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五章 混亂中的夜戰
這十多年來安毅收養的數十萬孤兒,自抗戰爆發前後便陸續成年,其中小部分進入軍隊,到現在已經成為軍中一個獨特的群體。
要說對南華、對安毅的忠誠度,沒有誰能比得上他們,而他們也確實是最優秀的一群,從小接受嚴格訓練的他們,比起其他人更適應軍隊的生活,總是能脫穎而出。
今年二十歲的安光華也是孤兒之一,他三八年從童子軍校畢業後便直接參軍,當兵兩年進入敘府士官學校進修,今年六月剛剛畢業,授予少尉軍銜,被分配到蒙古軍區貝加爾湖集群第一九師五一一摩步團擔任排長。
安光華帶領的這個排,下轄五個步兵班和一個炮兵班,其中每個步兵班十五人,配備通用機槍一挺、八一迫擊炮一門、40毫米火箭筒一具,步兵每人配I式自動步槍和手槍各一把,子彈三百六十發,迫擊炮手及輔助兵備炮彈三十六發,火箭筒手及彈藥手備火箭彈十二發。炮兵班二十人,裝備60毫米迫擊炮三門,無坐力炮一門,75毫米十六管火箭炮三門。
作為摩托化部隊,這個排原本應該全部搭乘II式全履帶裝甲運兵車行軍作戰,但由於從東西伯利亞到遠東,一路上高山峻嶺,不利於車輛通行,有限的鐵路需要運送坦克、裝甲戰車、卡車和大炮,還有保證部隊補給的燃油、糧食和彈藥,因此大多數官兵只能步行。
目前,整個排僅配備四輛II式全履帶裝甲運兵車,用於裝載武器、彈藥和拖拽火箭炮,其餘人員分乘三輛軍用卡車——這樣固然省去了行軍之苦,可一旦進入戰場,官兵們依然只能依靠自己的雙腿行動。
自十八日本部過江已經兩天,戰役爆發的第一天,日軍經營的黑龍江防線就在安家軍驚濤駭浪般的進攻下土崩瓦解,伯力城在夕陽落下前便插上了安家軍鮮艷的七九軍旗,此後就是連續的行軍和追殲戰。
今天一路上已經爆發五次戰鬥,撤退不及的日軍,總是想方設法延遲安家軍的進攻,以掩護其他部隊快速脫離戰場。
黑龍江下游地區水網密集,三八年日軍佔領後遷移來大量東南亞和印度土著墾荒,到處都是那種豆腐塊狀的水田,非常不利於大規模的機械化部隊推進,只有少量裝甲戰車作為突擊力量,每一次遭遇戰都打得很激烈。
目前正在進行的接觸戰,從黃昏一直打到夜幕降臨,到目前整個大地已經完全被夜色籠罩。
隨著前線的槍聲減弱下來,作為預備隊的安光華接到上級的命令,快速前進,接替兄弟部隊進行突擊穿插,爭取在明天早上佔領前面三十餘公里處的辛達鎮,隨後就可以安營紮寨休息,由後續部隊繼續進攻,一刻也不停息地撕碎日軍的層層抵抗。
安光華排的左右兩翼,一支支以連、排為單位的安家軍部隊,緊跟著為數不多的裝甲戰車,向東快速推進。
經過黃昏時那片戰場時,潮濕的大地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和腸腸肚肚,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息,所有人心中都是一緊。
裝甲車的履帶碾過那些一息尚存的鬼子兵時,撕心裂肺的嚎叫聲令人頭皮發麻。
「注意腳下!保持警惕!」
安光華踩到一顆與肢體分離的頭顱,差點兒栽倒在地,連忙出聲提醒自己的士兵。
戰場上除了殘缺不全的肢體外,屍體也是橫七豎八,其中不乏裝死或者被炮彈震暈的鬼子兵,不過只要他們一動彈,迎接他們的就是一梭子子彈,偶爾也有拉響手雷同歸於盡的,但沒有人停下腳步,他們必須盡快向前,搞清楚前方的狀況,以便後方大部隊迅速跟進。
模糊的視野中,安家軍官兵呈散兵隊形,向著前方快速推進,每一名官兵都十分謹慎,迎接黑暗裡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日軍阻擊。
夜色中,一兩千人同時移動的腳步聲,以及官兵們身上的防毒面具筒、水壺、工兵鏟、刺刀鞘等物件相互摩擦,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形成獨特的奏鳴曲,遠處仍有槍炮聲不時傳來——那是師直屬坦克和裝甲部隊分別從兩翼發起攻擊,以徹底擊潰日軍的防線。
負重長跑非常考驗人,官兵們不但需要良好的體力,還需要掌握相應的技巧,作為一排之長,安光華除了不時招呼士兵們注意保持隊形,還要留意讓自己的呼吸與腳步,以便盡量節省體力的消耗。
當整個排完全穿過戰場之際,前鋒部隊再次遭到小股日軍的攻擊。
日軍的拐把子和雞脖子輕機槍發出響亮的吼叫聲,暗紅色的光點在田野中亂竄,不少躲避不及的安家軍官兵應聲倒下,但這些鬼子的機槍,並沒能阻擋住安家軍的進攻腳步。
黑暗中,槍口的火光暴露出了這些機槍的準確位置,稍事調整,夾雜在安家軍進攻隊列中的II式和III式裝甲戰車,便以20毫米機炮和12.7毫米高平兩用機槍逐一進行清理,而安家軍步兵們也毫不示弱,由於戰鬥發生時雙方之間的距離不到四百米,就地射擊的I式通用機槍能夠憑借射速優勢,輕而易舉地壓制對方。
不等步兵們攜帶的迫擊炮加入戰鬥,日軍的機槍陣地就已經被完全摧毀,接下來,沿途的鬼子兵幾乎都沒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
在快速行進半個多小時後,跟隨裝甲車輛投入反擊的安家軍步兵,終於將先前的戰場遠遠地拋到了身後,空氣中沒有了硝煙和血腥氣息,所有人都忍不住長長地深吸了口氣,然後把胸腹間的濁氣排了出去。
部隊繼續前進,大約又過了半小時,田野中火光一閃,大口徑火炮射擊的轟鳴聲忽然傳來。
安光華下意識地放低了身姿,不等他喊出聲來,炮彈已經呼嘯著落下。所幸,排裡的大部分官兵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面對突如其來的炮擊,他們沒有慌亂,紛紛選擇下蹲,或者直接趴倒,不過日軍射出的炮彈的實際落點,要比聽起來遠許多,全排基本沒有傷亡,遠處的水田中濺起高高的水花。
噴射火焰的炮口看起來就在機炮和高平兩用機槍射程之內,附近四輛裝甲戰車幾乎在爆炸聲消逝的剎那間便開火,成串的20毫米機炮炮彈和12.7毫米口徑的機槍子彈,飛向了黑暗深處,若那是鬼子未來得及撤退的榴彈炮,敵人的炮手壓根逃不過如此及時的反擊——薄弱的炮盾,根本不能抵擋住機炮的掃射。
可是安家軍這邊還在射擊,黑暗中再次出現了第二次和第三次火光閃耀,偏差不大的位置上,懵懂的黑影讓一些眼尖的安家軍官兵大為震驚。
「鬼子的坦克!」
聽到這不可置信的喊聲,安光華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
在其他戰場,步兵需要做的就是緊隨坦克和裝甲部隊,快速突進,迅速擴大戰果,許多時候都可以收攏成群結隊的俘虜,然而在這地廣人稀的遠東,受限於戰場的地形以及運輸補給困難,安家軍的步兵只能挑起大樑,其中就包括與日軍分散在各處的淩星坦克作戰。
在士官學校接受過專門反坦克訓練的安光華冷靜地掃視戰場,只見手下的官兵都已經停下來等待自己的命令,再看引導隊列進攻的幾輛裝甲車,此時都在猛烈開火,加上步兵們攜帶的武器,槍聲不絕於耳。
短短十多秒後,一輛裝甲戰車中彈,起火爆炸燃燒,而黑暗中遭到安家軍機炮、機槍和步槍子彈交叉侵襲之處,迸射出激烈的火花,但敵人顯然毫無發損,依舊在不斷地開炮射擊。
見此情形,安光華果斷下令:「反坦克人員跟我上,其他人自由射擊,掩護我們的行動!」
說完,安光華貓著腰衝入前面的黑暗中,操作無坐力炮和火箭筒的十多名官兵,毫不猶豫地跟著安光華前進。
此時整條散兵線上,各處都有類似的小股部隊向前推進。
安光華一邊貓腰前行,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戰場,黑暗中迸射出的炮火基本上固定在三個位置,確實是日軍四式中戰車。這種坦克的厚重裝甲,根本無懼於安家軍這邊裝甲戰車的槍炮,且75毫米高射炮威力十足,只五輪射擊,安家軍進攻隊列中就有三輛裝甲車被打中起火。
其他裝甲戰車根本不敢留在原地,不斷地進行蛇形機動,並分開向兩翼迂迴前進,試圖從側後方尋找突破的機會,但是日軍的炮火並沒有被吸引,依然以二十多秒一發炮彈的高速進行炮擊。
等到安家軍步兵們距離日軍的坦克只有一兩百米遠的時候,黑暗中出現了機槍噴射的火舌,連串的子彈將幾名猝不及防的安家軍士兵掀翻在地,安光華迅速趴倒在地上,任由劃破夜空的彈痕在頭頂飛過。
安光華輕聲指示無坐力炮及火箭筒手,對準日軍的坦克開火。
半分鐘後,無坐力炮的炮彈及火箭彈均準確地擊中了目標,四式坦克的75毫米裝甲,根本抵禦不住III式40MM破甲火箭彈及無坐力炮炮彈的近距離打擊,連續的爆炸聲傳來,熊熊的火光中,三輛坦克成為了火棺材,迅速啞火。
黑暗中,安光華興奮地錘了下地,此時後方的迫擊炮聲連續響起,被爆炸的坦克火光照耀的日軍阻擊陣地,瞬間被炮火包圍。
「衝啊!」
喊殺聲響起,原本被牢牢壓制的安家軍官兵一躍而起,向著日軍的陣地衝去,很快便將失去坦克和機槍掩護的小股日軍消滅。
安光華站了起來,兩分鐘後匯合本部部隊,繼續向前展開突擊。
......
次日黎明時分,黑龍江東岸的辛達鎮,安家軍的坦克、裝甲車和卡車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燃料補給。
這裡後勤部門設置的臨時加油站,乃是由數量龐大的飛艇空運油桶臨時形成,每一個加油站都堆砌了幾十上百桶柴油、汽油。
一群士兵以原始的手壓泵,往坦克、裝甲車和車輛的油箱裡壓送柴油、汽油,而坦克手、裝甲車和車輛駕駛員則抓緊時間,檢修發動機,並扭緊行軍途中一些車輛關鍵部位抖松的螺絲螺母。若非類似的臨時加油站數量眾多,如此效率恐怕難以滿足部隊需求。
完成燃料補給的坦克、裝甲車和車輛,立即沿著向東北方的公路繼續前行,路旁一輛輛野戰炊事車早已開始工作。
剛剛煮出來的米飯和各種新打開的罐頭,再加上飛艇空運來的菜蔬炒制的大盆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大量的海帶、紫菜或者是蔬菜湯,仍由官兵們選擇。
此時東北方距離鎮子兩公里的林區邊緣地帶,安光華已經帶著部隊紮好了營房,開始拿出飯盒進食,在這裡他們將休息到晚上,然後繼續上路,到兩日後再次進入一線作戰,週而復始。
就在大家進餐的時候,轟鳴聲不時從頭頂傳來。
大多數官兵都喜笑顏開,有的人還向天上的戰機頻頻招手,這些呼嘯而過的都是機翼下刷著醒目飛狐徽標的安家軍制式戰機。自十八日以來,日軍的空軍從未在遠東的天空出現過,看來日軍不想在這個註定失去的戰場浪費寶貴戰機的傳聞是真的,由始至終,安家軍空軍牢牢地把控著戰場的制空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