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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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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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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0 01:21:25
第八〇五章 借勢佈局

回到家中,安毅吩咐妻子先睡,與夏儉、杜易、陳瑜三人鑽進二樓書房,閉門密談。

早在三天前,杜易就將破譯的紅軍無線電通信內容密報安毅,而且準確判斷出賀龍部企圖與徐向前部匯合的計劃難以完成,預測賀龍部很可能潛回川鄂湘交界地區。理由是賀龍部連遭圍剿,如今僅剩下一千八百餘人,要想突破沿途川軍的重重關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弄不好很可能在陌生的川東地界遭遇合圍,甚至全軍覆沒,畢竟賀鬍子率部在與川軍之間的長期作戰中,仇恨越結越大,彼此很難化解。

此次賀龍部突然攻打桑植和永順,大大地出乎安毅預料之外,湘西綏靖公署這兩個縣均有一個營的保安部隊,兩年來不斷發展的湘西經濟,也輻射到這兩個,山區縣城。乾城至川湘交界的龍山公路修通以後,桑植和永順的大量藥材、木材、毛皮和煤炭源源不斷運出原本閉塞之地,物美價廉的仿織品、農具、工具、日用百貨也走進了兩縣的千家萬戶,人民生活水平大大改善,張弘雜實施的減免稅和農業扶持政策,使得政府與民眾之間的矛盾迅速緩解,原本戰火不斷的兩縣,好不容易獲得兩年的休養生息,如今再次燃起戰火,確實讓安毅深感頭痛。

湘西已經成為安毅集團僅次於川南的利益攸關地區,重要的兵工廠、制藥廠、火力發電廠、礦業和新興產業分佈其中,同時也是安毅集團重要的軍事培基地之一,如果湘西遭受打擊產生混亂,安毅集團的整個發展大計將會被打亂,帶來的損失誰也無法估計。

雖然目前賀龍部僅剩下一千多號人,但是湘西北地區是這支隊伍的老根據地,賀龍及其家族擁有良好的群眾基礎和巨大號召力,再次壯大起來,並非是什麼難事。

夏儉和杜易看到安毅沉思不語,都沒有打擾他,已經成為參謀本部第四廳少將總務處長的陳瑜給大家續茶,三人都在等候安毅做出決定。

「從目前的情況看,賀龍部肯定要撤往川鄂交界的黔江、咸豐地區,他們要是拿走些東西倒也沒什麼,可魯莽地砍下十幾個地方官員的腦袋讓集叔真的發火了,以後恐怕講和的機會都沒有,存壯大哥親自率領兩個主力師前去,裝備簡陋一敗再敗才逃回湘西不久的紅軍不敢拭其鋒芒,就算在賀龍部最鼎盛的時期也不是湘西部隊的對手,唯有主動撤退才能保存實力。

「現在的問題是,賀龍走了還會回來,而且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防備也很累人的,難免會百密一疏,為其所乘,因此我覺得最好的解決辦法還是先聯繫一下,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讓他們去打劉湘算了,夏儉你路過湘西時停留幾天,與雜叔好好說說。看看能不能行得通。」安毅還是不願撕破臉。

夏儉搖頭苦笑道:「難啊!雜叔這次恐怕不會再和賀鬍子談和了,之前曾有過默契,大家彼此相安無事,湘西一直悄悄賣給他們武器彈藥和藥品,可這一次他們做得太絕了,換成我都不會干休。



杜易說道:「前年五月,紅軍大將黃公略砍下前去做說客的同父異母兄長黃枚莊的腦袋,消息一出,再也沒有人願意與紅軍接觸。何健做得更絕了。兩次派人挖了黃公略的祖墳,把他的祖父、父親的屍骨扔進湘江裡,至今仍把黃公略的母親和妻子扣在長沙。何健和那些湘軍將領還把紅軍俘虜張輝瓚之後砍下腦袋釘在木板上、順著贛江漂流上百里威懾沿途湘軍的事,當成動員湘軍各部進剿紅軍的最大動力,弄得湘軍上下個個高喊仇恨不共戴天。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各軍都不約而同停止了與紅軍的接觸,唯有雜叔的湘西好一點兒,一直暗中往來,可這次自家人被砍腦袋,恐怕湘西官兵再也不會與紅軍來往了,要見面也會是你死我活的開打,的們雖然說是盟友,但很難勸得動盛怒之下的湘西將士。

「這樣吧,大哥你儘管給悲叔去個電報試試,讓他提醒一下率部出擊的存壯大哥別太難為桑植的鄉親,聽說每次賀龍戰敗都要從家鄉徵募兵員補充,幾年下來,桑植成年男子沒剩下幾個,鄉親們很苦但很有骨氣,對原來那些殘酷盤錄的軍閥恨之入骨,寧願造反戰死也不願受欺壓,雜叔主政湘西苦心經營,好不容易改善關係獲得點兒民心,要是報復賀鬍子而禍及鄉親的話,這幾年的艱苦努力就算打水漂了。」

安毅非常同意杜易的意見,當即寫下電文,讓陳瑜拿下去發給張弘雜,收起鋼筆對杜易和夏儉低聲說道:

「咱們的川南東連湘西,南接滇黔,必須保持穩定的大局,保證一個安寧祥和的發展環境,因此必須防備來自川東一線的軍事威脅。再一個,如今軍委和蔣委員長沒有將主要精力放在抗擊日本侵略上」漢復強調攘外必井安內。前所未有地加大了講剿紅軍的毋施,;尖紅軍一定頂不住,肯定要跑,而且只能向西跑,向湘黔地區跑,最後很可能跑到川滇跑到西康。因此,我們必須提前拿出應對辦法來,力保我川南、湘西兩個重要地區的絕對安全,這方面你們得加把勁利用一切辦法甚至不惜一切手段,一定要把隱患杜絕於外。二十四軍是中央嫡系部隊,隨時都有可能調往戰場,家裡就靠你們和警備部隊、警察部隊的弟兄們了

杜易想了想道:「老大,屬下一直有個想法,但覺得事關重大,而且沒想周全,一直不敢說,現在看來需要聽聽老大你的意見了。」

「你說來聽聽,大家一起商量安毅知道能讓杜易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不多,因此非常重視。

杜易詳細陳述:「從目前情況分析,咱們川南與湘西、黔西連接在一起的兩條公路沿線地區,很可能成為賀龍紅軍的主要襲擊目標畢竟每天通過這兩條新建的湘黔川公路的物資很多,咱們不可能、也沒有能力在沿途都駐紮重兵,屬下想來想去想到個辦法,就是秘密組建一支部隊,打著地方武裝或者地方自衛隊的旗號佔山為王,盤踞在公路北側的黔江、彭水池區,時不時騷擾」東的劉湘一下,讓他不勝其煩,卻又無法企及,以牽制川東兵力,讓劉湘不能打」南的主意,這與咱們支持劉文輝造成鼎立之勢異曲同工,還能讓賀龍部心生顧忌,不能搶佔黔江、彭水一線的地盤,從而在咱們公路交通線的北面豎起一道安全屏障

安毅大喜:「這是個好主意啊!你擔心些什麼呢?」

「擔心失控」。

杜易搖了搖頭,終於說出自己心中的顧慮。

安毅細細一想,微微頜並,隨即問道:「你是否有了具體方案?」

杜易如實回答:「有,但還不成熟,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合適的領軍人選,但是屬下擔心控制不了這小子。」

「誰啊?。

「黃漢!去年十一月因政治運動逃離紅軍投奔老大的黃漢,這小子經老大推薦,本來在湘西軍事練基地當教官,雜叔覺得這小子是個人才。又是黃埔畢業生,就把他調到保安部隊當個少校營長,月初派到永順保安營帶兵,想鍛煉他兩年,再抽調到主力部隊好好培養一下。可是這次賀龍率部攻打永順,這小子念舊情,沒有與賀龍部紅軍對著幹,向上謊報紅軍數量太多無法抵抗,率部主動撤離永順,雜叔非常生氣,估計要對這扛子撤職查辦。

弟來得匆忙,在乾城機場停留時與雜叔談了一小時就走,來不及細問。看來這小子再也無法在湘西混了,於是就想到由他來執行這個計劃最合適,畢竟這傢伙跟隨紅五軍團兩年,幹的就是整天在大山裡兜***的勾當

「黃漢」

安毅站起來慢慢踱步,腦子裡浮現黃埔五期師弟黃漢那張驕傲不遜的四方臉膛,細細琢磨黃漢此時的心理,覺得他仍然懷念紅軍,仍然擁有強烈的歸屬感,**員的信念恐怕深深融入他的血脈之中。

儘管黃漢因政治運動擔心枉死逃了出來,但是他的表現足以說明他仍然心有所屬魂有所牽,否則不會放棄這個擊潰賀龍部立功受獎的絕佳機會,而謊報軍情主動撤走,白白送給同出一源的紅軍兄弟一個大便宜。

想來想去,安毅終於下定決心:「這事兒我看行,黃漢的心始終屬於他曾經宣誓效忠的組織,很難再把他拉進我們的陣營來,與其這樣,不如好好利用他。此時的黃漢,在紅軍眼裡是叛徒是逃兵,在湘西將士眼中,他成了窩囊廢膽小鬼。甚至是內奸!黃漢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讓他來實行你的計劃非常合適。他是個聰明人,明白這是咱們給他的最後機會了,只能立功贖罪,才能有個明朗的前途,不需多費口舌他就能答應下來,而且以他的能辦和紮實的基礎,以及長期堅持輕車熟路的佔山為王靈活出擊的豐富游擊戰經驗,確實是執行這一計哉的最佳人選。

「我等會兒就給雜叔去電求情,但是決不能讓雜叔知道咱們的具體計劃,讓他放棄黃漢,不再追究其責任即可。另外,將此計哉列為特級機密,只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今後如何聯繫,如何使用,由杜易你全權負責。」

「明白!」杜幕回答。

「喂喂!老大,要是這傢伙再次反水去當紅軍怎麼辦?」夏儉擔憂地問道。

安毅搖頭莞爾一笑:「不用擔心,什麼時候都是政治掛帥的紅軍容不下他,至少在兩年之內不用擔心,只要有兩年時間,到時候他何去何從,也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這兩年咱們管好他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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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〇六章 放虎歸山

用西古丈具城位千百水蘭南。峒河蘭北。東與流陵接敵 距乾城僅四十五公里,西抵保靖,北和永順交界。古樸秀雅的湘西民居櫛比鱗次,青石槌鋪就的大街,無聲地述說著這座小城悠遠的歷史。

冬日和熙的陽光下,一隊馬隊離開繞城而過的新公路,轉入了城南方向,馬蹄踏在厚重的青石板上,發出密集而清脆的聲音。

已經是四十四軍中將軍長的張存壯騎著黑色駿馬,走在隊伍最前頭。身後的兩個師旅長和一干侍衛神色嚴峻,滿眼殺氣。

在張存壯身後身穿上校軍服的杜易很不起眼,看似平靜的消瘦臉龐上。沒有身邊將校的怒容,整個人顯得恬淡溫和,從從容容,可他心裡的真實想法恐怕沒幾個人知道。

杜易是今日中午乘飛機到達乾城的,一下飛機就趕往城中新落成的湘西餒靖公署大院,恭敬地拜會湘西王張弘雜,奉上安毅的親筆信。

張弘雜看完安毅的信,沉思了一會兒,搖頭幽幽一歎,對杜易說已經猜到重情重義的安毅會為師弟黃漢求情,接著便給臨時司令部設在古丈的張存壯打去了電話,吩咐張存壯看在安毅的面子上,不要為難帶領永順保安營駐紮在古丈的黃漢,接著派車將杜易和他的助手送到古丈縣城,全權處理黃漢的問題。

張存壯帶領麾下將帥,到城外迎接杜易,由於數百年前就已建成的城中街道太窄,只能放棄坐車,一起騎馬前往城中與縣衙一牆之隔的保安團軍營。張存壯與杜易並沒有深交,甚至與杜易見面的次數和時間,都沒有叔父張弘雜多,但是張存壯對安毅手下這個主管情報的大將非常客氣,他清楚地知道杜易在安毅心中的份量有多種,從某個角度來講,杜易對安家軍的重要性,甚至還在張存壯的生死至交加結義兄弟鄧斌之上。這一點張存壯是非常清醒的,儘管杜易的軍銜目前仍然是個上校。

回到指揮部,賓主分別坐下。待侍衛奉上茶後,張存壯非常遺憾地告訴杜易:「永順保安營幾乎大半士兵是由去年秋季招募的新兵組成,黃漢上任半個月就把隊伍帶得有模有樣,練和軍紀都可圈可點 可是沒想到此人會搞出這樣的事情來,實在有負司令的信任,造成的損失和惡劣影響令人惱怒,特別是撤到古丈之後,由始至終他一言不發,沒有任何的愧疚和悔改之意,要不是看在他是小毅師弟的情分上,我恐怕早就一槍斃了他,以肅軍紀。」

杜易連忙站起來致謝,接著難過地解釋道:「不說張大哥和湘西弟兄們憤怒,這事兒若放到咱們川南,黃漢也是難逃一死的下場,只是安司令太過念舊,也太過惜才,而且難過地跟小弟說黃漢不容易,當初他是在政治運動中被捆綁關押即將行刑的前一個晚上,磨破繩索九死一生才逃出來的,司令說那時見到黃漢。他的手腕已經磨破見骨,全身上下都佈滿傷痕,衣衫襤褸整個。人都變形了,要不是黃漢抓住司令的手失聲痛哭,司令一時半會兒還認不出他來,後來司令就把他送到湘西來接受鍛煉了,唉,,這等事,不但讓司令臉上無光,而且還反覆跟小弟說對不起親叔、對不起大哥,也對不起湘西的將士們,可他又不能眼睜睜看著歷經磨難的小師弟就這麼完了。想了又想權衡再三,最後派小弟匆匆趕來求朱 小弟這心裡也很不是滋味。」

四十四軍軍法處處長蘇定城少將笑道:「安老弟的心情,我們大傢伙兒都能理解,他總是這樣古道熱腸。重情重義,我軍眾將士沒有一個。人不感激他,敬重他,所以杜老弟也不用太過客氣。說得難聽點兒,哪怕黃漢犯的罪再大,只要安老弟為他求情,我們也不會為難他,只是。接下來黃漢不能再待在我湘西軍中了,否則哪天挨弟兄們的黑槍都說不準,杜老弟來處理最好不過,我們也能省心一些。」

「謝謝蘇兄!」

杜易誠懇地致謝:「賀鬍子跑遠了吧?。

「早就跑得沒影了,搶走咱們三百多條槍和兩個縣銀行的所有現金逃往鄂西了,那不是咱們的防區,就是想收拾他也沒辦法張存壯顯得頗為惱火。

大家又否說了會兒話,杜易提出想見見黃漢。張存壯擺擺手,說自己不願意再見到黃漢,讓蘇定城陪同杜易去見羈留在隔壁軍營中的

漢。

蘇定城笑了笑,起身把杜易領到軍營中院的辦公室,吩咐副官去把黃漢帶來,便知趣地與杜易暫時告別。

五分鐘後,身穿冬季作服已經被拿下軍銜和臂章的黃漢被軍法官領了進來,中等身材、濃眉大眼的黃漢漠然地看了肅立在眼前的杜易一眼。閉上眼睛,不願意再說一句話。

杜易環視了一眼辦公室,請助手出去關上門,搬來一張椅子放在黃漢身邊,再端來一杯熱茶,輕輕地放在桌面上:

「黃兄,請坐!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杜易」滇邊區佞靖公署情報處上校處長,受咱們安司令的囑托,從川南乘飛機飛往南京,接著趕到這兒與黃兄相見。」

「安師兄

黃漢身子一顫,猛然睜開眼睛。看到文雅和氣的杜易含笑點頭,非常激動地問道:「安師兄不是在北平指揮抗戰嗎?怎麼回南京了?師兄他」他還好嗎,,對不起小弟唐突了,之前我聽師兄提起過杜兄,但沒見過面,還請見諒!」

杜易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不知者不罪,請坐吧,黃兄,喝杯茶慢慢說」這是安司令寫給黃兄的親筆信,由於北面戰事緊急,司令今天上午出席完軍委特別會議,又乘坐專機趕回北平去了。」

黃漢連忙接過信打開,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地坐下,眼裡湧出了感激的淚花,最後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收好信,放進了上衣兜裡 深吸口氣穩住情緒:「謝謝杜兄!謝謝」

「不用客氣,大家都是自己兄弟杜易笑著問道:「黃兄,下一步你有何打算?」

黃漢頹然仰頭,長歎一聲:「無路可走了,師兄建議我去北平,可小弟知道這麼做西弟兄們心裡不舒服。再就是師兄似乎只經猜到小弟腮心沁然放不下昔日的一切,否則也不會發現賀軍長率部到來,就橫下心違令微退。唉,,這天下之大,還是師兄瞭解我啊!」

杜易點了點頭:「剛才在隔壁的司令部裡,張軍長說恐怕要解散永順保安營了,還說要檢討保安部隊就地招募、就地駐守的弊病,對整個。湘西保安部隊進行一次大的整頓,只保留五個保安團的編制,剩下的五個團也和黃兄帶領的永順保安營一樣。全部要退伍,該務農的務農,該經商的經商,想進工廠和各大公司工作的優先予以照顧。曾參謀長說。軍中弟兄沒有難為桑植和永順兩縣的鄉親們,今後也不會因為這事兒歧視兩縣民眾,估計安司令聽到這個消息,會很欣慰的。」

黃漢眉頭微皺,想了想問道:「這恐怕是我安師兄苦勸之後的結果吧?」

杜易輕輕點頭,苦笑著說:「是啊,司令為了這事兒,沒少費心思。這次賀鬍子的部下做得太過了。之前大家相安無事,不是相處得挺好的嗎?如今結下怨恨,恐怕今後再難化解了。」

黃漢又是一歎:「杜兄也許不知道,紅軍中目前的情況非常複雜,估計賀軍長也控制不了席捲全軍的整肅運動。

弟自二七年八月離開武漢中央警衛團,加入彭德懷將軍的隊伍,五年來身經百戰,捨生忘死,從一個小小的排長干到團長,再到師部的作戰科長,仍然被那些人以通敵罪逮捕審訊。

「被逮捕之後小弟一直相信組織上會有弄清事實的一天,可沒想到最後竟然面臨殺頭的厄運,要不是看守小一弟的保衛局幹事念在攻打長沙時小弟救過他一命的情分上。行刑前的那天晚上悄悄向小弟通報死期。弟絕對不會心有不甘磨斷繩子逃出來。

「在逃往老南昌的一路上小弟被自己那些曾經生死與共的戰友連續追殺九天,弄得小弟精疲力竭,近乎喪失繼續活下去的勇氣,要不是安師兄救援鼓勵,百般照顧,恐怕小弟也沒有今天了。」

杜易非常同情黃漢的遭遇,歎息道:「真想不到會這樣 黃兄打算返回老家常德,還是有別的什麼安排?要是需要小弟幫忙的話,請盡萎明言。」

黃漢痛苦地搖搖頭:「老家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很可能被組織上派人清除,再一個」常德距離乾城和湘西各地這麼近小弟難以面對湘西的軍中弟兄,難啊!走一步是一步吧,先離開湘西地面再說,至於到哪兒,,前途茫茫小弟真的不知道。」

「黃兄還想回到紅軍中,對吧?可是,以目前的形勢分析,恐怕黃兄回不去了,要是從此卸甲,又辜負了黃兄的滿腹才華和理想,確實令人難以選擇啊!」杜易理解地說道。

黃漢卻從杜易話裡聽到了一絲微妙的意思,眼睛一轉:「杜兄請直言。是否我安師兄有話囑咐小弟?」

杜易讚賞地望著黃漢:「黃兄真乃人傑!不錯,安司令是有個建議。但他猶豫再三,不知道是否該對你說,今天見到黃兄說了這些話。小弟終於能夠理解安司令的苦衷了,他確實有他的顧慮啊!」

「杜兄要是看得起弟的話,請直言吧。」黃漢懇切地請求。

杜易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和勇氣:「安司令知道黃兄是個信念堅定的人,是個有理想有抱負也非常有才華的革命軍人,雖然一時被自己的組織誤會,恐怕心中那份堅定的信仰仍然執著如初,總有一天,貴黨會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黃兄也總有一天會回到自己的信仰旗幟之下。所以才沒有立即把黃兄調到自己身邊,繼續從軍,而是讓黃兄深思熟慮之後,自己做出選擇。

「我們司令說,他尊重黃兄的信仰。尊重黃兄的選擇,不管高舉的是什麼旗幟,只要心裡裝著國家和民族的利益,走到哪兒都是自己的好兄弟,他願意為黃兄再次振作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哪怕黃兄耍武裝一個營的隊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給予支持。」

「安師兄真是這麼說的?」黃漢激動得雙眼發光,身軀微微顫抖。

杜易重重點頭:「沒錯,他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願意看到黃兄率領隊伍攻打湘西和川南,因為這兩個地方對安司令非常重要,如果有一天日本侵略者悍然發起全面進攻。湘西和川南地區將會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這一點,相信黃兄已經能夠體會到,雖然安司令名義上富可敵國。有數不清的錢,可他吃的、穿的和用的,都和咱們這些人一樣,在軍營裡不是非不得已,他都與普通一兵一起吃飯,一起練,他的錢全都用到了賑災、用到了抗戰上面。比如此次華北抗戰,安司令就自己掏出了兩千多萬元解決各軍武器彈藥和糧食供給,可他沒有為此給自己臉上貼金,而是默默地做,這也是咱們無數弟兄忠心追隨他的根本原因。」

「我明自了,師兄果然是我今生的知己啊」黃漢仰天長歎,好一會兒才緩緩低下頭,凝視杜易的眼睛:「說吧,杜兄,希望弟怎麼幹?」

「黃兄附耳過和…」

一個半小時之後,杜易將黃漢送出城西,懷裡裝著黃漢寫給安毅的親筆信,乘車返回乾城。

六天後的凌晨」南貿易公司的三輛大卡車經黔西習水,開到」黔交界地的道真境內的公路橋頭,緩緩的停了下來,山下樹林裡很快湧出三百餘身穿便服的精壯漢子,飛快卸下專廂裡的一個個木箱,迅速扛進密林中。

三輛貨車徐徐開動,很快離去,站在山崗上的黃漢放下手中沉重的行軍包,目送卡車遠去,悠悠歎了口氣,隨即轉身追上背負沉重木箱的長長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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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〇七章 大風起兮

當一月的北國懷是冰夭雪地的時候。赤道附浙的加裡晏吸潤川是烈日炎炎,行走在熾熱的陽光下,身體表面很快便會被淋漓的汗水所佈滿,不過在陰涼處,濕漉漉帶著腥味的海風吹來,卻感覺極為舒爽。

加裡曼丹島又叫婆羅洲,是世界第三大島,位於東南亞馬來群島中部。西為蘇門答臘島,東為蘇拉威西島,冉為爪哇海、爪哇島,其為南中國海。島上西北端當地土著稱之為文萊城,華人則喚其為渤泥的城市。是島上幾個特大城甫之一。這座城市面積大約十二平方公里,由於九一八後華人的急速湧入,現在人口大約在二十萬左右,是島上華人比較集中的區域。

盧開明行走在從港口通往渤泥城的水泥道路上,欣賞著沿途的美景。只見順著海灣一線,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熱帶林木,鬱鬱蔥蔥,延綿不絕,不時可見鮮艷的花簇點綴其中。艷麗異常。遠處大海碧藍清澈。在陽光下折射著迷人的光彩。天空碧藍如洗,與平靜的大海相映成趣。遠處的沙灘和道路兩旁,密佈著椰子樹、芭蕉樹,充滿異域風情的矮屋三三兩兩散落其間,寧靜而又古樸。

陪伴在盧開明身邊的是歐家在渤泥城的負責人費虛,他年紀不大,大約二十五六歲,身材高高瘦瘦。一雙眸子裡閃爍著精明的光彩。費虛也是歐耀庭收養的孤兒,畢業於英國牛津大學政治系,負責渤泥城的事務已經有一年多,在他的精心打理下,歐家在渤泥地區的數十家橡膠種植園,一百多家農場,十多個採礦點。二十餘家工廠企業井井有條,創造的產值多達千萬,是歐耀庭非常看好的一今年輕人。

跟在二人身後的,是盧開明的助手鄭鈞和洪興社駐渤泥堂口的堂主風致和,再後面的則是隨行的警衛和當地堂口的洪興社成員。大家在練營的時候幾乎都彼此認識,此番久別重逢說說笑笑,好不快哉!

盧開明此來,主要是為了籌措安毅華北抗戰所需的糧食,再一個就是集團公司步步壯大,對原材料的需求與日俱增,如制藥廠生產奔寧的金雞納霜、汽車廠所需的橡膠原料、合金廠的錫鎳等原料,都需要從南洋的富集產地大量購進,攤子越來越大企業越來越多的歐耀庭集團企業已經無法兼顧,盧開明非常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在歐氏集團的協助下進一步開拓南洋市場,從而擴大自己南華集團的經營面,步步壯大。

起糧食緊張可能很多人會奇怪,從美國運來的糧食到哪兒去了?原來這些年從美國收購的廉價糧食雖然源源不斷運往中國,但由於華夏大地天災人禍不斷,加之兵災連連,每次送抵的糧食總是很快便被瓜分一空,這次長城抗戰消耗巨大。安毅不得不想辦法另辟貨源,加之盧開明有心做出一番事業,於是便有了這次出行。

走了一段,盧開明發現渤泥的發展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好,沿途所見的民居大多是低矮的草房,道路兩旁零散地分佈著一些手工作坊,不時可見農民頂著烈日在田間地頭耕作。盧開明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田地裡大多是一些經濟作物,如咖啡、茶葉、香料等,只是偶爾才可以見到一些稻田。

似乎是發現了盧開明的疑惑,費虛解釋道:「盧大哥是對我們能否拿出五十萬噸糧食感到沒底吧?其實這麼一大筆糧食,放到前兩年肯定做不到,但現在卻有富裕了。前年九一八之後,隨著東北和長江、淮河流域洪災的難民大量湧入,婆羅洲和南洋其他地方的農業生產有了飛躍的發展。

「南洋的土著大多比較懶惰,由於這兒靠近赤道日照和雨水充足。一般一家人種植個一兩畝田地就可以很好地生存下去,所以誰也不主動開墾荒地發展生產,我們華人則不同,除了滿足溫飽外,還有更高的追求,所以這兩年南洋處處可見開山墾荒的情景,許多農場和種植園從無到有,只不過需要兩三個同時間。英、荷等殖民當局也樂於見到這種情況,畢竟經濟發展上去了。他們也可以大撈好處,所以對此一直是睜一隻閉一隻眼。

「就以婆羅洲為例,數年來安置了大約八十多萬人口,全島在我們歐氏集團的幫助下,新開農場三千二百一十八座,種植園四百六十七家。從北到南連成一片,如今用魚米之鄉來形容也不為過。你所見到的這港口一帶大多是鹽鹼地,土地貧癮,所以才會有諸多疑問,等進了渤泥城再出城,就可以看到我渤泥的大好風光了。」

盧開明連連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看過婆羅州的歷夾,說來也奇怪,這個島物產富饒,明明是塊風水寶地,怎麼當年滿清會對獻上土地和名冊的本地華人政權不屑一顧呢?要是當初收下來,這兒也該是我中國領土了。」

費虛淡淡一笑:「就算收歸中國也保不住,君不見朝鮮、琉球、台灣等地早已不在我中華懷抱,現在連東北都丟了,轉眼蒙古和華北也有危險。國家不富強,領土越多越讓人惦記,這也是我中華男兒的悲哀啊!」

盧開明歎息一聲:「這也是我回國後,果斷跟隨司令的原因。縱觀中國上下,能清楚意識到國家面臨的危機並奮起抵抗的,唯有安司令而以這次我收購糧食為例。有幾人會為了國家民族自己掏腰包?難啊!」

費虛一臉的讚佩:「我家姑爺自然是沒說的,所以我們歐氏集團才會大痢已合各兄弟集團的業務,在許多方面提供方便,為的就是這個國家,為的就是飽受磨難的中華民族。」

就在兩人談話間,不知不覺地走近渤泥城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一群華人簇擁在一起,哭泣聲、議論聲不絕於耳。

一直跟在後面談笑風生的鄭鈞和風致和相視一眼,快步趕上盧開明和費虛,示意他們暫時留步確保安全。又交待跟上來的弟兄做好防範,這才大步向人群走去,幾分鐘後二人回到盧開明和費虛身邊,風致和簡單地介紹道:

「從東北移民到這兒的王老實一家不滿足於耕種的近百畝田土,又從歐氏家族的星華銀行貸款購下一家橡膠種植園,一家人辛辛苦苦如今好不容易快收穫了,誰想附近的土著惦記上了,連夜把成熟的橡膠收割一空。王老實氣不過,到英國殖民政府把土著告了,誰想英國殖民當局反而把王老實抓了起來,要他家裡拿出一百大洋贖人,上午才從監獄裡放出來,他回到家氣不過。吃完晌午飯又趕回到英國殖民政府理論,誰想被亂棍打了出來,現在正在城門口那兒尋死尋活呢!」

盧開明愣了一下,隨即問道:「費老弟,難道這婆羅洲就沒有完澗書曬細凹曰氐姍)不一樣的體蛤」、說閱讀好去外愕…擊律和再則。來保護我國價民的人身財產安今嗎。」 「※

費虛苦笑一下:「我們華人雖然在南洋的人口比率越來越重,但由於國家贏弱,連帶著我們都直不起腰來,一般出了什麼事情,都只能托關係解決問題。其實王老實的事情很普遍,但不管是英國還是荷蘭殖民當局,都怨意扶持土著打壓咱們華人,一般土著犯了事兒,卻各打五十大板,許多華人家庭因此而傾家破產。」

盧開明眉頭微微一皺,看向風致和:「你們洪興社既然在這裡有堂口。就沒想出什麼應對的方法?」

風致和道:「我們的主要任務是發展會員和賺錢,,不過一般只要加入洪興社的,不管是誰出了事情。我們都會想辦法找回場子,那些土著現在也不太敢惹我們洪興社的人。

可這王老實生性怯弱,當初我去動員他加入洪興社,卻被娩拒了。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我們也不好出面幫忙啊,不然其他交了會費的會員會怎麼想?」

鄭鈞臉色變得很難看:「我還以為你們束手無策,原來是加入洪興社才可以受到保護,每一個到南洋來的難民,我們都曾承諾會給予他們最好的照顧,現在卻面臨這種情況,不是打咱們安家軍的臉嗎?我堅決反對這種拿了錢才辦事的做法。」

盧開明卻對風致和的說法很感興趣:「你說說看,你們是如何讓土著和殖民當局讓步的?」

風致和被鄭鈞的話臊得滿臉通紅。但洪興社原本就是深受安毅影響、後來又在安家軍一手扶持下迅速壯大的,其思想、練和制度,均帶有安家軍的風格,而鄭鈞在南華公司的地位很高,又是洪興社老大陳彪的族人,所以他悶了一下,低頭回答:

「一般我們採取綁架、恐嚇和宣示武力的方法迫使土著和殖民當局屈服。那些土著都是一盤散沙,在利益面前自然是一擁而上,但面對絕對的武力,他們卻顯得很怯弱。我們渤泥堂口有一支五十餘人的特別行動隊伍,裝備了長短槍和自動火力,每次出了狀況,我們都大兵壓境,那些土著立馬服服帖帖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殖民當局也不願意鬧出大事來,一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要是在我洪興社的人在白人官員那裡吃了大虧,我們會悄悄把人綁架過來,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刮練。然後再拍攝幾張艷照和收受賄賠的照片作為憑證,他們回去後不敢聲張,自然而然就會把事情辦妥。」

費虛雖然和風致和同處一地。此前卻從未接觸過,此刻聽到洪興社種種駭人聽聞的手段,不由眼睛一亮:「高招啊!原來對付這些無賴,還有這樣的辦法,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這時,盧開明已經越過眾人。來到擁擠的人堆前,分開看熱鬧的華人,在哭得一塌糊塗的王老實面前蹲下身子:「老鄉,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咱華人身處異國他鄉。可不能被人看扁啊!」

王老實聽到這安慰的聲音,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盧開明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勸慰:「老鄉,你要是再哭,我可幫不了你的忙了。我答應你,只要你停止哭泣,好好和我們說一會兒話,我們負責幫你把橡膠和罰金要回來,如何?」

「真的?你不騙俺?」王老實立即停止哭泣,抬起頭看向盧開明。

盧開明點點頭,一把將來到身邊的風致和拉了下來:「這位你認識吧?我請他出手,你總該信得過了。」

王老實不好意思地看了風致和一眼:「認識,早知道會這樣,俺就加入洪興社了,否則也不會出了事情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盧開明道:「不管加不加入洪興。你我都是中國人,出了問題都應該獲得幫助。我向你保證,以後的生活會好起來的,那些欺壓在我們頭上的人,我們一個。也不會放過。」

「真的嗎?」王老實眼睛一亮,隨即慢慢變得暗淡下來:「不可能。這裡是白人的地盤,不會任由俺們胡來的!」

「不試過怎麼知道呢?不過我到是覺得我們華人應該抱成團才行,否則像一盤散沙似的,不行啊!」

盧開明站了起來,向圍觀的一群華人說道:「今天是王老實遭了殃。明天要是你們受了罪怎麼辦?我知道大家聚攏圍觀沒有惡意,但是這樣對我們華人處境的改變有意義嗎?真是個男人就應該團結起來,否則只能被人欺負。」

周圍的人羞愧地低下了頭,盧開明繼續說道:「我叫盧開明,是南華公司的經理,以後南華公司將在渤泥城乃至整個南洋地區開設分公司,大家有什麼事情,可以到南華公司尋求幫助。」

眾人議論紛紛,「這可能嗎?南華公司?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只「是不是和收保護費的洪興社有關啊?」

盧開明並沒有回答這些問題。拉著風致和的手,到一邊商量了一會兒。然後對眼巴巴望著的王老實道:

「王老實,是吧?你現在就跟我們去洪興社,稍微等一下,我們就一起去你的種植園看看。我想要親自會會這些土著」

費虛一聽急了:「盧大哥,危險啊,那些土著可不講理,萬一你有個什麼好歹,我怎麼向養父交待?」

鄭鈞笑道:「老弟不要著急。洪興社的人如今我也認識了化七八八。許多弟兄的實力我清楚,盧總不會有事的。我們在香港的時候不知道南洋一帶我們華人的生存環境如此惡劣,借此機會正好見識見識。」

盧開明點點頭:「我們華人積弱已久,逆來順受慣了。但現在既然連種族歧視盛行的美國也對我們華人刮目相看,為什麼南洋不做一些適當的改變呢?我們的民族要發展要進步,要取得對日作戰的勝利,必須拓寬我們的生存空間,而南洋就是一個有益的延伸。所以,這不僅僅是歐氏集團的事情,更是我們千千萬萬所有中國人的事情。這件事既然碰上了,我就不能袖手旁觀」

「拓展生存空間?」

費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把這一切告訴養父歐耀庭,或許他會有所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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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〇八章 生存空間

當一月的北國懷是冰夭雪地的時候。赤道附浙的加裡晏吸潤川是烈日炎炎,行走在熾熱的陽光下,身體表面很快便會被淋漓的汗水所佈滿,不過在陰涼處,濕漉漉帶著腥味的海風吹來,卻感覺極為舒爽。

加裡曼丹島又叫婆羅洲,是世界第三大島,位於東南亞馬來群島中部。西為蘇門答臘島,東為蘇拉威西島,冉為爪哇海、爪哇島,其為南中國海。島上西北端當地土著稱之為文萊城,華人則喚其為渤泥的城市。是島上幾個特大城甫之一。這座城市面積大約十二平方公里,由於九一八後華人的急速湧入,現在人口大約在二十萬左右,是島上華人比較集中的區域。

盧開明行走在從港口通往渤泥城的水泥道路上,欣賞著沿途的美景。只見順著海灣一線,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熱帶林木,鬱鬱蔥蔥,延綿不絕,不時可見鮮艷的花簇點綴其中。艷麗異常。遠處大海碧藍清澈。在陽光下折射著迷人的光彩。天空碧藍如洗,與平靜的大海相映成趣。遠處的沙灘和道路兩旁,密佈著椰子樹、芭蕉樹,充滿異域風情的矮屋三三兩兩散落其間,寧靜而又古樸。

陪伴在盧開明身邊的是歐家在渤泥城的負責人費虛,他年紀不大,大約二十五六歲,身材高高瘦瘦。一雙眸子裡閃爍著精明的光彩。費虛也是歐耀庭收養的孤兒,畢業於英國牛津大學政治系,負責渤泥城的事務已經有一年多,在他的精心打理下,歐家在渤泥地區的數十家橡膠種植園,一百多家農場,十多個採礦點。二十餘家工廠企業井井有條,創造的產值多達千萬,是歐耀庭非常看好的一今年輕人。

跟在二人身後的,是盧開明的助手鄭鈞和洪興社駐渤泥堂口的堂主風致和,再後面的則是隨行的警衛和當地堂口的洪興社成員。大家在練營的時候幾乎都彼此認識,此番久別重逢說說笑笑,好不快哉!

盧開明此來,主要是為了籌措安毅華北抗戰所需的糧食,再一個就是集團公司步步壯大,對原材料的需求與日俱增,如制藥廠生產奔寧的金雞納霜、汽車廠所需的橡膠原料、合金廠的錫鎳等原料,都需要從南洋的富集產地大量購進,攤子越來越大企業越來越多的歐耀庭集團企業已經無法兼顧,盧開明非常希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在歐氏集團的協助下進一步開拓南洋市場,從而擴大自己南華集團的經營面,步步壯大。

起糧食緊張可能很多人會奇怪,從美國運來的糧食到哪兒去了?原來這些年從美國收購的廉價糧食雖然源源不斷運往中國,但由於華夏大地天災人禍不斷,加之兵災連連,每次送抵的糧食總是很快便被瓜分一空,這次長城抗戰消耗巨大。安毅不得不想辦法另辟貨源,加之盧開明有心做出一番事業,於是便有了這次出行。

走了一段,盧開明發現渤泥的發展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好,沿途所見的民居大多是低矮的草房,道路兩旁零散地分佈著一些手工作坊,不時可見農民頂著烈日在田間地頭耕作。盧開明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田地裡大多是一些經濟作物,如咖啡、茶葉、香料等,只是偶爾才可以見到一些稻田。

似乎是發現了盧開明的疑惑,費虛解釋道:「盧大哥是對我們能否拿出五十萬噸糧食感到沒底吧?其實這麼一大筆糧食,放到前兩年肯定做不到,但現在卻有富裕了。前年九一八之後,隨著東北和長江、淮河流域洪災的難民大量湧入,婆羅洲和南洋其他地方的農業生產有了飛躍的發展。

「南洋的土著大多比較懶惰,由於這兒靠近赤道日照和雨水充足。一般一家人種植個一兩畝田地就可以很好地生存下去,所以誰也不主動開墾荒地發展生產,我們華人則不同,除了滿足溫飽外,還有更高的追求,所以這兩年南洋處處可見開山墾荒的情景,許多農場和種植園從無到有,只不過需要兩三個同時間。英、荷等殖民當局也樂於見到這種情況,畢竟經濟發展上去了。他們也可以大撈好處,所以對此一直是睜一隻閉一隻眼。

「就以婆羅洲為例,數年來安置了大約八十多萬人口,全島在我們歐氏集團的幫助下,新開農場三千二百一十八座,種植園四百六十七家。從北到南連成一片,如今用魚米之鄉來形容也不為過。你所見到的這港口一帶大多是鹽鹼地,土地貧癮,所以才會有諸多疑問,等進了渤泥城再出城,就可以看到我渤泥的大好風光了。」

盧開明連連點頭:「這樣我就放心了。我看過婆羅州的歷夾,說來也奇怪,這個島物產富饒,明明是塊風水寶地,怎麼當年滿清會對獻上土地和名冊的本地華人政權不屑一顧呢?要是當初收下來,這兒也該是我中國領土了。」

費虛淡淡一笑:「就算收歸中國也保不住,君不見朝鮮、琉球、台灣等地早已不在我中華懷抱,現在連東北都丟了,轉眼蒙古和華北也有危險。國家不富強,領土越多越讓人惦記,這也是我中華男兒的悲哀啊!」

盧開明歎息一聲:「這也是我回國後,果斷跟隨司令的原因。縱觀中國上下,能清楚意識到國家面臨的危機並奮起抵抗的,唯有安司令而以這次我收購糧食為例。有幾人會為了國家民族自己掏腰包?難啊!」

費虛一臉的讚佩:「我家姑爺自然是沒說的,所以我們歐氏集團才會大痢已合各兄弟集團的業務,在許多方面提供方便,為的就是這個國家,為的就是飽受磨難的中華民族。」

就在兩人談話間,不知不覺地走近渤泥城門口,遠遠地就看到一群華人簇擁在一起,哭泣聲、議論聲不絕於耳。

一直跟在後面談笑風生的鄭鈞和風致和相視一眼,快步趕上盧開明和費虛,示意他們暫時留步確保安全。又交待跟上來的弟兄做好防範,這才大步向人群走去,幾分鐘後二人回到盧開明和費虛身邊,風致和簡單地介紹道:

「從東北移民到這兒的王老實一家不滿足於耕種的近百畝田土,又從歐氏家族的星華銀行貸款購下一家橡膠種植園,一家人辛辛苦苦如今好不容易快收穫了,誰想附近的土著惦記上了,連夜把成熟的橡膠收割一空。王老實氣不過,到英國殖民政府把土著告了,誰想英國殖民當局反而把王老實抓了起來,要他家裡拿出一百大洋贖人,上午才從監獄裡放出來,他回到家氣不過。吃完晌午飯又趕回到英國殖民政府理論,誰想被亂棍打了出來,現在正在城門口那兒尋死尋活呢!」

盧開明愣了一下,隨即問道:「費老弟,難道這婆羅洲就沒有完澗書曬細凹曰氐姍)不一樣的體蛤」、說閱讀好去外愕…擊律和再則。來保護我國價民的人身財產安今嗎。」 「※

費虛苦笑一下:「我們華人雖然在南洋的人口比率越來越重,但由於國家贏弱,連帶著我們都直不起腰來,一般出了什麼事情,都只能托關係解決問題。其實王老實的事情很普遍,但不管是英國還是荷蘭殖民當局,都怨意扶持土著打壓咱們華人,一般土著犯了事兒,卻各打五十大板,許多華人家庭因此而傾家破產。」

盧開明眉頭微微一皺,看向風致和:「你們洪興社既然在這裡有堂口。就沒想出什麼應對的方法?」

風致和道:「我們的主要任務是發展會員和賺錢,,不過一般只要加入洪興社的,不管是誰出了事情。我們都會想辦法找回場子,那些土著現在也不太敢惹我們洪興社的人。

可這王老實生性怯弱,當初我去動員他加入洪興社,卻被娩拒了。現在出了這檔子事情,我們也不好出面幫忙啊,不然其他交了會費的會員會怎麼想?」

鄭鈞臉色變得很難看:「我還以為你們束手無策,原來是加入洪興社才可以受到保護,每一個到南洋來的難民,我們都曾承諾會給予他們最好的照顧,現在卻面臨這種情況,不是打咱們安家軍的臉嗎?我堅決反對這種拿了錢才辦事的做法。」

盧開明卻對風致和的說法很感興趣:「你說說看,你們是如何讓土著和殖民當局讓步的?」

風致和被鄭鈞的話臊得滿臉通紅。但洪興社原本就是深受安毅影響、後來又在安家軍一手扶持下迅速壯大的,其思想、練和制度,均帶有安家軍的風格,而鄭鈞在南華公司的地位很高,又是洪興社老大陳彪的族人,所以他悶了一下,低頭回答:

「一般我們採取綁架、恐嚇和宣示武力的方法迫使土著和殖民當局屈服。那些土著都是一盤散沙,在利益面前自然是一擁而上,但面對絕對的武力,他們卻顯得很怯弱。我們渤泥堂口有一支五十餘人的特別行動隊伍,裝備了長短槍和自動火力,每次出了狀況,我們都大兵壓境,那些土著立馬服服帖帖的,連屁都不敢放一個,殖民當局也不願意鬧出大事來,一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了。要是在我洪興社的人在白人官員那裡吃了大虧,我們會悄悄把人綁架過來,讓他們看看我們的刮練。然後再拍攝幾張艷照和收受賄賠的照片作為憑證,他們回去後不敢聲張,自然而然就會把事情辦妥。」

費虛雖然和風致和同處一地。此前卻從未接觸過,此刻聽到洪興社種種駭人聽聞的手段,不由眼睛一亮:「高招啊!原來對付這些無賴,還有這樣的辦法,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這時,盧開明已經越過眾人。來到擁擠的人堆前,分開看熱鬧的華人,在哭得一塌糊塗的王老實面前蹲下身子:「老鄉,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咱華人身處異國他鄉。可不能被人看扁啊!」

王老實聽到這安慰的聲音,反而哭得更大聲了。

盧開明苦笑著搖了搖頭,繼續勸慰:「老鄉,你要是再哭,我可幫不了你的忙了。我答應你,只要你停止哭泣,好好和我們說一會兒話,我們負責幫你把橡膠和罰金要回來,如何?」

「真的?你不騙俺?」王老實立即停止哭泣,抬起頭看向盧開明。

盧開明點點頭,一把將來到身邊的風致和拉了下來:「這位你認識吧?我請他出手,你總該信得過了。」

王老實不好意思地看了風致和一眼:「認識,早知道會這樣,俺就加入洪興社了,否則也不會出了事情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盧開明道:「不管加不加入洪興。你我都是中國人,出了問題都應該獲得幫助。我向你保證,以後的生活會好起來的,那些欺壓在我們頭上的人,我們一個。也不會放過。」

「真的嗎?」王老實眼睛一亮,隨即慢慢變得暗淡下來:「不可能。這裡是白人的地盤,不會任由俺們胡來的!」

「不試過怎麼知道呢?不過我到是覺得我們華人應該抱成團才行,否則像一盤散沙似的,不行啊!」

盧開明站了起來,向圍觀的一群華人說道:「今天是王老實遭了殃。明天要是你們受了罪怎麼辦?我知道大家聚攏圍觀沒有惡意,但是這樣對我們華人處境的改變有意義嗎?真是個男人就應該團結起來,否則只能被人欺負。」

周圍的人羞愧地低下了頭,盧開明繼續說道:「我叫盧開明,是南華公司的經理,以後南華公司將在渤泥城乃至整個南洋地區開設分公司,大家有什麼事情,可以到南華公司尋求幫助。」

眾人議論紛紛,「這可能嗎?南華公司?好像從來沒聽說過」只「是不是和收保護費的洪興社有關啊?」

盧開明並沒有回答這些問題。拉著風致和的手,到一邊商量了一會兒。然後對眼巴巴望著的王老實道:

「王老實,是吧?你現在就跟我們去洪興社,稍微等一下,我們就一起去你的種植園看看。我想要親自會會這些土著」

費虛一聽急了:「盧大哥,危險啊,那些土著可不講理,萬一你有個什麼好歹,我怎麼向養父交待?」

鄭鈞笑道:「老弟不要著急。洪興社的人如今我也認識了化七八八。許多弟兄的實力我清楚,盧總不會有事的。我們在香港的時候不知道南洋一帶我們華人的生存環境如此惡劣,借此機會正好見識見識。」

盧開明點點頭:「我們華人積弱已久,逆來順受慣了。但現在既然連種族歧視盛行的美國也對我們華人刮目相看,為什麼南洋不做一些適當的改變呢?我們的民族要發展要進步,要取得對日作戰的勝利,必須拓寬我們的生存空間,而南洋就是一個有益的延伸。所以,這不僅僅是歐氏集團的事情,更是我們千千萬萬所有中國人的事情。這件事既然碰上了,我就不能袖手旁觀」

「拓展生存空間?」

費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忽然覺得自己應該把這一切告訴養父歐耀庭,或許他會有所啟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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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0 01:22:47
第八〇九章 拼的就是意志

年來罕且的大雪和嚴寒,將北方大地冰封得嚴嚴實實舊州」山川河流全被凍結,幾乎整個渤海灣均被厚厚的冰層所覆蓋,無法行船,熱河、察哈爾、綏遠地區成千上萬牛羊馬匹被凍死,上百萬的災民只能聽天由命,自生自滅。

紛飛的大雪,怒號的寒風,延綿不絕,使得處於交戰狀態的長城內外敵我雙方均無法發起任何上規模的軍事行動。

極端惡劣的天氣,卻為中**隊的夫規模調配贏得極為寶貴的喘息時間,尤其是上百萬頭牲畜的凍死。給二十八萬軍隊帶來了非常廉價的肉食,只是因嚴寒生病和被凍傷的官兵數量也隨之大幅度增加。

回到北平的安毅看完歐耀庭和盧開明先後發來的密電,對於南洋華人的生存狀況頓感擔憂,可如今軍中事務千頭百緒,數萬弟兄仍在關列,厚戰,拮據的財政和各軍混亂的指揮體系等等,無一不讓安毅傷透了腦筋。他只能匆匆給歐耀庭、盧開明和阿彪去電,要求不管怎麼樣也要保住華人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否則怎麼對得起走投無路背井離鄉、遠渡重洋之後剛有點兒希望的父老鄉親?

民國二十二年二月十三日,南京政府代理行政院院長兼財政部長宋子文率領中央代表團和江南各界代表和社會團體組成的慰問團抵達北平。展開又一輪的抗戰宣傳。

在當日舉行的新剛發佈會上,宋子文再一次鄭重闡明了全面抗戰的決心,並代表中央政府,對東北軍何柱國部、中央軍顧長風、楊九霄、魯逸軒部分別予以嘉獎和特別表彰,以此來表明南京中央政府不可動搖的抗戰政策。

令各軍將士們非常欣慰的是,此行宋財長不但帶來了嘴巴,也帶來真金白銀,二十餘萬將士的軍餉終於獲得全額補發,大街上、軍營裡到處都可以看到將士們欣慰而滿足的笑顏,連帶著安毅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慰問團陣容龐大,不僅有江南一帶的士伸名流,工商業代表,也有各社會團體的負責人,不過最引人矚目的,卻是宋財長的美麗夫人張樂怡,還有剛剛被中央軍委晉陞為陸軍中將加上將銜、新晉軍事委員會委員、新晉中央監察委員會委員的安毅嬌妻馮潔雲。不過到北平後,馮潔雲並沒有和安毅待在一起,而是一直隨著慰問團行動,每天都頂風冒雪。深入各部軍營甚至山海關前線探望官兵,贈送錦旗和禮物,極大地鼓舞了士氣,振奮了軍心,也給冰雪料硝、北風呼號的肅殺疆場帶去縷縷溫暖和柔情。

安毅和宋子文一樣,無暇陪同自己的夫人四處走走,欣賞北國雄奇的山川美景,連續數日的重要行政會議和軍事會議在湯山溫泉會館舉行。華北參戰各軍主帥悉數參加,陣容龐大,協商的問題非常急迫也非常重要,無一不涉及抗戰大局和每一部的切身利益。

至十七日下午,會議終於結束,十八日上午各軍主要將帥同時在盛大的中外記者招待會上亮相,作為華北前敵指揮部總指揮的安毅因其指揮中央軍各師連續作戰獲得的優異戰績、軍銜的晉陞和政治地位的迅速提高,成為中外記者矚目的焦點。

安毅表現得非常謙遜自然,走上主席台時,主動走在了宋子文、代理參謀團長楊傑、東北軍主帥張學良、輔帥張作相、晉綏軍副帥商震等人身後,對每一個軍中前輩都彬彬有禮,絲毫沒有任何春風得意的輕狂。

宋子文在記者招待會上再次重申了中央政府堅定抗日決不妥協的決心。少帥張學良則公佈了抗戰各軍的調整決定:

華北各軍約二十八萬將士共編為八個軍團,於學忠、商震、宋哲元將軍指揮的三個軍團佈防於翼東一線,萬福麟、湯玉麟、孫殿英將軍的三個軍團駐守熱河,傅作義將軍的軍團駐防察哈爾東部,商震、宋哲元、萬福麟、湯玉麟、孫殿英、傅行義將軍擔任各軍團的總指揮。至此。中國抗戰各部的防區及責任進行了明確的劃分,整條防線顯得更為緊密,也更為合理。中央軍第十七軍等所屬部隊被冠以中央軍團的臨時番號,總指揮為楊傑將軍,副總指揮為徐庭瑤將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一 中央軍團的防區被宣佈為北平。

當記者紛紛發言詢問少帥,如今仍滯留在關外的顧長風、楊九霄、魯逸軒將軍的三萬將士屬於哪個軍團糊軍時,少帥微微一笑,示意由安毅來回答這個問題。

安毅站起來非常抱歉地宣佈:由於嚴寒和大雪導致交通運輸線中斷。三萬將士在沒有給養的情況下。根本就無法生存,更無法在冰天雪地裡展開戰鬥,因此三個,師已經陸續撤回關內休整,畢竟長達兩個多月的連續征戰,已經到了將士們所能承受的生理極限,不但糧食和藥品奇缺,彈藥也供應不上,如今傷病官兵人數成倍增加,為保存戰力計。只能陸續撤回休整以待來日。

記者們滿臉失望,歎息之餘深感遺憾,但轉念一想也理解安毅的決定。紛紛給予安毅和他麾下的英雄部隊熱烈的掌聲,一時間竟然忘了詢問三個功勳卓著的主力師將歸屬於哪一個軍團,等記者們想起再提問時會議已經宣佈結束。

新聞發佈會後,宋子文率領中央代表團立即北上熱河,視察軍隊和災情,開了四天會議的各部將帥也立即返回各部,傳達會議精神,整軍備戰。

剛剛率部到來的十七軍中將軍長徐庭瑤、從長城外溜躂一圈回來的副軍長胡家林和前敵總指揮安毅漫步在行營後院的小徑上,欣賞雪景,徐庭瑤想起剛才會上的有趣情況,笑著說道:

毅,剛才美國記者詢問少帥關於關外我四十四師、十七師和獨立二師這三個師的歸屬時,我看到少帥的反應很有意思,他先是猶豫了一下最後讓你來回答。證明少帥仍然是幾年前那個淳厚誠實不擅謊言的少帥

「咦!?這話怎麼讓小弟聽得不對勁兒啊?」安毅有意見了。

徐庭瑤搖頭莞爾一笑:「你小子別那麼敏感行不行?我說少最新董節就洗澗書曬細凹口況姍」說齊傘

實,又沒說你狡詐,你怎麼聯想如此豐富。」胡家林也笑了:「沒錯,少帥確實是個實誠人,他明知道咱們只撤回來兩萬弟兄,還有一萬精銳繼續潛伏關外伺機而動,又不願意給記者們落下什麼把柄,因此他才想到推給小毅來回答小毅的回答也沒錯。「陸續撤回,這句話可以解釋的意思很多,實際上呢,咱們也真的撤回了大半,並非是有意欺騙各界,就算是欺騙也是軍事需要,有道是兵不厭詐,很正常嘛

徐庭瑤點點頭,感歎地說道:「也真難為咱們的將士們了,虎頭和九霄兄都是罕有的硬漢,意志力和自信心都非尋常將領可比,在如此艱難的天氣下,他們仍然制定出那麼多作戰計劃,了不起啊!可他們面對的困難實在太大了,不但要自給自足抵禦嚴寒,還要對日軍發起各種規模的特種作戰,我真為他們感到擔心!」

安毅心裡也是無此的牽掛,聽了徐庭瑤的話,情不自禁地望向雪花飄零的天空,喃喃說道:「這個時候,拼的就是意志了 。

遼西。凌源以南二十三公里,菩薩廟。

坐落於群山之間的菩薩廟是一片難得的地形平緩地區,蜿蜒東去的四官營子河在這裡迴旋駐留,形成了一片猶如湖泊的寬闊水域,周邊的幾個村屯也因為老天爺的眷顧,年年旱澇保收,生活富裕,使得人口增加逐漸擁有不次於周邊那些鎮子的富足和繁榮,只是因為地形所限,交通困難,嚴重制約了菩薩廟一帶的進一步發展,才使得這個開春以後景物和山水極為秀美的關外江南名聲不顯。

兩名身穿中央軍冬裝的警戒士兵,在村口的小木屋裡不停地跺著腳。腦袋上卻是東北軍標誌性的幾乎遮去半張臉的狗皮帽子。

兩人鼻尖發紅,哈出團團熱霧,遙望遠處寬闊冰面上揮舞冰稿的幾群戰友和周邊村裡前來幫忙的鄉親小聲討論著。

「班長,你們四川老家河面不結冰吧?。

山東口音的士兵雙手戴著用棉布和羊皮做成的厚手套,緊握著鋼槍,一雙黑亮的眼睛一直望著遠處冰面上的動靜。

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凍得通紅鼻子的班長又吸了一次不爭氣的鼻子,使勁兒搖了搖頭:「能結層薄薄的霜凍就算很冷了,哪兒會結成這麼厚的冰啊?下雪倒是幾乎年年可見。不過也就是飄飄雪花而已,很難堆積起聽說西康那邊真的很冷。高處有常年不化的大雪山,我家在滬州,屬於」南地界,沒去過幾百里外的西康,聽說到了冬天,那邊的湖裡也會結冰

「原來是這樣,南邊也有雪小啊 班長,你能硬扛到現在可真了不起,咱們留下的三個,團和特務團官兵幾乎全都是北方籍弟兄,我還擔心班長你扛不住呢士兵關心地望了班長一眼。

班長使勁跺了跺腳,沒好氣地說道:「原來我也以為扛不住的,剛出關那天,三連長那個,滄州傻大個兒嚇唬老子,說得老子心裡直哆嗦,害得老子撒尿的時候還特意找了根棍子帶上,擔心撒出尿來轉眼間就凍成冰棍傷著命根子,得按傻大個兒傳授的方法邊撒尿邊敲,結果緊張了好久才知道,尿水撒到地上都得過一眸子才會結冰,怎麼可能一拉出來就結成冰棍的?日他先人板板!老子又恨又氣,恨不得馬上衝到三連去踹他幾腳,龜兒子的。

士兵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來,看到班長揚起手,連忙低下腦袋,使勁摀住嘴,竭力收住笑聲,忍了好久才又問道:

「班長,回去後你就能升上士了 不過打完這場仗你就到復原的年紀,回去後你是想進咱們安家軍的汽車廠幹活呢,還是娶個嫂子用這幾年攢下的錢做點兒小買賣,過上舒服日子然後哥生一群小崽子?。

班長想了想,一臉不捨地回答:「我不想復原!我捨不得離開咱們部隊,捨不得離開四十四師 我還要再打幾仗,等積功破格晉陞尉官之後,就到教導團去帶新兵蛋子。我沒文化,能混到這地步心滿意足了,在別的軍隊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倒是你,慶子,你今年才十九歲。有空別總是稀里糊塗地過日子,多學些文化,爭取考上士官學校。出來之後像咱們連長一樣好好帶兵,就算將來退伍回老家了,也都是用得著的,不像我,到現在才認識五百多個字,報紙都不完整讓人笑話

「嗯,我聽班長的班長快看,師座他們騎馬過來了後面不是咱們師特務營弟兄嗎。

士兵連忙整理軍容,走到班長身邊站好。兩人一起昂首挺胸站得筆直。迎接顧長風等將領和特務營的弟兄。

班長仔細看了一眼,低聲說道:「是特務營,估計出任務了這次去一個營而且師座和九將軍親自送行,肯定是有大動作了,不知道是打北邊兒呢還是打南邊兒站好了。慶子,別給老子丟臉。

「是」

顧長風和楊九霄等將校與特務營兩個主官敬禮告別,望著全身裹在白色戰袍裡的三百將士踏雪東去,一直到隊伍拐過山口看不到人影才打馬回頭,路過哨位時,顧長風還不忘與小班長打個招呼:

「屈老四,你們自己做的」味臘羊肉能吃了嗎?」

「報告師座,輪休的幾個弟兄正在用松木烘乾,估計這會兒差不多了。」班長屈老四樂呵呵回答。

「很久不吃了,挺饞人的,哈哈!弄好了給老子送半邊過去,老子不白要你們的,換兩條煙五瓶酒給你們,走了啊!駕 。

「呀,班長,師座認得你啊?」

「咱們師幾乎所有的老班長師座都認識

「不知道師座啥時候能跟我說句話。

「努力吧,當上班長師座就認識你了,說不定他一高興就摟著你肩膀喝酒呢」

「啊!?那我真得加油了 」

安毅表現得非常謙遜自然,走上主席台時,主動走在了宋子文、代理參謀團長楊傑、東北軍主帥張學良、輔帥張作相、晉綏軍副帥商震等人身後,對每一個軍中前輩都彬彬有禮,絲毫沒有任何春風得意的輕狂。

宋子文在記者招待會上再次重申了中央政府堅定抗日決不妥協的決心,少帥張學良則公佈了抗戰各軍的調整決定:

華北各軍約二十八萬將士共編為八個軍團,於學忠、商震、宋哲元將軍指揮的三個軍團佈防於冀東一線,萬福麟、湯玉麟、孫殿英將軍的三個軍團駐守熱河,傅作義將軍的軍團駐防察哈爾東部,商震、宋哲元、萬福麟、湯玉麟、孫殿英、傅作義將軍擔任各軍團的總指揮。至此,中國抗戰各部的防區及責任進行了明確的劃分,整條防線顯得更為緊密,也更為合理。中央軍第十七軍等所屬部隊被冠以中央軍團的臨時番號,總指揮為楊傑將軍,副總指揮為徐庭瑤將軍,出人意料之外的是——中央軍團的防區被宣佈為北平。

當記者紛紛發言詢問少帥,如今仍滯留在關外的顧長風、楊九霄、魯逸軒將軍的三萬將士屬於哪個軍團指揮時,少帥微微一笑,示意由安毅來回答這個問題。

安毅站起來非常抱歉地宣佈:由於嚴寒和大雪導致交通運輸線中斷,三萬將士在沒有給養的情況下,根本就無法生存,更無法在冰天雪地裡展開戰鬥,因此三個師已經陸續撤回關內休整,畢竟長達兩個多月的連續征戰,已經到了將士們所能承受的生理極限,不但糧食和藥品奇缺,彈藥也供應不上,如今傷病官兵人數成倍增加,為保存戰力計,只能陸續撤回休整以待來日。

記者們滿臉失望,歎息之餘深感遺憾,但轉念一想也理解安毅的決定,紛紛給予安毅和他麾下的英雄部隊熱烈的掌聲,一時間竟然忘了詢問三個功勳卓著的主力師將歸屬於哪一個軍團,等記者們想起再提問時會議已經宣佈結束。

新聞發佈會後,宋子文率領中央代表團立即北上熱河,視察軍隊和災情,開了四天會議的各部將帥也立即返回各部,傳達會議精神,整軍備戰。

剛剛率部到來的十七軍中將軍長徐庭瑤、從長城外溜躂一圈回來的副軍長胡家林和前敵總指揮安毅漫步在行營後院的小徑上,欣賞雪景,徐庭瑤想起剛才會上的有趣情況,笑著說道:

「小毅,剛才美國記者詢問少帥關於關外我四十四師、十七師和獨立二師這三個師的歸屬時,我看到少帥的反應很有意思,他先是猶豫了一下最後讓你來回答,證明少帥仍然是幾年前那個淳厚誠實不擅謊言的少帥。」

「咦!?這話怎麼讓小弟聽得不對勁兒啊?」安毅有意見了。

徐庭瑤搖頭莞爾一笑:「你小子別那麼敏感行不行?我說少帥誠實,又沒說你狡詐,你怎麼聯想如此豐富?」

胡家林也笑了:「沒錯,少帥確實是個實誠人,他明知道咱們只撤回來兩萬弟兄,還有一萬精銳繼續潛伏關外伺機而動,又不願意給記者們落下什麼把柄,因此他才想到推給小毅來回答。小毅的回答也沒錯,陸續撤回這句話可以解釋的意思很多,實際上呢,咱們也真的撤回了大半,並非是有意欺騙各界,就算是欺騙也是軍事需要,有道是兵不厭詐,很正常嘛。」

徐庭瑤點點頭,感歎地說道:「也真難為咱們的將士們了,虎頭和九霄兄都是罕有的硬漢,意志力和自信心都非尋常將領可比,在如此艱難的天氣下,他們仍然制定出那麼多作戰計劃,了不起啊!可他們面對的困難實在太大了,不但要自給自足抵禦嚴寒,還要對日軍發起各種規模的特種作戰,我真為他們感到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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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〇章 敵變我變

中國軍隊在快速調整、積極應對之時,日軍也沒有一刻停止侵略擴張的行動,中國二十八萬軍隊的分佈調整剛剛形成草案,尚未全體通過,日軍已經通過各種手段和渠道,得知了其中詳情。

針對中國軍隊的部署,日軍迅速調整自己的兵力配置,原先兵分三路南下的計劃,也變成了更為靈活,也更為務實的北、中、南三路:南路攻打長城東線至凌南一線;中路由東向西,進攻熱河;北路兵力大增,以早已佔據的通遼為跳板,快速向赤峰地區推進,最後佔領歸綏(呼和浩特),與中路日軍夾擊山西。

對於日軍大幅度的戰略調整,中國軍隊一無所知,中國軍隊的部署詳情,日軍卻一清二楚,本來雙方在武器裝備、技術水平、軍隊投送、官兵訓練、後勤保障等方面就存在巨大差距,現在再加上軍事情報方面的差距,被動防守的中國軍隊,處境更為艱難了。

其實早在去年十二月中旬,安毅就率先提出「主動防禦」的作戰思想,自己也遵循這一原則全力去做。

安毅的思路是:以目前我軍落後的裝備以及官兵戰術素質方面存在的巨大差距,採取被動的區域協同防守、通過嚴防死守的陣地戰阻擋日軍前進的步伐、以求得最大程度將整條數百公里長的防線連成一個整體、最大限度地消耗日軍有生力量是遠遠不夠的,各軍應在側重防守的基礎上,利用我軍熟悉地形獲得民心的有利條件,以團營規模主動出擊,在運動中抓住機會打擊日軍,從而達到打擊敵人有生力量、打亂敵人兵力部署和進攻計劃、最終實現完成總體防禦的目的。

可是,沒有幾個人認可安毅的意見,蔣委員長和中央軍委接到安毅的這份建議報告之後,也沒有任何回應,甚至有個別位高權重的將領對此嗤之以鼻,認為在訓練有素、戰力強大的日軍面前,安毅所謂的主動出擊,無異於送羊入虎口,只有採取嚴防死守、消耗日軍人力物力最後達到退敵目的才是明智之舉。

等安毅通過三個師的實踐,取得一個又一個震驚全國振奮民心的勝利後,各種不和諧的聲音又再次響起:如果老子的軍隊也擁有安家軍那麼先進強大的裝備,老子也能出關打幾場勝仗回來……讓本部出關可以,但必須配發安家軍同一水平的武器裝備,發給安家軍一樣的軍餉,否則一切免談……

正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的安毅才不得已打消了全力說服各部將帥主動出擊的念頭。

想來想去,安毅心有不甘,一氣之下把五千多字的報告略作刪減和修改,再次以「易安」的筆名派人交給何京,發表到著名的《東方瞭望》雜誌上。

雜誌發行後,引起各國駐華武官和軍事觀察家的高度重視,針對中日戰爭中軍事戰略思想的各種評論,接踵而出,反響極為強烈。安毅的文章被迅速轉載到歐美各國的刊物上,等顧問團長魏采爾先生拿著雜誌匆匆找到蔣委員長商討時,蔣委員長才尷尬地告訴他:作者不是別人,就是華北前線總指揮安毅,各軍因為在裝備和訓練方面遠遠落後於安毅指揮的幾個師,加上長期以來對日軍懷有的敬畏和恐懼,幾乎沒有一個將帥支持安毅的意見,所以軍委也無法強制各軍像安毅所部那樣主動出擊。

魏采爾是個非常精明而富有遠見的軍事家,他只說了一段話,就讓蔣委員長無言以對,頻頻哀歎,最後魏采爾也只能仰天歎息,惆悵而去。魏采爾的這段話是:從各方面分析,紅軍相對於中央軍,並不比中國軍隊相對於日本軍隊好多少,甚至更為糟糕,因為中央軍在數量上佔據很大優勢,但是紅軍在歷次反圍剿中所採用的戰略戰術,與安將軍的思路非常相似,何況安將軍已經用一個個輝煌戰績,充分證明了他的正確性,為何大家不能理智對待呢?

安毅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意見得不到認可而選擇放棄,相反,他更謹慎也更主動地尋求能消滅日軍有生力量的有效辦法,在組織參謀團隊反覆研討、細心總結的同時,充分調動各級指揮官的積極性,在不違反戰前既定原則和兵力使用規定的前提下,安毅允許各部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辦法,擬定作戰計劃,一旦審核通過立即放權,給予各級指揮官最大的主動權和後勤支持。

於是,就有了顧長風麾下第四十四師特種大隊的這次主動出擊,這一次他們的目標不是日軍,而是獲得日軍優先配備與日本騎兵相同的武器、從訓練到管理都嚴格按照日軍各項操典和條令執行的偽滿王牌部隊——奉天警備軍第一騎兵團。

這支裝備精良、擁有五十餘名日本軍事顧問的騎兵的直接領導者,正是原東北軍大將、投靠日本人之後當上偽滿國軍政部次長兼奉天警備軍司令的大漢奸於芷山。

漫天風雪下的菩薩廟裡,燈光明亮,炭火熊熊,這座坐落於河畔佔地寬廣的廟宇,如今成了顧長風和楊九霄的指揮部,廟前高高豎起的旗旛上方的電台天線,凝結著晶瑩的雪花,大殿東、西偏殿成了電訊室和參謀室,祭祀用的兩張寬大方桌上鋪著一份最新製作的遼西地形圖,楊九霄、佟志強、倪顯榮、梁振宇等將領圍在顧長風身邊,密切注視情報參謀在地圖上標下特種大隊的行進位置和周邊情況。

菩薩廟處於凌源正南偏東二十五公里,距離東北方向的喀喇沁三十公里,距離南面日軍佔據的建昌四十三公里,無論襲擊哪一個方向的敵人都很方便,特別是大部隊曾經駐紮過的喀喇沁,將士們對這一地區的地形、地貌、風土人情已經非常熟悉,這時突然無聲無息地殺了個回馬槍,信心和戰鬥慾望都特別強烈。

「到達喇嘛溝比預計時間晚了二十分鐘,看來這十九公里不好走啊!」參謀長梁振宇看著地圖搖了搖頭。

倪志強惱火地抬起腦袋:「可不是嗎?估計又碰到郭海青那狗娘養的騎兵巡邏隊了,否則這段路哪裡用得著走四個多小時?那幫出賣祖宗沒屁眼兒的孫子真他娘的黑心肝,為小日本賣命比當初在咱們東北軍中當差還來勁兒,駐紮建昌頭道營子的那兩個團也他娘的一樣壞,這半個月來沒少在咱們身邊晃悠,要不是齊修平兄弟惱火之下一口氣派出他的十七名狙擊手趴在雪地裡設伏一天一夜,最後幹掉偽軍騎兵旅的二十四人搜索隊,估計咱們連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了。還好,這狗日的天氣飛機沒法上天,否則咱們的大部隊行蹤暴露,非被小日本幾十架飛機狂轟濫炸不可,操他大爺的……」

顧長風咧嘴一笑,他知道倪志強和楊九霄等獨二師弟兄心裡的痛苦與憤怒,多日相處並肩戰鬥,彼此結下了深厚情誼,相互間的瞭解與日俱增,有如親兄弟一般,再加上顧長風不拘小節的性格,所以對獨二師弟兄的粗言穢語非常適應,偶爾也開幾個葷玩笑,苦中作樂。

顧長風明白楊九霄和倪志強等獨二師弟兄此刻心中的感受,畢竟在冰天雪地裡被原先的騎兵弟兄、今日勢不兩立的漢奸偽軍連日搜索很不好受,更令人氣憤而又無奈的是,這隊甘當日軍走狗的騎兵非常強悍,個個騎術精湛,來去如風,與本部偵察部隊遭遇都能全身而退,仗著馬快,跑到射程之外就停下,掏出望遠鏡慢慢觀察,通常是自己的巡邏隊脫離接觸沒多久,這些騎兵就敢跟在後面遠遠監視,其中兩次竟把獨二師的偵查小隊打得只剩一兩人逃回來,怎麼不讓楊九霄、倪志強和全部由東北子弟組成的獨二師弟兄咬牙切齒?

此次趁著魯逸軒、顏耀寰率領兩萬弟兄撤回關內,造成大軍離開的假象,顧長風和楊九霄等人率領精選下來的四個團一萬精銳,悄然北上,晝伏夜出,在冰天雪地裡輾轉四天四夜,歷盡千辛萬苦才順利摸到位於凌源和喀喇沁之間的偏僻山區菩薩廟,為的就是收拾一下這股漢奸騎兵部隊,起到殺一儆百的威懾效果。

大家議論片刻,顧長風轉頭詢問帶領獨二師主力團的旅長魯彥青:「彥青,你部弟兄準備好沒有?」

「準備好了,全都潛伏在距離三岔路口五公里的聶家溝鄉親們家裡,只等特種大隊弟兄們襲擊歸來,咱們就穿上原先那些亂七八糟的衣服,放一輪槍就跑。只是……小弟擔心南面五公里桃花池的山崎大隊不會追擊。」魯彥青微微皺眉,說出自己的擔憂。

顧長風笑了起來:「沒問題,如果敵人不追就算了,咱們三個主力團撤回寬城,沒什麼大不了的,接下去有的是仗打,反正特種大隊如今摸進北面的銅鼎寺鎮,天亮時至少能幹掉郭海青半個團,搶回百十匹駿馬也夠本了。不過我判斷小日本會追出來,咱們一下鑽進他們的腹地狠狠弄一下,小日本怎麼能嚥得下這口惡氣?如今建平、凌源已在日軍第八師團的槍口底下,上次被咱們狠揍一通的第六師團留在建昌和喀喇沁,一肚子怨氣沒法發洩,咱們又再給他一記耳光,他能不暴跳如雷嗎?」

楊九霄贊同:「小日本肯定會追來,不過我總擔心齊老弟把電話線全剪了,南面銅鼎寺的日軍不知道騎一團被咱們攻擊。」

「沒事兒,通信科長跟著老齊一起去了,他知道怎麼弄才能把日軍引出來。」梁振宇笑道。

眾人一聽,不再有任何意見,顧長風看了看表,果斷下令:剩下兩個團立即起床進食,填飽肚子立即出發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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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一章 冰與火的見證(一)

飄零的雪花在黎明到來之際緩緩停下,寂靜的鎮子開始傳出第一聲有氣無力的狗吠,前一陣還能聽到的公雞打鳴聲,如今卻再也聽不到了,偽軍騎一團進駐以來,鎮子裡的雞已經差不多被吃光,鎮子裡的老老少少如今都知道,騎兵團那個比尋常日本人高很多的總教官黑田造光不但能說一口地道的東北話,而且非常喜歡吃純正東北味的小雞燉粉條。

鎮公所大院的兩排糧倉距離很遠,與當街的兩進三房窗戶上糊著兩層窗紙的辦公重地形成一個開放式的品字形空間,偽軍騎一團的七百六十餘匹戰馬,此刻正在臨時搭建的幾排長長草棚子下躁動不安,似乎都在等候每天一大早享受到的可口精料。

南面一排糧倉第一間庫房的門從裡面「嘰呀」打開一條縫,睡眼蒙松的騎兵連長披著日式黃色軍大衣,瑟瑟縮縮地探出個腦袋,望了一眼引頸四顧開始躁動的戰馬,低聲罵了一句,扣上黃色棉帽推門而出,邊走邊提著臃腫的褲頭拐過牆角,匆匆走過木棚下的哨兵身邊,看都不看一眼,逕直來到木棚後面,當即掏出傢伙,放出昨晚喝多了的積水,邊撒尿嘴裡還發出陣陣爽快的呻吟:

「哎喲喲,憋死老子了……那誰?怎麼就你一個人站崗啊?你他娘的是不是、呃——」

一聲短促的呻吟是騎兵連長在這世上發出的最後一個音節,鋒利的匕首已經從他後頸刺入,「呲」的一聲過後,兩寸刀鋒從騎兵連長左眼刺出,迸裂的眼球與血水,濺出三尺開外,轉眼之間就被一雙大手提進木棚,最後疊放在地下的兩具凍殭屍體之上,偽軍騎一團設在鎮裡鎮外的三道警戒哨十八名哨兵,在特種大隊千里挑一的尖兵手裡,基本上來不及叫喚一聲就命赴黃泉。

得手後的特種尖兵微微喘了口氣,快步走出棚子,向南面做出個手勢,隨即轉身走向牆角,貼著牆根向北面也已得手的戰友舉手做了個一切順利的手勢,急促的腳步聲踏碎積雪的聲音迅即響起,越來越密集,尖兵回頭看到高速衝來的百餘弟兄,立刻拉開棉大衣衣襟,抽出藏在裡面仍帶著自己體溫的中正二式衝鋒鎗——這是嚴寒環境下確保武器能順利發射的最好方式,否則槍支很可能因嚴重受凍而拉不開槍機,潛伏中不止一次出現過機件故障無法開槍,總結經驗之後特種弟兄們普遍認為,再好的防凍油都沒有自己的體溫讓人放心。

突然高速奔來的一隊隊白衣將士,沒有驚動仍未起床的八百偽軍,反倒是把戰馬驚得聲聲嘶叫,四蹄亂蹬,濃烈的殺氣已經讓戰馬意識到危險的來臨,數匹戰馬突然人立而起,仰頭狂嘶,將前方的馬槽踢得轟然翻滾,「咚咚」作響,整個軍營頓時驚醒過來,密集的手榴彈爆炸聲和槍聲,也在此時驟然響起。

濃煙未散,企圖衝出兩排庫房的偽軍沒能把馬槍抬起,就在密集的彈雨中連連斃命,不斷響起手榴彈爆炸聲的庫房裡驚呼連天,哀嚎四起,被重點照顧的鎮公所主建築此時已經火光熊熊,千瘡百孔,一個如雷的吼聲在槍彈聲中震天高呼:

「漢奸走狗們聽著,這就是出賣祖宗的下場!漢奸走狗們聽著,再不幡然悔悟,有一個殺一個……漢奸走狗們聽著……」

熊熊大火隨著一聲聲憤怒的高呼,越燃越大,西面的馬棚也隨之點燃,驚恐萬狀的戰馬拚命掙脫韁繩,將一排排棚子拉倒,百餘名特種將士已經衝到了尚未掙脫的馬匹身邊,大聲吆喝,飛快解開韁繩,緊緊拉著早已急不可耐的戰馬快速牽了出去。

大多數將士飛身上馬,再奮力牽上一匹,衝向仍在開火的弟兄,一時間煙霧繚繞,血霧騰騰,「辟辟啪啪」的燃燒聲、呼喚聲與密集的槍聲交匯在一起,整個鎮子陷入了激烈的戰火和無比恐懼的氣氛之中。

隨著一陣撤退的高呼響起,三百精銳很快交叉掩護,快速集結,翻身上馬怒吼著衝出院子向南飛馳。

轟隆隆的馬蹄聲遠去,院子裡的聲聲驚呼和痛苦的呼喊越發清晰,零零落落散佈在周邊的戰馬驚慌跳躍,不時發出悠長的悲鳴聲。

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北向南快速而來,兩百餘名身穿黃色軍服的日偽騎兵從鎮北營地快馬趕到,帶起的雪霧高高揚起。

「說!什麼人幹的?」

精壯凶狠、長著一對鷹一般眼睛和一條鷹鉤鼻子的郭海青大聲吼叫。

「不知道,聽口音像是咱們奉天人,四五百人同時衝了進來,清一色的美國機關鎗,恐怕是……」

「什麼?對方才四五百人,沒用的東西……」

看著眼前屍橫遍野一片狼藉的慘狀,郭海青無比憤怒,敵人四五百人就將自己引以為傲的騎兵團打成這個熊樣,讓他如何在日本人面前混下去?盛怒之下,郭海青粗暴地打斷麾下營長的話:「不管對方是誰,老子今天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你立刻集合所有未受傷的弟兄,給我追——」

「是……」

銅鼎鎮南面九點五公里的三岔路口,直立的電線桿子被四條大漢徐徐放到,四十四師通信科長高雲林的江西口音快速響起:

「慢慢、慢慢!千萬別弄斷電話線……好好、好,就這麼放著……我馬上接線,谷參謀,你準備好,我的日語不行,山崎那孫子聽不懂……」

三分鐘後,一陣猛搖話機的高雲林聽到話筒裡傳來日本人的詢問聲,大喜之下,將話筒舉起,情報參謀谷立信脫掉手套,接過高雲林遞來的話筒,用純熟的日語大聲喊起來:

「騎一團緊急報告山崎君,遼西反叛武裝馮占海率領兩千餘眾突然襲擊我部,在我部大力反擊下,敵人死傷近半,餘者正猖狂向南逃竄,請求山田君火速攔截!騎一師緊急報告山崎君……」

谷立信急匆匆高呼兩遍,不等對方接電話的開口詢問,就迅速放下電話。

高雲林向谷立信比劃了個大拇指,咧嘴一笑說聲成了,兄弟幾個立即收起傢伙,向西撤退,擔任掩護任務的弟兄掄起工兵鏟,一下子就將電線砍斷,冷靜地觀察了一下四周,轉身追趕高雲林幾個,很快騎上等候的戰馬快速撤退。

沿著冰封河流北岸道路跑了三公里,一行人就看到師座顧長風和一群長官站在路邊高坡上瞭望,坡下的警衛連弟兄樂不可支地撫摸剛剛得手的數十匹駿馬,高雲林幾個頓時明白西面的四官營子鎮上的一個連駐防偽軍估計沒剩下一個。

「報告師座,通信小組完成任務歸來,順利接通山崎大隊的電話並通報完畢,請訓示!」高雲林大聲匯報,基於戰場紀律,他只是肅立沒有敬禮。

顧長風放下望遠鏡:「幹得好!上來吧,北面白霧騰騰的,隱隱傳來馬蹄聲,定是特種大隊弟兄回來了。雲林、立信,你們倆上來吧,一起看看小日本什麼時候追上來……走西面上坡,那邊好走些。」

「遵命!」

高雲林和谷立信興奮地跑到西面山坡下,不一會兒就登上只有八十餘米高的山崗,站在顧長風身後,滿頭大汗遙望東方。

來自江西都昌的高雲林畢業於黃埔六期工兵通信科,畢業後擔任安毅的通信參謀,四十四師成立即調往擔任通信科副科長,去年上海一二九大戰結束後積功晉陞上尉科長,是個基礎紮實、勤勤懇懇的幹才。

谷立信則是九一八之後憤怒放棄學業,離開日本早稻田大學回國投奔擔任中央憲兵司令的堂叔谷正倫,要求從軍報國,谷正倫反覆考慮之後,把堂侄推薦到好友安毅麾下,於是成了安毅情報部門的一名中尉參謀,也參加過一二九大戰,此次四十四師出關,心思稠密的安毅把谷立信放到顧長風麾下鍛煉,是安毅重點培養的年輕軍官之一,也是顧長風非常喜歡的年輕參謀。

顧長風把望遠鏡遞給谷立信,讓他觀察一下東南方向。

谷立信看了很久,並沒有發現有何異常,但是看到了身穿白色衣服的特種大隊弟兄騎著戰馬拐進自己方向的路口,轟轟隆隆地奔來,越來遠近。

顧長風望了一眼谷立信,在他耳邊低聲傳授起經驗來,告訴他如何把握常人不注意的細節,從細微之處判斷敵人的方向,如何從雪霧、氣流、甚至飛舞的枯葉上面看出異常,只要用心觀察多做積累,就能很快把握正確的信息,為作戰提前做好準備。

正說著,特種大隊三百弟兄已經到來,副大隊長在山下大聲匯報此役達到作戰目的,驟不及防的偽軍基本上被打殘,不過所部依然戰死七人、負傷二十四人等情況。

顧長風望了一眼馬背上的七具屍體和一群在戰友攙扶下仍然揚起高傲頭顱的勇士們,點點頭向後揮揮手,特種大隊弟兄立即打馬向西,率先撤回菩薩廟駐地。

吊著右臂的大隊長齊修平因為負傷,並沒有帶隊執行任務,看著自己的弟兄凱旋歸來而自己只能站在顧長風身邊看熱鬧,著急之下,走到顧長風身邊甕聲甕氣地請求:

「師座,讓麾下帶領弟兄們沖一次吧?南邊的小日本追來了,北面也看到滾滾白霧,這些孫子肯定是看到佯裝逃跑的獨二師弟兄了,看樣子要不了多久就會一頭撞進前面兩個主力團的伏擊圈,待會兒前面兩個團弟兄打得差不多了,咱們騎兵沖一下,掄起衝鋒鎗一陣突突,戰果恐怕能擴大很多!」

「滾一邊兒去!再廢話我讓你回菩薩廟待著。」

顧長風不為所動,他的特種兵精貴得很,讓他顧長風自己上前也不願意拿自己的寶貝疙瘩衝鋒陷陣。

齊修平只能閉上張得大大的嘴巴,再次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來了,來了……狗日的小日本,跑步都比偽軍的騎兵快……水生的暫二團在潛伏陣地後面豎起迫擊炮了……哈哈!狗日的小日本,走快點兒吧,夠你娘的喝一壺了……」

顧長風放下望遠鏡,低聲發佈命令:「振宇,通知暫一團,等日軍追擊部隊大部分進入伏擊圈後,立刻用密集的火力把敵人趕到河面上,哪怕咱們的六十門迫擊炮打不碎冰層,也讓穿大頭皮鞋的日軍連路也走不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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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0 01:23:52
第八一二章 冰與火的見證(二)

「辟辟啪啪」的槍聲在群山中回蕩,身穿雜亂服裝的楊九霄獨二師弟兄邊逃邊回身放槍,一千二百餘人的隊伍稀稀拉拉,混亂不堪,比潰兵逃難強不了多少,官兵們似乎都已精疲力竭,看到身後追來的日軍氣勢洶洶,只能拿出吃奶的力氣邊打邊逃,可跑了兩里路路程,大隊人馬與緊追不捨的日軍距離仍然和剛發現時一樣,正好處在步槍有效射程之外。

從南面桃花池追擊而來的山崎大隊八百餘名日軍速度很快,不到一小時就在雪地裡跑了五公里,反應速度和行進能力非同一般。

從聶家溝路口發現稀稀拉拉休息的「馮占海部匪徒」開始,日軍軍官揮舞的指揮刀和命令加速追擊的大嗓門兒,就一刻也沒有停止過。前面逃跑的烏合之眾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從一開始看到士氣大振的日軍扭頭就向西逃命,一路上扔下的步槍、機槍比比皆是,足以證明該部殘匪已經到了驚恐萬狀垂死掙扎的邊沿,可連續跑了五公里的日軍也到了強弩之末,雖然一直吶喊著追趕,但六七百米的距離一時間也沒辦法縮短。

日軍追兵穿過村莊,衝過滿是積雪的狹小彎道,山崎大尉在一小隊騎兵的簇擁下,策馬跑上路邊的小土坡,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片刻,果斷命令再次加速,前方近兩公里的開闊區域徹底打消了山崎的疑慮,已經快跑不動的「馮占海部殘匪」不可能在此地設下埋伏,自己的部隊只需最後一個衝刺,就能在一公里之內追上丟盔棄甲疲於奔命的這千餘東北農民,隨即展開一場痛快淋漓的殺戮,以洩數十天來被神出鬼沒如今已逃回關內的安家軍數次擊敗的仇恨。

還有一個山崎說不出口的重要原因,四官營子鎮本屬於他山崎大隊的防區,但是愛護士卒的山崎因本部受創戰力尚未恢復,補充進來的三百餘新兵也沒能很好地融入整體,山崎就把四官營子至聶家溝一線防務,悄悄交給老同學黑田造光指導的偽軍騎一團,自己利用難得的休整時間加強訓練,恢復士氣,準備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中狠狠表現一番,以重振第六師團和他山崎大隊的威名。不想如今作亂一年有餘、數次被日偽聯軍將近萬武裝打得只剩百餘人的馮占海部,竟然陰魂不散再次悄悄潛入第六師團腹地偷襲,怎麼不讓本就感覺顏面掃地的日軍第六師團官兵憤怒?如果不能把這千餘人的殘廢盡數消滅,山崎不但對不起已經飲彈自盡的聯隊長,而且肯定會遭受師團的嚴厲處分。

山崎的這份心思顧長風哪裡知道?他賭的是,駐防這一地區正在恢復的第六師團肯定一肚子氣,何況自己在第六師團重兵駐紮的喀喇沁和建昌之間突然猛擊一下,百年來蔑視中國軍隊的、卻又剛剛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日軍能沉得住氣才是怪事。

現在看來,顧長風賭對了,他站在西面山崗上,眼看日軍像趕鴨子似的追打獨二師千餘弟兄進入伏擊圈,頓時樂得漂亮的小鬍子兩端翹起來,身邊鐵塔似的楊九霄也開懷大笑,弄得手裡的望遠鏡一抖一抖的。

「報告!敵人三百餘騎兵已經進入道口,正在向我伏擊區高速奔來。」作戰參謀大聲報告。

顧長風嗯了一聲:「跑得不慢嘛,剛剛遭受突然襲擊不到兩小時,就能組織起來高速追擊十多公里,說明這個偽軍騎一團的戰鬥力非常不錯……」

「戰鬥力強又怎麼樣?近千鐵騎現在只有三百餘騎追來,足以證明郭海青那畜生有多能耐了,哼!」倪志強不服氣地罵道。

顧長風放下望遠鏡,轉過頭嚴肅地說道:「倪兄,切不可帶著情緒看問題,小弟的特種大隊戰力和裝備如何倪兄恐怕很清楚了,此次突襲經過反覆偵查和分析,事前進行充分準備、牢牢把握主動才突然發難,尋常軍隊就是兩個團都頂不住這當頭一棒,何況是找不到馬的八百騎兵?再一個,通過前段時間咱們的偵察小隊與這部偽軍騎兵旅的遭遇來分析,咱們並不佔便宜,反而因機動性差而落入下風,由此看來這個騎兵團也和另外兩個團一樣是個勁敵,至少戰鬥力絲毫不遜於其他兩個團,否則郭海青也拿不到騎一團的番號,更不會讓日軍放心地讓他駐紮在第六師團兩個旅團承上啟下的中間位置。

「這些因素都關係到咱們的勝敗,關係到咱們三個師留下來的一萬精銳將士的性命,倪兄,不能不好好考慮啊!」

顧長風的聲音雖小,落在倪志強耳裡,卻有一種振聾發聵之感,臊得他臉龐通紅,滿眼愧色,低下腦袋恭恭敬敬向顧長風抱拳致謝:「小弟受教了!感謝顧兄提點,小弟定會銘記在心。」

顧長風撥開倪志強的手,大咧咧笑道:「咱們自家弟兄,客氣什麼?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能不相互提醒嗎?哈哈!快看前面吧,是時候了。」

倪志強感激一笑,再次舉起望遠鏡,邊上的楊九霄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他突然發現自己和顧長風之間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同時也發現平時大大咧咧高興時滿嘴粗話的顧長風,原來擁有那麼深沉的心機,那麼周密的思維,以及那麼狠辣而又圓滑的手段。

東面的戰鬥終於打響,被日軍追得猶如喪家之犬的千餘弟兄聽到密集的機槍聲響起,就像喝下雞血一般突然亢奮起來,整體突然發力,衝向兩側的山坡,到了山下一個個飛身撲進積雪的溝槽裡,大呼小叫接過提前埋伏在這兒的戰友們遞上的武器,轉過身把槍架在溝沿上,氣喘噓噓地直罵娘,一個個赤紅著眼,立志要報剛才被追殺了三公里的仇恨。

開闊地兩側的小山包突然抖動起來,一片黑洞洞的槍口吐出赤紅的烈焰,冒出股股硝煙,三百多挺捷克式輕機槍、二十四挺湘西兵工廠在德國mg15航空機槍基礎上改進工藝加厚槍管的風冷式重機槍射出的瓢潑彈雨,轉眼間將拚命追擊的日軍掃倒大片,兩側百餘米長的高地火力點組成的交叉火力打擊之處,原先狂妄叫囂不可一世的日軍官兵血花四濺,如割麥子一般倒下一片又一片,憤怒的咆哮也隨之變成了垂死前絕望的哀嚎,開闊地中間兩百餘米長的日軍隊伍尚未來得及反應,死傷已經超過三分之一。

騎馬行進在隊伍中後部的山崎大尉非常幸運,槍聲響起的一剎那,經驗豐富的山崎猛然躍下戰馬,連續兩個非常狼狽的翻滾之後,滾進了道路旁的低凹溝槽,厚厚的積雪沒有讓山崎受傷,卻裹了滿頭滿臉遮住了他的視線。

震天的槍聲中,山崎連忙爬了起來,一把擦去臉上的白雪,還沒能開口,他的棗紅色戰馬已經在彈雨中血肉紛飛,高大的駿馬被密集的機槍打得連退幾步,突然人立而起,仰天長嘶,長長的脖子上濺出一片血霧,接著轟然摔倒,「彭」的一聲撞在雪地上急速滑行,激起一片雪花,向剛剛蹲起來的山崎撞去。

又一聲悶哼響起,山崎被愛馬撞飛五六米重重摔下,一發迫擊炮彈隨即呼嘯而至,正好落在山崎原來的地方,一片紅光過後,血肉飛濺,泥血漫天,山崎的戰馬已經毫無蹤影,七八米外被撞得口吐鮮血的山崎依然沒有停止滾動。

驟然遇襲失去指揮的驚恐日軍慌亂之下連連退後,由於密集的迫擊炮彈封鎖了退路,無可奈何的日軍低級指揮官率領部下逃向中間的低凹地形,以便避過敵軍強大的火力打擊,再想辦法組織反擊和突圍。

大多數日軍這一退,終於被兩側高地的機槍火力逼到了低矮的凍結河面上,兩側伏擊陣地後方的迫擊炮群開始向河面進行炮火齊射。

高速奔來距離交火地點僅八百米的騎兵隊伍,聽到驟然響起震得群山回蕩的槍聲,大吃一驚,黑田教官不等偽軍團長郭海青反應過來,猛然勒緊韁繩,用純正的東北話大聲發令:「停止前進——」

訓練有素的騎兵很快停下,黑田造光掉轉馬頭,揮舞著馬鞭策馬奔上右側山包,掏出望遠鏡細細觀察,郭海青和三名日本教官也都策馬上來停在黑田身邊著急西望。

「我的天……伏擊山崎君的是什麼樣的部隊啊……」

郭海青遙望硝煙瀰漫泥雪飛舞的戰場,聽到密集的輕重機槍聲,看到遍地的屍體,終於害怕了,如此強大的火力打擊就是日軍兩個聯隊協同作戰都辦不到,他非常清楚地意識到,山崎大隊完了。

黑田造光突然放下望遠鏡,與身邊幾個日本教官「依依呀呀」吼出一番話,猛然轉向郭海青,幾乎是咬著牙低吼起來:

「郭君,山崎君沒有死,他仍在頑強地倚靠岸邊凹地,指揮兩挺機槍和約為兩個小隊的帝國勇士反擊敵人,現在我要進去協助他撤退,把他安全地帶出來!我不能允許我的老同學、帝國陸軍大學的高材生、我關東軍年輕軍官中的希望之星就此玉碎殉國。我現在只想問你一句,跟不跟我一起去?」

郭海青心中一凜,隨即揚起頭顱,無懼無畏地回答:「能得到黑田君的信任,是我郭海青的榮幸!」

「好!郭君,你是優秀的軍人,你與你的同事們截然不同,此去不死的話,我將親自覲見師團長板本將軍,向他稟報郭君的忠勇和大無畏氣概!」

黑田造光鄭重承諾,率先打馬奔下山坡,邊跑邊用日語高聲發令,三十多名日軍立刻抓起馬槍,義無反顧地跟隨在奮勇直前的黑田身後。

臉色鐵青的郭海青衝下山坡,勒馬高呼:「弟兄們,報效皇軍、報效滿洲的時刻來到了!此戰不死,所有弟兄官升兩級,和老子一起組建一個新的騎兵旅!弟兄們,跟著老子上,殺啊——」

「殺——」

三百餘騎兵拔出的馬刀寒光片片,三百餘鐵騎逐漸加速,轟隆隆的馬蹄聲如悶雷一般,響徹整個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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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三章 冰與火的見證(三)

「八嘎!不要退向河面!回到岸邊尋找掩體,注意拉開距離——」

「回來!河面危險——」

「大尉——轟——」

少尉參謀全力撲倒大聲呼喚的山崎大尉,滯留空中來不及放下的左腿被迫擊炮彈炸得沒了大半截,少尉面孔急速扭曲慘叫一聲暈了過去。

山崎大尉掙扎著爬了起來,緊貼在岸邊雪窩裡,抱緊不省人事的少尉參謀,淒聲呼喚。

帶著一絲熱霧的血箭從少尉斷腿處激射而出,澆得山崎大尉滿身皆是,這樣的情況根本就無法止血,忠勇的少尉沒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山崎大尉怒吼了幾聲,雙眼赤紅牙關緊咬,輕輕放下開始抽搐的少尉,撿起被泥雪埋了大半的指揮刀,猛然舉起,高高揮舞:

「殺給給……機槍反制正前方火力點,擲彈兵鼓起勇氣……對準敵人重機槍陣地,發射——」

西面山崗上,顧長風拿著望遠鏡,緊盯著河岸低凹處揮舞軍刀不斷發布命令的山崎,看到日軍殘部冒著槍林彈雨衝過滑溜溜的冰面,陸續回到河岸,心中對山崎的頑固和冷靜非常讚賞,嘴上說的卻變成了不屑的譏笑:

「他奶奶的!那個小鬼子指揮官命可真大,這麼密集的打擊竟然沒弄死他,讓他把趴在冰面上鬼哭狼嚎的兩百多小日本喊回一半了……振宇?」

「到!」

「迫擊炮營怎麼回事?一尺厚的冰面炸了十幾分鐘竟然沒炸開,這炮是怎麼打的?」顧長風厲聲問道。

「回師座,我估計冰層不止一尺厚,機炮二營連續十幾輪的齊射都沒敲動,屬下已經吩咐他們繼續干,看樣子應該快了,屬下剛才觀察到冰面發生兩次大面積的晃動,再來幾輪齊射,估計能敲開,只要冰面出現一條裂縫,趴在上面的兩百多日軍就徹底完了。」參謀長梁振宇回答。

楊九霄惱火的聲音突然響起:「你們瞧瞧,暫二團三連搞什麼蛾子?十幾挺機槍壓制不住前面日軍的兩門小鋼炮?反而讓人家給轟了個灰頭土臉的,真他娘的窩火!」

眾將一聽連忙調整觀察方向,看到躲在岸邊高坎下的小日本兩具小鋼炮仍在「彭彭」發射,從冒出的硝煙來看,發射頻率著實驚人,至少達到了每分鐘二十發的速度,由於兩具小鋼炮的發射位置極為隱蔽,打出的炮彈又是拋物線的,三連的機槍對他無可奈何,反而被炸啞了,在兩三百米左右的距離上,這種小鋼炮居然比本部配備的迫擊炮更為靈活,更加管用。可大多數弟兄都以為這是日軍的小型迫擊炮,對其參數和具體名稱一無所知,乾脆也和東北軍弟兄一樣稱之為小鋼炮。

顧長風卻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之前安毅曾兩次提醒過他注意,還說最好能弄回幾件送到兵器研究所研究研究,如果確實好用的話就大量生產配備部隊。

幾次惡戰下來,顧長風都特別留意這個叫做「擲彈筒」的玩意兒,但遺憾的是一直沒有繳獲,上一次眼看就能弄到手,卻因日軍援兵迅速到來只能放棄,如今再次看到,豈有再放過的道理?

「谷立信?」

「到!」

顧長風一把拉過跑過來的谷立信,把望遠鏡塞進他手裡:「一點半方向,距離約八百五十米,看到了嗎?」

谷立信端起望遠鏡,點了點頭:「看到了,是擲彈筒!」

「咦,你是怎麼知道的?」顧長風非常驚訝。

「屬下在日本留學期間,日本學友每年都參加軍方舉辦的軍事訓練,他們回來告訴過屬下這種武器,說的挺詳細的,還相互炫耀誰誰打得准,因此屬下就記住了這玩意兒,看樣子發射頻率確實驚人啊!」谷立信快速回答。

顧長風高興地道:「知道就好,此前幾次惡戰都沒搞到這玩意兒,沒想到現在竟碰上了,無心插柳啊……你去,帶我的警衛連,不管用什麼辦法,一定要給老子把那兩件玩意兒弄回來!這是非常重要的任務,辦成了老子給你記功!」

「是!」

谷立信興奮地望向側後的警衛連長,兩人目光碰撞齊齊點頭,咧著嘴樂呵呵地轉身衝下山坡。

倪志強的聲音突然響起:「呀,騎兵!大約有三百五十騎左右……打頭的是十幾個日本鬼子……這些傢伙可真有膽色,竟然給他們硬生生地撞破了第一道封鎖線,只倒下四匹馬,他大爺的,這騎術還真不賴……九哥快看!郭海青那狗娘養的緊跟在日本人身後,騎黑馬那個!」

「來得好!省得咱們費工夫找上門去,這下修平老弟的狙擊手可有事幹了,呵呵!虎頭厲害啊,遲遲不吹衝鋒號,果然等到這股騎兵自投羅網,我先前還以為他們見勢不妙會開溜呢……豹子?豹子跟隨哪個狙擊組?」楊九霄大聲笑起來。

「跟著四十四師狙擊教官丁家虎一起行動,豹子認得郭海青,他定會求丁家虎收拾姓郭的孫子。」倪志強舔了舔嘴唇,非常期待地回答。

吊著只胳膊的特種大隊長齊修平已經放下了望遠鏡,急得來回走動,痛苦不堪,沒能親自上前指揮自己弟兄痛痛快快幹一場,他早已全身癢癢了,走來走去坐立難安,可又不敢和顧長風提,看得周邊一群將校樂得不行。

戰場形勢因三百餘騎兵的加入大為緊張,兩個團的伏擊將士,紛紛掉轉槍口,給予高速衝進戰場的騎兵猛烈打擊,暫一團機炮營長接到觀察手的急報,立刻下達一連串命令,三十二門迫擊炮快速調整射擊方向,不到一分鐘時間,就對來勢洶洶的數百騎兵展開第一輪齊射。

戰場中部頓時火光乍起,硝煙連片,中彈撲倒的戰馬以及被撞得飛上半空的騎兵比比皆是,揮舞馬槍和長刀急速衝鋒的後續騎兵來不及避過前方摔倒的戰馬,引發的劇烈碰撞連連發生,三百米的距離在飛速狂奔的戰馬腳下,轉眼即逝,可衝到固守河岸凹地兩百餘殘存日軍身邊時,三百餘騎兵剩下的已經不到一半。

戰馬減速,馬上日偽官兵大聲高呼,就在準備營救日軍殘部撤退之時,嘹亮的衝鋒號適時吹響,早已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六千餘名將士等的就是這一刻,號聲一起,數千人躍出陣地,齊聲吶喊,猶如潮水一般向戰場中間快速湧去,喊殺聲驚天動地,響徹山谷,震得天地為之震動,烽火為之飄搖。

「山崎君,快上馬——」

黑田造光遊目四顧臉色劇變,策馬奔到山崎身邊,俯下身,將緊握長刀激動得全身顫抖的山崎一把拉上馬背,雙腿用力一夾,發出聲驚人的怒吼,胯下戰馬長嘶一聲,猛然發力,如閃電一般越過河岸一隅高高的雪堆,向東疾速衝去。

其他日軍和偽軍騎兵也有樣學樣,紛紛帶上僥倖存活下來的日軍官兵,揮鞭打馬,緊隨在教官黑田造光身後,快速突圍,偽軍團長郭海青發出一連串如狼嚎般的嚎叫聲,剩下的百餘偽軍騎兵很快策馬追上,高速奔跑中自動分成兩隊,將疲於奔命的三十幾匹承載兩個人的戰馬保護在中間。

奔馳在黑田造光左後側的郭海青,身手果然了得,單手抬起馬槍,連續幹掉沖得最近的三個我軍士兵,毫不猶豫扔下打空子彈的馬槍,飛快拔出長刀,如同野獸般面目猙獰,發出悠長的吶喊聲,眨眼功夫就將整個騎兵大隊護送出三百餘米。

前方負責扎口的伏兵似乎來不及封堵,風馳電掣的駿馬已經迫近封鎖線,郭海青眼中閃現出一絲狂喜,只要再衝出兩百米,整個隊伍就能逃出生天,他也就可以因救援的大功獲得日本人的賞識,陞官發財。

然而,正是這短短的兩百米距離,讓冒著彈雨在震耳欲聾喊殺聲中捨命衝刺的日偽軍騎兵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在七組預先埋伏在兩側的狙擊手精準的打擊下,拉開七十餘米隊形、飛速衝刺的百餘騎兵人仰馬翻,剛剛成型的隊形隨之瓦解,破碎不堪。

右前方兩百餘米粗大的斷木下方,丁家虎目光炯炯神情自若,手指輕輕扣動扳機,一槍就把衝在最前面的黑田造光打得沒了半邊腦袋,駿馬帶著已經只剩下軀幹的黑田,一路向前衝刺,被血水、腦漿濺了滿頭滿臉的山崎大尉悲呼起來,緊抱著黑田的身軀,這一抱立即使他失去平衡摔下馬來。

高速奔跑的戰馬被兩人的重量一帶,沒跑出幾米就在嘶叫中側身摔倒,巨大的衝擊力,將黑田造光和山崎撞飛十餘米開外。

摔得氣暈八素的山崎與黑田分離,他奇跡般地站了起來,捏緊拳頭,如受傷的野獸般發出一陣淒厲的哀嚎,接著原地轉圈,拚命尋找黑田殘缺不全的屍體。

這個時候一騎戰馬閃電而至,馬上的日軍士官探出大半身子,一把將近似瘋狂的山崎拽上馬背,胯下戰馬速度稍減,兩顆子彈同時飛來,一顆鑽進了士官的脖子,將他的頭連同頸椎打得粉碎,另一顆打在尚在半空中的山崎肩膀上,將山崎的碎骨連同大塊皮肉一起打飛,奔馳的戰馬突然摔倒,再次將山崎高高拋起,身後的百餘騎兵在密集的彈雨中,已經只剩下不到一半。

就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一匹戰馬如同黑色閃電般突然加速,一直縮在駿馬腰腹之間的騎士發出一聲巨大的吼聲,猛然翻上馬背,伸出長長的手臂,將高高拋出尚未落地的山崎一抓一帶,迅即穩穩地按在了馬背上,戰馬也隨之長嘶一聲,速度絲毫不減,兩人一騎衝過最後的生死線,絕塵而去,身後僅存的四十餘騎受此鼓舞,一時間信心大振,齊聲吶喊,一舉衝出重重包圍。

山坡上的顧長風看得目瞪口呆,楊九霄急得直跺腳,倪志強漲紅著臉,氣得大聲罵娘,一腳踢飛身前的一大堆雪。

四十餘騎影子全無,激蕩的雪幕尚未落下,顧長風回過神來,情不自禁地歎息道:「真不可思議,沒想到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這個郭海青是個人物啊……這是我平生僅見的最高騎術,如果說有誰能比得上此人的話……不對,我印象中這兩位也就能和此人比拚一下,要說超越估計很困難,我自信自己差這個郭海青一大截!」

「師座的騎術在我安家軍中也是出類拔萃的,怎麼會給郭海青這麼高的評價?師座所說的那兩個人是誰?」梁振宇驚訝地問道。

楊九霄和倪志強聽到這番對話,也強忍心中的失落,凝神傾聽。通過數十天的並肩戰鬥,出身悍匪、名震大江南北的顧長風一身高超騎術他們都領教過了,對比之後認為軍中沒幾個人能比得上顧長風,就連自認為自己騎術一流的楊九霄也對顧長風心悅誠服。此刻顧長風發出如此感歎,確實讓兩人深感意外。

顧長風搖頭一笑,轉向眾弟兄嚴肅地說道:「小弟在騎術上只服兩個人,一個是獨立師師長胡家林,就是咱們常說的鬍子;另一個是原騎一師張承柱大哥麾下愛將,畢業於保定軍校八期騎科,如今在中央軍校高級班進修的騎兵團長簫無兄弟,我曾經和他比試過,輸得口服心服。

「眼前發生的這一幕,讓我無話可說,我有預感這個郭海青的騎術可能比鬍子和簫無兄弟更勝一籌,當然也有可能是槍林彈雨下的生死關頭激發潛能所致,但是經此一戰,我相信郭海青的騎術將會再次突破,更上一層樓,對這我深有體會。如此人才卻甘做漢奸走狗,可惜了、可惜了……」

眾人頗為難受,望向日偽騎兵殘存的四十餘騎消失的東方,一時間無言以對,似乎腳下正在打掃的戰場、以及剛剛取得的殲敵上千的輝煌戰績,也因為郭海青的成功逃出,失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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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一四章 冰與火的見證(四)

戰場打掃完畢,長長的隊伍向西面的菩薩廟開進,一百三十餘匹疲憊的戰馬馱負沉重的繳獲武器,「呲呼呲呼」噴出白霧,行走在隊伍當中。

數百日軍身上質量上乘的黃色冬大衣、大頭皮鞋和寬皮帶,已經到了來不及配發國軍冬裝的獨二師弟兄們身上,行進的隊伍除了踩踏積雪的響聲外,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剛在北面山崗下掩埋了此戰犧牲的兩百二十七名弟兄,心情極為沉重。不過讓每一個官兵都深感自豪的是:所有戰死弟兄都是正面中彈倒下的,被彈片炸死的弟兄們傷口也都在正面或側面。

顧長風信馬由韁,跟隨大隊人馬前行,慢慢走過低緩的山口。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前面馬背上托著的十二具擲彈筒上面。他實在沒想到,如此輕便、如此簡單還沒有瞄準器和腳架的簡單玩意兒,竟然能夠發揮那麼大的威力。

驚訝歸驚訝,顧長風還是看到了這種口徑五十毫米的鋼筒子的難得之處,操作簡單射速驚人是一個,重要的是這種殺傷力不遜於手雷的擲彈筒彌補了炮火與手雷、手榴彈打擊距離中的空白。

火炮和大口徑迫擊炮對二百米內的目標幾乎沒有什麼辦法,手榴彈受到投擲距離的限制,對超出六十米距離的目標也沒有作用,擲彈筒的出現,恰好能彌補這段空白,這也許就是安毅兩次叮囑他弄回些樣品回去研究的原因。

之前顧長風率領弟兄們繳獲了總共十一門日軍火炮,其中四門是關東軍最新配備的九二式步兵炮,這種七口徑的火炮算上防盾,只有六十多公分高,重量出奇的輕,加上防盾和輪子也就四百來斤重,三個弟兄或者一匹普通馱馬都能拉走,可打擊距離幾乎達到三公里,操作簡單,精巧實用。

顧長風在朝陽伏擊戰中尚未注意這種炮,以為日軍的火炮也和自己留在關內的仿德制七五火炮一個樣,但到了喀喇沁突襲戰,弟兄們打掃完戰場準備撤離,把這種九二式火炮拉到他面前才知道,這種火炮的潛在價值,遠遠地超出他的估計,於是其他炮不能帶走的一律炸毀,唯獨只有六十餘發炮彈的四門九二炮被顧長風看成了寶貝,此後一直跟隨部隊移動。

一周前,魯逸軒、顏耀寰、獨二師副師長王毓麟帶著三個師的休整弟兄入關時,顧長風托付他們——無論怎麼辛苦,哪怕把其他幾門七五曲射炮扔掉,也要把四門九二式火炮和剩下的炮彈完好無損地帶給安毅,說不定咱們的兵器研究所能在此炮的基礎上,做得更好。

顧長風身後不遠處,兩匹並行的戰馬上兩個弟兄正在低聲交談。綽號豹子的獨二師特務連連長仍然對郭海青逃走耿耿於懷,剛才因打掃戰場掩埋戰死弟兄沒好意思問,現在他策馬趕上身背狙擊槍、特立獨行的四十四師特種大隊狙擊教官丁家虎,在他身邊埋怨起來:

「丁哥,你是怎麼回事啊你?以你的槍法,剛才要不是瞄準花斑馬上的日本鬼子,郭海青能逃得了嗎?小弟不停求你,你卻鳥都不鳥,想什麼啊你?」

不苟言笑的丁家虎終於開口了:「豹子,我們特種大隊從安司令正式宣佈成立的那一天開始,就有了嚴格的《特種部隊條令》和《狙擊作戰十原則》,各狙擊小組戰前接到的命令是全力狙擊日軍軍官,所以我們必須嚴格遵守,在日軍軍官沒有打完之前,沒有一個弟兄會去打偽軍,當時我瞄準的都是日軍尉官……打掃戰場時你也看見了,一起落馬死在那個日軍中尉懷裡的是一個日軍少尉。

「後來,我得知率眾逃出去的那個偽軍是弟兄們極為痛恨的郭海青,我也很遺憾,但是我不後悔,軍令就是軍令,必須無條件遵守。別生氣了,豹子,等回到關內休整補充,你就知道我們安家軍的習慣了。」

豹子聽到這話,歎了口氣,望向前方長長的隊伍:「要說不生氣那是假的,但小弟能體諒,幾十天來,咱們從兄弟部隊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啊!相比之下,咱們獨二師差得太遠了……」

「別洩氣了,豹子,你的特務連藏龍臥虎,底子都很不錯,只是沒有獲得正規的訓練,所以沒能發揮出應有的戰鬥力。別看我們現在的特種兵表現不錯,讓獨二師弟兄羨慕得不行,但你不知道,在北伐的前兩年還不如你們呢,是安司令和胡師長、尹軍長、顧師長等人兢兢業業不斷總結,是一個個弟兄用血汗甚至性命去實踐,才有了今天的規模,才有了嚴格科學的訓練手段和各種完善的軍令。

「相信我,你們只要經過一年的正規訓練,也能達到我們四十四師特種大隊的水平。」丁家虎是個面冷心熱的人,良好的修養,使得他對戰友非常尊重。

豹子笑著點了點頭:「要是能有你們一半水平,小弟就心滿意足了……丁哥,聽你說話透著學問,不像咱們這些大老粗張口就是粗話,丁哥的一口北京話非常地道,是直隸人吧?黃埔畢業還是司令的士官學校畢業?」
丁家虎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我是川人,祖籍四川綿陽,在燕京大學學了三年多地質學,九一八之後看到東北軍這麼窩囊,一氣之下跑到南昌安司令的士官學校徵募處從軍,在士官學校訓練不到一個月便被抽調到尹繼南將軍的十六師,當年軍內比武獲得射擊第一,進了十六師特種大隊,開往川南之後調到士官學校射擊專業任教官,在去年秋季的全軍大比武中被顧長官看中,於是就到四十四師擔任上尉分隊長兼狙擊教官,朝陽戰役我因率領狙擊分隊各小組射殺日偽軍各級指揮官七十餘人受嘉獎,軍委給你們獨二師的嘉獎令到來那天,我也積功晉陞少校軍銜。等回到關內,說不定我會被派去你們獨二師當教官。」

「乖乖……」

豹子吐了吐舌頭,丁家虎的神槍他今天算是領教了,當時丁家虎在半分鐘之內連續打爆四名日軍軍官頭顱的絕技,就讓豹子很長時間說不出話來。

即將到達菩薩廟的時候,一匹駿馬越過隊伍快速衝來,通信科長高雲林在顧長風前方飛身下馬:「師座,總部急電!」

顧長風勒住馬脫下手套,接過電文一看,臉色大變:「振宇,此地不能久留了,傳我命令:全體開進菩薩廟,立即埋鍋造飯,兩小時內做好出發準備,搗毀一切繳獲輜重,將所有彈藥配發到每個官兵手裡,隨時準備戰鬥!」

「是!」

梁振宇毫不遲疑打馬離去。

顧長風拍馬靠近非常驚訝的楊九霄,遞上電文,楊九霄看完也大吃一驚,接著勃然大怒:「我操你祖宗的湯玉麟!我操你祖宗董馥庭……」

二月二十七日,也就是顧長風、楊九霄部取得四官營子伏擊戰大捷的當天上午,日軍突然發起全線侵略戰爭,東北軍萬福麟第四軍團的孫德荃、繆澄流、丁喜春、劉香九旅與大規模進攻的南路日軍激戰於凌南;孫殿英作為第六軍團總指揮,率部火速馳援赤峰,堵御北路七萬日偽軍的快速攻擊;中路的湯玉麟所部董馥庭師卻不戰而潰,沒等日軍第八師團等部發起進攻就全線撤退,日軍精神大振,狂追不捨,不到三個半小時便完全佔領了空無一兵的凌源城,聞風喪膽士氣全無的董馥庭師又四個步兵團此時早已向南潰逃。

日軍見狀怎麼不喜形於色?中路司令官西義一緊急請示關東軍司令部並獲得首肯後,立即下達「一鼓作氣奮勇前進」的命令,第八師團第十六旅團長川旅團、第七獨立混成旅團石川旅團、騎兵第二十六聯隊兵分三路,馬不停蹄發起追擊,攻向承德的最後一道屏障——平泉。

如此一來,顧長風部近萬將士突然陷入四面合圍之中,北面的朝陽、東面的喀喇沁、南面的建昌至佛爺洞、西面的平泉已經和即將被敵軍重兵佔據。

剛剛殲滅了日軍山崎大隊和偽軍騎一團一千五百餘人的顧長風部處境極其危險,早已連遭重擊無比憤怒、對安家軍和楊九霄部深惡痛絕的日本關東軍,絕對不會放棄這個絕佳的圍殲機會,退路盡失的顧長風和九千六百餘將士即將迎來巨大考驗。

下午三點四十分,關東軍錦州前線司令部。

日軍眾將佐以無比驕傲、萬分自豪的心情站立在大型地圖前,在參謀長小磯國昭難以抑制興奮之情的通報聲中,笑顏綻放。

僅僅半日的全線進攻,就取得了兩個月來無法取得的巨大進展,特別是西義一指揮的中路軍表現優異,戰績輝煌,僅用八個小時就連續佔領建平、凌源兩個戰略要地,數萬將士挺進距離達到了驚人的六十七公里,這一鼓舞人心的戰績,令關東軍將佐們頓感豪情萬丈。

小磯國昭話音一轉,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手中指揮棒停在半空好一會兒,突然重重指在朝陽、喀喇沁、建昌、平泉的中間位置:

「諸君,根據前線各部急報,以及飛機偵察顯示,今日凌晨突然向滿洲軍騎兵旅第一團發起偷襲、再以此為誘餌設立埋伏,近乎全殲第六師團山崎大隊的安家軍一個主力師,如今就處在我包圍圈之中。

「五十天來,中國軍隊中唯一擁有反擊能力的就是我們面對的這部強敵,他們先後在朝陽一線、喀喇沁一線方圓一百五十平方公里的地方,以偷襲、突襲、埋伏、聲東擊西等手段,利用他們不惜一切苦心裝備的各種先進武器,配備超出任何常識的大量迫擊炮,一一擊敗了我第七獨立混成旅團、第八師團、第六師團、獨立騎兵聯隊、直屬工兵大隊、滿洲軍兩個師旅等部隊,為我軍南下設置了巨大障礙,嚴重損害了我大日本帝國陸軍、特別是我英勇的關東軍的聲譽。

「基於此,經請示參謀總部同意,在武籐將軍的命令和親自指揮下,我關東軍中路、南路各抽調一個旅團,以及滿洲軍三個步兵旅、兩個騎兵團,以最快的速度,立即開始對該部敵軍展開包圍,三十六小時之內,必須將該部敵軍全部殲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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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7 0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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