈞、唐生智、白崇禧、何應欽五常委的意見,決定接受主和派要求召開緊急會議的請求,以統一思想。

汪精衛等人逐一闡述各自的主張,並依據《組織法》對軍事委員會的戰略計劃提出質詢。程潛受軍事委員會蔣介石委員長的委託,向出席會議的軍政兩界核心集體,簡要解釋《國民政府1937年度國防作戰計劃》綱要。

程潛看到與會者個個肅容正座無人提問,想了想還是繼續做出簡要補充:「原定國防作戰計劃的作戰方針是:我國軍隊以捍衛國土、確保民族自主之獨立,東線,自山東半島——海州——長江下游——杭州灣沿線沿海地區部署,應根本消滅敵人登陸之企圖;北線,應阻擊敵人於天津——北平——張家口一線。然經過廊坊戰役,局勢驟然變化,經軍委常委會研討,出現幾種不同意見,目前尚未形成決議。」

程潛合上文件坐下,端起茶杯不緊不慢地喝茶,與會軍政大員三三兩兩相互討論,各抒己見,會場頓時「嗡嗡」一片。

會議室門外,秘書長葉楚傖對滿臉沉重的安毅微微一笑:「安將軍,是不是可以進去了?」

安毅點點頭示意葉楚傖先行,整整軍帽和腰間武裝帶,跟隨入內。守在大門左右的兩個憲兵這才覺得沉重的壓力驟然減輕,不自覺地抬起手來,用袖子擦去臉上流淌不停的汗珠。

適才安毅匆匆趕來,聽到室內傳出的聲音,停下腳步,拉住領路的葉楚傖,衝著他擺了擺手,並沒有立即入內報道,站在門外傾聽幾達十分鐘之久。安毅渾身散發出的殺伐之氣,讓兩名內衛憲兵難以承受,笑容可掬的葉楚傖顯得很從容,可進入會場時,安毅也看到了他背後濕透一片。

與會者看到安毅突然到來,非常驚訝,馮玉祥哈哈大笑率先站起鼓掌,全場隨即起立,掌聲一片,讚譽如潮。

不管怎麼說,安毅成功地指揮了震驚中外的廊坊戰役,英勇的第五軍團打了個揚眉吐氣的大勝仗,大漲了中國人的志氣。

安毅大步走到蔣介石面前,立正敬禮,然後向眾人敬個環禮表示感謝。

蔣介石非常高興地指指左下首白崇禧邊上的空凳子:「坐吧,會議進行一半,尚未獲得實質性結論,你也聽聽,順便說說自己的意見。」

「委員長,不如先請安將軍介紹一下華北戰場最新局勢?」

力主抗戰的馮玉祥非常迅速地抓住機會,他已經看到安毅臉上的不悅,知道這位強硬的少壯派領袖絕不會給主和派半點兒面子,這個時候讓安毅說幾句,要比在座的將領說一百句還管用。

坐在蔣介石右下首第一位的汪精衛掃了安毅一眼,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側首一望,正好和陳公博、高宗武等人無奈的目光接觸,幾個人似乎都苦笑一下,分別望向安毅,安毅卻在和白崇禧低聲交流,根本不理會任何人。

蔣介石清咳一聲:「安毅將軍,最後的戰果統計出來沒有?」

安毅立即站起來:「回稟委座,統計出來了,整個戰役殲滅日軍三萬七千四百餘人,俘虜日軍一千三百五十三人,其中包括消滅冀東偽軍四千六百餘人,俘虜七百三十餘人;共繳獲各種火炮二十七門,輕重機槍一百七十五挺,長短槍約一萬六千支左右,擲彈筒、軍刀、戰馬和軍用物資一批,以上數字不含自黃村南下助戰的二十九軍三十八師、騎九師兩個旅又一個團的殲敵繳獲數字。

「我第五軍團各軍犧牲將士兩萬九千四百餘人,傷者超過三萬人,其中,第十七軍六十八師傷亡超過三分之二,已不堪再戰;直屬裝甲旅因戰損以及敵機轟損失大半,已後撤休整;第十七師傷亡過半,餘部撤回保定大營休整補充。東線陣地目前由孫連仲集團軍三個步兵師師接防,十七軍第四十師協防。」

蔣介石臉上帶著微笑,心中卻隱隱作痛,以安家軍如此強悍的戰鬥力和精煉裝備,仍然損失了一個師,由此可見此戰的慘烈。與會將領一樣在心裡飛速盤算,暗暗吃驚,唯有文官們劈劈啪啪再次鼓掌,結果掌聲又再響起一片。

蔣介石點點頭,繼續問道:「日軍有何動向?」

「關東軍緊急馳援天津的兩個獨立混成旅團,於戰役結束後兩小時登陸天津港,敵二十師團、一九師團殘部敗退至唐山。至屬下登機返回南京之前,天津日軍已經增加三萬人,加上第五師團以及駐屯軍直屬各部、緊急徵集的僑民武裝,目前天津日軍約為五萬五千至六萬人之間。」安毅幾乎不用考慮,立即說出準確的數字。

「這麼說,安將軍已經提前估計到這一形勢,沒有再圍攻天津徒增傷亡,很好!正如戰前健生將軍指出的一樣,主要目的在於消滅日軍有生力量,靈活機變,應對得當啊。」馮玉祥大聲評點,讚譽頗高,眾將隨聲附和,會場又是「嗡嗡」一片。

安毅沒有坐下,而是望向蔣介石,大聲稟報:

「委座,諸位,日軍兩個師團已經乘船進入渤海灣,關東軍新編三個獨立混成旅團正在乘坐專列快,速通過山海關南下,另有三個日軍師團昨日下午至今日凌晨陸續乘船離開日本本土,日軍兩個特混艦隊也隨之開往華北海域。另外,根據第四廳瀋陽站密報,以及北平站側面證實,原配屬關東軍的三百架戰機已經組成航空兵團,轉而由華北駐屯軍節制指揮。今日上午至中午四個半小時,我中央空軍三個大隊與日軍航空兵團發生頻繁空戰,我空軍戰損約為四十一架,日軍約為三十三架左右,我軍處於劣勢 ,詳細戰報由空軍總指揮周至柔上報委座和軍委。」

會場頓時一片寂靜,勝利的笑容已經從眾人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擔憂。

安毅繼續說道:「剛才我在門外碰到葉秘書長,得知汪副主席和幾位部長提出響應日軍建議停火和談的提案,說實話,我非常反對。日軍歷來詭計多端,毫無信義可言,他們的大規模援軍正在源源不斷開來,目的就是為了擴大戰爭;北平以北至南口以東的日軍三個獨立混成旅團,正在悄然佈陣,隨時都有可能進攻駐守北苑屏障的二十九軍各部,日本大使川越茂請求停火談判之時,日軍的戰機仍在與我中央空軍激戰,以及轟炸我前線各軍陣地,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保定機場或許已經在日軍的襲擊之下,因為,我們中央空軍老式戰機太多,有許多甚至是一戰後列強淘汰的老式戰機,飛行員訓練和經驗不足,難以抵抗日軍精銳的航空兵,到了明天,日軍航空兵軍團完成交接與作戰部署,我們將更為艱難。因此,我斷定日軍並沒有任何和談的誠意,而且我非常擔心原本已經下決心抗日的二十九軍,會再次被日軍的詭計所麻痺。」

眾人隨即議論紛紛,汪精衛等人聽完安毅的介紹和分析,沒有人再敢站出來提出和談事宜,文官們的眼中露出驚慌之色,武將們則是滿臉憂鬱,沉思不已。

蔣介石看看氣氛不對,緩緩站起大聲宣佈:「諸位,今日的會議暫時到此,明日上午繼續開會,但是,必須在明日中午之前形成一致意見,值此非常時期,我們的任何一個決定,都關係到黨國的存亡。散會!軍委常委留下。」

蔣介石再次坐下,除了軍委常委之外的文武官員很快離去,常委們在蔣介石的示意下,坐到他左右兩旁。

「健生,我現在擔心的不是第五軍團各軍陣地,而是二十九軍的宛平、盧溝橋和南苑等戰略要地,此時此刻,還有將近兩個聯隊的日軍和已經暗中投靠日軍的華北保安部隊上萬人,處於二十九軍各部之間,若是日軍突然發難,很可能給二十九軍造成極大傷亡。」蔣介石鄭重地提出問題。

安毅聽到這幾句話心中大定,知道蔣介石的抗戰之心不會動搖了。

白崇禧點點頭:「委座說的太關鍵了,只是,宋明軒將軍他們看來還是難以下決心!唉,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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