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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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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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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7 01:01:32
第四二二章 殺伐果敢迅如雷(五)

上午十一點,豐縣城西兩公里外傳來激烈的交火聲,滾滾濃煙扶搖直上,手榴彈和迫擊炮彈的爆炸聲響個不停,從聲音辨認至少是一個師以上的軍隊在激烈交戰。

豐縣以西偏北方向六公里的蔣莊,皖軍第九師師長姜驥程終於命令全軍停止前進,豐縣方向的槍炮聲響響停停,似是兩軍正在激烈交戰,因此本是奉命增援的第九師疾行而來沒有什麼懷疑,也很難相信革命軍一兩個師能在一兩天內,攻克皖軍一個主力師又一個混成旅鎮守的豐縣,可一小時內連續三批斥候有去無回,這一反常現象讓第九師一干將領不得不慎重對待。

經過反覆的無線電聯繫,均沒有豐縣第六師的任何消息,皖軍總司令孫傳芳著急不已也無法清晰判斷戰況,從豐縣守軍出遇襲電報到現在只過去了五個小時,但奇怪的是其後就再無消息傳來,如今只有一份剛剛收到不久的確切情報展現在皖軍將帥面前︰革命軍王牌師中的王牌安毅師已經離開徐州城北大營,開赴豐沛一線(豐縣、沛縣)。

四十一歲的姜驥程對安毅師以及安毅本人印象深刻,這位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第五期的資深將領,清楚地記得去年八月十二日上午在犁頭嘴和八卦洲的那場惡戰,儘管自己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幾乎把安毅師打得死傷慘重十不存一,但是也付出了傷亡四千餘人的慘重代價,這還是對付日夜亡命延殘喘的安毅殘部才取得的戰果,相比於安毅師一路奔逃一路消滅數倍於己之敵的驕人戰績,姜驥程深深地感覺到自己所取得的勝利是那麼的不值一提,這種勝不如敗的沮喪感在姜驥程二十餘年的軍旅生涯中從未遇到過,也令他耿耿於懷。

年輕驍將安毅折翼於八卦洲幾乎全軍覆沒,僥倖不死逃得一命又遭受自家人陷害,整個皖軍和直魯軍都以為他從此心灰意冷解甲歸田,安心財再不出來四處搗亂,皖軍和直魯軍中的將帥們心裡也安穩許多,儘管誰也不願提起安毅這個令人頭大的名字,但是心裡對這個打仗不講章法的初生牛犢實在忌憚,至今北方各部軍中仍然流傳著一件趣事︰

被安毅一而再、再而三打得暈頭轉向差點兒成了俘虜的直魯軍老帥褚玉璞,那天中午正招呼張作霖大帥派來的使者,喝到一半,傳來安毅率領數百殘部奇跡般逃出生天的消息,褚帥當即痛苦萬分,擲杯於地跺足長嘆︰怪胎不死,遺禍千年啊!

不言笑雷厲風行的姜驥程從不忌諱談論自己與安毅之間的那一仗,但是至今他仍不知道麾下幾個團長團副不顧道義下令屠殺成百上千失去抵抗的安毅師傷員、逐一砍下腦袋後依然不解恨還要把腦袋踢進江中的惡劣行徑,因此姜驥程對於安毅率部進入豐沛戰場只有重視,而沒有任何畏懼之心。

姜驥程是個非常出色的將領,利用革命軍各部難以協調的機會抓住時機擊潰方振武部三個軍的整個作戰思路就是他提供的,而且方振武眼睜睜看著被攔腰截斷也毫無辦法,因為方振武的三個軍真正能稱得上對手的只有他的三十四軍,其他兩個不滿編的雜牌軍在姜驥程眼裡全都是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

因此,打敗方振武部後,姜驥程並沒有多少喜悅,而是覺得很正常。他非常清楚,此次豐縣被敵驍將安毅率部攻打,馮玉祥麾下勇將石友三率領三個師昨晚已逼近金鄉,主帥孫傳芳從全域出,不得不收縮防線,忍痛將圍攻賀耀祖部的第四師、撤離單縣的第十師迅抽調到金鄉一線固守,再將他這個戰鬥力最強的第九師調往東面馳援今早才告警的豐縣,足以表明孫傳芳對安毅的重視。

第九師一群將校圍在姜驥程周圍,對著地圖緊張討論,東面豐縣方向剛剛停下的槍炮聲再次響起,眾將校凝神仔細傾聽片刻,現槍炮聲越來越激烈,心中的疑惑漸漸減輕,焦慮之感卻越來越濃。

就在這個時候,幾聲迫擊炮彈劃破空氣的尖嘯聲遠遠傳來,炮彈落在東面一公里休息的先頭部隊中間,出巨大的聲音。

眾將校緊張地望向前方,一陣更為劇烈的爆炸聲傳來,東面兩公里外騰起一個巨大的蘑菇狀煙霧,大量的石塊木頭衝出濃煙激射天際。

餘震未停,前方南北兩翼響起「啪啪」的射擊聲,接著是第九師先頭部隊成片的驚呼怒吼和機槍、步槍的還擊聲。

近十分鐘過去,先頭部隊團長滿頭大汗策馬來報︰「敵人炸毀了前方兩公里外太行堤河上的小橋,我團前鋒兩翼被敵軍小股部隊打冷槍冷炮騷擾,在我軍奮勇反擊之下敵軍跑進密林無蹤無影了,造成我團四十餘名弟兄死傷。」

原本猶豫不決的姜驥程終於下定了決心,他霍然站起,揚起頭大聲說道︰「敵人目的已經非常明顯了,他們用炸橋、騷擾、襲擊等多種手段阻撓我軍前進,並無聲無息將我派出的三批偵察隊伍吞掉,其最終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不願讓我們救援正在激戰的豐縣友軍,讓我們產生疑惑,從而放慢度甚至停止前進,便於他們搶得時間猛攻我豐縣守軍,如果我判斷不錯的話,豐城的戰鬥應該已經進入到最關鍵的時刻了!我命令,工兵營立刻前往前方搶修橋樑,便於後隊火炮通過;先頭一旅四個團立刻停止休息,想盡一切辦法渡過小河,全向東馳援!二旅,除留下一個營策應炮團之外,全體整裝前進!」

「遵命!」眾將校精神一振齊聲應答,一萬餘人的隊伍很快動身,喧囂陣陣,激起大片塵土。

蔣莊以北二點六公里的山坡上,匍匐在茂盛雜草叢中的安毅放下望遠鏡,翻轉身子面向藍天,長長地嘆了口氣︰

「老天爺有眼啊!姜驥程,不見兔子不撒鷹,真他娘的狡猾!還沒正式開打,就浪費了我們十幾萬子彈、一千多顆手榴彈、幾百迫擊炮彈,要是這孫子還是不上當,咱們這回真的要虧到家了……」

趴著的胡家林瞥了安毅一眼,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笑著打趣︰「做得這麼逼真,別說姜驥程了,換成我們任何一個人恐怕都要上你的惡當……誰能想到,你為了引敵入甕,捨得打出十幾萬子彈和這麼多炮彈?特別是果斷炸毀小橋這一計策,真絕了!」

路程光也對安毅笑道︰「怪不得剛才你提起三國時候張飛長阪坡據水斷橋的典故,這一計策果然高妙,剛開始的時候我還擔心會適得其反,沒想到一用就見效了,看來這姜驥程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厲害!」

胡家林若有所思︰「前段時間在老南昌時聽小毅講了許多課,受益匪淺,眼前這一幕倒讓我想起許多典故,比如諸葛亮擺的空城計,不就是玩的這一出?要是膽怯早早地就關上城門,司馬懿還會上當受騙嗎?還有張守圭守瓜州,以幾百殘兵及破損城垣禦吐蕃數萬強兵,他於城牆之上置酒作樂以會將士,結果吐蕃人懷疑城中有備不敢輕入,只得選擇退兵,在姜驥程眼裡,我們就是膽氣全無的諸葛亮和張守圭,他自以為窺破我們的計謀,想不上當都難啊!他,看來是人就會有弱點,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又所謂兵無常勢,變化無窮,我們老祖宗的兵法真是博大精深啊!」

「鬍子,你這話倒是說對了,其實咱們哪裡有多高明啊?都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才這麼幹的,不殺他的斥候他肯定識破咱們的圈套,殺了他的斥候這孫子自然而然就心生警惕駐足不前了,實在沒辦法老子只能賭一把。不過,咱們手裡的籌碼遠比他大……軍情十萬火急,每一陣槍炮聲響都是催命符,如果明知奉命馳援的兄弟部隊有難而置之不顧,不僅自己的良心過意過去,孫傳芳那裡也是軍法不容,由不得他做出其他選擇。」

「還有一個,自視甚高的姜驥程不知道一萬五千餘人把守的豐縣已經被我們出其不意地拿下了,更想不到一觸即潰毫無戰力的三十三軍竟然會知恥而後勇,從一個人見人欺的怯懦之師,轉眼變成敢於用傷亡近四千人的代價衝進城裡取得勝利的勇猛之師,敵人犯了低估對手的錯誤,很致命啊!」安毅非常感嘆。

路程光笑著說道︰「不僅姜驥程想不到,就是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三十三軍這支由山賊、土匪及潰敗之師組成的軍隊可不是一般的濫,尤其是專打敗仗的副軍長徐奮在軍中的關係盤根錯節,沒有人以為你可以輕易把他擺平,尤其是收拾徐奮後迅讓三十三軍脫胎換骨,我想全軍只有你能辦到,換了我和鬍子只能抓狂。」

安毅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其實很簡單,只要你夠狠就行,沒有什麼訣竅。別看三十三軍取得了攻城勝利,似乎戰力有了長足的進步,實際上他們也是被逼的,既然後退者死,還不如硬著頭皮向前衝,說不一定還可以殺出一條生路給自己掙一個前程,事實證明他們做到了。」

胡家林和路程光莞爾一笑,想想也是那麼回事,三人又聊了一會兒,一起跑下山坡跳上自己的戰馬,在百餘名參謀和侍衛的簇擁中向東狂奔。

安毅等人一走,李福強率領的特種大隊慢慢集中於此,八個正副分隊長圍在李福強周圍,兩名報務員和一名譯電員扛著電台和沉重的鐵皮電池盒,蹲在四米外的大樹下緊張地等候三個前出分隊來情報。

李福強指著地圖沉聲說道︰「剛才爆破分隊幹得漂亮,敵人要想成功修復小橋,至少要花費一個小時以上,以目前落在後面的敵軍炮團前進度計算,四十分鐘後就會開到橋頭,因為橋沒修好他們只能傻等,我們就在那個時候下手。記住,吩咐你們麾下弟兄,只許消滅敵軍護衛部隊,盡可能把敵軍炮兵和馱馬留下來,全部裝備機關鎗的炮團步兵營會配合咱們,爭取在十分鐘之內結束戰鬥,然後我們立刻趕到包圍圈的西北角,協助一團將敵人的退路死死封住。」

「至於繳獲的敵人火炮,留給宗副大隊長率領的一分隊和炮團步兵營李遠江營長他們處理,炮團步兵營弟兄一半人都會操炮,由他們逼著敵人的炮兵炮擊敵人的主力正好,要是敵人炮兵不願意,就不要留就去情全都幹掉他們,咱們的弟兄自己也能操炮,最多打得差一點,所以大家不用擔心,明白了嗎?」

「明白!」分隊長們低聲回答。

「好!各就各位,我會每隔十分鐘給你們送去一次最新情報,無論東面打成什麼樣都別管他,我們打我們的,出吧!」

李福強目送麾下精銳快離去,走到譯電員身邊蹲下低語起來。

太行堤河北岸,一團、二團三千六百多名將士匍匐在茂密的草叢和樹根下,一頂頂裝上迷彩布套的鋼盔上插滿了小樹枝和衰草。

在目前絕大多數軍隊對於偽裝沒有多少正確認識的情況下,裝備精良、劍練有素的獨立師將士賺盡了便宜,將士們一雙雙飽含怒火的眼楮正密切地注視著塵土飛揚的西面,只要敵軍進入距離縣城三公里的區域,誰也不會擔心敵人還能轉身逃走,南面嚴陣以待的炮團將會對敵軍後隊起猛烈炮擊,各團機炮營也會從旁協助,只要有個十分鐘的炮火覆蓋,無所遮攔的一萬餘名敵軍死傷多少暫且不說,其主力將會被強大的炮火驅趕到伏擊圈的中心位置,屆時,由三團和卑屬各部以及所有後勤科室弟兄組成的兩千五百餘人的團隊,將迅衝進一個個彈坑中,給予敵人猛烈打擊,屆時整個包圍圈就會完全連接起來。

沒有火炮支援四面受敵的敵軍,在獨立師強大的炮火和七百餘挺輕重機槍、近萬支步槍的打擊下,除了毀滅還是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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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三章 殺伐果敢迅如雷(六)

皖軍第九師一旅確實是支難得的精銳部隊,三個團五千餘名官兵在旅長遲步淮的指揮下,盡數涉水過河,一個率濕漉漉地衝向槍聲大作、硝煙滾滾的豐縣縣城,只用二十分鐘就越過兩公里半的荒蕪區域。

不少皖軍士兵扔掉腳下被河水泡漲鬆鬆垮垮的草鞋,端起武器無所畏懼地衝入戰場,一個個校尉沿襲了皖軍的優良傳統,揮舞著將刀衝在前面,直到衝到距離火光熊熊的城垣兩公里的地方,前鋒部隊才受到小股革命軍的火力阻擊,雙方隨即進入激烈的交戰之中。

一旅長遲步淮接到前鋒二團與敵接觸交火的報告,精神大振,手中馬鞭一揮,急聲下達命令︰「全體衝鋒,把這股敢於阻攔我軍前進的革命軍打垮,一直給老子衝進城裡去!」

命令一出,頓時塵土飛揚,槍聲大作,喊殺聲四起。擔任誘敵任務的獨立師特務營營長齊修平看到敵軍主力部隊如潮水一般湧來,進行三分鐘的強大火力抵抗之後,便果斷下達了撤退命令。

四百餘名套上舊式灰布軍裝的將士扛上身邊受傷的弟兄,沒命地轉身向東逃跑,膽氣過人的齊修平率領副官和兩個侍衛押後,他一把拉住跑過自己身邊的機槍手,奪過捷克輕機槍,叫了聲「快跑」,轉過身子就向追來之敵瘋狂掃射,打完一個彈夾這才將機槍扛到肩膀上,甩開兩條長腿全逃命。

槍林彈雨中的齊修平越過嚇得半死的第一道塞滿俘虜的戰壕,跳入教導團把守的第二道戰壕後立刻轉身,看到自己麾下尚有百餘弟兄落在後面,一個個跑得踉踉蹌蹌狼狽不堪,忍不住大聲罵起來︰「還不快點兒!連逃個命都這麼磨磨蹭蹭的,你們還能幹吊啊……」

敵人的子彈成片越過戰壕上空,出「颼颼」的破空聲響,相距齊修平十餘米的教導團團長趙瑞一直在仔細觀察戰場情況。

這兩個小時以來,教導團對著後方三公里空無一物的平坦區域打出了數萬機槍步槍子彈,扔出了五百多枚手榴彈,除了把泥地和荒草叢弄得一塌糊塗外,沒有消滅一個敵人,心裡正覺得萬分窩火的時候,突然接到命令停止射擊,趙瑞便知道敵人中計已經開始進入伏擊圈,當即下令全團各連弟兄調轉方向,並迅更換機槍槍管,給重機槍加水冷卻,嚴密監視當前戰場。

待教導團一切準備就緒,槍聲和喊殺聲逐漸逼近,齊修平也率領前出誘敵的特務營狼狽不堪地逃了回來,他們身後至少有兩千餘敵人在五六百米外緊追不捨,趙瑞和周圍將士聽到齊修平扯開嗓子胡言亂語,來不及笑話,立刻進入緊張的臨戰狀態。

聽到營長的招呼聲,落在後面正在攀越第一道戰壕的幾個弟兄老臉一紅,再也不管不顧壕溝內出的殺豬般的慘嚎,幾乎是踩著俘虜的身體衝過壕溝,然後幾個箭步躍入第二道戰壕裡。

蜂擁而來的追兵終於看清楚前面橫亙著的兩道戰壕和十幾面獵獵生風的教導團戰旗,衝在最前面的連營長們尚未能決定是起決死衝鋒還是原地趴下等待下一步命令,教導團陣地上的一百二十挺輕重機槍幾乎同時噴射出憤怒的火舌,轉眼間將三百餘米外來不及趴下的敵人掃倒一大片,迫使敵人不得不緊急趴下開槍進行還擊。

激烈的交火聲震耳欲聾,濃烈的火藥味四處瀰散,這下可苦了趴在第一道戰壕裡的四千餘名俘虜,狂風暴雨般的子彈在他們腦袋上空飛來飛去,前方第九師官兵的反擊子彈不時射入戰壕前方的泥坎,出「啾啾」的聲音,俘虜們卻只能無助地抱著腦袋,伏在淺淺的戰壕中聽天由命。

南線,白衣河南岸的七十二師五千餘官兵終於接到師長潘善齋的命令,抖落身上偽裝的野草樹枝,飛快衝向四點五公里長的河岸,一個個機槍手隨即進入預設的陣地,立刻把機槍架在沙包上,數千將士匍匐在凹陷處端起武器開始瞄準,只要待會兒大炮一響,五千嚴陣以待的將士就能對不斷湧進戰場已經遙遙在望的敵人展開射擊。

城西四公里處的小木橋兩邊,皖軍第九師工兵營的數百工兵正在將砍伐的長長樹幹架設到斷口處,水裡橋面到處是呼喚聲和臭罵聲,好不容易用數十根大木頭將七米寬的斷口連接起來,一個排的工兵立刻提著布袋和錘子衝上橋面,用馬釘將一根根原木固定起來,橋下尚豐一個連的官兵在給支撐梁進行最後加固。

東面的交戰越來越激烈,第九師兩個步兵旅一萬一千官兵盡致投入戰鬥,一份份戰報絡繹送到橋頭西面的土地廟裡,師長姜驥程與一群副手、參謀圍著地圖緊張展開討論,對革命軍出乎意料的強大阻擊火力感到驚訝。

「敵人主力不是應該在豐城另一端與我守城主力展開激戰嗎?那現在突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的這股阻擊之敵是怎麼回事?」姜驥程緊鎖眉頭,自言自語。

一干將校七嘴八舌,這個分析「會不會是豐城已被革命軍拿下了」,另一個說「或許這股當面之敵是敵軍的援軍」,就是沒有人想到從頭至尾都是安毅在設計算計。

就在這個時候,一迫擊炮炮彈破空呼嘯而來,落在土地廟側後方五米處生劇烈爆炸,衝擊波將小廟陳舊的瓦頂掀飛一大片,破裂的瓦片夾雜陳年的腐葉塵埃,如暴雨般落下,腐朽的橫樑猛烈搖動起來,出陣陣「嘰嘰喳喳」的刺耳聲音,逐漸向左傾斜口

姜驥程的侍衛長見勢不妙,連忙抱起姜驥程衝出廟門,來到院子裡臥佷,反應略微遲緩的一群將校什麼也顧不上沒命地衝出廟門,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小廟整個坍塌,將來不及逃出來的數名參謀和一部電台盡數壓在裡面,垮塌引的塵煙沖天而起。

與此同時,不遠處新架設的小橋附近,也落下了兩顆迫擊炮炮彈,一顆將橋頭的工兵營馱馬群炸得血肉橫飛,數十匹受驚的高大馱馬尖利嘶叫,四處狂奔,一顆落在河面上激起數米高的水柱,六名檢查橋面的尉官中有兩名被震落河中,整個橋頭一片混亂。

灰頭灰臉的姜驥程從地上爬起來,突出嘴裡帶血的沙土,四處看了看,衝著聞訊趕來的警衛團團長大聲呵斥︰「怎麼回事?你的警戒官兵在幹什麼?為什麼連師部都差點兒被人一鍋端了?」

警衛團團長低著頭無言以對,沒了帽子的謝頂參謀長見狀,連忙上前勸慰︰「師座,估計是敵人派出的小股偷襲部隊,受兵力所限,警衛團的警戒範圍通常是兩公里之內,而迫擊炮輕輕鬆鬆就能打三四公里遠,射完一兩顆炮彈扛起就跑,讓人防不勝防啊!看來,敵人遠比我們更熟悉地形,一定是算準了我們會進入小廟才會這樣的,這裡顯然已經不安全了,我建議師座盡快過橋,前方一公里半就是片矮坡和樹林,矮坡中有座侯家祠堂,屬下已經讓警衛團團副率領一個連前往收拾了,那裡距離戰場三公里左右,隱蔽性好,也便於就近指揮。」

姜驥程望著一群官兵從瓦礫中挖出的電台和兩個奄奄一息的通信參謀,惱火地摘下軍帽,用力拍打︰「那就快動身吧!傳我命令,立即架設好電話線,我到達侯家祠堂之時,必須能等與前方兩個旅長通話。」

「是!」

第九師師部在獨立師特種大隊精銳的一步步逼迫下,盡數越過剛剛修復的木橋,浩浩蕩盪開到東面一點六公里的侯家祠堂,師屬警衛團官兵早已盡數趕赴侯家祠堂周圍,拉開了警戒線,將祠堂周邊七戶人家數十口嚇得瑟瑟抖的村民全都趕到北面兩百餘米外的後村,後勤各部紛紛衝進老百姓家裡佔而據之,隨即開始緊張的工作。

剛剛把師部安頓下來,還沒有就戰事展開進一步的討論,東面戰場上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炮擊聲,頓時把姜驥程和他的副手們嚇得目瞪口呆。從炮擊的烈度分析,當前突然出現的革命軍炮兵決不下於四個營的編制,否則絕對沒有這麼猛烈轟炸效果。

歷來鎮定自若即便山崩於前依舊神色不變的姜驥程終於驚慌了,突然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鑽進了一個大圈套,周邊的十餘將校面面相覷,一個個面無人色目光呆滯,突然而至的密集炮聲引的驚恐情緒,四處瀰漫。

第九師師部前腳剛剛過橋,敵軍炮團一九團的漫長隊伍終於盡數開到橋頭,由於十分鐘前再次飛來的數顆迫擊炮彈中的一顆落在石墩與原木橋面的連接處,橋面被震得鬆散起來,二十四門挽馬拖拽的克式火炮無法通過橋面,全都擠在西橋橋頭寬闊的平地上,著急地等候。

東面激烈的槍炮聲越來越密集,一九團少將團長在數名副官侍衛的簇擁下騎馬飛馳而來,飛身下馬衝到小橋橋頭,看到橋面上忙碌的工兵還在汗流浹背地揮舞錘子和鋼 ,他凶目一瞪惱火地高呼誰是長官?

叉著腰氣呼呼地怒視飛跑而來的工兵營長,作威作福慣了的團長張開嘴巴剛想要大聲痛罵幾句,身體猛然一震,接著向後仰天倒下。他身邊的副官和侍衛見狀大吃一驚,連忙跪下攙扶,只見團長眉心上的槍眼裡正冒出黑紅色的血水,一雙眼楮驚愕的圓睜著,瞳孔已經放大,嚇得副官跌坐地上,腦子一片混沌。

剛到來的工兵營長和幾個侍衛立即高呼敵襲,整個橋頭的官兵東奔西跑,混亂不堪,還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如林的彈雨瓢潑而至,四面八方傳來的喊殺聲震天響起,千餘名脫下帽子解下步槍坐下休息喘氣的一九團官兵頃刻間倒下一大片。

跳起來揮槍吶喊試圖結陣自保的一個個校尉全都被準確飛來的子彈打爆腦袋,群龍無的數百殘兵驚呼哀嚎,四處躲避,大部分趴到了火炮周圍和運送炮彈的大馬車旁。

槍聲越來越近,彈雨肆虐而至,成片的手榴彈飛向官兵密集處轟然炸響,數分鐘之內一九團千餘炮兵和四百餘工兵死傷過半,完全失去抵抗能力,近千名身穿怪異迷彩服、頭戴鋼盔的獨立師官兵從三個方向衝入敵群之中,手裡的新式機關鎗不停出一個個點射,任何臧個手裡拿著武器負隅頑抗的敵人轉眼間都被打成了篩子。

炮團步兵營營長李遠江提著機關鎗衝到橋頭,看到橋下三個敵軍拚命游向下游,他想都不想提起槍「突突」幾個點射,將三個逃敵打得血花四濺,停止動彈,這才收起槍指指橋頭,大聲布命令︰「把那堆原木搬過來,沿著橋頭兩邊三十米佈置六個機槍火力點,嚴防敵軍逃過來!」

「是!」

「三連長——」

「到!」三連長飛快跑來。

李遠江指指兩邊的高地︰「由你的三連擔任兩翼警戒任務,保護一二連弟兄逼迫敵人炮兵展開炮擊。」

「是!」

身穿特種部隊專用作戰服、滿臉油彩的特種大隊隊副宗行真在兩名麾下弟兄的護衛下,大步走來︰「遠江,這是老李緊急送來的射擊坐標,東面一點六公里的侯家祠堂,快著手準備吧,我帶一分隊弟兄給你擔任護衛任務,你只管下令開炮,搗蛋的我來替你解決。」

「太好了……」

五分鐘後,站在大馬車上的李遠江高高舉起兩面紅綠小旗,嘴裡高聲喊出一個個參數,二十四門火炮和八門迫擊炮雜亂地排列在距離橋頭六十餘米的空曠地帶上,每一門火炮邊上都躺著一兩具仍在抽搐的敵軍炮兵屍體,三百餘著被俘的敵軍炮兵全都沒了上衣,驚恐萬狀地遵照口令,徐徐調整射擊。

隨著李遠江嘴裡的哨子出一聲尖利的長音,二十炮彈在一陣金屬踫撞聲中填入炮膛,進入擊狀態。

李遠江看到準備完畢,手裡高舉的信號旗猛然向前一揮,嘴裡聲嘶力竭地怒吼︰「打——」

「轟、轟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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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四章 殺伐果敢迅如雷(七)

    侯家祠堂內外一片混亂,到處都是絕望奔走的身影,隨處可聞斥責與謾罵聲,地上滿是遺棄的紙屑。

    第九師師長姜驥程眼見情況不對,又聽到後方傳來激烈的交火聲,五分鐘前終於下達了全線撤退命令,此時警衛團的二營已經被派往西面的小橋,企圖援助受襲的一九團,並牢牢控制住橋樑,力保這條全師唯一的退路不失。

    在距離小橋五百餘米處,緊趕慢趕的警衛團二營四百五十名官兵突然遇到襲擊,騎馬衝在最前面的營長、營副來不及哼一聲便栽倒馬下,緊接著兩側小樹林裡射出密密麻麻的機槍彈雨,失去指揮的數百官兵驚駭之下再也沒有了前進的膽氣,扔下數十具屍體沒命地轉身逃命,可惜沒等他們逃到侯家祠堂,一片片密集的炮彈越過他們頭頂的天空,落在了祠堂周圍,其中一發炮彈正好將古樸雅致的院門彩繪牌樓轟然掀翻,沉重的石質橫樑如旋轉的風車飛向祠堂,將門口站崗的一名哨兵的腦袋撞碎,被炮彈炸起的殘枝斷木塵土碎磚到處激射,整個院子和左右山坡濃煙滾滾,滿目狼藉。

    祠堂中整裝待的姜驥程等十餘名將校魂飛魄散,奪門而出,這時又一輪炮彈呼嘯而至,跑到院子中的姜驥程和緊擁著他的四名侍衛來不及臥倒,就在一陣紅光爆發之後,齊齊飛上天空,嚇得後面動作稍慢的參謀長一個踉蹌摔倒在大門門檻上,望著硝煙中滿天飛舞的殘肢斷臂瘋狂嘶叫,渾身發軟。

    侯家祠堂方圓百米之內火光四起,硝煙籠罩,十數棵參天大樹被攔腰炸斷,殘缺不全的猙獰屍體隨處可見,遍地哀嚎中,又一輪炮彈飛來,高大的祠堂和後院的廂房終於難逃一劫,橫樑磚木漫天飛舞,一面面牆壁轟然倒塌,劇烈爆炸引發的熊熊火光夾雜著濃煙升騰而起,十里外清晰可見。

    兩百餘人的皖軍第九師師部,就在原本屬於自己的強大炮火洗禮下灰飛煙滅,連一具完整的屍體也沒有留下。

    分散拱衛在祠堂外圍的四百餘名警衛團官兵不斷遭遇冷槍冷炮,死傷極為慘重,祠堂被炸之後,餘者四處奔逃,可東面是炮聲隆隆的主戰場,西面是已被革命軍嚴密控制的小橋,北面是四十餘米寬的河流,南面又被身穿安毅獨立師特有軍裝的數千官兵牢牢封鎖,數百殘兵敗將大部分逃進了後村衝向河邊,百餘名涉水北逃的官兵剛游到半中,就成了對岸安毅獨立師特種大隊弟兄的活靶子,一陣「辟辟啪啪」的槍聲過後,河面上除了不斷冒出的血水和一具具逐漸下沉的屍體之外,再沒有一個活人。

    警衛團殘部見勢不妙,又不願躲在三面合圍的村子裡坐以待斃,只能咬咬牙硬著頭皮衝向東面的主戰場,那裡是主力部隊所在,雖然眼下情況也不好,但人多膽氣就壯些,要死也是大家死在一起。

    三百餘殘兵敗將一路衝過火光熊熊、面目全非的祠堂,連多看一眼的勇氣也沒有,埋頭衝上了大馬路。

    這時,獨立師一團和後勤各部近三千弟兄已經將包圍圈缺口關上了,正在高速穿插進入陣地的模範營旗幟格外顯眼,三百餘亂糟糟的殘兵遠遠看到飄舞的旗幟,嚇得連忙停下腳步轉身就向後跑,連交戰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沒等這些亂哄哄亡命奔逃的倒霉蛋想出個突圍方向,北面就響起了密集的機槍聲,轉眼間驚慌失措的三百餘人被擊倒一片。

    東面模範營弟兄聽到槍聲響起,大吃一驚,二十七歲的桐柏籍營長劉琦親率麾下一連趕了過來,一陣激烈的交火之後,殘兵們又扔下百餘具屍體瘋狂向西逃竄。

    劉琦剛要下令追擊,看到北面百米外草叢一陣晃動,嚇得連忙帶人隱藏躲避,這時「飛狐旗」斜斜地伸了出來,劉琦見狀搖頭一笑,躥出路邊大樹後面,率領弟兄們爬起來返回東面主戰場。

    特種大隊分隊長安晉命令收起旗幟,率領麾下三十六名弟兄來到敵軍屍體旁。

    「當初你們是怎麼對待我們獨立師傷兵弟兄的?想不到你們也有今天吧!」安晉雙目噴火,冷酷一笑,下令逐一刺死仍在婉轉呻吟不停掙扎的敵軍,檢查一番沒有活口之後,這才命令弟兄們離開公路分散開來,呈散兵搜索隊形緩緩向西壓迫。

    安晉清楚地知道,這股殘存的敵人在橋頭強大機槍火力的阻擊下已無路可走,往哪兒逃都只有死路一條,只要肅清橋東之殘敵,他就能率領麾下弟兄趕赴主戰場參戰。剛才他隔河擊斃敵軍炮團少將團長還覺得不過癮,還想擊斃幾個軍銜更高的大官心裡才舒服,他哪兒知道敵人軍銜最高的兩個中將、五個少將,此時都已經橫屍於烈火熊熊的祠堂區域,在十幾輪炮火的反覆肆虐下連個全屍都沒有剩下。

    中午一點四十分,豐縣城西北二點八公里,路莊。

    設立在山包北側民居裡的獨立師指揮部鈴聲陣陣,三十餘名參謀緊張而有序地各負其責,參謀長路程光接到參加七十二師聯合指揮的黨代表黃應武的電話,非常堅決地謝絕了七十二師發起衝鋒的請求,以第三軍團副司令兼三十三軍代軍長安毅的名義命令黃應武和潘善齋堅守南線陣地,不讓一個敵軍渡河逃跑即算大功一件。

    路程光說完,也不管電話那邊如何哀求,放下電話走出大門,快步登上前方的山包,來到站在頂部觀察敵情的安毅和胡家林旁邊,接過副官遞來的望遠鏡靜靜查看戰場。

    激烈的交火已經停止十分鐘,烈日照耀下,南北寬五公里、東西長四公里的主戰場屍橫遍地,硝煙滾滾,密密麻麻的彈坑熱浪蒸騰,濃郁的血腥味在紊亂的氣流中四處瀰漫,順著河風撲面而來,原本滿眼的綠色變成了黑黃的焦土,一片片被熾熱的氣流烤乾的灌木叢和野草仍在熊熊燃燒。

    西南面一點七公里處,兩棵偉岸的參天大樹此刻猶如熊熊燃燒的大火把,「辟辟啪啪」的燃燒聲不絕於耳,放眼望去,整個戰場生機全無,一片死寂。

    戰場中心偏西的馬鞍狀山包仍在冒出滾滾濃煙,六千餘名衣衫襤褸、士氣全無的敵軍官兵龜縮山體四周,從進入戰場的那一刻起,上天就注定了他們滅亡的命運,發起五次衝鋒損失三千餘人之後仍然沒能衝出戰場,所有的人終於徹底絕望了。此刻,他們沒有旗幟,沒有戰壕工事,沒有食物也沒有了子彈,毒辣辣的太陽和滾燙的地面早已將任何一個低窪的積水潭烤乾,喝口水潤潤喉嚨已經成了天大的奢望,除了恐懼絕望,除了四面不斷湧來的仇恨和殺氣,他們什麼也沒剩下,如同待在煉獄中一般聽從死神的安排。

    此時殘存的所有官兵已經知道,包圍他們的就是九個月前被他們打得幾乎全軍覆沒的安毅師,當時一旅二團在犁頭嘴屠殺了六百餘名失去反抗能力的獨立師傷兵,二旅一團率先登上八卦洲後殺戮更深,當時的一團長現在的副旅長當著坐船逃離的安毅的面,親手砍下了最後一個傷兵的腦袋,這個仇怨無可化解,只能以一方的徹底滅亡告終。

    「啪——」

    一聲微弱的槍聲傳來,路程光舉起望遠鏡觀察片刻,低聲說道:「勃朗寧手槍的聲音,估計是其中的某個軍官受不了壓力自裁了。」

    「懦夫!」

    安毅罵了一句,隨即放下望遠鏡轉頭問道:「程光,西面的一團進展如何了?」

    「一團已經壓上一公里,目前距離敵軍中心區域約為一點五公里。李遠江率領炮團步兵營的弟兄打掃完戰場後,留下一連在趙莊看守敵軍的彈藥物資,此戰繳獲的二十四門火炮、十二門迫擊炮和三百多匹馬已拉到一團身後八百米的地方。老李的特種大隊護衛西面,其中三個分隊正在清理幾片樹林裡的殘敵。」路程光回答。

    安毅眼裡射出瘋狂的光芒,冷冷地點了點頭:「命令,十分鐘後,以那個馬鞍形山包為中心,展開十分鐘的不間斷炮擊,再進行一次覆蓋射擊,完了開始合圍清除。」

    「是!」

    路程光轉身跑下山坡。

    城南炮兵主陣地,炮兵團長廖民林麾下弟兄個個脫下上衣,精壯的身軀和臉膛上滿是硝煙,一箱箱安裝完引信的榴霰彈搬到裝填位置,一閃著金光的炮彈被塞進炮膛,隨著副團長史俊仁的一聲哨響,三十門火炮再次齊聲轟鳴,方圓八百米的炮兵陣地上再次硝煙四起。

    白衣河南岸的觀察哨裡,坐立不安的七十二師師長潘善齋和身邊七八名將校聽到炮聲再次響起,立刻衝到觀察口,端起望遠鏡仔細觀察泥石飛濺火光陣陣的戰場中央,只見數不清的殘肢斷臂騰空而起,方圓百餘米、高十餘米的馬鞍狀山體在烈焰中一點點變矮,所有的聲音全都被轟隆隆的炮聲所覆蓋,震得大地顫抖,塵土從觀察哨頂端的支撐原木縫隙不停掉下。

    炮擊五分鐘之後,整個戰場全都在硝煙籠罩之中,炮彈爆炸的火光在厚重的塵霧和滾滾濃煙中,變得像螢火蟲的光亮。

    潘善齋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心潮澎湃感慨萬千,兩日來的戰鬥給他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特別是今天獨立師成功誘敵之後的殘酷屠殺,深深震撼了潘善齋和他的將士們,他們從未見過哪個部隊擁有如此強大的戰鬥力和凝聚力,從未見過哪個部隊擁有如此一致的刻骨仇恨,而且報復起來是如此的血腥殘酷,不顧一切,想起獨立師黨代表黃應武看到敵軍一排排倒下時嘴角露出的快意笑容,潘善齋就有種毛骨悚然之感。

    「聽,炮停了,敵軍的覆滅就在彈指之間!不過,仗打到現在也該收尾了,和這個七十二師之間的恩怨,終於有了一個了斷……潘兄,貴部傷亡多少造冊給我,這一仗你們是幫咱們獨立師打的,所以撫恤金理應由咱們獨立師來放。」

    黃應武說完,春風滿面地放下望遠鏡,走到哨所裡面端起表面已滿是塵土的茶水,吹去杯口的灰塵,毫不在意地喝了起來。

    潘善齋又觀察了一會兒,現再無炮聲傳來,轉過身笑著說道:「這仗打得輕鬆啊,隔著條河收拾那些亂哄哄衝上來的敵人,就像打靶一樣愜意自在,整個師傷亡估計還不到兩百五十人。」

    「不管多少,這筆錢都由我們獨立師來出,受傷的弟兄送回徐州城北大營,我們的衛生隊在那裡設立了野戰醫院,條件很不錯,老南昌醫院的幾個洋人醫生自告奮勇領著我們的百餘名學員一起來的,保準比總部醫院住得更舒服。

    戰死的弟兄,士兵每人現洋三百元,尉官五百元,校官一千元,潘兄讓下面弟兄統計完送給我就行了,兩天內撫恤金準時送來。」黃應武詳細通報。

    聽到這話,潘善齋和身邊將校全都驚訝地望著黃應武,周圍的十幾個參謀也都停下手裡的活望了過來,他們真不敢相信,獨立師的撫恤金居然定得這麼高。

    「怪不得那麼多人願意到你們獨立師,真羨慕啊!獨立師不但有錢,上上下下絕對夠義氣,能與獨立師並肩作戰,是我們的榮幸!從柳泉到豐縣,再到今天打的這一仗,只要跟隨獨立師的腳步就能打勝仗,而且打起來輕輕鬆鬆,不用費多大力氣,舒服!」副師長盧泉中非常感慨。

    「快看,打起來了,這完全就是一場屠殺……」

    負責觀察的作戰參謀驚呼起來。

    眾人一聽,連忙湧到觀察口,端起望遠鏡細細觀察,戰場上發生的一幕讓人大吃一驚:全副武裝頭戴鋼盔的數千獨立師弟兄排著整齊的隊形,從西、北、東三個方向緩緩向戰場中心壓迫,對準前方任何會動的物體展開自由射擊,二十幾名逃向這邊的敵軍官兵轉眼間就被射倒,越來越小的包圍圈中,數以千計的殘敵或跪或躺,一個個無比絕望,面對獨立師官兵的無情殺戮沒有任何人還能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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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五章 殺伐果敢迅如雷(八)

下午三點三十五分,徐州,北伐軍第一集團軍總指揮部。

隨著東線第一、第二軍團的步步挺進,張宗昌的直魯聯軍也調兵遣將,頑強阻擊,大家都全力以赴,捨命相搏,整條戰線隨即進入白熱化階段。

陳調元指揮的石樑河戰場,劉峙指揮的峰城戰場,都出現了得而復失失而復得的拉鋸戰;賀耀祖指揮的魚台戰場雖然解除了身後和西面的危險,但在魚台方向皖軍四個師的猛烈抵抗之下打得非常辛苦;安毅的豐縣戰場仍在激戰之中,只有夏鬥寅處傳來確切喜訊︰

二十七軍補充師在七十一師將士的協助下,苦戰四小時攻下沛縣,取得殲敵三千二百餘人、俘敵四千餘人的優異戰績,不過補充師和七十一師也打殘了,沒有兩三個月的修整難以恢復。

值此關鍵時刻,蔣介石親自坐鎮指揮部,從上午九點五十分到現在寸步不離,十餘名將帥端坐在寬大的會議桌兩旁,一同處理前方報來的任何戰報,共同研究每一道重要命令的布。

在座將帥們都知道,如今整個戰局已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哪一方咬牙頂下去,勝利就屬於哪一方,而且這個勝利帶有很強的持續性,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總部上校機要參謀悄悄走到坐在蔣總司令左下的葛敬恩身後,將一份剛剛譯出來的加長電文放在葛敬恩面前,後退一步肅容站立。

葛敬恩讀完兩行興奮得站起來大聲匯報︰「總司令、益公、諸位,安毅將軍捷報︰獨立師在七十二師鼎力相助下,於本日下午兩點四十分結束豐縣伏擊戰,全殲長驅直入的皖軍第九師中將師長姜驥程、中將參謀長劉裕庭及以下官兵一萬五千人,繳獲敵軍火炮二十四門、法制迫擊炮十二門,長短槍七千餘支。安將軍感謝總司令信任,感謝總部長官方方面面的支持,感謝軍需後勤部門的鼎力協作。安將軍最後表示,獨立師三個主力團、炮兵團和七十二師兩個主力團正在緊張準備,補充完畢立刻北上,繞擊魚台守軍側後!」

會場一片沸騰,朱培德激動地站起來大聲說道︰「太好了!太好了!擊潰皖軍第九師,拿下魚台指日可待,魚台一破,孫傳芳和張宗昌的整條防線立刻會全線動搖,好消息啊!」

「一天一夜兩場硬仗均獲大勝,竟然又馬不停蹄北上征戰,鋼鐵雄師名副其實啊!」何思源眾將大聲感慨。

蔣介石強忍心中的激動,站起來示意大家安靜︰「佈雷,以我的名義給安毅將軍致嘉勉電,並通報全軍以激勵士氣。何主任……」

「屬下在!」政訓部主任何思源恭敬立正。

「立刻以總司令部的名義,將我革命軍第三軍團全殲皖軍混成旅、第六師、第九師的捷報,向全國各界通報,只要消息一出,敵軍就會驚慌失措士氣動搖,我軍將會士氣大振奮勇向前。」蔣總司令自豪地命令。

「是!」何思源大步走向機要室。

蔣總司令說完揮揮手,坐了半天不敢動一動的將帥們終於高興地離開,數分鐘後,上廁所回來的朱培德進門就被蔣介石叫住了。蔣介石示意他坐下,把安毅來的加長電文遞過去︰「益之兄看看吧,看完我們再討論。」

朱培德接過電文細細閱讀,徐徐放下長嘆一聲︰「原來這樣,怪不得他打第六師又一個旅還能留下四千多俘虜,用一系列奇計把一萬五千餘人的第九師誘進包圍圈痛殲,竟然一個俘虜也沒有……是打得非常的好,可是殺戮也太重了,這孩子的報復心競然如此之強,傳出去影響不好啊!」

蔣介石點點頭︰「剛才我聽堪侯報告,就意識到這一點,堪侯也隱瞞下來了,沒關係!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這個皖軍第九師在去年八月,對安毅獨立師的傷兵很不人道,安毅報仇雪恨情有可原,從他留下皖軍第六師四千多名俘虜來看,他沒有被仇恨所左右,而是區別對待,所以不需要責備他什麼,只要提醒他打掃好戰場,估計明天很多記者會蜂擁而去,戰場太血腥了影響不好。小弟建議由姜之兄給他去電報好一些,益之兄是安毅的長輩,怎麼說都好說。」

朱培德微微一笑︰「明白了,屬下這就去辦。」

站在旁邊的葛敬恩等朱培德離開就坐下,拿出自己根據安毅的簡要戰報匆匆標注的小地圖︰「總司令,安將軍實在是不世之才啊!請看……方圓十餘公里的平原地區,竟然讓他巧妙利用豐縣城西一南一北兩條河道,佈置成兩條天然的阻擊線,只需在東邊挖上一條四五公里的戰壕,利用敵軍救援心切的弱點,將敵人引入方圓四五公里的伏擊圈,再將西面堵上,用他獨立師出其他主力師一倍的火炮轟擊,輔以兩個師步兵的火力圍殲,敵軍只有挨打的份,妙啊!如此精彩一戰,完全可以放進我黃捕教材了。」

蔣介石滿意地笑了︰「我就說,沒有安毅打不了的仗!這傢伙眼界開闊,智謀群,什麼辦法他都能想出來,戰場上的不利條件他能轉為有利條件,這種幾乎天生的能力不多見,至少在我們第一集團軍中還沒現,以他的功績和才華,當個軍長一點兒也不為過。」

「屬下深有同感,安將軍是個嚴謹用功的將領,北伐以來的瞭解和數日來的共事,讓屬下感觸很深。分析敵情的時候,除了常規內容之外,他非常注意天氣的變化、當地的人文等情況,甚至會問到敵軍一個旅長的籍貫和所受教育,細膩至此令人折服啊!只是屬下還有一點不明白,敵第九師的二十四門火炮怎麼會沒用上?而且兩個旅萬餘眾竟然無法突破東西兩邊沒有河流的阻擊線?」葛敬恩由衷地說道。

蔣介石點點頭︰「他在沒有細說,按照我的猜測,敵人的火炮很可能沒有到位就被他收拾了……對!應該是這樣,堪侯,別人不知道安毅師的教導團三營是怎麼回事,你是應該知道的,以他這個三營的戰鬥力和裝備,對付兩個步兵團都綽綽有餘,何況是自我保護能力很差的炮兵團?至於敵軍為何不能突圍,我想裡面有很多文章,指揮、協同、火力調配、士氣等等,還需要安毅回來說明我們才知道。」

葛敬恩恍然大悟,搖頭自嘲一笑,隨手收起地圖︰「是屬下疏忽了,呵呵!這份地圖屬下要珍藏起來,等安將軍回來弄明白之後,屬下把整個過程寫在上面,很有紀念意義。」

「安毅的參謀科和教導團每一戰都會有詳細記錄,包括戰前的計劃制定和戰後總結,這一點做得相當好,現在蔣銘三、顧墨三兩軍下面的各個師也模仿了這一制度。」

蔣介石揮手制止陳佈雷換上新茶接過茶杯喝下口早已冷卻的茶水,放下杯子叮囑道︰「堪侯,你留下緊緊跟蹤獨立師和七十二師動向,我估計他們又要再次使用長途奔襲繞擊敵人側後那一套,我有點兒擔心他們的體力,所以你要時刻注意,提醒他和賀貴嚴將軍緊密聯繫,相互策應。」

「遵命……」

「報告!安毅將軍急電。」機要參謀再次到來。

葛敬恩接過電報,看完後無奈地笑了︰「總司令,我們的擔心安毅將軍自己解決了。」

蔣介石接過電報看了一遍,歡快地笑了起來,這傢伙竟然敢徵用軍需部的一十七輛卡車,人家辛辛苦苦給他送彈藥送物資,他卻把人家逼上戰場去。這小子腦子動得夠快,估計敵人做夢也想不到他會用幾十輛卡車運送兵力。不過估計樵峰(俞飛鵬字)會擔心了」

葛敬恩笑道︰「我猜俞部長不會擔心,安將軍和他的關係非常好,幾十輛汽車算得了什麼啊!」

蔣介石莞爾一笑,站起來邁著輕鬆的步子離開了。周圍的數十將校非常驚訝,大多數人在總部幹了兩年,沒幾個見到蔣介石笑過,這麼愉快的笑更是頭一回。

下午五點十分,豐縣城北。

安毅和軍需部少將科長俞正聲、七十二師少將師長潘善齋並肩站在路邊的小山崗上,目送著滿載將士、重武器和彈藥的六十五輛卡車組成的車隊浩浩蕩蕩魚貫向北。剛才經過血肉模糊的戰場邊沿,被血腥燻得腹中翻騰的俞正聲此刻好受了很多,站在上風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望著腳下的雄師開赴戰場,把他心中的男兒豪邁之情勾起來了。

今日上午俞正聲被葛敬恩點名親自給安毅部急送彈藥物資,從徐州城到豐縣一路七十一公里走得順風順水,終於趕在下午兩點半到達獲得安毅、獨立師各長官和炮團千餘弟兄的千恩萬謝,當他得知炮團已經沒有一炮彈之後非常感慨深知這兩仗打得激烈和艱難。俞正聲瞭解獨立師的炮彈保有量,自從安毅自己購置大馬力卡車之後,獨立師每一門火炮的常備炮彈總比別的師多一個基數每門炮,正常保有兩百五十炮彈,如今打得空空如也的確讓人深感意外。

二十八歲的作戰科副科長黃智上校快步走上山崗,來到安毅面前敬個禮︰「長官來電夏長官已經趕赴龍固至楊屯一線大黑以前夏長官將率領六十四師、毛秉文將軍率領的八十一師、預備隊的王長官獨立第一師起全線的猛烈進攻。賀長官建議我部不要打得太早,估計是想吸引敵軍注意為我部創造更好答件。」

安毅會心一笑接過完簽上字遞給黃埔畢業的黃智順口笑道︰「長官是個非常寬宏實在的長輩,他的這份心意我們領了,師兄沒讓你上去,可別生小弟的氣,弟兄們全都陣亡了只剩下小弟和師兄、老常一斤通信科、作戰科、特務營、工兵連都需要師兄來代管,沒有你,小弟動不了的。我剛才是和趙瑞開玩笑,師座可別當真這一路下去不愁沒仗打,屬下尚未熟悉我師的工作方式等,以後再下基層也不遲啊。」

黃智笑著說完敬個禮,轉身離去在工作中或者外人面前,黃智和獨立師所有弟兄一樣都會恭恭敬敬喊聲師座。

斯斯文文的俞正聲扶了扶金經眼鏡望著消失的車隊不放心地問道︰「小毅四各小時後,你真的能把車隊還我了吧。」

「肯定行俞大哥儘管放心,從這到北面的順河鎮,只有二十公里來回四十公里,加上卸車時間四小時足夠了。安毅連忙解釋。

俞正聲問道︰「順城沒有守敵?」

「有一個團估計現在嚇得腿軟了,大哥放心,小弟的兩個營已經在一個半小時之前騎馬北上,如果小弟估計不錯的話,這時候他們差不多打起來了,好在這兩仗繳獲了七百餘匹馬加上小弟獨立師原有一百多匹又向潘大哥借來一百多匹,這才夠兩各營弟兄使用,否則小弟真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北上。」安毅笑著說道整個人顯得非常輕鬆。

潘善齋含笑向俞正聲解釋︰「獨立師的兩介營戰力非常強悍,而且由軍中猛將顧長風副師長親自帶隊,其中一百多匹馬是馱著迫擊炮和炮彈去的,火力非常強大,俞長官儘管放心。」

俞正聲笑道︰「潘兄,可能不知道小毅麾下的那幫傢伙在軍中名聲很大,不要命的打法是出了名的,小弟很擔心他們開著車衝向敵人,所以我不得不提醒他,否則回去我得費好多口舌。」

安毅拉著俞正聲下山︰「放心吧,俞大哥,少幾輛小弟就賠給你幾輛,這下總可以了吧,讓校長簽各字不就行了嗎?按理說總部還欠我十五輛卡到現在也沒給,我差點兒忘了呢, 走吧,小弟中午飯還沒吃呢,咱們回城裡去吃聽說城裡有個姓趙的老頭做糖醋肘子一流,咱們去嘗嘗,小弟做東,潘大哥,今晚小弟得好好敬你一杯,你把兩個主力團都放出去了,小弟感激不盡啊, 喝完酒咱們倆一邊分贓一邊等候前線的消息,這一仗很多好東西都被炸沒了,繳獲的輕重機槍一半都用不了,實在可惜,好在第九師運到趙莊的大批物資保存下來,否則這兩仗小弟真的無語了。」

潘善齋樂不可支答應下來,突然發現俞正聲飛也似地跑到下山趴在路邊一塊較為平坦的岩石上狂嘔起來。

潘善齋極為同情地搖搖頭︰「軍座,你真不該帶俞長官到戰場上,看的連屬下這樣久經軍旅的人都受不了那種人間地獄的景象,更不要說俞大哥這樣的文化人了。」

安毅無辜地皺起眉頭︰「開始,小弟沒讓俞大哥去看的,可他偏要去還說一定要看看打出六千多炮彈的戰場成什麼樣子了,小弟勸不住啊。」

身後的沈鳳道和一群侍衛聽得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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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六章 殺伐果敢迅如雷(九)

晚上九點剛過,激戰了呈個半小時傷亡慘重的魚台守敵終於頂不住第三軍團五個師的兩面夾擊,特別是安毅獨立師殲滅皖軍第六、第九師之後飛攻佔順河鎮,並乘勝攻打魚城斷其後路的消息傳到魚台後,敵軍終於全線動搖,賀耀祖見狀再次派遣僅剩三千餘將士、休息不到六小時的楊永清八十二師加入戰場,一舉突破敵軍中路防線,敵軍副軍團長兼軍長袁家驥死於亂軍之中,賀耀祖也算報了麾下師長龔憲殉職的一箭之仇。

一路向北狂逃的皖軍四個師殘部在胡家林指揮的炮團重擊下死傷慘重,顧長風率領的獨立師第一團和七十二師兩個主力團於九點四十分強攻魚城得手,隨即佔據敵軍陣地,對北逃之敵展開猛烈阻擊,為鞏固勝局擴大戰果奠定了堅實基礎。

賀耀祖、夏鬥寅指揮的四個半師一路追殺,死咬不放,一直殺到北面十一公里的王魯鎮這才停下腳步,一萬八千餘官兵押解三千餘名俘虜和大批繳獲物資返回魚台。

至此,震驚全國的豐沛戰役和魚台戰役落下帷幕,三天之內損失了五萬五千精銳的皖系軍問孫傳芳從此英雄末路,一周之後徹底退出爭霸天下的大舞臺。

屋漏偏逢連夜雨,鎮守金鄉一線的四個師又兩個旅孫軍,在石友三和方振武的猛烈夾擊下打得非常艱苦,突然傳來第六、第九師在豐縣全軍覆沒的消息,金鄉守軍頓時軍心大亂,完全失去了抵抗的信心,於次日淩晨盡數撤出金鄉一線逃往濟寧,誰知猛將石友三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敵人撤到一半石友三突然揮師猛擊,打得敵人魂飛魄散,潰不成軍,扔下一切輜重沒命逃跑。石友三破敵之後足猛追,一直追到濟寧西南方二十公里蔡河南岸的馬店這才停下腳步,清查戰果。這一仗石友三繳獲無數槍支彈藥,就連攻入金鄉的方振武第四軍團也受益不淺。

次日上午,胡家林、顧長風和路程光把防區交給第三軍團指揮部,率領獨立師所有弟兄和七十二師弟兄,護送七百餘名犧牲弟兄的屍體、一千八百餘受傷弟兄和大量的武器物資繳獲,乘座炮團和後勤科的三十六輛卡車返回豐城。

車隊剛開到豐城城北,就看到工兵營、後勤科和教導團的三千餘名弟兄精疲力竭地躺在剛剛填平的戰壕上,昨晚提前返回的三十七輛總部卡車正在寬闊戰場上來來回回地碾壓,原本戰場上隨處可見的、讓人觸目驚心的殘肢斷臂和內臟腦漿已經看不到了,密密麻麻的彈坑幾乎全都被填平,弟兄們這才知道原來留在家裡的三千多弟兄足足幹了一夜埋屍滅跡的髒活。

受傷的一千餘弟兄,加上原有的三十三軍的一千多傷員,被及時送上總部卡車返回徐州救治,辛苦了一夜的萬餘名獨立師官兵匆匆用過午飯埋頭睡覺。

安毅給第三軍團司令賀耀祖去致歉電報,陳述自己無法趕到魚台一聚的原因,隨後迅召開營以上軍事會議,安排全師返回徐州城北大營休整的行程。

在連續兩天兩夜的戰鬥中,獨立師官兵戰死五百二十七人,受傷一千四百餘人,七千五百餘人的七十二師如今只剩下了四千餘人,加上七十一師戰戰死的兩千餘人在內,短短三天時間,安毅指揮的三個師官兵犧牲總數達到了驚人的五千二百餘人,受傷總數近八千人,七十一師目前在沛縣駐紮休整,七十二師暫時駐紮豐縣。

下午三點,疲憊不堪的獨立師官兵整裝待,潘善齋率領麾下數十將校前來送行,雖然這次大戰七十二師自身損失慘重,但是潘善齋和他的弟兄們卻沒有任何的怨言,剩下的四千餘將士中大多數是長期跟隨的老兵痞子,連續兩天兩夜的戰鬥中,他們整個師的戰鬥力躍上了一個新台階。昨天深夜,安毅就履約把八萬大洋、繳獲的三千支步槍和一百挺輕重機槍、二十四門火炮、一批軍用物資分給了潘善齋,並將其千餘名受傷弟兄送回自己的徐州大營治療,鄭重承諾幫助七十二師培訓兩百名炮兵。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獲得過善待、也從沒有富裕過的七十二師將校對安毅和獨立師感激涕零,因此全師只要站得起來的營長以上主官都來送行,並向安毅保證優待仍關在城中的四千多名皖軍俘虜,不願留下當兵的每人給兩個大洋的路費。

緩緩南去的車隊中,安毅和麾下十餘名將校同坐在一個車廂裡,精力過人的顧長風指著擦肩而過向北疾馳的各種車輛,驚訝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啊?一路過來踫到這麼多卡車轎車,裡面的人似乎都是些尖人模樣,這個時候他們北上幹嘛?」

安毅轉頭望了一眼,低聲回答︰「應該是各大報社的記者和黨部的宣傳人員……昨日下午,總司令部將豐沛戰役的情況通報全國,晚上就有兩個《申報》記者趕到,想進入戰場實地採訪,但被我們的哨兵攔在了外面,後來我問一直跟隨我們採訪的,東方新聞社,記者曉峰,他說明天將會有更多的記者過來實地採訪,估計各國新聞社派駐的外國記者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新聞。我見情況不對,立馬命令留下來修整的弟兄們清理戰場,把那些屍體腸子斷手斷腳全都埋在彈坑裡填上土,天沒亮就請俞大哥的三十幾輛車來來回回碾壓結實。之前德叔來了個電報要我們清理好戰場,我還以為能歇息一天再幹,沒想到記者動作這麼快,只能讓弟兄們遭罪了。」

路程光搖了搖頭,長嘆一聲︰「方圓十里的戰場全燒焦了,出完口心中的惡氣還得善後,估計幾千弟兄睡三天都緩不過勁兒來。」

顧長風看到趙瑞一臉蒼白的樣子就去,暢聲大笑︰「怎麼樣?老趙,還是上前線打仗舒服些吧?小弟從奉新之戰就開始埋人,一直埋到去年八月份褲甲歸田,深深體會到這種滋味的難受啊!」

「那是肯定的,誰願意幹這破事啊?老午從昨晚噁心到現在,至今肚子仍在翻騰呢!」趙瑞沒好氣地回答惹來大家一陣笑聲,文雅如趙瑞這樣的人也說了粗話,顯然是心裡很不好受了。

靠在車廂邊的魯逸軒感慨地說道︰「沒來之前,聽外人說獨立師這樣好那樣好,天天都能吃上肉,真是有錢有名有地位,進來之後才知道這岫切的來之不易,咱們打硬仗的殘酷過程別人沒看見,只看見結果,過其他友軍數倍的艱苦辦練別人不知道,只說獨立師打仗訓練有一套,這三個月來,小弟終於明白了其中的艱辛,也體會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樂和滿足,想了又想我覺得自己很幸福,比那些依然在苦苦追求一官半職、追求榮譽和地位的師兄弟們,我要幸福百倍。」

新來的弟兄們深有同感,紛紛出言附和,鬍子拉碴的胡家林摸著腮巴︰「別幸福這麼快,等過幾天你們更幸福。」

魯逸軒和趙瑞、黃智等人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全都把疑惑的目光在安毅和胡家林等老弟兄臉上逡巡。

為人實在的路程光笑著解釋道︰「鬍子說的是真的,連續兩個出人意料的大捷,咱們獨立師肯定會受到集團軍和中央軍委的特別表彰及嘉獎,估計各位弟兄的軍餃很快就會晉陞一級。在這點上,老大從來都是當仁不讓的,包括各位麾下的普通一兵,師部都會記住他的戰功,晉陞他的軍餃。可以毫不自誇地說,放眼全軍只有咱們獨立師軍餃晉陞最快,這並不是咱們走後門或者強求於誰,而是以一個個實實在在的軍功評議上報,上峰也從沒有為難咱們獨立師,基報多少批多少,因為咱們的軍功誰都看得見,按照老大的說法,不給錢可以,不給槍也可以,不給榮譽絕對不答應,所以弟兄們回去後就安心等著陞官吧!」

眾弟兄聽了非常感動,不少人眼楮蒙上了一層薄霧。安毅見氣氛不對,連忙岔開話題︰「這是喜事,諸位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啊!對了,大家知道這兩個戰役的影響嗎……都不說?好吧,我來說一下,獨立師重建之後一炮打響是一個,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得到這個寶貴的鍛煉機會是一個,轉戰兩天兩夜殲敵三萬人的輝煌戰績又是一個,但是從全域來看,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此戰一舉改變了當前的敵我態勢,撕破了敵人苦心經營半年自詡固若金湯的防線,是戰略上的重大勝利。」

「 因為這兩個戰役的勝利,加了孫傳芳和張宗昌這兩個北方軍閥勢力走向滅亡,我們的北伐進程將會成倍地加快口同時,我們軍隊也通過這一次次的磨練迅成熟壯大,能夠震懾全國所有的軍閥,對國家的統岫有著不可估量的意義,哪怕整個國家是名義上的統一,也遠比現在的軍閥割據和南北分裂好百倍。」

「諸位也許都知道,俄國正在千方百計地分裂外蒙,日本扶持軍閥張作霖強佔東三省還野心不足,依然在步步侵蝕我國土,英國用艦炮割裂我們的西藏,現在還在支持北方軍閥,其他歐美列強每一天都在以這樣那樣的手段,掠奪我們的財富,阻止我們的統一,這都是因為我們目家不但積弱而且四分五裂,沒有一個統一的國家,沒有一支強大的軍隊,我們只能被動挨宰,而我們現在所做的這一切,並不是為哪一個人哪一個政黨而做,而是為了整個國家和民族而做。這兩天我們打的這幾仗,我本人感到很自豪,因為我們在為國家和民族而戰,這一點希望大家都能看到。」

眾弟兄深思不已,安毅等大家想得差不多了,笑著拍了拍手︰「好了,好了,這個問題大家留著慢慢想,不要著急,現在有個議題擺在我們面前,我想把它作為我們休整期間的主要議題之一口通過兩天的連續作戰,大家估計都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因為節奏太快了,所以,我們需要總結一下,回頭看看我們究竟快在哪裡?為何能快?」

「 其次,連續幾仗我們都打得比較狠,並不是只是升對深仇大敵皖軍第九師才狠,昨晚鬍子、虎頭、程光指揮的奔襲截擊作戰絕對夠狠,無論在指揮上還是各部戰術運用上都可圈可點,值得我們好好總結。」

「 第三是準,目標準、時間準、下手準。希望我們能通過快、準、狠三個字的總結,得出對我們有益的東西,弄好了很可能會形成我們自己獨特的風格,或者成為一個展方向。我呢,回去後估計會被德叔和總司令留在總部,不過我會盡量抽出時間來和大家一起研討,你們意見如何?」

「同意!」眾弟兄意見非常一致。

安毅點頭笑了笑,望向顧長風︰「虎頭,我將以集團軍前敵總指揮部參謀長、第三軍團副司令的名義為你請功,幫你把少將軍餃拿回來,你的功績有目共睹,特別是昨晚的魚城攻堅戰,你率領三個團硬是擊垮了敵軍一個主力師,為第三軍團金線擊潰敵軍主力、擴大戰果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就連賀耀祖前輩和夏鬥寅前輩都對你讚不絕口,兩位前輩聯名電報給我,要我帶上你到魚台喝慶功酒,想要親眼見見你這個聞名軍中的土匪頭子,可惜時間太緊,傷員太多,只能等下次了,呵呵!」

眾弟兄齊聲恭喜,顧長風高興地說道︰「太好了!等老子領到將服和軍餃,立馬讓隨軍記者照張標準照,放大八寸第一個寄給夏儉那孫子,年初那孫子撿得個保安司令部少將司令的軍餃沒少氣我,至少有十次有意在老子面前顯擺,老子現在這個少將可要比他那個金貴多了!」

眾弟兄沒想到顧長風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愣之後,全都捧腹大笑。愉快的笑聲飄出車廂,為此次作戰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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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七章 隱憂

徐州城北軍營裡一片忙碌,安毅率部到來之時,提前回來的三千餘名傷病員已經安排就緒,有兩個團的營房被騰來做病房,老南昌江南醫學院的席外科醫師史特朗教授和五個外科專家,正在率領一百六十餘名在江南醫學院學習了半年的軍隊學員展開救治工作。看到安毅前來巡查,專家們笑著點點頭算是打招呼,根本就沒有時間與安毅握手詳談。

待一切安排完畢,已經是晚上八點車分,早過了晚飯時間口安毅隨意塞下兩塊餅幹,只穿了條褲衩坐在師部辦公室門口的路燈下,後勤科長老常親自操刀給安毅理劍鬍子。

閉上眼楮靜靜享受的安毅突然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老常第一次在廣州城西大營那個黴的營區裡給他理的情景不斷浮現腦海,想到當時全連兩百多弟兄如今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安毅就感到心中隱隱作痛。

「老常,不是我說你啊,這回你根本就不該跟著來的,留在老南昌那邊多好?如今你媳婦兒挺著個大肚子不容易啊!這回打完仗我想重新把你調回到士官基地,扛著你的上校軍餃過幾年舒心日子。」安毅幽幽地嘆了口氣。

「老大,你怎麼這麼說?屬下可還沒滿三十,沒到走不動路的時候,你怎麼歧視起我來了?屬下早已今非昔比,打算盤加減乘除什麼的屬下都能輕鬆應付,一手槍法更不是吹的,屬下自稱第二,整個軍需後勤部門就沒人敢稱第一,只要用得到,屬下一樣可以端起槍衝鋒陷陣,不見得比主力團那些孫子差!」 常保芳撇起嘴不滿地回答,可手裡的剃刀全然不受影響,依舊玩得平穩嫻熟。

安毅微微一笑︰「確實有長進,竟然會用新詞了!我記得道叔曾說過,你這傢伙要是能讀幾年書,運道就更好了……不過,瞧這亂世,接下去幾十年誰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只要你還在軍中,就仍有展的機會,說不一定再混個三五年就是將軍了。」

「可是,老南昌那邊也真的需要人手,你想想看,咱們這幫老兄弟的家小產業都在那兒,不讓自己人看著能放心嗎?其實無論前方後方,都是我們事業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關鍵都在咱們自己軍中,只要我還當一天將軍、統帥著咱們的人馬,誰也不敢輕易擠兌咱們。」

「這段時間,山東、河南、陝西、甦北各個地方的貧苦人家源源不斷湧到老南昌,青壯們個個想當兵,一個人當兵就能養活一家子,繼南和老楊他們忙得不可開交,哪怕按照最嚴格的徵兵標準從嚴把關,還是在兩個月中便招到五千好兵,門外還有數以萬計的人等著,所以你回去後能幫他們分擔一些,這方面咱們弟兄中間數你和鸚鵡最有經驗。」

老常收起剃刀,滿意地打量一番,這才撤下肩膀上的毛巾給安毅擦臉︰「行!我聽老大的,不過不管怎樣得讓屬下跟隨老大和弟兄們完成北伐大業才行,半途而廢的事情屬下不願幹。」

安毅站起來抖落身上碎,拍拍老常的肩膀︰「我沒說現在就讓你回去,只是先給你打個招呼,到時候一定會讓你常保芳戴著上校軍餃,以北伐英雄的身份風風光光地回去。」

「嘿嘿!我說呢……」

常保芳如釋重負,高興地裂開大嘴,值星官魯雄正好經過,看到老常幫安毅理,摸了摸自己大腦袋上的長和滿腮鬍子,笑著一屁股坐下,摘下帽子讓老常順手幫幫忙,老常拍拍袖子說︰

「去去去,老子如今的職務比你這孫子高一級,你見了長官不敬禮還讓長官為你服務,成何體統?何況你現在帶著值星官的袖章,竟然在執行任務中幹私活,像什麼樣子?哼,老子這就去找應武說說,看他這個黨代表兼政工科長怎麼處理……應武?你在哪兒,黃應武……」

魯雄瞪大眼楮,看到老常真的到處找人,連忙站起來戴上帽子,飛快地衝向軍營大門,等到了地頭才轉頭開罵,頓時讓周邊的弟兄們笑成一片。

洗完個清爽的井水澡,換上身寬鬆的訓練服,安毅坐在師部中間的大桌旁的籐椅上,悠閑地點上一支煙,通信科長羅磊放下電話來到他身邊︰「師座,侍從室來的電話,校長有請!」

安毅不敢怠慢,連忙叫林耀東準備好車子,自己走入專門留給他的裡間臥室,很快換上一身幹淨整潔的將官服,不一會兒就趕到彭城大營東院的正堂。

王世和、俞濟時等一群師兄看到安毅進來,熱情地迎了上去,恭賀完畢問這問那,安毅老老實實一一回答,七八個師兄弟坐在大堂裡一邊低聲聊天交流心得,一邊愜意地享受香茗。

十多分鐘後,從上海趕來的一批客人離開蔣介石的書房,穿過大堂很快離去,安毅抬頭掃了一眼,一個也不認識。王世和笑了笑,湊到耳邊低聲告訴安毅,離開的七個人是上海黨部和上海灘名流。

安毅點了點頭,向師兄們道個別,跟隨俞濟時來到書房,脫下帽子大聲報告︰「學生安毅奉命前來,請校長訓示!」

書桌旁的蔣介石上前幾步,站在安毅面前兩米,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頷讚道︰「不錯!不錯!是個優秀軍人,只是看起來瘦了很多……濟時,叫人給你師弟泡杯好茶來。」

「是!」

俞濟時含笑離開,能讓校長吩咐上茶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

蔣介石轉身走到主沙那兒坐下,看到安毅筆直地站在一旁,便指指側面的沙︰「坐下吧,這次你立下這麼大的功勞,不知道怎麼獎勵你才是,快把詳細戰報和立功人員名單報上來吧。」

「感謝校長栽培!學生能獲得如此寶貴的鍛煉機會,已經非常滿足了。獨立師正在書寫戰報統計造冊,明天上午就能上呈到總部。」

安毅恭敬地回答,接著低聲請示︰「校長,學生請求辭去第三軍團副司令一職,這個任命是為了收編三十三軍的權宜之計,現在魚豐一線戰鬥已經結束,第三軍團各部隨即進入休整期,學生再頂著這個副司令名頭,又幫不上他們什麼忙,心中有愧啊!」

蔣介石微微一笑︰「很好!下午,賀貴嚴將軍給我打來電報,要求你繼續擔任第三軍團副司令一職。從大局著眼,我婉言拒絕了他,建議他任命夏靈炳將軍兼任軍團副司令,估計他很遺憾。看得出來,他非常欣賞你,去年在台兒莊,今年在魚豐一線,你和他都並肩戰鬥,感情加深是很正常的事。你這麼年輕就能如此謙遜顧全大局,讓我感到很欣慰,就專心留在前敵指揮部擔任參謀長吧。」

「一切聽從校長命令。」安毅回答完,站起來接過師兄俞濟時遞來的茶杯低聲致謝,目送他出去關上房門才緩緩坐下。

蔣介石滿意地點點頭︰「豐沛戰役以及魚台戰役,已經被總部正式命名為魚豐戰役,報紙上則稱之為魚豐大捷。在這個意義重大、戰果輝煌的戰役中,你居功至偉,獲得了總司令部和中央軍委的雙重特別嘉獎,你的獨立師、賀貴嚴將軍英勇頑強的四十軍、夏靈炳將軍堅韌犧牲的二十七軍都在嘉獎之列,總部還將對知恥而後勇的第三十三軍予以通報表揚。」

「本來,我是打算順勢任命你為三十三軍軍長的,但是考慮到三十三軍現在的情況,估計趕不上隨後的北上作戰了,讓你當個殘缺不全的軍長留在後方練兵,實在是一種巨大的浪費。」

「再一個,隨著剁傳芳部的潰滅,直魯聯軍的張宗昌也窮途末路,只有奉系張作霖還在咬牙堅持。眼見著北伐成功在即,接下來自然要精兵簡政,展經濟,注重民生,軍一級的番號也會相應撤銷,直到遇到大的戰爭才會重新恢復,可以說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只會根據戰略要求臨時設置,正常只保留師一級部隊的正規番號,對此你不要有什麼想法。」

安毅連忙表態︰「稟校長,學生不會有別的想法,相反,學生非常支持校長的決定。從北伐到現在,學生看到的軍隊不少,真正能稱之為革命軍隊的不多,像被我革命軍總部正法的徐奮裴那樣的將領不在少數,他們率領的軍隊實在令人失望,不但增加國民負擔,而且左右搖擺,隱患叢生,這樣的軍隊不裁撤就是勞民傷財,貽害無窮啊!」

「你總是讓我寬心啊!」

蔣介石頗為感慨,端起水杯喝下一口水,停頓了好一會才接著說道︰「三個小時前,政訓部和參謀廳六個主官聯名推舉你進入總司令部參謀廳,提請晉陞你的軍餃。我考慮良久,覺得還是暫時放下為好,你晉陞中將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得等北伐勝利後由軍委統一辦理,我們還要兼顧其他集團軍的利益。北伐勝利後總司令部也要取消,重新組建一個全**隊的最高領導機構,以你如今前敵參謀長的職務,進不進參謀廳都一樣,進去也是掛個虛餃罷了,完全沒必要。」

安毅點點頭︰「學生一切聽從校長安排。」

蔣介石微微一笑,將茶几上的信推到安毅面前︰「這是馮家大小姐托你師母轉交給你的信,你看看吧。」

安毅的心臟沒來由一陣輕微抽搐,迫不及待地撿起信封打開閱讀,蔣介石見狀笑了笑,端著杯子站起來,回到書桌後坐下,繼續批覆文件。

安毅看完信沉思不已,馮潔雲在信中對在杭州初次見面、鎮江和老南昌相處時的無盡追憶,以及這次參觀徐州軍營的喜悅,溢於言表,安毅彷彿看到了這個絕色美人窈窕的身姿和迷人的笑臉,特別是那雙水靈靈的明澈秀眼,似是帶著淡淡的笑意,又似蘊含絲絲的憂鬱,一時間安毅竟呆滯了,坐在沙上捧著飄逸出幽幽蘭香的信箋,隱約間感覺是那麼的熟悉,卻又那麼的遙遠。

靜靜坐了十幾分鐘,安毅才慢慢站起來,把信放進衣袋中小心扣上扣子,來到蔣介石的大書桌面前,低聲說道︰「謝謝校長,謝謝師母!學生沒想到馮小姐就要到英國唸書去了,早知道的話,學生前兩天會好好祝福她的。」

蔣介石放下毛筆,將幾份文件收進印有青天白日星的藍色文件袋,抬起頭似笑非笑地望著安毅︰「你還年輕,不著急。」

「學生不急。」安毅連忙冉答。

蔣介石莞爾一笑︰「現在的年就去代,沒有誰限制你們年輕人談戀愛,我們革命軍將領中三妻四妾多的是,何況你這樣的優秀人才?傳統習慣不是那麼容易轉變的。不過,你如今和我一樣都是基督徒,這輩子你只能有一個妻子,所以你要把握好,不要讓自己後悔才行。」

安毅心中大定,隨即開起了玩笑︰「校長,學生有時候想想當個基督徒真的划不來啊!如果有下一次選擇,學生想加入伊斯蘭教。」

「為什麼?」蔣介石驚訝地望著安毅。

「因為伊斯蘭教隨便娶多少個老婆都行,只要養得起,娶一百個都沒人說什麼。」安毅笑著解釋。

蔣介石笑斥道︰「簡直是胡說八道!我告訴你,在婚姻方面,你也要為革命軍將士做出個表率來……好了,你也累了,把這份文件拿回去好好讀讀,心裡大致有個底,根據最新獲得的情報,日本政府很可能批準軍方出兵山東,估計又是以保護俸民為藉口,阻止我們的北伐大業,本質上是保護他們華北和東三省的既得利益,你這個前敵總指揮部參謀長要提前瞭解這些。從今天開始,所有關於華北方面的軍事情報,我都會讓人送一份給你,都是絕密級別的,看完後你得簽字交回來。」

安毅心中一凜,頓時深感責任的重大,雙手接過卷宗鄭重地立正︰「感謝校長信任,學生定會薪嫵業業,履行好自己的職責!」

「你出去後到西院去一趟,你進來之前,益之將軍剛和我通電話,聽說你回來他很高興,估計擺酒等你了,去吧!」

「是!學生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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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八章 令人心悅誠服的一課

    次日上午七點半,安毅剛到總司令部指揮室門口,就看到葛敬恩、何思源、朱紹良等三十多位將校整齊站立兩旁,向他親熱微笑熱烈鼓掌祝賀。安毅急忙將公文包遞給身後的沈鳳道,彎下腰向大家連連作揖高呼使不得,頓時把個頗為隆重的歡慶儀式弄得笑聲一片面目全非。

    葛敬恩拉著安毅的手走進房間來到大型地圖前,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靜:「諸位,經參謀廳申請總司令同意,下面請我們的北伐英雄安毅將軍給大家詳細講解魚豐戰役,這是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希望大家珍惜。

    安將軍不但有高的指揮水平,而且還有很好的口才,他在南京中央軍校給師生們演講和上課時,受到軍校上下一致好評,這次差點兒就被張文白教育長留在了南京,還好,最後他還是和我們一起北上並肩戰鬥,否則就沒有了魚豐戰役的經典之作。下面,有請安將軍講解。」

    安毅連忙擺手讓掌聲停下來,非常誠懇地說道:「在座各位都是安毅的前輩和老師,最年輕的也是安毅的師兄,這麼抬舉安毅,晚上睡不著覺沒關係,折壽啊……」

    台下頓時笑聲一片,朱培德、葛敬恩幾個將帥也笑得合不攏嘴,越來越覺得安毅又狡猾又可愛。

    葛敬恩、何思源等主要將帥都知道安毅辭去第三軍團副司令的事,也知道蔣總司令沒有晉陞安毅為軍長並非是因為資歷或者年紀問題,而是蔣總司令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張,根據蔣總司令的口頭通知,從今天起安毅算是進入了總司令部指揮中樞,擔任的角色將會越來越重要,只要放出去肯定是指揮軍團或者某一路軍的顯赫人物,豈是一個普通軍長可以比擬?安毅自己不可能不知道這些,可他仍然表現得這麼謙遜、這麼彬彬有禮,三言兩語就讓大家心裡舒舒服服,怎麼能不讓葛敬恩幾個心中感慨。

    安毅靦腆一笑,不客氣地接過上校參謀遞來的指揮棒,沒什麼廢話隨即講解起來:

    「諸位都知道安毅是工兵出身,工兵有一項最基本的要求,那就是對戰場的地形、河流、道路、氣候、土質、石質、植被等等必須深入瞭解,在這一點上,德國人做得最好,其次是俄國人,而我們的軍隊由於比較年輕,還把主要精力放在挖土方搭木橋上面(眾人又是一笑)……現在我們黃埔軍校終於有所改進,把原本屬於步科的《軍事地形學》引入工兵科課程,非常令人欣慰!

    在此前的兩年,晚輩的工兵營就開始摸索,到了模範營得到加強,從奉新之戰到泰州之戰,經過一次次的實戰和經驗教訓的總結,基本形成了一套在目前來說尚算完整的工兵專業操典,目前這一操典已經被中央軍校選用為工兵科教材。

    在魚豐戰役中,晚輩正是以一個老工兵的知識,看到了平坦地形中對我軍最有利的條件。同樣的地形條件下,我們感到困難敵人也不舒服,就看誰更好地利用,把不利條件轉化為有利條件,比如豐縣西南和西北這兩條河流,諸位請看……」

    隨著安毅深入淺出的系統講解,眾將校對魚豐戰役的構思、戰前偵察、作戰計劃制定、工、步、炮兵種間的協調、戰役的展開以及要求等等有了深刻而直觀的認識,對安毅和獨立師將校們觀察之細緻、策劃之周密、行動之敏銳、打擊之堅決、追擊之迅速無不歎為觀止,絕大多數人直到這一刻才瞭解到,獨立師主帥的軍事素養、各級指揮官的水平、士卒的訓練有素等等,早已超出了其他部隊不止百里,知道為何獨立師的戰鬥力如此強橫。

    聲聲歎息中,安毅放下指揮棒接著說道:「在這一成功的戰役中,不得不提及第三十三軍,想必諸位都知道,三十三軍七十師的老班底,是那個被槍斃的徐奮凱副軍長從山裡拉出來的綠林好漢,七十一師是投誠革命的張克瑤將軍嫡系,由皖、魯、豫老兵組成,潘善齋將軍的七十二師原本是第十軍教導師。

    這三個師每一個士兵的戰鬥力都不弱,大部分官兵都擁有十次八次的戰鬥經歷,這一點比其他各軍都要好,這也是賀貴嚴將軍和總部明知三十三軍紀律渙散,仍然相信他們的戰鬥力把他們擺在左翼擔任護衛任務的原因,大家都以為三十三軍哪怕進攻乏力,防守方面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可偏偏就是他們出事了,一觸即潰,從而使數萬主力被敵合圍。

    造成這一惡果的根本原因是統軍將領,而不是士卒,這個問題值得我們大家深思,因為這個問題牽扯太大,晚輩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全面,嘿嘿……」

    眾人莞爾一笑,大多數人心照不宣,參謀廳二局一位中校站起來大聲問道:

    「安將軍,眾所周知將軍麾下的獨立師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兵出身綠林,特別是在此次戰役中率領三個不滿編的步兵團奔襲數十公里、攻克魚城皖軍一個主力師立下奇功的虎將顧長風副師長,他又是如何從一個土匪頭子轉變為一個優秀將領的?安將軍麾下的獨立師實行的又是哪種政治教育方式,使得一個個土匪如今都成了團營連各級優秀的指揮官?」

    滿座將校聽了這個問題深感有趣,全都望著安毅,安毅搖搖頭苦笑道:「吳師兄請坐……這個問題比較難回答,其實本人也知道,很多人把顧長風上校叫做『軍中匪』,不知是哪位高人最先叫出口的,昨晚本人又驚聞自己多了個『笑面虎』的雅號……」

    話音未落,滿座哄堂大笑,將校們只覺得此刻的安毅是那麼的風趣儒雅,坦誠實在,哪兒有半點殺人不眨眼的凜冽霸氣?

    葛敬恩和朱培德相視一笑,微微搖頭,安毅含笑槍殺三十三軍副軍長徐奮凱再果斷命令麾下槍殺十七名頑固不化者的鐵血手段,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全軍皆知,許多高級將領連呼意想不到,對安毅的認識從此深刻很多,『笑面虎』這個綽號之所以一夜之間傳遍整個集團軍,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表明全軍將士終於對好脾氣的安毅有了敬畏之心。

    安毅似乎很難回答這個問題,在眾人的注視下沉思良久,才抬起頭來:「想了很久,覺得自己不能隱瞞更不能欺騙在座的各位尊長師友,說實話,不管是顧長風上山落草,還是我安毅開槍殺人,都是被逼的……諸位不要驚訝,聽安毅把話說完。

    先說顧長風吧,大家都知道他是贛西北最大一股土匪的匪首,在長江中下游五省綠林道中赫赫有名,乍一聽似乎是個殺人如麻十惡不赦的惡棍,可是大家知道他的另一面嗎?

    顧長風從三歲起就是個孤兒,客家人,在銅鼓縣大山裡吃百家飯長大,後來遇到他的啟蒙老師,一個到處遊歷最後隱居在銅鼓大山中的世外高人,這位德高望重的隱士姓彭,淮北人,是我國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五虎斷魂刀』彭氏家族的傳人,顧長風不到五歲就被彭老前輩收養,不到六歲會背《三字經》和《增廣賢文》,不到十歲會背《論語》,到十五歲四書五經無一不精,寫得一手漂亮的毛筆字還精通水墨畫,他通曉音律,笛簫吹奏的技藝更是一絕,還練就了一身高強的武藝和槍法,諸位想不到吧?」

    眾人驚呼起來,如此強烈的反差實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這簡直是個名家子弟,哪兒是個佔山為王的土匪啊?

    「諸位不必驚訝,其實葛長官等前輩看過顧長風的毛筆字,記得前年十一月在南昌,葛長官和當時的政治部副部長劉永清(劉文島字)將軍接到我獨立師的戰報,對戰報上的毛筆字讚不絕口,那份報告就是顧長風寫的。」安毅笑道。

    葛敬恩點點頭:「沒錯,當時那份報告贏得很多長官的讚揚,總司令看過之後還說沒想到模範營還有這麼好的書生,的確有功底。」

    安毅接著說正題:「顧長風十六歲開始奉師命走出大山歷練,兩年之後成了個憤世嫉俗惡名遠播的土匪,當時長江流域各省都在軍閥佔據之內,大家都知道民眾的生活如何,殘酷的社會現實迫使他造反,當時孫傳芳的皖系駐軍沒少被他搶劫,三次要剿滅他,可是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從另一個角度分析,顧長風的造反和我們國民革命軍在廣州造反一個樣,打擊的對象都是軍閥惡霸,區別只是我們有中山先生,有三人大義,有龐大的宣傳機器,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們的正義,顧長風除了大刀和身邊八百苦兄弟之外沒有這些,但他有滿腔的熱血和頑強的抗爭精神,有高強的武藝和俠義心腸,因此,必須將顧長風這一類型的土匪和徐奮凱那種類型的土匪區別開來,根據其不同本質區別對待。

    大家現在也看到了,顧長風一步一個腳印成長為我革命軍隊中的虎將,深受官兵的尊敬和喜愛,在安毅心裡,他是個非常優秀的具有紮實文化知識和軍事知識的實幹家,是個對民眾有著深厚感情、對國家民族隨時懷著報效之心的優秀軍人,這樣的人才,難道不是我們的軍隊最需要的嗎?難道大家瞭解之後還會把他看成土匪嗎?他比明太祖朱元璋的出身高貴多了!」

    眾將校掌聲一片,笑聲不絕。等了好久掌聲才停下,安毅繼續說道:「再說我安毅,槍殺徐奮凱和那些頑固的反叛敗類也是被逼的,誰都不願殺人,可是不殺了這些軍紀散漫臨陣逃脫、致使成百上千英勇的革命將士無謂犧牲的罪人,如何能彰顯我革命軍意志和軍法如山?如何對得起成百上千枉死的戰友們?如何能激勵喪失了勇氣丟掉了尊嚴的三十三軍絕大多數將士?

    大家也看到了,數小時後,正是經過整編後的三十三軍一萬五千餘名知恥而後勇的將士前赴後繼浴血奮戰,以傷亡三成的代價在一個多小時之內擊敗敵軍一個師又一個旅,重新奪回豐縣,之後七十一師將士臉上的血跡沒擦乾淨就乘勝攻向沛縣,七十二師將士再接再厲與獨立師將士一起並肩奮戰,一舉消滅了孫傳芳最強橫的王牌師第九師,緊接著,其中兩個團的將士跟隨顧長風上校率領的獨立師一團飛速北上,以傷亡三千餘人的代價一舉攻破戰略要地魚城,為第三軍團的大勝利貢獻巨大。

    有一點也許諸位都不知道,打完仗路都走不動的七十二師將士們臉上全是自豪的笑容,他們戰勝了敵人,戰勝了心中的膽怯和自卑,他們值得我們任何一個人尊敬!」

    滿堂掌聲雷動,朱培德、葛敬恩、何思源等人都感動不已重重鼓掌,大家心裡都為這樣的戰士感到自豪。

    安毅非常感慨地說道:「昨天下午,七十二師師長潘善齋將軍和麾下走得動的營長團長給我們獨立師送行,我對他們說:你們不缺血性不缺勇氣,缺的是嚴明的軍紀,缺少堅定的信念和目標,你們不要抱怨自己比不上獨立師,更不要抱怨自己不受重視沒有尊嚴,尊嚴不是別人給的,是靠自己去爭取的,你們咬著牙打了兩天仗,失去的尊嚴不是回來了嗎?從此之後只要提起七十二師,誰還敢看不起你們?

    我這話一說完,七十二師幾十個殺敵不眨眼的漢子都哭了,我們默默地離開,他們一直站在那裡,走遠了他們還在那兒頻頻揮手,一路上我們獨立師十幾個將校都說,七十二師官兵終於脫胎換骨了,因為他們找回了屬於自己的尊嚴!」

    掌聲再次響起,安毅等掌聲停下望向吳上校:「吳師兄,這就是小弟對剛才問題的回答,真要說獨立師的政治教育方式有何獨特之處,那就是獨立師非常強調官兵們的自尊自強精神,獨立師一萬多弟兄,一直在用鮮血和汗水來領會並銘記這個看似空洞的口號,所以獨立師的精神面貌總是那麼振作,每個官兵臉上總是那麼自信,打起仗來總是那麼勇猛而富有獻身精神。這就是小弟的回答,如有不對請吳師兄和在座的尊長師友們斧正!」

    經久不息的掌聲中安毅恭敬地敬個軍禮,剛走下來就被朱培德拉住了:「說得好啊,小子,說得好啊!」

    一群將校圍到安毅身邊不住誇獎,吳上校擠進去向安毅致謝,誰都沒有現蔣總司令一直站在門口拐角上。他已經站在這狹窄的拐角半個多小時了,從安毅對戰役的總結到最後一句話他都清晰地聽到。此時的蔣介石非常欣慰和感慨,他沒有進入氣氛熱烈的指揮部,而是向身邊的隨從擺擺手,轉身走回自己的東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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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九章 捷報頻傳

接下來的一周裡,安毅的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繁忙而有序,上午七點他最先到達總指揮部批閱戰報,簽署到三個軍團的命令,遇到大問題就讓參謀上呈朱培德,嚴格履行前敵參謀長的義務。

中午,無論再忙他都要返回城北獨立師軍營,看望傷員,慰問醫生,有時還會與那些對他崇拜得不得了的女護士會兒話,接著返回總指揮部繼續工作或參加會議,晚飯不是與朱培德一起小酌兩杯,就是被同僚們或者師兄弟叫去小聚,晚八點開始工作到一兩點,而且幾乎每隔一晚上就會到蔣總司令的書房交談半個小時左右。

四月十九上午,終於傳來令人集比憤怒的消息︰日本田中內閣決定再次出兵山東,熊本第六師團長福田彥助已經布動員令,整個師團做好了登船準備。

消息傳出,舉國嘩然,安毅將自己數日來撰寫的改了又改的一篇五千字評論交給情報科參謀,命令他立刻送至南京聯絡處,盡快轉交東方新聞社,爭取在下一期的《東方望》周劉表。

由於安毅與三個軍團各軍各師將領之間的關係,何京的東方新聞社派遣的十四名記者分別獲得隨軍採訪的機會,一條條及時準確的戰報、一篇篇生動翔實的戰爭紀實文章絡繹不絕地劉登在《東方新聞報》和《東方望》上,使得何京麾下的報紙雜誌銷量急劇增長。

何京派來革命軍總部的記者劉鴻對蔣總司令、安毅、朱培德、何思源和葛敬恩的五篇專訪,特別是劉鴻撰寫的《魚豐戰役紀實》的長篇連載,引社會各界的巨大反響,安毅、賀耀祖、夏鬥寅、胡家林、顧長風、路程光等將領的名字被國人所熟悉,被新聞界稱之為北伐虎將的顧長風晉陞少將的標準照一經刈登,頓時引來無數少女的目光害得他老婆周若婷在老南昌連連懇求勞守道來電報提醒。

雖然有日本人的威脅,但是北伐軍各集團軍並沒有因此而放慢征戰的步伐︰四月十二日,蔣鼎文將軍率領第一軍攻克韓莊;馮玉祥將軍的第二集團軍孫良誠部佔領了鄆城。

四月十三日,第一軍團蔣鼎文將軍的第一軍再次力,一舉攻佔陰平岫線訓第二軍團陳焯將軍率二十六軍經過一天一夜的激烈戰鬥,終於擊破守敵佔領魯南重鎮臨沂。

第二集團軍總司令馮玉祥眼見直魯聯軍和孫傳芳部行將全線崩潰、北伐成功在即,趁勢舉行盛大集會,正式宣佈北渡黃河進攻奉軍,並且再一次通電給第四集團軍司令李宗仁將軍,呼籲他率領第四集團軍將士盡快起程參加北伐口

四月十五日,經過短暫的休整,第二集團軍孫,良誠部再次起猛烈攻勢,以摧枯拉朽之勢順利攻佔巨野、稼祥直逼濟寧,與石友三將軍一共對龜縮濟寧一線的孫傳芳殘部展開夾擊;第一集團軍第一軍團的顧祝同將軍第九軍、繆培南將軍第四軍採納前敵總指揮部意見,繞過棗莊,全攻向北面的籐縣。

四月十七日,第二集團軍孫連仲將軍、韓復渠將軍率領兩個方面軍,與奉軍主力戩翼翹、於學忠軍團在彰德(安陽)一線展開激戰;第一集團軍第一軍團顧祝同將軍第九軍、繆培南將軍第四軍經一天一夜苦戰,一舉攻陷籐縣;蔣鼎文將軍第一軍兵不血刃佔領棗莊,接著與疾馳而來的楊勝治將軍第十軍對棗莊逃敵展開夾擊。

四月十八日,第二集團軍石友三將軍克服濟寧;席液池將軍率領兩個騎兵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兗州;顧祝同將軍第九軍高歌猛進攻下鄒縣;陳調元將軍指揮第二軍團激戰東線捷報頻傳,麾下三個軍岫路攻城拔寨勢如破竹,攻佔諸城沂水一線仍不願停止乘勝前進的腳步,繼續向萊蕪、泰安一線疾進。

至此,孫傳芳麾下皖軍十不存一,這個雄霸江南五省多年的梟雄輸得傾家蕩產,黯然逃往濟南。

直魯軍閥張宗昌也在革命軍的全線打擊下損失慘重,不得不龜縮於濟南一線,國民革命軍只用了十四天時間就額完成了二次北伐第一階段作戰任務口

二十二日,國民革命軍第一集團軍前敵總指揮部遷至兗州,代師長胡家林率領獨立師、李世龍率領第七師提前開至兗州,擔任近衛任務,蔣總司令在前敵總指揮朱培德、參謀長安毅等將領陪同下對鄒縣、兗州及周邊革命軍各部進行慰問檢閱,開始了進攻濟南一線的第二階段作戰準備。

深夜,第一集團軍三個軍團師長以上將領參加的會議圓滿結束、駐地近的將領騎著馬往回趕,駐地遠的被後勤侍從官領到府衙中院西廂房暫住一夜。

興奮的蔣總司令毫無倦意,留下劉峙、蔣鼎文、顧祝同、徐庭瑤、胡宗南等七八名心腹愛將繼續夜談。

前敵總指揮部所在座佔地數百畝的大型古建築群,位於橫貫城中的府河北岸,據說始建於明朝洪武年間,是朱元璋第十子魯王朱檀的王府,氣勢恢宏的大門正對著橫臥府河美輪美奐的中禦橋,正殿後的西偏殿是第一集團軍前敵總指揮部所在地,在開完軍事會議所有將領離去之後,參謀長安毅回到雕樑畫棟的偏殿,與十餘名值班參謀點點頭坐下閱讀今日傍晚才到手的兩遝情報。

隨著戰事的展開,安毅過人的指揮能力逐漸表現出來,第一軍團的棗莊戰役就是安毅策劃的又一傑作︰

顧祝同第九軍和繆培南第四軍起跳躍式快進攻,以最大夜行軍度繞過直魯軍四個師防守的棗莊一線,突然出現在直魯軍兩個師鎮守的籐縣城下,只用了一個小時四十五分鐘即攻陷城池,重創守敵並一舉截斷棗莊敵軍北逃之路,敵軍主力為避免遭到合圍,只能放棄棗莊全向東逃竄,楊勝治率領的第十軍三個主力師又一個補充師,早已在東面十五公里的張莊黃莊一線嚴陣以待,蔣鼎文率領如狼似虎的第一軍從西面奮起追擊,顧祝同再次揮師南下,三個軍動用了八個師從東、西、北三面夾擊,經過五個半小時的戰鬥,取得殲敵七千餘人、俘敵一萬六千餘人、繳獲大批武器、物資和糧食的北伐大勝,三個軍長及參戰各師均獲得蔣總司令的特別嘉獎,被譽為僅次於魚豐大捷的「棗莊大捷「。

安毅在兩個戰役中的傑出才華得到軍中將士的一致推崇,也引起中外各軍事集團極大關注,國內外各種報劉雜誌紛紛劉登安毅的各種新聞,何京編寫的《模範營》、《鋼鐵雄師》兩本紀實書籍再次熱銷數次再版,被譯為多種文字傳到歐美各國和日本,歷時兩年的北伐中從工兵連長步步積功升到將軍的安毅,被全**民和世界各國的軍界所熟悉。安毅卻能淡然面對鋪天蓋地的榮譽,除了接受《申報》、《時報》、中央通訊社和東方新聞社這幾家新聞媒體的例行採訪其他一概迴避,這麼做並非安毅傲氣,而是實在抽不出時間應付,加上以上幾家新聞機構的記者們基本都是老朋友,一直以來對安毅幫助頗大,所以重情的安毅再忙也盡量滿足老朋友的要求。

蔣鼎文來到前指門前,示意陳勉和另一個侍衛不要麻煩,大步進入指揮部走到安毅面前,安毅抬起頭看是蔣鼎文立刻站起來,合上文件低聲問道︰「大哥,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你不也是沒睡嗎?怎麼,天天晚上這麼熬,身體受得了嗎?」

蔣鼎文抽出一支「三炮臺」遞給安毅,「鏘」的一聲敲燃剛弄到手不久的美國煤油打火機,給安毅點上︰「快收拾一下跟我走,校長要你去坐坐,墨三兄、月祥兄、經扶兄、胡宗南幾個都在,就等你了。」

安毅將兩大捆文件收進公事包,扣上袋口遞給悄然伸出手的副官沈鳳道,跟隨蔣鼎文一起走出房門進入院子︰「大哥,在棗莊你幫小弟收集彈殼沒有?」

「戰鬥結束我就讓一個師的弟兄去撿了,滿滿十六車全都拉到了火車站,估計都到浦口了。對了,你收集這麼多槍彈殼炮彈殼幹嘛?難道你的兵工廠能再次利用?」蔣鼎文問道。

安毅沒有如實回答,而是有意避重就輕︰「很難,部分會用來生產皮帶扣、紐扣、工藝品等玩意,部分送進農機廠鑄造車間重新回爐,鑄成管子或者打造別的工具。到目前為止,咱們仍然沒有銅鋅合金的冶煉技術和設備,更沒能力生產出用作彈殼的薄板,一切還都需要進口才行,小弟得好好想想辦法,看看能否引進技術和設備,湘斡黔貴川很多銅礦,不少老礦區幾百年來一直產銅,要是掌握了技術,再有了相關設備,今後咱們就主動多了。」

蔣鼎文嘆了口氣︰「你這傢伙腦子就是和別人不一樣,什麼玩藝兒都能讓你賺錢,打仗也總是賺便宜不吃虧,如今全軍都把你當成寶貝疙瘩了。下午陪同校長檢閱第一軍,經扶兄和月祥兄悄悄對我說,你從氣質到性格都變了個樣,看似臉帶微笑,可一雙眼楮高深莫測,讓人捉摸不透頗為敬畏,大哥我也有這感覺,感覺你小子真變了,有名將的風範了,這種感覺以前我在李德鄰和白健生身上體會過,沒想到你這傢伙年紀輕輕就這麼強,人比人氣死人啊!」

安毅啞然失笑︰「大哥,別人胡說八道你也跟著胡說八道,真是的……不說了,別人聽見還以甦咱們兩兄弟自吹自擂呢。」

蔣鼎文搖頭大笑,向守在院門口的兩個侍衛點點頭,攀著安毅的肩膀大步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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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〇章 艱難的選擇

總司令蔣介石的臨時行營位於王府中殿,原為魯王的辦公休息場所,佔地面積不下於一千平方米,前面是佔地數十畝建有假山亭台的花園,也稱之為正花園,兩旁是古樸典雅描金繪彩的長廊,寬大的後院擁有一個百米見方的小校場,一排高大茂盛的槐樹和錯落有致的花壇把主建築和校場很好地分隔開來,校場周邊灰瓦白牆高大寬敞的回形建築如今成了營房之所在,總司令部三個團的警衛部隊便駐紮於此,王府東西軍營分別駐紮著安毅獨立師和朱培德的第七師。

安毅和蔣鼎文進入中殿,折而向東,進入偏殿來到蔣總司令的辦公室兼書房,劉峙、顧祝同等七人看到安毅進來,滿臉都是笑容,坐在蔣介石右邊的胡宗南向安毅招招手讓他來身邊坐下。

蔣總司令隔著胡宗南,低聲詢問安毅︰「尹繼南到徐州沒有?」

「到了,下午四點接到電報,繼南師弟率領南昌警備師教導團和南昌徵募處的五個團新兵,正式進駐彭城大營,對兩萬餘名俘虜進行編整,估計明天中午就能辦完。」安毅回答。

「這麼快?」蔣介石頗為驚訝。

「這個進度不算快了,關鍵是此後一周的訓練和教育任務比較重,經過一周的訓練教育,被編整進入我軍的俘虜基本上能做到情緒穩定,嚴守軍紀。以往模範營和獨立師各部編整俘虜通常只需要幾小時,這次俘虜實在太多,繼南需要多花點兒時間,具體做法是……」

安毅三言兩語將模範營和獨立師的那套甄別、選拔、分類、訓練和教育俘虜的方法說出來,立即引來大家的一片贊嘆聲。

蔣介石頷一笑,非常滿意地說道︰「怪不得你力薦尹繼南趕過來,這套方法雖然不盡完美,但在戰爭時期卻是行之有效的好方法,值得大力推廣。經扶、銘三、墨三,你們回去之後要在第一軍、第九軍中推廣普及這個方法,讓下面各師按照模範營的方法對俘虜進行甄別、編整、遣散和教育,目前我們得到的所有俘虜都是老兵,很難得的老兵,把他們工作做好了,加入你們的部隊馬上就能拉上去打仗,比補充新兵強很多。」

「再一個,不能抓到俘虜後就送給後續部隊處理,這樣不但極大地增加了工作量,還會耗費你們的很多兵力押送,別的麻煩不說,吃飯都會成大問題。最後,連續作戰之後,各部的損耗都很大,都等著後續部隊把俘虜整編好了伸手要,坐在我這個位置,也不好誰分多點兒誰分少點兒,要一碗水端平,可是這樣的話,我黃捕一系實力的恢復和壯大就成了一句空話誰也不知道大戰什麼時候生,北伐勝利後情況更為複雜,所以我們必須做到戰損後即刻獲得補充,盡可能地多爭取休養時間,這樣我們才會越打越強。」

劉峙等人立刻答應下來,徐庭瑤笑看安毅沒有說話,他早在擔任安毅的副師長和參謀長期間就知道模範營這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但是,他覺得其他部隊要是這樣做效果將會大打折扣,其他部隊雖然說不缺錢,但沒有安毅師上上下下的共識,沒有一群紀律嚴明、公正公平的各級主官,沒有一套立竿見影的具體方法和經驗,這幾點非常重要。

安毅師長期養成的風格以及不斷積累、不斷豐富的治軍方法,不是誰想學就能輕易學到的,就像安毅師快勇猛的作戰方法一樣,遠不是臧兩天能夠學得來的,弄不好還會落得個東施效顰的惡果。

徐庭瑤心裡雖然這麼想,但他沒有說出來,他沉穩的善於忍耐的性格和較為中庸的處世哲學,再次讓他選擇了最為穩妥的方式︰含笑而對,不表任何意見。

大家聊了一會兒,安毅在蔣介石的示意下,向在座各將領介紹即將面對的危機︰ 「……日軍第六師團已經離開日本,在四艘戰列艦和驅逐艦的護送下乘運輸船隊開來山東,預計二十五號即可到達。目前,我們對第六師團的人數尚未清楚,只知道這是個四聯隊制的主力師團,官兵人數約在兩萬六千人左右,具體情況仍需等待核實。

已知的是,日軍的兩個步兵中隊五百官兵於二十一日率先開進濟南,屬於日本海軍的五百餘名6戰隊也於同日在青島登6,原駐青島的三千八百官兵的日軍海軍聯隊已經進入戰備狀態,所有的日軍官兵被禁止出營,日軍後勤部門正在大量再積物資採購麵粉、大米和魚乾等食品。

日本駐濟南領事館已經暗中通知他們的僑民做好關門停業的準備,膠濟路上來往的日本人越來越多,其中身穿平民衣服的很多人形跡可疑,初步判斷為日軍派遣的中低級參謀人員,他們需要實地勘測膠濟路上的設施和詳細地形,以備不時之需。

再有,據昨日收到的情報,東北關東軍指揮官吉黑麾下的一個步兵聯隊和一個炮兵大隊約七千人正在緩慢開赴山海關一線。綜觀以上情況,前敵總指揮部判斷並確認,日軍將會在二十六日以前完成所有兵力調配,阻止我軍繼續北伐。」

眾將領聽完憂心忡忡,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訓練有素的日軍不但擁有越革命軍數倍的強大火力,而且上上下下極其凶殘不擇手段,日軍的強悍戰鬥力以及悍不畏死的武士道精神,讓滿座將領心悸不已。

甲午戰爭以來,日本為了達到擴大佔領地盤、步步侵蝕我國領土的目的,不斷挑起事端,製造各種衝突,然後用軍隊的野蠻恐嚇和屠殺迫使軟弱的中國政府就範,通常是輕輕鬆鬆地達到目的,就連日本僑民在上海、寧波等地開設的各種工廠商社,也敢隨心所欲地剋扣中國貧苦工人的工錢,動輒解雇和毆打中國員工,稍有反抗就會肆意殺害中國工人和苦力,無數的民族企業在日本人的恐嚇、收買和卑鄙的破壞之下破產倒閉,死難的中國商人、工人和貧民無處伸冤。

東三省和整個膠東的一座座礦山、一條條鐵路被日本人侵吞,一座座碼頭、一個個商舖被日本人巧取豪奪,中國豐富的資源被盡情掠奪運往日本,日本人聚集巨大財富的同時,源源不斷地生產槍炮,加其侵略擴張的步伐。東北軍閥張作霖、直魯軍閥張宗昌等人為了一己之私,置整個國家民族的利益於不顧,瘋狂出賣資源,擁兵自重助紂為虐,在方方面面殘酷壓迫治下百姓,對日本的掠奪和淩辱逆來順受,不斷助長日本人的囂張氣焰和殘暴貪婪的罪惡行徑,使得整個中國北方沿海各省陷於日軍的殘酷蹂躪之中,軍問們卻通過出賣國家民族不斷壯大其軍事實力,在居心叵測的日本政府和軍隊支持下打擊所有覺醒的民族力量,以實現他們統一全國稱王稱霸的美夢。

蔣介石看到滿座將帥神色凝重,沉默不語,換了個坐姿,不緊不慢地說道︰「現在已經可以斷定,日本人絕不會讓我們順順利利地拿下濟南,通過濟南和膠東一線順利北伐。不知大家有沒有看過《東方望期的開篇文章,那篇文章寫得很好,雖然有點兒危言聳聽,但也具備一定的戰略眼光,那位叫易安的軍事觀察家預測,日軍會在濟南一線製造事端,挑起戰火,然後讓他的軍隊獲得藉口,源源不斷地開進山東,悍然踐踏《國際法》,踐踏一個國家的尊嚴和人民的利益,日軍將會肆無忌憚地打擊我國民革命軍,為搖搖欲墜的北方軍閥止住頹勢,讓軍閥們繼續充當日本鎮壓掠奪中國人民的代理人,利用日本人慣用的一切手段,阻止國民革命軍完成北伐、統一中國的目的。文章還分析,日本人其實早已看到國民革命軍中存在的分裂,看到張作霖的奉系軍隊在全中國人民的譴責下可能的轉變,所以日本人迫不及待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文章預測的災難很可能會生。」

蔣介石端起水杯喝下一大口,放下杯子接著說道︰「幾天來,我和安毅不停地分析時局,分析《東方望》那篇文章,安毅很悲觀,他說除了迎難而上沒有任何辦法,而且安毅沒日沒夜地制定了一個作戰計劃,主張動用一切力量迎擊日軍,只要日軍敢侵犯濟南,就讓我們第一集團軍第一軍團截斷青島到濟南的公路鐵路線,再讓第二、第三軍團圍殲進入濟南一線的日軍,以最快度先把這仗打下來再說。」

主動與日本人作戰?這仗能打贏嗎?眾將領全都驚訝地望向安毅,安毅平靜地端起茶杯喝茶,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一雙深邃的眼楮看不出喜怒哀樂。

一直坐在蔣介石身後的陳立夫看到冷場,起來把椅子前移一些,緩緩坐下,一臉嚴肅地說道︰「安參謀長的計劃非常冒險,要是真的這麼幹,不但勝利在望的北伐會功敗垂成,而且我們將會陷入曠日持久的對日戰爭,以目前我們的國力來看,根本不可能取得勝利;第二,以目前我國民革命軍四個集團軍的情況分析,我們很難讓四個集團軍和我們一起對日作戰。

北面,閻百川將軍的第三集團軍對付張作霖的十五萬奉軍非常吃力,現在仍在苦苦激戰當中,西面,馮煥章將軍的後院起火,兩個留守在豫陝後方的方面軍突然造反,馮煥章將軍駐紮河南的三個方面軍已經掉頭向西前去圍剿,根本就沒有能力協助我們,就算他有能力協助我們,他願意嗎?別忘了他是怎麼對付閻百川將軍的,正是他見死不救,才使得閻百川將軍至今仍在苦苦抵抗張作霖大軍!

南面,李宗仁終於派出了白崇禧率領李品仙第八軍、廖磊三十六軍兩部湘軍和他的十三軍北上,走得慢慢悠悠,如今還沒到鄭州,眼睜睜看著我們幾個集團軍日日作戰日日消耗,以桂系的居心叵測來看,你們誰敢斷定一旦我們和日軍開戰,他們會出手幫我們?在自己集團的利益面前,誰敢肯定這些人都以國家民族的利益和尊嚴為重?就算他們到頭來加入對日作戰,可我們把自己的十幾萬軍隊打光了怎麼辦?還拿什麼來實現中山先生的遺志?拿什麼來震懾全國各地擁兵自重、割據一方的軍閥?

諸位,以弟的肺腑之言,之前也與安參謀長談過,安參謀長相信定能喚起全民抗日,我特意給在上海的宋子文部長去電報詢問,宋部長說安毅打仗是個天才,搞政治是個糊塗蛋,目前國庫空空如也,支撐北伐都捉襟見肘,要是再和日本軍隊作戰,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眾將一陣輕笑,又再望向安毅,安毅還是捧著杯子神情自若,蔣鼎文拍了安毅一下笑道︰「你這傢伙只顧打仗痛快,忘了日本人扶持的傀儡張作霖那三十幾萬大軍了?忘了張宗昌還有十萬軍隊正與我軍對峙?要是真和日本人打起來,這兩個軍閥趁機揮師南下,我們該怎麼應對?」

安毅終於開口了︰「小弟也不知道怎麼辦,對於目前的國力和各集團軍的同床異夢,小弟心裡很清楚,小弟之所以主張打,其實也是一個賭博,小弟賭的是,集中十五萬兵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殲滅不可濉世的三萬日軍之後,小日本不敢打了,按照目前情況來看,集中力量給予日本人當頭一棒完全有可以做到,因為日本人壓根兒就看不起中**隊,也就沒有我們敢於先下手為強的思想準備。

宋部長說小弟在政治上是糊塗蛋,說的不錯,戰爭不過是達到政治目的的手段而已,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小弟讀了十遍不止,這點小弟還是懂的,也對宋部長的全域眼光由衷尊敬。但是,小弟想問問各位老大,對於日本不斷增兵的濟南一線,不打,我們又該怎麼辦?難道真的就此止半不前,讓轟轟烈烈的北伐無疾而終,坐等張作霖、張宗昌和孫傳芳休養生息捲土重來?」

眾將領又是一愣,整個書房再次陷入凝重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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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三一章 對策

彰德(安陽)的大戰還在激到進行,馮玉祥投入的兩個方面軍與奉軍兩個軍團都在咬著牙拚命,總體上馮玉祥部仍處於劣勢。

原歸附馮玉祥的大將樊鐘秀不堪馮部排擠,突然翻臉,趁馮玉祥部後弈空虛,率領兩個軍擊潰馮玉祥的潼關守軍,直逼洛陽,陝西的李雲龍部也遙相呼應,猛擊西安,馮玉祥手忙腳亂,慌忙調遣宋哲元、石敬亭兩個方面軍緊急救援洛陽,同時一天一個電報,哀求李宗仁讓部隊走快點兒,哪怕不能幫自己解圍,也早點加入彰德戰場擊潰奉系軍隊。

第一集團軍則在蔣介石的指揮下,繼續按照既定的目標前進,四月二十七日,越戰越勇的第一軍在蔣鼎文的率領下攻佔泰安;次日,陳調元第二軍團所屬三十七軍攻佔明水鎮,截斷膠濟線,二十六軍陳焯部大舉攻向膠濟線戰略重鎮龍山;同日宋哲元、石敬亭在洛陽一線擊潰樊鐘秀部,兩個軍主力掉頭北上,開往彰德戰場。

奉軍眼看張宗昌大勢已去,側翼空虛,只能命令彰德一線鏖戰十餘日的兩個軍團迅北撤,脫離戰場。

馮玉祥精神大振,立刻從蘭封一線趕赴信箱,指揮大軍迅北上追擊。奉軍南線的動搖,直接影響到西線戰場,閻錫山抓住戰機,親赴娘子關督戰,士氣大振的第三集團軍隨即吹響了反攻的號角。

在一個又一個捷報的感染下,兗州第一集團軍總指揮部裡喜氣洋洋,唯獨安毅臉上沒有半點笑容。

不過,安毅並沒有因此而脫離群眾,對誰他都彬彬有禮,從沒有任何的不耐煩,更不會批評任意一個犯錯誤的參謀人員,每天十五個小時他都在魏兢業業地工作,分析戰局檢查各軍團計劃實施情況,前線戰場上每一個小小的紕漏,似乎都逃不過他的眼楮,他會親自草擬一份份電報交給總部機要參謀往各軍各師,提醒前線指揮官注意。

安毅出色的指揮能力和嚴謹勤奮的工作態度,獲得總部上下的讚譽和欽佩,比安毅年紀大得多的各部參謀和主官們除了欽佩,也對少年老成、目光深邃的年輕參謀長越來越敬畏。

蔣總司令每一天都繃緊著神經,他的結義兄長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長黃邪表聲明,嚴厲駁斥日本政府出兵山東的所謂理由,隨即和智囊團席顧問楊永泰一起離開南京北上,到了徐州就給蔣介石來電報,匯報「與日本參謀本部第二部部長松井石根及上海總領事矢田商洽內情,山東對日交涉擬以張群任之「等事宜。

面對一份份如雪片飛來的戰報和情報,陳佈雷、陳立夫、葛敬恩等助手忙得滿頭是汗。第一集團軍兩個軍團四個軍已經攻到濟南三十五公里範圍,現在只需一聲令下,即能佔領濟南。

慎重的蔣介石反覆思考之後,終於把自己的得意門生、剛被第一集團軍將領戲稱為「少壯派頭子「的安毅招來。

「戰局至此,濟南肯定得佔領,為避免外類糾紛,需要妥善處置,慎之又慎,我們商量了一下,初步有了決定,現在想聽聽你的意見。」蔣總司令說完指指安毅身邊的籐椅。

安毅繼續站立︰「校長,以學生愚見,佔領濟南越快越好,此時我軍各部距離濟南最近七公里,最遠不到四十公里,只需校長點頭,濟南就能一鼓而下,隨後,命令濟南戰役前線總指揮陳調元將軍舉行進城儀式,留下一部象徵性地駐紮,隨即將各主力部隊盡數向西、向北開進,以避免日軍抓住機會,製造事端,引激烈的軍隊衝突,從而傷害到濟南民眾的生命財產安全。

若是日軍挑釁,學生建議連象徵性的駐守也不要留下,全部調走繼續北伐,剩下一切交由外交人員出面解決;要是日軍膽敢追擊我們,到了野外再揍他,日軍不追我們繼續走,打下北京之後再回來收拾他也不遲,否則交火起來,將會導致城內無辜平民蒙受災難,後果不堪設想。」

蔣介石有些驚訝地望著安毅,他沒想到一貫**的安毅突然願意做出這麼大的讓步,細細一想,突然明白了安毅的心思,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坐,坐下慢慢說。看得出來,這幾天你都在想這件事,我也能理解你心裡的苦衷,你的這些意見基本上和我不謀而合,雖然暫時犧牲局部利益,但能夠最大限度地確保我們的北伐進程順利進行。

我和你的想法只有一點不同,那就是我1們不能放棄軍事佔領,黃外長、蔡公時交涉員等政府各部人員即將到來,我們將通過各種管道去和日本人磋商,只要我們有禮有節,不主動挑釁,日本人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橫生事端。

半個月來,我們多次聲明保護山東日僑的安全和利益,不傷害歐美各國目前的權益,全世界都知道這一點,我們的外交管道也是暢通的,世界各國也不願日本人獨霸山東華北,哪怕棄量不通,還有歐美各國出面幹預,還有國聯為我們撐腰。」

「校長,請恕學生大膽,有些話埋在心裡太久,不說很難受。校長,這麼多年來,那個狗屁的國聯不止一次欺騙我們,在中國權益上向來是偏袒歐美國家和日本人的。鴉片戰爭到甲午戰爭再到辛亥革命期間的屈辱就不說了,那時候國聯還沒成立,我們無從指責,可是從北洋軍閥執政一直到現在,國聯什麼時候幫助過我們?成立於上次世界大戰之後貌似公允好國聯,其實就是披著羊皮的一群惡狼,是一個由列強組成的相互間為了協調如何瓜分弱小國家為目的的強權集團,只要他們相互間完成了利益分配,就絕對不會記得所謂的正義、所謂的民主與平等,我們絕對不能把希望寄託在國聯身上。」安毅說完,仍然靜靜地低頭站立。

葛敬恩、陳立夫、陳車雷等十餘名高參隨從全都放下手中的工作,呆呆地望著大膽妄言的安毅。

蔣介石皺著眉頭,緩緩低下腦袋,兩隻手掌緩慢合攏十指交叉在一起,靜靜地看著自己的手不說話,空氣中瀰漫著緊張的氣息。整個辦公室的氣氛越來越沉重,壓得人似乎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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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沉默了很久,抬起頭平靜地說道︰「安毅,政治上的問題很複雜,你要多加強這方面的學習和鍛煉,要是你的政治水準有你軍事水準的一半,我這個校長就滿足了……好了,我知道這段時間你很難受,為了濟南戰役你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了,從徐州到濟南,你的指揮越來越順暢,大局觀很好,深受各軍將領的讚揚,總部各部門和我都很滿意。不過,目前大局已定,第二階段戰事即將結束,各軍團的收尾工作也有朱益之將軍、陳雪暄(陳調元字)將軍指揮,按計劃第三階段的戰事即將進行。有鑒於此,我想讓你到前線走一趟,勘定我軍即將渡河北上的線路,濟南北面的黃河鐵橋不保險,為以防萬一「1須勘定計劃中的其他幾個渡河地段,否則我不放心。」

安毅心裡無比酸楚,他知道蔣介石擔心自己惹禍,擔心自己的態度影響到各軍的其他黃埔同袍和軍中將士,從而影響到即將進行的中日談判,甚至會釀成無法收拾的戰火,所以才會把自己支到遠離濟南的西北方向。

安毅心裡非常難過,但並沒有開口抱怨,依然面不改色地恭敬答允︰「學生遵命!請求校長允許學生率領麾下獨立師先行一步,為各軍團打個前站。」

「同意,你不說我也會讓獨立師跟隨你去的,如果兵力不夠,我還可以調一兩個師給你,濟南以西、以北方向的黃河兩岸還有很多直魯軍殘部,一切都要小心為上,我會讓總部後勤等部門大力支持你的。」蔣介石關切地望著安毅。

「學生帶上獨立師就夠了,北線西線沒有強敵,學生連炮兵團和車隊也用不上,讓他們留下來以防萬一,要是濟南方向時局突變,炮團在校長身邊也許能用得上。學生定會盡早完成勘定任務,絕不辜負校長的期望!」

安毅說完退後半步並腿立正,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邁著軍人的步子大步離去。

蔣介石目送安毅離去,直到看不見人影才回過頭,深深嘆了口氣,抓起桌面的杯子,滿堂將校也恢復了工作,室內靜悄悄的,翻動紙張的輕微聲音都聽得到。

陳立夫輕輕走到鼻靜喝水的蔣介石對面坐下︰「校長,屬下的建議是不是過分了?」

蔣介石微微搖頭︰「你是對的,不能把安毅留在這裡,這幾天他的情緒很低沉,我看得出他非常擔憂濟南生變。從北伐到現在,他對日本人沒有任何的好感和信任,剛才他的一席話非常理智,能忍辱負重地妥協,已經是個不小的進步了。安毅是個嫉惡如仇的人,遠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和善安靜,只要你回想一下他殲滅仇敵皖軍第九師的殘酷手段,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對軍閥他都這樣狠,何況是數年來一直讓他耿耿於懷的日本軍隊?為以防萬一,讓他暫時離開是對的,如果他控住不住自弓的情緒,他手下那些猛將更不能控制了。」

「屬下總覺得有點兒對不起他。」陳立夫嘆了口氣。

蔣介石抬起頭注視著陳立夫的眼楮︰「立夫,成大事者,必須能忍辱負重,忍常人所不能忍。你應該相信自己的判斷,不要受感情左右,對任何事情必須從全域考慮,決不能因小失大。就拿眼前可能出現的危機來說,不管你好不好受,必須要去面對,只有克服眼前困難,我們才能順利地完成北伐大業,才能完成國家的統一,數年來的艱辛努力才有成果。

哪怕只是名義上的統一,也能從法理上斷絕列強的分裂夢想,只要我們打下北京,北方政府就隨之滅亡,我們就能斷絕世界各國政府與分裂勢力的公開聯繫,迫使他們承認我們,中華民國政府才算真正的合法政府,你明白嗎?」

「屬下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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