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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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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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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8 00:28:00
第七六五章 全方位反擊(五)

    寒風陣陣襲來,土質跑道上陣陣黃色塵土,有如霧靄般升騰瀰漫,放眼望去,到處是迷濛一片,數十米外的景致都難以看清楚。

    泰安機場原本是張宗昌所建,張宗昌的直魯聯軍在鼎盛時期,擁有四十多架各式飛機,其中的八架就駐紮在此地,張宗昌戰敗逃離山東後,機場被國民革命軍第一集團軍所佔據,中原大戰前期,又換成了韓復渠的第六軍管轄,韓復渠把繳獲的七架飛機編成一個航空隊駐紮於此,接下來的中原大戰中,該機場多次遭受馮玉祥、閻錫山聯軍的飛機轟炸。

    中原大戰結束後,韓復渠被南京中央政府任命為山東省主席,信心百倍的韓復渠著實狠狠地修了一把機場,並將航空部隊納入自己的展重點,無奈平整夯實完機場地面後,窘迫……的財政狀況大大制約了韓復渠的展大計,原本計劃鋪設的水泥跑道無力開工,計劃中的四十架飛機也變成了如今的十一架,而且大多都停在濟南機場,簡易的泰安機場只能充做臨時起降的輔助機場,要不是機場周圍的岱村鄉親有養羊習慣,恐怕現在機場跑道上全都長滿了野草。

    下午四點半,韓復渠乘坐四節車廂的專列從濟南趕到泰安,提前接到命令的當地守備團和憲兵隊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泰安城裡城外,到處都是巡邏官兵,唯有東南面的機場不動聲色地進行了警戒。

    出於保密原因,憲兵隊一個中隊的官兵換上了老百姓的服裝,將整個機場內的放羊娃、打草的孩子和所有閒雜人員全都清退,韓復渠的車隊到來時,跑道上仍有十幾隻羊在放羊娃和憲兵的追逐下,驚慌失措,到處亂跑。

    「這群孬蛋,這麼大的事情竟然辦得這麼窩囊。」下車的韓復渠望著跑道上唯呀鬼叫趕羊的官兵,忍不住罵出聲來。

    亦步亦趨的守備團長連忙上前:「就好、就好!大帥這邊請,原本那棟平房全都是屎尿。下不去腳,卑職重新搭了個亭子。請大帥移步。」

    韓復渠望了一眼側前方用木板和方料搭建的亭子,感覺方方正正頗合心意,搖頭一笑說聲快點清場就走向亭子,登上一尺高的平台,來到正中主位大馬金刀地坐下。接過守備團長雙手奉上的香茗。滿意地讚了幾句,露出一副親切笑容,詢問守備團長泰安的情況,末了掏出衣袋裡的純金懷表打開看了一眼時間,轉向身邊的師爺兼少將高參青天鑒,指指前方大風刮起的漫天塵霧,問道:「青先生,這個鬼天氣飛機能降落嗎?」

    道人出身的棄天鑒半閉著雙眼,用修長的手指輕捻下巴整齊的山羊鬍子,沉吟片刻,不緊不慢地道來:

    「據說,去年下半年中央派出赴歐美考察團,向德國和美國購買了一批新式飛機,向英國購買了四艘戰艦,轉眼一年時間過去,這些東西也該到了,其中有一種德國造的大飛機能裝二十六個人,飛行極為平穩,了不得啊!要是那種飛機的話,估計在這種天氣降落不成問題。

    另一旁的參謀長張領轉過腦袋:「大帥,這種飛機叫容克,聽說有兩個動機的機型。也有三個動機的機型。」

    「扯蛋!兩個動機還行,左右翅膀各安一個,三個動機就不對稱了,怎麼還能飛起來啊?」韓復渠不相信。

    張領連忙解釋:「確有其事,屬下見過德國人的宣傳海報。真的有三個動機的機型,兩邊各一個,剩下一個裝在飛機正前方的鼻子上,聽說這種飛機運力驚人,速度也快,飛得還穩當很多。」

    韓復渠摘下軍帽撓撓頭:「他娘的,這年頭還真有這等怪事,,換老子肯定不買,鼻子上裝個動機,多彆扭?就像釘個蒼螟似的,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張領笑完接著說道:「還別說,德國人製造的東西就是好,泓滬抗戰期間。安家軍的一架轟炸機利用晨光偷襲,成功炸毀日本人的一艘驅逐艦。就是這種飛機改裝的,能攜帶一噸半航空炸彈,裝人的話不帶四個機師,至少也能裝十七人。

    「九月份屬下到南京開會,聽軍委的朋友說,航空署和郵政部從德國定購的八架容克運輸機6續到貨,同期到達的還有安家軍的十二架各式飛機,其中就有最新改裝的容克大飛機四架,比航空署購買的還要多。嘖嘖,這個安毅,真有錢啊!上次在南京喝酒的時候,據軍政部曹次長介紹,安毅有兩架全國最好的運輸機,通常是一架停在南昌,一架停在南京,他不用的時候,軍委那些部長次長誰求他到名下,基本上都能得到滿足,飛廣州、飛武漢、飛洛陽,最遠飛到過蘭州,安毅都大方相借,而且一分油錢都不要,獲得了不少人緣,連曹次長在這點上都感謝他。」

    韓復渠笑著揮了揮手:「去球!中原大戰時在豫南戰場,他曹浩森被安毅小子的第五軍團打得丟盔卸甲,潰不成軍,丟了河口丟那州,丟了那州丟南陽,暴後怕馮大帥砍他腦袋,嚇得連夜投奔蔣委員長去了,呵呵!他老曹要是不誇獎安毅了得,這張老臉往哪兒放?」

    周邊將校聽了捧腹不已。弗復渠也洋洋自得,又聊了一會兒,青天鑒突然舉起手:「諸位請安靜,聽到聲音了嗎?正南方,估計是飛機到了。」

    張領等人一聽,紛紛站起,韓復渠皺眉凹叩葡面天際,不會兒就看到架銀白的飛機身影,噴塗匿」天白日徽的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旋兩圈,最後在西面的天空上調整好姿態,從西向東對準跑道緩緩降落,只見飛機在西端跑道盡頭穩穩著地,激起漫天黃土,快衝來。度越來越慢,身軀越來越大,掠過韓復渠等人正前方的跑道時,機身上的凹舊的編號和飛狐圖案清晰可見。

    韓復渠望著東面跑道盡頭緩緩調轉方向的飛機。低聲向身邊的參謀長張領說道:「機身可真夠大的,兩幅螺旋槳,估計就是你說的德國運輸機。」

    張領連忙湊近韓復渠:「正是!大帥,看到機身上那個,長著翅膀的狐狸圖案沒有?這可是安次長航空大隊的專用圖標啊!看來這回準備接走的情報員,肯定是參謀本部第二廳的,否則請不動安毅的飛機。」

    「走,看看去,不知道是誰同機到來,蔣委員長親自致電,來人肯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咱們可不能怠慢了欽差大臣。」韓復渠說完,抬起步子跳下平台,率先迎上已經緩緩停在正前方跑道上的飛機。

    韓復渠料想的不錯,第一個從飛機上下來的,就是他熟悉的參謀二廳廳長劉光中將。

    當年蔣桂大戰。已經與馮玉祥貌合神離急於自立的韓復渠第一次到漢口覲見蔣介石。陪同之人正是劉光,而且當初蔣介石贈送給韓復渠二十萬軍餉,也是劉光代為轉交的,因此韓復渠看到老朋友非常高興,心裡也對蔣介石選人暗自讚歎。

    兩人親熱地見面。相互介紹隨從完畢,登上平台的劉光四下掃視一眼,低聲問道:「向方兄,我們的情報員到來沒有?」

    「快了,快了,半個時辰前小弟的警衛團團長已經從萊蕪打來電報,攔下了那輛福特卡車,車上人出示的證件是參謀本部的,從萊蕪到這兒只有五十公里路程,估計很快就會到。」韓復渠說完。熱情地招呼劉光坐下喝茶。

    焦慮地等待了十多分鐘,韓復渠麾下急報警衛團已經護送那輛福特卡車開到了城東的燕家莊。

    韓復渠一聽。立刻站了起來,親熱地拉著劉光的手走下平台,不一會兒就看到三輛卡車駛入機場東入口,一路揚起漫天灰塵飛馳而來。韓復渠的警衛團長親自站在第一輛車的腳踏板上,威風凜凜,顯得格外的盡職盡責。

    三輛卡車駛到飛機後側尚未停穩,劉光身後的一名黑臉中校已經大步走向中間的福特卡車,與車廂上飛身跳下的夏雨凌敬了個禮,立即上前緊緊握手,低聲交談幾句,轉身向劉光重重點頭。

    劉光如釋重負般略出口氣,揮了揮手便轉向韓復渠:「感謝向方兄鼎力相助,小弟回去後定會將向方兄的深情厚誼及時稟報委座!」

    「好說、好說!大家都是兄弟,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哈哈。」

    韓復渠和他的一干將校看到飛機上跳下數名身穿迷彩軍服的大漢快跑到福特卡車尾部,其中兩個接住車廂上遞下的被綁成粽子般看不見面目的身軀,跑向機艙門,另外幾個和黑臉中校一起,攙扶著全身骯髒的三個人快步跑向機艙,轉眼間就全都進入機艙不再出來,那輛放下人的福特卡車招呼也不打一個」很快起動,掉了個頭開向東面老路,駛出機場。

    所有這一連串的動作在半分鐘不到的時間裡便完成了。看得韓復渠和他的麾下將校驚愕不已。

    韓復渠疑惑的轉向劉光:「劉兄,這這,,怎麼回事啊?」

    「向方兄,時間緊急小弟得立即趕回南京去。此事極為慎重,涉及到我軍最高軍事機密,沒有委座授權,誰也不敢詢問。請恕小弟現在無法告知,相信不久向方兄就會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此番有勞向方兄,下次見面。小弟定會重重致謝!」劉光歉意地笑道。

    弗復渠又是一呆:「呀,你就這麼走了?」

    「沒辦法,軍令如山啊!懇請向方兄多多海涵!」

    劉光立正敬了個禮,緊握韓復渠的手,連連道歉,再向周邊將校敬了個環禮,便帶領副官匆匆走向機艙門,很快登上飛機關閉艙門,碩大的銀色運輸機徐徐啟動,不一會兒就風馳電掣地衝向跑道盡頭,騰空而起,攀升數百米後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飛向南方。

    韓復渠望著天際越來越小的飛機,頗為惱火:「怎麼回事?啥也不說轉頭就走,太不夠意思了吧?」

    一直在密切注意整個過程的青天鑒長歎一聲:「大帥,此事非比尋常啊!看這架勢,肯定是二廳的情報人員劫持到了一個重量級人物,否則不會如此匆匆忙忙來了就走。大帥請勿生氣,你想想看,能讓蔣委員長半夜給你來急電的事情,會是小事嗎?聽劉廳長剛才幾句話,他也是身不由己,估計我們很快就能得知真相。」

    韓復渠皺起濃眉。眼珠急轉動幾圈,果斷吩咐:「來人!」

    「立刻追上才才離去的那輛卡車,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是!」

    半小時後,憲兵副司令訕訕來報:那輛卡車被遺棄在東面七公里的南河口,車上空無一人,檢查幾遍,什麼有價值的線索也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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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六章 全方位反擊(六)

僅僅兩天時間,日軍和偽滿政府安插在北平、天津,以及整個華北地區重要市縣的三十四個情報站,均遭到中國軍方隱蔽而迅猛的打擊,安毅的北方情報總部取得了驕人戰績,擊斃漢奸、間諜六十一名,秘密綁架二十餘名,燒燬敵情報站十三處,搜繳中小型電台七部,密電碼三冊,所有俘虜均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成功送抵位於保定的前進兵站。其中最大的一條魚、天津特務機關情報課中佐副課長吉野康夫在秘密視察青島期間落網,已被順利押解南京特別監獄,接受參謀本部第四廳和中央黨部黨務調查局的聯合審訊。

十一月十三日下午五點四十分,少帥乘坐專機,飛抵北平南苑機場,登上專車沒有返回城中帥府,而是直接驅車趕赴碭山溫泉中央政府行館。

少帥在主樓大門口下車,與等候在台階下的安毅、黃紹竑等人相互敬禮,寒暄兩句一同進入樓內,上到二樓的指揮廳,提前到來的輔帥張作相、衛戍司令於學忠、機要處長劉鳴九、政訓處長潘天才看到少帥,齊齊起立敬禮。

少帥匆匆回了個禮,走到長桌東面中間位置坐下,沒等身邊眾將坐下,就望向對面的安毅,複雜的目光中有感激有欣喜也有擔憂:「感謝特派員在此次打擊北平日偽間諜行動中給我軍及時提供的寶貴情報,只是不知我軍叛徒盤屹峰,是否已經被軍委情報人員抓獲?」

安毅坐下點點頭:「回少帥,盤屹峰確實在廊坊被我情報人員秘密抓捕,為保密起見,行動小組將盤屹峰和他的兩個副手送到了保定,就關押在少帥幫助我軍後勤部門弄到的那個鴻達貨場裡。

「不過在實施抓捕之前,我們並不知道此人就是臭名昭著的東北軍叛徒、偽滿軍隊司令部的新任情報處長,將其三人連同廊坊長森洋行的日本掌櫃一起抓走,在昨夜的突擊審訊中才得知其真實身份,為了不洩露消息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小弟除了告知輔帥一人之外,沒有向其他人透露,還請少帥海涵!如果少帥要人,小弟立刻通知保定兵站把人送過來。」

張作相苦笑一下,低聲告訴少帥:「在昨日凌晨進行的統一行動中,我們一共抓到二百八十餘名日偽奸細,徹底搜查了二十一處地方,數小時後鳴九向我急報,咱們的兩套無線通信密碼全都被人家搞到了,所以給你發去的電報什麼也不敢說。」

少帥臉色鐵青眼含怒色,好一會兒才按下心中的憤怒與羞愧,點點頭對安毅露出個感激的笑容:

「有勞特派員了,盤屹峰原是家父的副官處副處長,掌握我軍大量機密,此人叛變之前擔任我瀋陽衛戍司令部少將副司令,九一八當天他扔下衛戍部隊逃出瀋陽,帶走大量機密文件接著就失去蹤影,我軍各部反覆聯絡全力尋找均無法得知其下落,忙碌一個半月後才得知,此人早在九一八之前已經投靠日寇,九一八的次日,他竟然勾結日寇,秘密殺害了六百餘名不願賣身求榮的衛戍部隊和我軍情報部門的官兵,就連其中十幾位擔任要職的弟兄家裡人也沒放過,欠下的血債罄竹難書啊!」

安毅難過地點點頭:「小弟這就命令保定將人送過來。」

「不!留在那兒安全些,為以防萬一,還是讓我派專人專車前去帶回來。」少帥急切的心情可見一斑。

安毅欣然同意,眾人隨即討論接下來的行動安排、情報通告匯總、情報分析等等具體事宜。

兩個半小時後,會議散去,黃紹竑由於需要將會議內容急報蔣委員長,婉言謝拒了少帥共進晚餐的邀請,安毅知道少帥有很多問題要和自己商量,因此帶上沈鳳道,跟隨少帥一起返回城中帥府。

簡單的晚餐過後,少帥和安毅來到書房,少帥將此去漢口與蔣委員長會面的情況簡要做了通報,安毅也將此次突然發起搜捕行動的原因、目的詳細告知少帥,並為自己的幾個秘密抓捕行動沒有通知東北軍向少帥致歉,並說明這麼做的理由,而這些理由中最堂而皇之的是,安毅指揮秘密抓捕的對象,幾乎都與本月八日中央黨部特派員的遇刺有關。

少帥大度地笑了笑表示能夠理解,心裡卻對中央情報部門在華北伸出這麼長的手、擁有這麼強大的秘密力量甚為忌憚,直到這個時候,少帥和東北軍上下都不知道吉野康夫已經被押解南京,否則不知驚訝和擔憂到何種程度才是。

「漢卿兄,審訊結果很快就會陸續送來,小弟主管的參謀本部第四廳也將在明天上午派來一個無線電偵測破譯小組,協助我們一起對日偽無線電通信進行監測。另外,小弟得提前告知漢卿兄,五天之內,川南二十四軍新編防空旅將會以獨立師獨立旅的名義,乘專列開到保定,秘密進駐鐵路邊的那個前進兵站,因此懇請漢卿兄多多幫忙,再調一個團的弟兄協助外圍警戒。」安毅低聲要求。

「防空旅?賢弟新編的專業部隊?」少帥感興趣地問道。

安毅點點頭:「是,也可稱之為防空高炮旅,這支部隊是小弟在淞滬戰場上小規模實驗之後確定擴編的,在空中力量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只能靠地面防空力量了。全旅分兩個團,共有六十四輛裝備瑞典二機關炮的改裝炮車,四十八輛輔助運輸車,每團還配備一個擔任安全警戒的步兵營、一個工兵連、一個無線電通信偵測連和一個輜重連,官兵總人數三千八百餘人。這次敘府航校估計會派出防空專業第一期兩百學員隨軍見習,總人數約為四千人左右。」

張學良非常羨慕地問道:「賢弟總是走在別人的前頭啊!等到來之後,能否陪愚兄去看看?」

「沒問題,要是漢卿兄同意,小弟還想從敘府航校和湘西的西南航校各抽調一個航空中隊前來參戰,讓兩所學校即將畢業的學員們親自感受一下空戰,算是考試吧。」安毅笑道。

少帥搖了搖頭:「這個考試未免太嚴苛了,得拿性命來搏啊!對了,有一事需要和賢弟商量,此次覲見委座,交談中委座拿出一份山海關防禦建議書,顯然對山海關一線的防務非常重視。愚兄一看就知道是賢弟的傑作,好在之前賢弟專門就此與愚兄一起探討過,愚兄也為此急召鑄戈兄(何柱國)詳細商議,並轉述了賢弟的意見,因此委座問起來不至於手忙腳亂。但是目前情況並沒有多大改善,原因是計劃中大量防禦工事的修建沒有保障,人力和工具都不成問題,但是鋼材和水泥卻極為緊缺,有錢都買不到啊!想必賢弟也知道,華北屈指可數的幾個中小型鋼鐵廠都在唐山和天津,而且全都是日本人控制,咱們怎麼可能買得到?還有水泥,之前也與鋼材一樣大多依靠東北三省供應,如今全都被日本人霸佔了,鑄戈兄這段日子急得蹦蹦跳啊!」

安毅沉思片刻:「聽說唐山那個由國人開辦的水泥廠規模不小,年初剛剛鋪設四公里的鐵路專線,二期工程正要上馬,建材這些都是現成的,距離山海關也近。」

少帥從安毅頗有深意的笑容中體會到其中深層意思,站起來走動片刻,終於點點頭:「好!不管了,哪怕得罪芝泉(段祺瑞字)前輩也得干!國難當頭,為了守土保國,愚兄不得不狠下心來,水泥咱們照價給錢,鐵軌、鋼材和那些柱子拆了可以重建,回頭愚兄就發份密令,讓鑄戈兄去辦吧。」

安毅樂了,少帥見安毅笑成這樣,也忍不住哈哈一笑,坐下來拿起安毅面前的煙盒,抽出一支緩緩放到嘴上:

「說實話,愚兄近來財政拮據空前緊張,要不是賢弟帶來委座慷慨贈送的五百萬,恐怕麾下二十餘萬弟兄吃飯都會成問題,當初汪兆銘就拿這事擠兌愚兄,弄得愚兄進退維谷羞愧難耐,差點兒就撒手不幹了。再一個,我軍防區寬廣,東至海濱南至冀豫交界,西接百川將軍的山西,北連綏遠察哈爾,兵力非常緊張,動一動都是錢。因此,要是賢弟方便的話,自己派出一個團進駐保定負責防務吧,保定那個守備團是我軍二線部隊,基本上都是新兵沒什麼經驗,再從別的地方抽調一時也難以解決,賢弟的保定兵站如此重要,乾脆用自己的嫡系精銳守著,豈不是更放心些?不要有什麼顧慮,民政這一塊很快就要交給中央了,咱們再管也管不出多少名堂來,要是賢弟同意的話,我把保定火車站和鐵路沿線的防務權、管轄權暫時都交給賢弟,打完這仗再說以後的事,保定守備團只管城裡和十里八鄉的防務、稅務即可。」

「太感謝了!」安毅站起來給少帥點煙以表謝意。

少帥又是一笑,點燃煙吸了兩口:「下午在會上,輔帥提起遼南日軍的異動,愚兄看到賢弟一直沒有開口,而季寬兄兩次望向賢弟似乎是徵求意見,但後來你們倆都沒有說,是不是賢弟已經掌握了這個情況,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安毅收起笑容,嚴肅地問道:「兄長記得楊九霄、佟志強的東北抗日支隊嗎?」

少帥一愣,盯著安毅的眼睛好一會兒:「這兩人原來都是愚兄的部下,九一八之後被打散,楊九霄在結義兄弟遇難之後,收攏了離散的數百弟兄,一年來在遼南、遼西各縣鎮神出鬼沒,以游擊戰法不斷炸毀鐵路,襲擊日偽軍,以鐵血的手段和先進的裝備一躍而成為各路抗日武裝中的佼佼者,傳言該部兵力已達四千人之多,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弄到大批武器彈藥和軍費,而且戰法靈活,消息靈通,連馬占山和蘇炳文都羨慕他們的實力,輔帥三次派出副官前往聯繫,他們都不願意歸建,愚兄在九月底又派出麾下機要副處長李寒松前去聯絡,希望他們回來,給他們留下一個師的編制和番號,可是楊九霄也不顧與李寒松之間結義兄弟的情分,二話沒說就拒絕了……賢弟,你不會是有事瞞著愚兄吧?」

安毅歉意一笑:「小弟不敢隱瞞兄長,楊九霄的幕後支持者正是小弟,他們的經費和武器裝備一直是小弟支持的。說來話長,今年初小弟在淞滬前線,一批東北來的大學生強烈要求加入小弟的部隊,被拒絕後一個個哭得滿臉的鼻涕眼淚,賴在小弟的前線指揮部,怎麼趕也不走,賭咒發誓一定要從軍,一定要打回老家去。小弟被他們的赤誠所感動,就說只要你們有種回到東北抗日,我就給你們提供武器彈藥和經費,結果他們咬著牙答應了,很快回到東北加入到楊九霄當時的抗日小隊。

「小弟當時也沒太在意,但是當著名的十里河鐵路橋爆炸案傳到小弟耳裡之後,小弟被感動了,於是請示軍委同意後,開始對他們進行大規模援助和扶持,沒想到他們能創出今天這個局面和名聲。前幾天他們中的一個聽說小弟在北平就摸來了,見面之後相處甚歡,表示願意服從小弟的指揮,全力協助東北軍弟兄對日發起更猛烈的打擊。由於兄長南下沒回來,小弟擔心輔帥他們誤會也就不敢提,今天正式向兄長匯報此事,如果兄長也看重他們的話,小弟願意幫助從中說和,讓他們重新加入東北軍序列。」

少帥臉色陰晴不定,最後感激地拍拍安毅的手,連聲歎氣:「謝謝賢弟了,時過境遷,很多東西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一切聽天由命吧……賢弟,你專門提起此事,定是有了通盤考慮,和愚兄說說吧。」

安毅點點頭,輕輕拉著少帥走到牆上掛著的東北行政地圖前:「兄長請看,下午輔帥說的是錦西一線日軍增兵的動向,結論是日軍很可能在半個月之內犯我平泉、承德一線,進而揮師入關,西線是進攻我多倫至綏遠、察哈爾一線,最後重兵壓迫張家口和晉北。小弟同意輔帥的分析,而且確信日軍很可能提前展開大規模的突然進攻,目前從情報上反應的日軍頻繁調動和四個師團緩緩南移,就是有力的證明。因此,小弟想請兄長盡快聯繫到馬占山、蘇炳文等將軍,也只有兄長能叫得動東北各路英雄,想方設法說服各路抗日武裝立即向日軍展開全方位的襲擊,為我東北軍將士和中央軍幾個師爭取到佈置的寶貴時間。出錢出武器都無所謂,由小弟一力承擔,兄長只需調給小弟三列專列往返南北就行。」

少帥點點頭沉思片刻:「我答應,但是恐怕難以說服各路英雄,自從我軍誤判形勢退出東北後,說話已沒原先好使了!」

「沒關係,不如這樣…….」安毅附在少帥耳邊一陣低語。

少帥聽完無比震驚,想來想去,最後抬起手撫摸地圖,手指停在北票城那一點上:「來人——」

「到!」

「有請輔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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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七章 全方位反擊(七)

安毅對少帥有所隱瞞,但所說的與之聯絡的東北籍學子倒是確有其事,楊九霄拉起的四千人抗日支隊中,確實擁有數十餘名年輕的東北籍學子畢業於當時位於老南昌的中央陸軍士官學校速成班,而且還有一個從獨立師和川南駐軍秘密抽調出的人數為八人的參謀小組,承擔著協助楊九霄制定作戰計劃,組建和訓練教導隊的艱巨任務。

遼西的朝陽地區,層巒疊嶂丘陵起伏,峽谷相間溝壑縱橫,只有小塊山間平地和沿河沖積平原,素來便有「七山一水二分田」之稱,山地丘陵縱橫交錯,森林覆蓋溪流眾多,地形極為複雜,易守難攻,因此,隸屬於南京中央軍委參謀本部第四廳的北方縱隊楊九霄支隊的大本營,就駐紮在朝陽正南偏西二十二公里的石佛頭溝這片群山之中。

十二月中旬,山溪已經結凍,連續下了三天的中雪,將天地染成了一片白色,唯有勁風襲來雪花紛紛掉落的斑駁突兀山體和皚皚白雪下深色的密林間隙,能讓人分出高低遠近的層次感。曲折迴旋的山凹深溝兩側,一排排用兩層粗大原木搭建而成的木屋盡被皚皚白雪所覆蓋,低矮的廊簷懸掛著一條條晶瑩的冰凌,要不是升起的裊裊炊煙,哪怕距離百米之外,也無法發現這些半掩在山體和密林邊沿的眾多低矮建築。

地勢相對較高的一座寬大低矮的木屋裡,用鐵皮油桶改制而成的爐子柴火燒得正旺,火焰上方黑乎乎的大銅壺,正在冒出吱吱蒸汽,七八個或戴著狗皮帽、或光著腦袋瓜的漢子圍坐在一張簡單結實的長桌周圍,一個個鬍子拉碴身體壯實,對著桌面上寫著密密麻麻文字和符號的兩張地圖,展開激烈討論,唯有身披狼皮長襖的支隊長楊九霄坐在一截粗大的樹墩上,「吧嗒吧嗒」吸著煙斗,身體前屈,右手搭著下巴,凝視地圖一言不發。

楊九霄非常佩服素未謀面的上級主官第四廳副廳長趙瑞制定的兩個作戰計劃,今日中午支隊年輕的情報參謀徐嶧德從北平返回,帶來的消息讓楊九霄和支隊弟兄們興奮不已。

肄業於東北大學理工科的情報參謀徐嶧德在北平站弟兄的安排下,親自見到了本部最高長官安毅、參謀長兼副廳長趙瑞、情報處長劉卿、政訓處長展到、軍需處長張揚等將軍,在一起座談了一個多小時才領命而歸。

徐嶧德將整個會見過程說出來時,弟兄們一個個圓睜雙目無比羨慕,最讓弟兄們驚訝和感到佩服的是,趙瑞長官親手交給徐嶧德的兩幅地圖和作戰計劃完善而又巧妙,支隊參謀長佟志強看完後非常感歎地說:自己就是學一輩子恐怕也達不到這等水平。

更讓楊九霄和一眾弟兄們感慨的是,安毅和一群長官並沒有下達死命令,而是非常客氣地說,兩個作戰計劃和兩幅地圖只是給支隊弟兄們做個參考,具體怎麼打,還得由弟兄們根據實際情況自行決定,並反覆詢問經費夠不夠需要什麼儘管說。

上峰的謙遜和體諒,令楊九霄和弟兄們非常感動,都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打一場漂亮仗,報效國家、民族和長官賞識的同時,也給自己長長臉。

一壺煙抽完,楊九霄直起身子,掐滅煙絲,將煙斗塞進褲腰後,再一次把手伸進狼皮襖裡,撫摸腰間的精製牛皮槍套,久久不願鬆手,裡面的那支鑲嵌象牙柄、雕刻著一隻漂亮飛狐圖案的軍用手槍,是安毅當面從自己腰間解下來叫徐嶧德代為轉送楊九霄的,弟兄們見到此槍的第一眼,都眼紅心熱愛不釋手,從楊九霄那裡借去把玩了很久,楊九霄本人更是血脈噴張激動不已,他知道這支佩槍的份量有多重,知道其中包含的又是什麼。

來自胡家林獨立師後進入士官學校深造畢業的衡水籍作戰科長倪顯榮看到討論得差不多了,擺了擺手,示意弟兄們安靜下來:

「看來意見基本上統一了,大部分弟兄選擇實施第二套方案,我也覺得第二套方案更適合目前的情況。首先,在短短兩天時間裡,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日本關東軍第七獨立旅團的一個步兵中隊和一個炮兵中隊突然開到朝陽,加上原先駐紮的張海鵬偽軍一個加強營,兵力已達九百餘人,是塊非常難啃的硬骨頭。但是我想提醒一點,要打的話咱們必須得抓住時機,否則第七獨立旅團的十三聯隊很快便會開到朝陽來,到時候再打就不容易了。上峰選擇這個時機動手,肯定是經過反覆考慮的,正像作戰計劃裡說的那樣,如果這一仗打好了,能把義縣的日軍第七獨立旅團全都吸引過來,甚至能對錦州的關東軍第十二師團產生很大威脅,日寇不打掉咱們這把不斷從側背捅出去的刀子,就無法專心南下,向西挺進也會時刻擔心遭受到咱們的襲擊,這樣就起到了牽制敵軍的作用。

「再者,由於駐紮在大黑山地區的共產黨巴彥游擊縱隊近來不斷襲擊朝陽以西、以北各地的日偽軍運輸車隊,特別是四天前的凌晨攻打大板鎮日軍中轉兵站的行動,已經讓日偽軍損失不輕惱羞成怒,北票城裡的一個日軍大隊和偽軍一個團已經開進大黑山展開圍剿,日偽軍注意力已經被成功吸引到北面,估計三五天內沒個結果,這對咱們來說是一個極為有利的條件。所以,我贊成打,而且越快越好。」

弟兄們交頭接耳一番,紛紛同意倪顯榮的意見,參謀長佟志強突然詢問情報參謀徐嶧德:「嶧德,共產黨領導的巴彥游擊縱隊裡面的那個參謀長兼政治委員,是不是你曾提起過的趙尚志?」

「沒錯,是他,這次在北平,安司令也問起了咱們的這個鄰居,對小弟說趙尚志比他小兩歲,矮個子看起來卻挺有精神,黃埔五期政治科沒畢業就因國共分裂離開學校了。得知趙尚志在巴彥游擊縱隊而且就在咱們邊上,安老大很是感慨,對小弟說如果能聯繫上趙尚志的話,替他問個好,還說我部如果有機會與巴彥游擊縱隊協同作戰那就更好了,值此國難當頭,我們應放棄黨爭,只要一致抗日大家都是親兄弟。安將軍還說,僅憑咱們自己的力量,很難起到戰略性的作用,應當主動出擊廣交朋友,盡可能與各路抗日武裝建立起聯繫,結成朋友。」徐嶧德回答。

佟志強與楊九霄相視一眼,雙雙搖頭苦笑。此話說來容易,實施卻難,兩部偵察隊數次在行動中碰面,但誰都沒主動打過招呼,半個月前巴彥游擊縱隊為了購買五千發步槍子彈救急,還是通過龍潭鎮暗中潛伏的小貨郎完成的交易,而且聽說如今該部已改編成工農紅軍第三十六軍獨立師,就那麼一兩千號人的獨立師,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要說是一個獨立團,還有點兒靠譜。這部人馬特立獨行,至今仍未與楊九霄的四千餘人隊伍有任何直接聯繫。

「這事先緩一緩,下一步再議吧,先確定眼前這一仗要緊。」

楊九霄揮揮手制止弟兄們討論,轉頭詢問四個大隊長有何意見?見大家都無異議,當即點點頭,向特務連長魯彥青吩咐:

「彥青,你和豹子帶領自己弟兄連夜出發,天亮前摸進城裡,通知趙老四小隊做好一切準備,等咱們把日偽軍主力調出城外,你們就給我狠狠收拾城裡的留守官兵,一個活的都不留,不干則已,要干就往死裡整!」

「明白!」

魯彥青兩眼發光,興奮地回答。

「顯榮,立刻做個行動方案,算一算襲擊城門守軍該如何出手?在城南大姚溝設伏需要多少人馬?這一仗打下來,前前後後又需要多長時間?還有,別忘了派出一個小隊到城北的西屋溝橋警戒,以防日軍主力突然開來。

「各部聽令,三更造飯,四更出發,這一仗必須狠狠地打,打出咱們的軍威,打出鐵血的精神,哪怕付出大一點都在所不惜。此戰的要求還是那句老話——俘虜一個不要,日本人一個不留!」

楊九霄詳細地下達命令,一年多來的不斷實戰,已經將這個粗狂的東北漢子磨礪得粗中有細,面面俱到了。

「遵命!」

眾弟兄信心百倍,齊聲回答。

第二天上午十點,灰濛濛的天空逐漸變亮,陽光刺破雲層,將地面上的積雪照射得極為耀眼。

原本灰色的城頭,依舊被一片白雪所覆蓋,朝陽城裡卻開始逐漸變得熱鬧起來,城南的古老雙塔仍然高高聳立,在城外數里都清晰可見。南門是朝陽城四個城門中規模最大的城門,六米多高、約四米寬的拱形城門均為崗巖建起,相當有氣勢,上方巍峨的城樓古樸典雅,端莊大氣,只是城樓前方用木板臨時搭建的風雪棚和沙包圍起的機槍火力點,破壞了和諧的整體美感,多了幾分肅殺的氣息。

此時,兩名偽軍機槍手坐在沙包上吸煙曬太陽,兩名身穿黃色大衣、身背步槍的日軍不斷在城牆上遊走警戒。

城門外擺放了一圈原木做成的拒馬,將道路嚴密封鎖,只留下一條兩米多寬的口子供行人出入,擔任檢察警戒的一個班偽軍正在對排隊進城的長長隊伍進行檢查,六名日軍士兵在一個腰佩長刀的軍曹率領下,分列兩旁筆直站立,端著上了刺刀的步槍,仔細打量著進城出城的人們,一輛輛牛車和人力車被帶到拒馬河城門之間的空地上,詳細搜查,哀求聲呵斥聲不斷響起,只要是稍微貴重點兒的上等皮貨或者藥材,沒有不被偽軍雁過拔毛的。

一架陳舊的人力車拉著四五袋糧食,被兩個凶神惡煞的偽軍攔了下來,拉車的壯實漢子和推車的中年人不斷哀求放行,偽軍班長斜視一眼,絲毫不為所動,命令兩個偽軍搬下一半作為應繳的稅金。

拉車的年輕漢子如喪考妣,扔掉套在肩膀上的粗繩,撲到人力車堆砌的糧食上面,張開雙臂使勁抱住,嘴裡大聲哀求,一群挑著膽子或背著貨物的鄉親驚恐萬狀地站在一旁注視,眼裡均是憤怒和同情之色,但似乎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兩個要搬糧食的偽軍罵罵咧咧,怎麼也拉不開人,惱怒之下雙雙對伏在車上的年輕人拳打腳踢,怒罵聲不絕於耳,正在對進城鄉親檢查搜身的偽軍和七個日軍全都被這場打罵所吸引,看到兩個偽軍密集的拳腳落在年輕人身上,全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啪、啪啪……啪啪……」

就在這個時候,槍聲驟然響起,排隊進城的平民隊伍中的四個漢子突然大步衝出隊伍,每人拔出兩隻駁殼槍,突起發難,前面的三個漢子並沒有射擊道口檢查的偽軍,而是抬起槍,將城門上方的兩個警戒日軍和偽軍機槍手打倒,城門處正在看熱鬧的十幾名漢子同時撲向沒有反應過來的日軍,挖雙眼扭脖子,什麼毒招都使了出來,很快將兩名身材矮小四肢粗短的日軍打倒在地,繼續不依不饒地擊打,打開槍套的日軍軍曹尚未拔出手槍,就被一根粗大的木棍敲碎了腦袋,兩名毆打年輕人的偽軍和一旁罵罵咧咧的偽軍班長嚇得魂飛魄散,沒做出下一個動作就被五六個猛撲上來的漢子按在地下扭斷了脖子。

城門口驚呼陣陣,場面一時間無比混亂,數百父老鄉親男女老嚇得四處逃散,讓出個更為寬大的空間來,頭戴狗皮帽子的大隊長孫復擊斃最後一個偽軍,大聲吼起來:「砍下日軍和漢奸狗腿子的腦袋,帶上武器馬上撤退!」

兩分鐘不到,三十幾名漢子剁下了十八名日偽軍的腦袋瓜子,抓起步槍長刀、腰帶彈匣,飛也似地向南撤退,城中哨聲四起,喊聲不絕,一隊數十人的日軍和兩輛運兵卡車飛快衝向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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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八章 全方位反擊(八)

朝陽城南門外槍聲不斷,哭喊成片,一百七十餘名如狼似虎的日軍已經把數百平民團團包圍,開始逐一進行甄別,幾個膽小的年輕人驚恐之下,如沒頭蒼蠅般撒腿跑出兩百餘米,卻都在日軍準確的步槍射擊之下,一個個魂歸黃泉。

大隊長池田次郎跳下卡車駕駛室,在幾個中隊長小隊長的簇擁下,大步走向躺在地上沒了腦袋的日軍軍曹,蹲下身子端詳軍曹脖子上整齊的斷口,稍一打量便知道是用軍曹失去的武士刀砍出來的。

池田次郎勃然大怒,豁然站起,漲紅著臉連吼出三個「八格」,直指仍然傳來零星交戰槍聲的南面,對一群慚愧低下頭的部下憤怒地叫咆哮:「絕對是楊九霄!只有這股匪徒才這麼狂妄囂張,才會這麼冷酷無情……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段,是對我大日本帝國陸軍極大的侮辱!這個面子不找回來,叫我如何向上峰交代?全體聽我命令,加速追趕,一定要俘虜他們,我要親手砍下這個楊九霄的頭顱!」

「嗨依——」

偽軍營長劉維平戰戰兢兢地上前一步,哭喪著臉道:「太君,南面路不好走……」

「啪——」

池田次郎一巴掌將劉維平煽得原地轉了一圈,拔出腰間的長刀,「嗖」的一個虛劈,準確地架在了滿嘴是血的劉維平脖子上,圓睜噴火的小眼,用生硬的東北話咬牙切齒地下令:

「你的、不配做個軍人!懦夫,王八蛋!我現在命令你,立即帶領你的兩個連發起追擊,留下一個連,把這裡所有人全部抓回軍營,好好審訊看看有沒有幫兇!走!立即就走,要是追不上楊九霄匪徒,我處死你!」

「是、是……小的這就集合隊伍……」

劉維平嚇得臉色慘白,避過頸間的武士刀,連連後退,雙腿發軟摔了一跤頭腦才清醒一些,連忙爬了起來,踉踉蹌蹌跑到空地中間,扯起嚇得變音的嗓門極力叫喊起來。

池田次郎拄著長刀,緊閉雙唇一言不發,最後掃視一圈已經控制的場面,接連吼出幾道命令,這才收起刀插回腰間,大步走向卡車駕駛室,一步便上到車裡,戴著保暖手套的大手向前用力一揮,迅速整隊完畢的近兩百日軍一半爬上四輛卡車車廂,一半在中隊長的率領下,邁開步子向南跑步追擊。

城南十公里,大姚溝。

匍匐在南面山崗上的楊九霄,一直端著望遠鏡,緊張地注視著北面的道路,兩旁山崗和土台後面的積雪上,匍匐著兩個大隊共兩千四百餘名弟兄,平時藏著掖著捨不得使用的三十幾挺嶄新的捷克機槍分佈在道路兩旁的高地上,露出白色偽裝布邊沿的黑洞洞槍口,悄悄地指向前方。

兩側山崗上臥在雪地中的參謀長佟志強、作戰科長倪顯榮也和司令楊九霄一樣,通過望遠鏡緊張地觀察正北方向。

北面距離大姚溝四公里左右的大凌河哨口橋南端,率先進行追擊的日軍步兵中隊長檢查完地上被打死的兩具日軍屍體,望了一眼南面四百餘米外相互攙扶拚命逃跑的抗日隊員,覺得有些不對勁,快步跑到剛開過橋面徐徐停下的卡車側面,向伸出脖子探望詳情的池田少佐大聲報告:

「池田君,這部敵人僅是小股武裝,被我中隊士兵打死兩人打傷多人後,仍在繼續向南逃跑,而不是選擇逃進大路兩邊的山崗之中,這很不合情理,屬下擔心會不會是楊九霄的陰謀詭計?而且楊九霄部是整個遼寧境內最為凶殘戰力也最為強大的武裝,傳言該部官兵多達三四千人,屬下擔心……」

「小野君,你這是怎麼了?膽怯了嗎?啊?」池田次郎推開車門跳了下來,面容猙獰大聲呵斥:

「九一八期間,你率領一個小隊五十四名帝國勇士,就取得殺敵兩百餘人、俘虜敵人五百餘人的驕人戰績,而且當時你的對手全都是東北軍正規部隊,你也因此戰晉陞中尉,受到我關東軍官兵一致敬重,可如今你已經是領導近兩百人的中隊長了,面對的又是裝備極為低劣毫無訓練可言的烏合之眾,你竟然猶豫不決停滯不前,大日本武士的勇氣哪裡去了?

「小野君,我現在就告訴你,千萬不要相信中國人的傳聞,中國人沒有勇氣而且愛撒謊,區區數百烏合之眾就能說成數千人,有句中國古語叫做人云亦云,就是指誇大楊九霄部這樣的情況!楊九霄是什麼?那是一個亡命之徒,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土匪,你說他們沒有趁機逃進山裡,那是因為兩邊山丘上全都是積雪,他們根本就無路可逃,哪怕逃上山去也會被積雪阻隔,成為我們最好的活靶子!退一萬步講這是敵人的誘兵之計,憑借那些烏合之眾,能對我們產生威脅嗎?我們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全殲這股土匪,為大日本帝國建立殊勳!

「好了,現在我命令你,立刻率領勇士們全速追擊,一定要把前方那幾十個匪徒全部抓起來,這些人全部配備有毛瑟手槍,肯定都是土匪武裝裡的重要人物,一定要全速追趕,追到他們的老巢去,把他們全部殲滅!」

「嗨依——」

小野不再猶豫,敬了個禮轉身衝回隊伍前方,依依呀呀連續下達幾聲命令,拔出腰間的佩刀,身先士卒第一個向南衝去,一百七十餘名日軍官兵精神大振,緊緊跟隨在小野身後,全速向南追趕。

兩個連的偽軍見狀,哪裡敢偷懶?在偽營長劉維平的叫囂聲中,全都沒命地追趕跑得越來越快的日本官兵。

池田次郎一腳跨上駕駛室外的腳踏板,仔細觀察了下形勢,滿意地點點頭,信心百倍地舉起右手向前一揮,四輛駕駛室頂上駕著機槍、車廂裡滿載日軍的卡車接連啟動,很快加速向南駛去。

四十多分鐘過去了,隨著槍聲越來越近,埋伏在大姚溝四周山崗上的將士們終於看到自己兄弟們的身影,七八名生死不明的弟兄在二十餘弟兄或扛或抬下艱難跑來,讓楊九霄和弟兄們的心臟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就在逃跑的弟兄們成功進入伏擊圈的時候,揮舞雙槍斷後的孫復突然中彈倒地,嚇得西面山崗上的參謀長佟志強差點兒驚呼起來,好在兩名弟兄冒死跑回後面,手忙腳亂抬起不知死活的孫復,沒命向南逃跑,一百多不斷嚎叫吶喊的日軍也在這個時候殺氣騰騰地衝入伏擊圈,不斷向逃到南面拐彎處的抗日隊員展開射擊。

「打——」

隨著楊九霄一聲震天的虎吼發出,道路兩側山崗上的三十幾挺輕機槍陸續噴出火蛇,數百枚長柄手榴彈冒出吱吱青煙飛進敵群之中,密集的槍聲和劇烈的爆炸聲沖天而起,瞬間響成一片,濃烈的硝煙和火光洶湧蒸騰,在一片銀白大地的映襯下,顯得格外耀眼。

第一輪打擊就將進入伏擊圈的三百餘名日偽軍消滅近半,剛剛駛入開闊伏擊圈的兩輛運兵卡車,幾乎被打成了蜂窩,第一輛卡車司機胸部中彈,撲倒在方向盤上,滿是彈孔和火星的卡車車頭一歪,衝向道路左側的山腳,卡車壓過一道突起的土坎,高高向上拋起,再重重下跌,一頭撞在山腳土坎上劇震幾下,便再也無法動彈了,車上二十餘名日軍近半被巨大的衝力高高拋起甩出車廂,慘叫聲、驚呼聲不絕於耳。

僥倖不死的池田次郎用力打開車門,一腳跨在踏板上跳離卡車,一片機槍彈雨適時飛來,將躍在半空的池田次郎打得血肉模糊全身冒煙,重重下墜,來不及叫出一聲就橫屍當場。

第二輛卡車的日軍司機要機靈一些,眼見情況不對,當機立斷,在密集的子彈打擊中飛快調轉車頭,可惜剛剛橫過車身,就被後面失控的卡車重重一撞,在巨大的撞擊力下,第二輛卡車失去平衡,迅速側翻倒地,車上數十名日軍全都飛離車廂,其中一些大難不死的鬼子兵還沒從地上站起身來,就成了兩側山崗、土坎上將士們的活靶子。

唯獨尾巴上的第四輛卡車在剛剛進入伏擊圈時就快速做出反應,在密集的彈雨和手榴彈硝煙中突然停下,緊接著快速掉轉車頭,沒命地向北衝去,車廂裡的二十餘名日軍在死傷數人成功逃出,沿著來路全速逃命。

一直默默觀察戰況的楊九霄也不下令追趕,打了十幾分鐘,伏擊圈裡的日偽軍已經十不存二,僥倖活下來的數十偽軍早已扔掉武器,高舉雙手跪在地上大聲悲嚎不斷求饒,唯獨殘存的日軍官兵不管是否受傷,仍在負隅頑抗。

楊九霄見時機已到,立刻命令一旁的司號員吹響衝鋒號,兩側山崗上黑壓壓的將士們一躍而起,吶喊著衝下山崗,對殘存之敵展開最後的殲滅。

成功逃出伏擊圈的卡車在距離哨口橋三百餘米的地方,車上驚恐萬狀的鬼子兵突然聽到一聲震天的爆炸聲,前方被炸毀的橋樑碎石紛飛,濃烈的煙柱在斷橋上空翻捲盤旋,絕望的日軍司機猛然踩住剎車,卡車發出刺耳的尖嘯聲,激起一片雪霧,車廂上的日寇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再次迎來密集的彈雨,三百餘名早就埋伏在此地的抗日將士,從三個方向對準車上的日寇同時射擊,密集的槍聲中,一個高亢的聲音不斷提醒:別打破油箱和車輪……

幾乎在伏擊戰打響的同時,朝陽城裡一個留守日軍小隊突然遭到三百餘名手持駁殼槍、花機關鎗的便衣將士的突然襲擊,大街上巡邏的偽軍和南北兩座城門的日偽軍,同時遭受無情的打擊,縣衙後院的臨時軍需庫裡的十三名日軍在五分多鐘的頑強抵抗之後,盡數被殲,綽號老四叔的三營長率領潛伏的兩百餘名弟兄洶湧而入,將日軍所有物資和儲備彈藥劫掠一空,車行的十餘夥計趕著大車匆匆而來,將彈藥物資和七名受傷弟兄全都扛到車板上,快速出城。

河西關帝廟旁的戰鬥則進行得異常激烈,特務連長魯彥青率領百餘弟兄,對日軍駐紮於此的炮兵中隊發起猛烈襲擊,由於攻打縣衙日軍指揮部的槍聲提前響起,正在準備午飯的一百一十名日軍炮兵匆匆組織起來進行抵抗,要不是日軍炮兵裝備的輕武器較少,魯彥青率領的那個連很可能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饒是如此,一百餘有備而來火力遠比對手強大的抗日勇士,還是用了近二十五分鐘才結束戰鬥,只可惜最後倖存的兩名日軍官兵炸毀了兩門九二步兵炮,戰鬥前楊九霄反覆交代要求盡數繳獲的步兵炮只剩下兩門。而魯彥青連卻為此犧牲了十一名弟兄,還有二十餘人身上不同程度地掛綵。

一場殲敵九百三十餘人、繳獲所有武器彈藥和軍需物資的激烈戰鬥,前後不到三個半小時便全部結束,等槍聲停止,朝陽城裡一萬六千多民眾戰戰兢兢打開家門時,縣衙大院後方的日軍臨時倉庫火光未滅,仍然在冒出滾滾濃煙,街道上到處可見被剝得精光的日偽軍屍體,道路上一灘灘已經板結的鮮血,在殘雪的襯托下,格外刺眼。

一個滄桑的聲音大聲感歎:一定是楊九哥領著弟兄們幹得了……

眾人凝神四看,立即恍然大悟,消滅日偽軍之後全都剝光,衣褲鞋帽全都擄走的事情,除了楊九霄的部隊之外別無分號。

左鄰右舍街坊鄰居戰戰兢兢地避過屍體,到處觀看,相互間頗為興奮地打探消息。這個說楊九哥和他的弟兄們全都是鐵打的漢子,那個問為啥他們總喜歡把日偽軍扒拉個精光?某個非常有見識的聲音隨即響起:

沒見識了吧?楊九哥他們哪兒來那麼多武器?哪裡來的豐衣足食?不全靠從日本人手裡和身上弄回去嗎?洗乾淨稍微縫縫補補,再支幾口大鍋,燒上熱水,把軍裝布匹等等玩意兒全都染成深藍色或者深綠色,不就成了抗日義勇軍自己的衣服了嗎?這天底下哪來這麼方便和實惠?實在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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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六九章 眾志成城

十一月二十三日,北平的三家報紙和上海的《東方新聞報》均在顯要位置,刊登了楊九霄抗日支隊在遼西朝陽地區消滅日軍三百七十餘人、偽軍五百餘人的驕人戰績,《中央日報》以少有的速度做出反應,全文刊登了南京中央軍委和蔣委員長發佈的嘉獎令,安毅下轄的廣播電台連續三日向全國宣傳楊九霄抗日支隊的功績,詳細描述了戰事的經過,對楊九霄和他的將士們予以高度評價。

此消息一經公佈,立即引發轟動,全國報紙紛紛將這一激動人心的抗日義舉稱之為「遼西大捷」,抗日英雄楊九霄的名字幾乎在一夜之間為全國軍民所歌頌,極大地鼓舞了全國軍民,為全民族的抗日事業樹立了一個光輝榜樣。

二十四日,多倫。

正在籌備全國抗日同盟軍司令部的馮玉祥召開緊急會議,方振武、孫良城、吉鴻昌、佟麟閣等二十餘名將領齊聚一堂,參謀長邱山寧向與會者通報「遼西大捷」的消息和支隊司令楊九霄的情況。

眾將對此非常驚訝,也生出疑惑,紛紛詢問這一消息的真實性有多少?馬占山、蘇炳文等部是東北地區最大的抗日武裝,至今為止也只有這兩部取得過殲滅日軍三百人以上的戰績,這個楊九霄的東北抗日支隊雖然做出過幾樁令人欽佩的襲擊日軍的行動,造成了較大影響,但是遼西的這次軍事行動已經不是尋常的小打小鬧,而是一場精心計劃、投入數千兵力的大規模軍事行動,一年多前還是東北軍一個小小營長的楊九霄,怎麼會擁有如此策劃和組織能力?

在馮玉祥的示意下,邱山寧叫來站在後面的情報處長宋秀德,這位常年活動在外,對華北和東北情況非常熟悉、三教九流無所不知的情報處長一站出來,就讓眾將意識到什麼。

長相儒雅,還不到二十八歲的宋秀德平靜地報告:「根據咱們錦州情報站和北平聯絡處發回的情報印證,三天前楊九霄的隊伍在朝陽突然發動的戰事是真實的,咱們從偽軍內部得到的消息是:關東軍第七獨立旅團池田大隊的兩個中隊,以及池田率領的一個五十餘人小隊,總共三百九十一人被殲滅,只有一個年輕的日軍少尉由於發高燒而躲過一劫,張海鵬偽軍的朝陽守備營近六百人被殲滅四百八十餘人,剩下的百餘人在城中槍聲響起之後,脫掉衣服逃進老百姓家中躲避,也僥倖留下性命。數日來,報紙和廣播反覆宣傳的這一戰事基本屬實,只有一點沒有任何一家報紙和電台提起,那就是楊九霄所部還是沿用一年來獨特的鐵血作風,砍下了百餘名日軍的腦袋,所有日軍屍體全都被剝光,更別說留下槍支彈藥了。」

眾將聞言,議論紛紛,無不對楊九霄此人和他的抗日支隊刮目相看。

剛返回馮玉祥身邊不久的猛將吉鴻昌大聲問道:「大帥,能不能聯繫上這個楊九霄,讓他到咱們這邊來?」

馮玉祥笑了一笑,擺擺手道:「話都沒聽完,你急什麼?秀德,你接著說。」

宋秀德恭敬地點點頭,接著說道:「根據咱們情報處半年來的情報搜集,可以說對目前整個東北的各路抗日隊伍都比較清楚,唯獨對這個楊九霄和他的抗日支隊缺乏瞭解,此次要不是上海東方新聞社的獨家系列報道,我們還不知道此前炸毀瀋陽十里河鐵路大橋是楊九霄干的。

「兩個月前,屬下因黑山鐵路襲擊事件獲知,炸毀日軍專列、擄走大量棉衣棉被等軍用物資的楊九霄部,似乎在一夜之間發展壯大起來,根據那次事件後咱們獲得的情報顯示,楊九霄部已經發展到三千餘人,而且裝備精良,訓練有素,通過兩個月調查和大量情報分析,屬下甚至可以斷定,這支隊伍不但大量裝備輕重機槍,有無線電台和專業的參謀團隊,而且肯定也在整個遼寧地區建立起了一個高效的情報網,否則他們幹不出這一樁樁乾淨利落的事情來。當讓人覺得非常奇怪的是,這支原屬東北軍的隊伍,兩次拒絕了東北軍希望他們重新歸建的要求,其中的一次甚至是東北軍輔帥張作相的機要副官親自去見楊九霄,依然被推辭掉的。由此我們產生了很大懷疑,並提出兩個問題,讓瀋陽、錦州和北平三個情報站弄清楚,第一,這支戰鬥力優秀、訓練有素的隊伍哪兒來的那麼精良的裝備和充裕的經費?第二,他們與東北軍之間的真實關係到底如何?」

眾將的胃口全都被口齒伶俐神色從容的宋秀德吊了起來,這些個身經百戰、指揮過千軍萬馬的猛將此刻全都望向宋秀德,眼睛都不眨一下,馮玉祥的臉上也露出欣賞的笑容。

宋秀德繼續說道:「直到昨天晚上,北平站發回的情報才讓我們有了頭緒,楊九霄部的四百餘名傷兵,悄悄繞過凌源北面進入承德地區,在東北軍湯玉麟部的接應下,快速運往北平,於次日凌晨五點全都送上等候在昌平南口車站的專列迅速南下。北平站弟兄好不容易才探聽到,專列的目的地是保定。聯想到上個月剛建立的中央軍保定兵站,情報處認為事關重大,目前也不敢輕易下定論,只能急報參謀長和大帥。」

眾將一片嘩然,孫良城大聲驚呼老蔣的黑?吉鴻昌詢問是不是東北軍迫於日本人的壓力,矢口否認故佈疑陣,背地裡仍然指揮楊九霄部的軍事行動?只有佟麟閣詢問保定的中央軍兵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參謀長邱山寧擊掌示意大家安靜:「諸位,咱們對保定的中央軍兵站仍然缺少瞭解,根據最近一周發回的情報分析,這個擁有鐵路專線的兵站已經駐紮四千多中央軍,擔任兵站警衛任務的也是中央軍的一個加強團,而且到目前為止,該團的番號都搞不清楚,兵站警戒之嚴密、行動之掩蔽,令人驚訝,還有一個更值得咱們重視的是,中央軍一個裝備先進的工兵團,三天前突然開進保定南面的清苑,對原先的廢棄機場進行日夜不停的搶修平整。因此,情報處對楊九霄部的最終歸屬不敢輕易作出結論是對的,今天這個緊急會議,需要討論的重點就是這個問題,如不盡快弄清楊九霄部背後的勢力,對咱們正在籌建的全國抗日同盟影響不小,政治上的影響暫且不說,只說軍事上的影響,這一點不用我說大家心裡都明白。」

馮玉祥和藹地吩咐宋秀德退下,提出三個問題供與會者討論。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緊張分析和辯論,仍然無法對楊九霄部的歸屬下結論,馮玉祥見此情況,也很慎重,沉思片刻,與身邊的參謀長邱山寧低聲商議起來。

數分鐘後,馮玉祥轉向孫良城,笑著說道:「良臣,你去一趟北平怎麼樣?東北軍兩次與咱們聯繫,希望共同協商抗日大業,你去面見少帥聯絡一下感情也是好的,還有啊,你那小兄弟安毅就在湯山溫泉紮營,你們有幾年沒見面了吧?在我軍中,也只有你和他關係最好,你去正合適。再一個,安毅麾下猛將顧長風顧瘋子的四十四師日前已經開到湯山駐紮,你替我去看看這支名聲在外的部隊,名副其實否?從目前情況綜合進行分析,南京和北平已經就抗日達成統一,否則出自安毅麾下的幾個中央軍嫡系師也不會這麼快就開到北平周圍。」

「是!」

孫良城毫不遲疑大聲回答,心情頗為複雜,對此行也充滿了期待。

馮玉祥掃視一圈站起來:「諸位,從目前情況看,抗日已經成為全國上下的一片共識,蔣介石雖然仍在指揮其主力部隊圍剿共產黨軍隊,但在全國軍民強烈的抗日壓力下,他也不得不有所表示,值得注意的是他派出了自己的得意門生、著名的抗日將領安毅出任前敵參謀長,以及出自安毅麾下的獨立師、十七師、四十四師等部,與徐庭瑤將軍麾下同屬黃埔嫡系的兩個精銳師一起組成第十七軍,這一招為他蔣介石贏得了不少讚譽,堵住了我們這些反對派的嘴,贏得了政治上的主動。現在該到咱們有所表示的時候了,近來上海和南京的那些報紙不斷抨擊和污蔑我們,還說我馮玉祥是個言而無信只會說大話的陰謀家,是個地地道道徹頭徹尾的舊軍閥,哈哈!所以啊,我得有所表示,順應民心,順應諸位的抗日要求,用實際行動狠狠給那些別有用心的親蔣輿論一個響亮的耳光。」

馮玉祥停下腳步,大聲說道:「這幾天贏得全國上下高度讚揚的遼西大捷,不僅僅是一個成功的抗日局部勝利,而是有著深層意義的重要軍事行動,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北面的馬占山、蘇炳文部,吉林的李海青、熱河的馮占海、遼東的唐聚五,以及咱們東面的馮庸和共產黨巴彥抗日縱隊等等,都會在這一勝利的激勵下,很快發起自己的軍事行動。其中幾部甚至有可能在一直暗中支持他們的東北軍統一指揮下,向日寇發起大規模多方位的軍事行動,因為咱們非常清楚地看到,日軍的全面入侵迫在眉睫,連日來日軍加快南下、西進的兵力調動就是有力的證據,而楊九霄部取得的這次遼西大捷,已經成功地拖住了關東軍第七獨立旅團南下的腳步,至少拖住了南下攻打承德方向的出擊日軍。以此進一步推斷,我敢肯定地說,南京和北平方面已經有了一個整體計劃,而且這個計劃尚在進行之中,他們目前首要的目的,很可能就是聯合和發動東北地區所有的抗日武裝,盡全力拖住日寇南下、西進的腳步,為全面備戰贏得寶貴的時間。」

眾將紛紛附和馮玉祥的分析,反應稍慢的這個時候才恍然大悟,反應快的已經聯想到閻錫山晉綏軍中的主力商震部的秘密北調。

馮玉祥繼續說道:「既然這樣,我們就該暫時放棄所有恩怨,把個人和集體得失放到一邊去,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爭取在這段時間內,調動一切力量,對日寇發動一次上規模的軍事打擊行動。今天的會議最重要的議題就是這個,希望諸位能在午夜之前拿出個行動方案來。諸位,努力吧!」

「遵命——」眾將齊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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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〇章 忠貞不改

十一月二十六日傍晚,一列七節車廂的專列由北平方向進入保定車站,列車減速進站並沒有就此停下,而是繼續向南緩緩行駛,很快進入右側岔道,經鐵路專線開進戒備森嚴的保定兵站。

軍需處長張揚已經率領兩個助手和暫編第一旅旅長郭四正、副旅長苗平安、二十四軍野戰醫院副院長曹琦稚等十餘將校列著整齊的隊伍敬禮迎接。少帥張學良與安毅並肩而行,在安毅的介紹下,和氣地與眾將校一一握手,最後輪到四十出頭的曹琦稚時,少帥停下腳步,禮貌地詢問野戰醫院規模如何?此次來了多少人?

曹琦稚二十一歲,曾留學英國,苦讀九年獲外科碩士學位,後被導師推薦到利物浦伊麗莎白醫院工作,並從此定居英國。九一八事變後的第二天,曹琦稚也和眾多愛國華僑一樣,前往港口為中國赴歐美考察團送行,聽完安毅的演講,曹琦稚深受感染,毅然決定離開待了十二年的英國,回到祖國報效國家。他帶著妻子和六歲的女兒抵達南京後,經陸軍總醫院馬副院長介紹,開始擔任安毅的野戰醫院上校副院長。此刻聽到文質彬彬禮貌帥氣的少帥和藹詢問,曹琦稚沒有露出半點兒對少帥原有的成見,非常客氣地回答說:此次野戰醫院抽調各科醫生七十五人、護士長十七人、護士及護理人員共計一百五十人北上,擁有全套的醫療器械和手術器械,可以同時為四十名傷病員提供診療服務。經過一天半的安置,沿河的兩排寬大倉庫已經改為醫院,可以即刻投入使用,目前從遼西戰場送來的四百七十三名傷病將士,就都住在裡面。

少帥張學良和隨同而來的數名東北軍將領面面相覷,頗為驚訝,紛紛要求到臨時醫院看一看。

安毅沒有立即答應,而是先徵求了一下曹琦稚的意見。

曹琦稚非常坦率地說除了東側的三間手術室之外,其他地方都可以去。安毅轉而向少帥致歉,與曹琦稚一起引領少帥等人走向南面的沿河倉庫,在距離兩排高大寬闊的倉庫數十米的地方,就聞到陣陣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只見倉庫改作的醫院前是一片平坦的三合土空地,地面乾乾淨淨,來往的醫生護士腳步匆匆,相互交談時都壓低聲音,沒有半點兒的喧嘩。靠近西面的病房前,有兩棵大樹,十餘名輕傷員圍坐在一起,低聲交談,周圍兩兩一組帶著紅袖章的憲兵緩慢踱步,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非常寧靜。

少帥及東北軍將帥在曹琦稚的引領下,參觀了設備齊全的診療區、面積達一百七十平方米的大藥房,最後一起走進西面的輕傷員病房,對楊九霄抗日支隊的受傷勇士們逐一進行慰問。

安毅跟在曹琦稚側後,默默前行,向每一個處於清醒狀態的受傷將士親切點頭,含笑致意,跟隨在少帥身後的劉潛山等人低聲問候傷員之餘,不時抓緊機會,仔細打量每一張病床床頭掛著的住院卡,看到幾個熟悉的名字,不由得搖了搖頭,暗自唏噓。

走到病房盡頭,安毅突然停下腳步,將目光從掛在床頭的住院卡上抬起,緩緩走到斜躺著向自己露出個艱難笑容的漢子,默默打量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候:「孫復中校……」

「是……司令,屬下無法移動,失禮了……」

臉型消瘦、輪廓有如刀削般的孫復臉色漲紅,激動之下顯得非常吃力。一旁的護士長低聲介紹,說孫長官胸部中彈,右肺被擊穿,由於失血過多,昏迷了三十五個小時才挺過來,今天上午才能勉強進些流食,這還是他入院以後的第一次開口說話。

安毅拍拍孫復的手臂,輕輕坐到床沿上:「聽說九哥被彈片擊穿了小腿,腦袋被開出條大血槽,包著腦袋一瘸一瘸的……他不回來醫治也就算了,還不讓弟兄們向上匯報,威脅說誰上報就開除誰,對嗎?」

孫復慘然一笑:「司令,九哥是迫不得已啊,他不願讓弟兄們知道他受傷了,隊伍也離不開他……司令,你可千萬別怪他,這時候九哥恐怕腸子都悔青了,要是他和幾個老弟兄聽從倪科長的勸告,不貿然開走那兩輛繳獲的日軍卡車,小日本的七八架飛機就找不到咱們,也就沒辦法扔下遍地的炸彈……這一仗打朝陽,城裡城外殲敵七百餘人,才用了三個多小時就幹完了,打完清點一下,戰死弟兄一百八十二人,輕重傷加起來也就兩百人不到,這是咱們東北軍隊和小日本打仗以來少有的大捷啊……可是就因為貪那兩輛卡車,緊趕慢趕跑出六十多里地以為安全了,結果最後還是挨炸了,因此而死去的弟兄不下兩百人,受傷三百餘人,弟兄們連鬼子的人影都沒見著就死傷慘重,窩囊啊,司令……聽到這個消息,屬下當時就暈過去了,到這兒醒來,才知道九哥也掛綵了,真不值得……」

安毅難過地搖搖頭:「這是個殘酷教訓,但我相信弟兄們今後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抗日支隊一年來表現突出,戰功赫赫,多次受到上峰的嘉獎,獲得全軍弟兄們的欽佩,特別是這次遼西大捷,全中國都知道北方抗日縱隊是一支英雄的部隊,都知道這支部隊的司令楊九霄,是個百折不饒、頂天立地的抗日英雄,但你們絕對不能驕傲自滿,更不能放鬆軍紀和作戰條例,做長官的一個疏忽,很有可能就會讓麾下無數弟兄為此送命……今天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又是在這個時候,這種場合,本不應該說這些令人難過的話,可我忍不住還是和你說了,因為從帶兵的第一天開始,我就把每一個弟兄的性命看得和自己一樣重。」

「司令……屬下明白……」

孫複眼裡溢出淚花,這個流血流汗卻從不流淚的堅強漢子,這一刻卻忍不住流淚了。

安毅微微一歎,握住孫復的手,低聲說道:「好了,你先休息吧,估計下去這段時間,我無法再來看望你和弟兄們了,等你傷好之後,抽個時間去找我,到時候咱們再好好談談,或許對你以後帶兵打仗有些助益。」

「遵命……」

安毅緩緩站起,發現少帥等七八名將領一直默默站在一旁,傾聽自己和孫復的談話,不由歉意一笑,請大家一起走出病房。

不遠處或是抱著腦袋、或是纏著厚厚紗布的傷兵們顯然是認出少帥和一干東北軍將領了,一個個站在那裡,盡力挺直腰板,一雙雙年輕的眼睛裡,閃爍著激動的光彩。

少帥對安毅微微一笑,率先走過去,給敬禮的傷兵們回了個禮,掃視一圈,最後走到一位高挑精壯、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年輕人面前:

「我記得你原來是我直屬教導隊的少尉,去年夏天講武堂畢業匯報表演的時候,我看過你的騎射表演,當時你的教官在八十米外摔出五個酒瓶子,你騎著快馬,用咱們自己兵工廠仿造的村田馬槍打碎了四個……你叫鄭開來,對吧?」

鄭開來雙眼發紅,喊了聲少帥,便低下頭,不讓大家看到他傷感的淚水,邊上眾人也都非常難過,少帥鼻子發酸,一時間也說不出話來,此時此刻,沒有誰比少帥更難過更痛苦,也沒有誰比鄭開來更傷心。

尷尬地沉默好久,鄭開來悄悄擦去淚水,猛然抬起頭,扔掉拄在右腋窩的枴杖,深吸了口氣:

「少帥,當年屬下做夢都想進入少帥的衛隊,後來被衛戍部隊調去憲兵隊當連副,仍然日夜苦練,時刻想著有那麼一天,能進入少帥的衛隊。九一八那天晚上,城北槍聲一響,屬下就帶著連裡弟兄整裝待發,可是……上峰死活不讓動,也沒有任何的命令,千餘弟待在營房裡上躥下跳,心如刀絞,結果不到三小時日軍就攻進來了,司令、大隊長這些長官全都跑了,這一來恐懼就像瘟疫一樣傳開,屬下看看再不反擊不行了,便領著沒逃走的三十多個弟兄從東側門殺了出去,結果沒跑出五十米,就被日軍的機槍打倒大半,屬下腹部中槍也倒下了,多虧守備三團的營副,咱們都叫他七哥,是他領著十幾個弟兄殺到,救下屬下和另外三個中槍的弟兄,逃到曲家大院把咱們藏起來,七哥又領著弟兄們殺出去了,說是能多救一個是一個,可是第二天……老曲叔給咱們上完藥才說,七哥和幾十個弟兄的腦袋被小日本剁下來,掛到了城門上……屬下傷好後,就橫下心跟隨九哥一起幹,發誓要親手砍下一百個小日本的腦袋為七哥報仇,直到現在才砍下十三個……」

少帥仰天長歎:「好好幹,我相信你定能如願的。」

「少帥,要是屬下砍下一百個小日本的腦袋之後還僥倖留下條命,少帥還願意再見到屬下嗎?」鄭開來咬著嘴唇,艱難地問道。

少帥一下子愣住了,久久凝視鄭開來潮紅的雙眼,重重點了點頭,低聲回答:「你是我兄弟!」

「少帥……今生今世,你永遠是屬下的少帥!」鄭開來再次垂下頭,無聲哭泣。

周圍一個個漢子全都雙眼濕潤,感動莫名,少帥含著熱淚,上前抓住鄭開來的雙臂搖了一搖,彎下腰撿起枴杖,輕輕支到了他腋窩下,鬆開手後退一步,突然轉過身,頭也不回走向醫院出口,眾將急忙向鄭開來打了個招呼,然後追了上去。

安毅望了一眼遠去的少帥,想了想,含笑走到鄭開來面前:「有種!是條漢子,我為七哥和九哥有你這樣的兄弟而驕傲。」

「司令……」鄭開來滿臉歉意。

安毅擺擺手:「你是對的,人這一輩子活著,哪兒能沒有自己的理想?好好養傷,傷好了就回到少帥身邊,他需要你,需要你這樣的兄弟,東北軍也正因為有千千萬萬個你這種兄弟,才有了這麼多年的威名,才有了不滅的希望。我走了,你保重!」

「司令——」

安毅親切一笑,隨之離去,剛剛止住淚水的鄭開來,再一次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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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一章 矛盾

保定的清晨由陰轉晴,和熙的陽光驅散灰白的厚重雲彩,普照大地。清苑機場那座打掃乾淨整飭一新的調度室外懸掛一塊一米見方的黑板,機場指揮部的氣象參謀用白色粉筆在上面寫下雋秀的一行字:未來三日晴間多雲,東北風二到三級,綜合能見度二級。

七點十分,安裝諸多怪異天線的指揮塔上信號旗不斷飛舞,佈置在機場調度室門前和左右百米內的幾個高音喇叭傳出簡短清晰的命令,跑道上的信令官和地勤人員有條不紊地忙碌,五分鐘內一架偵察機和兩架戰鬥機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接連升空,銀白色的機身和圓形的青天白日徽清晰可見,尾翼上兩束稻穗環繞的藍色五角星格外顯眼。

身披軍黃呢大衣的少帥張學良將目光從空中收了回來,再次望向南面停機坪上正在護理和加油的七架德制新式戰機。

根據安毅介紹,這些全鋁蒙皮的單翼戰機全都是德國容克飛機公司在原有戰機a20基礎上,根據安毅上次赴歐考察簽訂合同時的要求特別製造的,容克公司將該機命名為a20dr,外形有了進一步改動,線條簡潔流暢,為省略工藝而將機翼前緣由二段式改為一體式,並利用新材料加固機身梁骨,最新科技的自動操縱裝置,可以在飛行到達危險高度前自動拉起。

該戰機充分運用了技術先進成熟可靠的羅伊斯公司十二缸液冷v型發動機,乘員兩人,安裝兩挺mg15機槍,高達六百八十馬力使得飛行速度提高到每小時三百七十公里,八千米的升限和一千一百公里的航程,各項性能均比目前國內各軍裝備的戰機優越。

此機型的戰機安毅一口氣定購了二十四架,分別裝備位於湘西的西南航校和位於川南的敘府航校,剛剛起飛前往長城一線進行空中偵察的一架w34改型偵測飛機和兩架掩護戰機,與眼前停機坪上停著的七架戰機均屬於西南航校航空大隊所有,安毅直轄的三個中隊十二架戰機、一個中隊運輸機和一個中隊偵察機,將會在兩天內陸續進駐眼前這個保定清苑機場。

令少帥張學良和他的將領們無比羨慕的是,安毅投入巨資與容克公司合作組建的敘府飛機製造廠一期工程已經竣工,首批到達的近百名歐美飛機專家已經開始工作,全國首個航空研究所也同時在敘府掛牌,南昌的江南理工大學和職業技術學院五百餘名年輕學子,有幸成為第一批中國飛機的製造者,採購自德國、美國和英國的飛機發動機等零部件正源源不斷運抵中國,不出三個月,第一批兩種型號飛機將會組裝出來交付敘府航校試飛。與飛機產業有關的各種配件廠、鑄造廠和加工廠已經開始緊鑼密鼓的組建,為此安毅除向外採購一批批生產設備之外,還從美國大量引進專業工程師和熟練技師,並在敘府飛機製造廠邊上征地三百餘畝,力爭在半年之內建起西南第一個職業技術學院,為自己培養後備人才。

看到眼前的飛機,少帥想起自己曾經擁有的強大航空部隊,心裡就隱隱作痛,無法釋懷,與安毅相處越久,少帥越能感受到安毅身上諸多過人之處,特別是安毅慷慨寬厚的胸懷和憂國憂民的強烈責任感,讓少帥和他的將領們暗自欽佩,也無比敬重。

少帥深深地知道,身邊年輕的安毅已經不僅僅是一個軍委參謀次長,也不僅僅是中央軍中年輕一輩的典範,一切跡象表明,安毅如今的實力,已經超越了國內任何一個軍事集團,隱隱現出一方霸主而且是最大霸主的非凡氣概。

與身邊將領、以及各方梟雄一樣,少帥不止一次思考這樣幾個問題:安毅集團的迅速壯大和飛速發展,會不會早已引起蔣委員長的暗中戒備?為何安毅至今為止,沒有任何登高自立、擁兵自重的舉動,甘願被人驅使,屢屢赴險到處救火而甘之如飴?安毅是韜光養晦等待崛起時機、還是真的擁有胸懷祖國、胸懷萬民的高尚情操?

一輛線條簡單大方的中型硬頂改裝吉普車快速開來,在距離指揮塔百米的時候減速慢行,最後停在眾人側前方十米左右的地方,兩名身穿冬季迷彩訓練服的年輕軍官飛快跳下車來,跑到安毅面前雙雙敬禮,戴著近視眼鏡、臉膛白淨的軍官大聲稟報:「報告司令,防空旅少將旅長奉命前來,請司令訓示!」

少帥和身邊將領情不自禁喊出「屠智榮」的名字,可見屠智榮在淞滬戰場上的英勇表現,早已為全國軍隊所熟悉。只是,少帥和麾下眾將一樣,沒有想到獲得蔣委員長親自授銜授勳的戰鬥英雄屠智榮,竟然如此年輕,而且看起來還是個長相儒雅、文質彬彬的書生。

安毅回了個禮,放下手就樂呵呵地拉過年輕的屠智榮:「智榮快過來,見過少帥……這位是湯玉麟前輩……這位是劉潛山將軍……」

少帥與屠智榮親切握手,客氣交談,東北軍將領們也先後上去對屠智榮上下打量交口稱讚,性急的將領已經詢問屠智榮的防空戰車和部隊在哪兒訓練了。

安毅揮了揮手,讓拘謹的上尉副官葉子權過來,看了一眼他臂章上飛鷹和利箭、閃電組成的圖案,低聲讚道:

「你的這個臂章設計我很喜歡,已經由我第四廳總務處代為提交軍委備案,從此往後,這個臂章就將成為你們專用的標識……怎麼樣?還習慣吧?曬黑了一圈,原來你可是和智榮一樣的小白臉。」

「旅座擁有先天優勢,一樣日曬雨淋,一樣摸爬滾打滿身塵土,可他就是曬不黑,小弟可比不了啊!」

葉子權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見安毅樂開了懷連忙四處看看,上前半步低聲詢問:「大哥,見到我大姐了嗎?」

安毅有些疑惑地問道:「怎麼?你姐也來了?」

「嗯,我姐是拿著中央黨部和軍委的雙重蓋印的特別證件,乘坐我們的裝備專列一起北上的,咱們到達的那天午夜,她還睡在兵站值班室裡,第二天就轉車趕赴北平了。這都過了好幾天了,她怎麼不去找大哥啊?這就怪了……難道她直接去了山海關?」葉子權顯得頗為疑惑。

安毅點點頭:「很有可能,她接受採訪任務而來,奉命先去山海關一線採訪也未可知,她是黨部的特派記者,幾年來芳名傳遍大江南北,特別證件上又有軍委加蓋的大印,去山海關只需到少帥的政治部辦個手續即可,不需要見我。對了,你二姐怎麼樣了?你在南京中轉的時候,有沒有到黨部電訊班去看看她?」

「別提了,小弟見她的時候,她還哭哭啼啼的,她以七科考試第一名的成績,得到徐局長和黨部陳秘書長的賞識,幾份要求調入咱們安家軍的請示報告都被扣了下來,一群黨部老大輪番做她的工作,要求她留在黨部機要處,徐局長還搬出了與咱們家是世交的兩位阿姨,最後我爸我媽親自趕到南京說服,她才沒辦法了,只能留在黨部機要處。」

葉子權說完,微微搖了搖頭,他隱隱感覺到自己的兩個姐姐對安毅懷有的異樣情愫,但是年少穩重的他將此深藏心底,像是什麼也不知道一樣。

興致頗高的少帥走到安毅身邊,與葉子權握手完畢,詢問是否直接去看看防空旅的戰備和野外訓練?

安毅爽快答應下來,和少帥一起走向一旁不久前從南京開來的那輛專用吉普車,把司機小賈趕下車,自己鑽進駕駛室握上方向盤。

少帥莞爾一笑,也鑽進副駕駛位坐下,沈鳳道和少帥的情報處長劉潛山見狀,迅速鑽進了後座。少帥看到儀表盤上巧妙加裝的無線對講設備,立刻被其吸引,伸手擺弄起來,露出愛不釋手的樣子。

「這可是正宗美國貨啊!還是最新產品,通話距離有多遠?」少帥問道。

安毅發動汽車,熟練掛檔:「要看基站的設置和總台機器功率,要是能夠達標,上百公里通話也沒問題,我們在保定、廊坊和北平湯山設立了三個基站,從這兒可以與北平範圍內的各部通話。不過我不常用,保密性還不行,很可能通話的時候被小日本監聽到。防空旅有六輛安裝這種設備的通信指揮車,用的都是經過專門設計的隱語,而且定期更改通信用語,不能夠重複使用。等會兒看他們訓練,兄長就能瞭解,很簡單,沒什麼玄乎的。」

少帥歎了口氣:「組建這個旅,賢弟花了多少錢?」

安毅立刻變得愁眉苦臉:「別提了,就差點兒當掉褲子了,這半年來,為了這個防空旅,小弟真金白銀總計投入四百萬之巨,軍委卻一分錢補貼都不給,每月的軍餉,還得小弟自己掏腰包,還威脅小弟說,軍委的防空司令部已經成立,隨時都有可能徵調這支部隊,小弟向委座投訴,誰知委座說這個主意正是他出的,慘啊!」

少帥一聽樂了:「誰讓賢弟這麼有錢又顯擺?就連愚兄看著也眼紅啊!」

安毅正色道:「兄長,如果這次東北軍各部能精誠團結,放棄地域和集團之間的成見,放棄以往的恩恩怨怨,能成功抵擋日寇的進攻,取得階段性抗戰的勝利,小弟就命令屠智榮把所有裝備全部留下給東北軍弟兄,空著雙手返回川南。」

少帥愣住了,後座上的劉潛山也收起笑容,一臉沉重。

「唉……」

少帥歎息一聲,望向窗外低聲問道:「你還在想著咱們前天的承德之行吧?」

安毅非常擔憂地回答:「是,小弟很擔心,湯司令的三個師確實存在很大問題,而且是思想問題,要是他們能有山海關何柱國將軍所部一半勤勉和決心,小弟也不敢說什麼了……兄長,得立刻整頓風氣,糾正錯誤的消極思想,振奮士氣鼓舞人心才行啊!」

「明白了,回去後我再親自去一趟承德,賢弟不要因為他們的惡劣態度而生氣,他們為此被愚兄和輔帥狠狠教訓了一頓,此後絕對不敢對賢弟不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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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19 00:16:32
第七七二章 以大局為重

深受激勵充滿血性的東北抗日義勇軍各部,在「遼西大捷」之後,紛紛出擊,加大了打擊日、偽軍的力度和頻率,日本侵略者在短短半個月時間內遭受了極為慘重的損失,各部疲於奔命,尤其是偽滿漢奸在「鐵血鋤奸會」、「東北鋤奸盟」等地下武裝神出鬼沒的襲擊、綁架、縱火等手段報復下,授首者多達上百人,日偽勢力氣焰為之大減,人人自危,瀋陽、長春、吉林等二十餘市縣不得不緊急實行戒嚴和宵禁,這些自日本主子上台後趾高氣揚的敗類,終於體會到賣國帶來的惡果。

各路抗日武裝紛紛發起的抗擊行動,迫使東北日軍不得不兩次推遲向南發動全面戰爭的時間,日軍各部兵力一時間大為緊張,關東軍不得不在整個東北屯墾僑民中,緊急徵召了一萬青壯入伍。

大漢奸張海鵬與傀儡國王溥儀等人緊張之後,主動提出徵集十萬偽軍,配合日軍在整個東北地區展開更大規模的清剿和搜捕行動,日偽軍為報復東北抗日義勇軍各部的行動,將撫順煤礦附近的栗家溝、平頂山等村同情抗日武裝或者本身有親人在義勇軍奮勇殺寇的3000餘村民集中,實施了滅絕人性的大屠殺,之後又追殺了聞訊逃亡的千金堡村數十居民,製造了震驚中外的撫順「平頂山慘案」。

日本人和漢奸勢力對東北抗日武裝和同情抗日將士的平民展開的血腥殺戮,使整個東北大地風聲鶴唳,血腥四溢,繼九一八之後,再次出現了大型的難民潮,每一個城市、小鎮和鄉村,隨處可見被日軍屠殺橫屍街道和荒野的平民屍體,日本侵略者和賣國賊,再次欠下中華民族的纍纍血債。

南京中央政府通電中外,並上書國聯,控訴日軍在東北的暴行,日本政府卻反唇相譏,指責蔣介石和南京政府支持「滿洲國叛亂武裝」,秘密援助滿洲國各路「叛匪」大量武器彈藥和經費,日本新任駐華公使還在上海三次召開各國使節和記者參加的新聞通報會,指責蔣介石的特務組織「藍衣社」策劃和實施了東北、華北地區的地下反日行動,並通報如下一組數字:

兩個月來遇害的「善良日本僑民」高達七百五十餘人,另有一百四十二人至今下落不明,被燒燬「合法商社」、僑民「合法住宅」一千六百餘間,日本三大銀行分設東北、華北地區的七家分行被盜搶,損失總計四百五十萬美元以上。

消息發佈的第二天,正在長沙視察的蔣介石立即發表公開聲明,從濟南慘案說到年初的一二八抗戰,再從九一八事變說到撫順平頂山慘案,以大量的無可爭辯的確鑿事實,向中外控訴日寇的滔天罪行,接著話音一轉,對所謂的「藍衣社」組織矢口否認,並對日本帝國主義大量派遣特務潛入中國各地、收買僱傭漢奸賣國賊的行為表示憤慨和譴責,蔣介石最後非常隱晦地暗示,目前中央軍委情報部門正在採取全國性的除奸反特行動,並對落網的敵特分子進行審訊,相信很快就會以充分的證據,將個別重大案例公告天下。

蔣介石的公開講話,讓日寇惱羞成怒,兼之中國各地反日情緒高漲,東北各路抗日行動全面展開,大有風起雲湧迅速蔓延之勢,就在這個時候,又接連傳來東北四條鐵路主幹線上的三座橋樑和百米沿河路基,被抗日武裝炸毀的消息,日寇被迫將大量兵力調到鐵路沿線,展開維護和清剿,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在無計可施之下,竟然命令全東北駐軍強拉民夫,將鐵路沿線兩側百米內的所有樹木盡數砍伐。

不知為何,這一秘密行動連同命令的詳細內容,被京滬地區數家主流報紙完整予以揭露,再一次引發中國政府的強烈抗議和全國上下的反日熱潮。

此時北平城裡的安毅,並沒有那麼多精力顧及外交上的紛爭和全國範圍內的大規模反日遊行,從十二月五日開始,安毅就帶著尚未正式公佈番號的十七軍副軍長兼獨立師長胡家林、四十四師師長顧長風、十七師師長魯逸軒等十餘名將領,馬不停蹄地對熱河地區以及長城一線進行詳細的實地考察,先後拜訪了宋哲元、湯玉麟、商震等各軍大將,就既定防區劃分展開和未來可能的協作進行開誠佈公的商討,一直到十五日下午才返回湯山行館。

次日,安毅領著參謀長趙瑞、情報處長劉卿等人進北平城拜訪了少帥。

針對日軍第六、第七、第八、第十二師團正在隱秘地向綏中、錦州一線集結的情況,經安毅與麾下三個師二十餘名主官反覆討論,一致認為不能消極被動地等待和採取守勢,而應該在日軍最可能聲東擊西、快速集結重兵利用優勢交通線對承德和張家口展開突襲之前,主動出擊,攻敵之一部,併力爭殲滅之,徹底打亂日軍作戰部署,為整條防線上的各路友軍爭取機會。

少帥讀完安毅遞上的詳細作戰計劃,頻頻點頭讚不絕口,卻沒有表示支持和反對,而是吩咐副官,立即把輔帥張作相請來。

安毅知道張學良在顧慮什麼,三天前中央政府和中央軍委已經就即將到來的這場大規模戰爭定下基調,蔣委員長給少帥發來密電,再一次重複此戰的八字方針:堅決抵抗,邊打邊談。

在這一指導原則下,少帥猶豫不決是情有可原的,而且東北軍內部並非眾志成城,鐵板一塊,從大帥張作霖到少帥掌軍的這十幾年間,東北軍內部分歧不斷,在日寇強大的壓力下,各軍將領從未有意見統一的時候,偏安自保力求保存實力的將領不在少數,貌合神離進而離心離德最後發展到率部嘩變同室操戈的事情,也一再發生過多次,其中兩次差點兒讓整個東北軍四分五裂面臨消融,如今面對的情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為艱險,更為惡劣,各軍將領的心思不用詢問就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因此,安毅沒有提出任何的請求讓少帥為難,也沒有進一步說明自己的底線,而是耐心地等待少帥思考體會,進而展開商議。

匆匆到來的張作相看完安毅的作戰計劃,合上文件低頭沉思,久久不說一句話。偏殿的小會議室裡,氣氛凝重,寂寞無聲,就連呼吸聲都能聽到。

抽完一根煙的張作相終於抬起頭來,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望向安毅,和藹地詢問:「賢侄的意思,是不是想把這一精密巧妙但也充滿變數的主動出擊,交給我東北軍來完成?」

「前輩慧眼如炬!晚輩這點兒花花腸子哪兒能瞞得過你老人家法眼?」

安毅點頭一笑:「是這樣的,其實這個計劃誰來執行都無所謂,規模不大不小,最高投入也就是一個旅的兵力。晚輩與弟兄們商量後一致認為,如果貴部一時間抽不出兵力的話,由晚輩的直屬部隊加上三個師各一個團執行,前提是,需要冒用東北軍的某個臨時番號,以避人耳目。

「請少帥和輔帥相信,此舉並不存在推卸責任,給東北軍臉上抹黑、帶來不必要的政治和外交麻煩,而是晚輩等人無奈之下的應變之策。目前,日軍正在頻繁調動,兵力集結向綏中、錦州一線緩慢而又秘密集結,看似波瀾不驚,其實凶相已現,這方面的情報,少帥和輔帥要比晚輩清楚得多,晚輩的很多結論還是依靠東北軍弟兄提供的情報做出來的呢。」

張作相與少帥相視一笑,對安毅低聲詢問:「這份嚴謹優秀的作戰計劃,是否報請蔣委員長批准了?」

安毅長歎一聲,從身邊的公文包裡取出三份電文,緩緩遞到張作相和少帥之間的桌面上:「咱們的政府太軟弱了,俗語道弱國無外交,剛從洛陽搬回到南京辦公的中央大員們,一個個表面上老成持重,義正詞嚴,其實他們心裡慌著呢,要是得知晚輩主動越過長城,深入日寇側後奮然一擊,那些人還不得對晚輩口誅筆伐、視為國家民族招來巨大災難的罪人啊?他們可能都忘了,東北眼下雖然淪陷於暴日的鐵蹄之下,但總歸還是咱們神聖不可侵犯的國土……少帥和前輩請看,委座的三份復電,均否決了晚輩和前指參謀處把握時機主動出擊的請求,嚴令我部的任何作戰行動事前必須取得少帥和輔帥的同意,因此,晚輩和弟兄們只能出此下策了。」

張作相和少帥看完電文,齊齊搖頭,微微一歎。張作相委婉地建議道:「按理說沒什麼大問題,可竟然連賢侄也無法徵得蔣委員長的同意,老夫和少帥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獨斷專行,畢竟可能帶來的影響實在太大。賢侄要是已經下定決心的話,為何還在乎一個名義和番號?完全可以頂著賢侄屬下東北抗日支隊的名頭進行啊!」

安毅無奈地笑了笑,並沒有出言解釋,趙瑞恭敬地替安毅說出箇中原因:「輔帥,楊九霄部短暫休整之後,已經輾轉北上,正與常年駐紮在大黑山裡的抗日友軍展開緊密合作,經過數次對日寇的有效打擊,楊九霄部已經名聲在外,被關東軍視為心腹大患,並派出一個獨立旅團,對楊九霄部展開不間斷的搜索追蹤,正因為如此,楊九霄部實際上已經吸引了朝陽方向大部分日軍主力,使得日軍在朝陽地區的兵力出現短暫的薄弱期,要是不抓緊這個難得機會,很可能不出五天就會失去這次殲敵良機。

「如果這個行動計劃獲得輔帥和少帥的同意,楊九霄部必然會大張旗鼓地主動出擊,以吸引日軍更多兵力,為我軍再次突襲朝陽殲滅日軍有生力量創造更好的條件。兵法雲,得意而不可再往。晚輩們這次反其道而行之,希望借助地形和速度優勢,好好在這個地區打上一仗,此仗雖然不大,卻對我們判明日軍的作戰意圖幫助很大,由此而帶來的積極效果顯而易見。」

張作相與少帥又再相視一眼,經過此番解說,他們終於知道安毅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了,目前無法判明日軍即將進攻的主要方向,各軍將帥的意見也紛亂繁雜至極,安毅的這個主動出擊的計劃要是獲得成功,定能讓陰險狡詐的日寇露出破綻來,進而統一思想形成共識,為各軍備戰帶來巨大的好處。

張作相讚賞地向安毅這群智勇過人的年輕人點了點頭:「你們是想,連我駐紮在行動路線區域的軍隊也一塊兒瞞過去,對吧……我知道此類行動越保密越好,可是諸位賢侄想過沒有?萬一被駐紮在沿途的我軍各部將領發現,會不會由此而對上層生出失望與疏離感?會不會認為他們得不到咱們這些上位者的信任?會不會因此而走向另一個極端?賢侄與少帥雖然相交不久,但彼此互信互敬,坦誠相見,說是知己朋友也不為過,因此相信少帥也將心中萬般憂慮告訴賢侄了。值此危難時刻,各路梟雄名為同心抗日,其實不少人正在挖我牆角,對我軍某些將領百般利誘,萬般迷惑,這個時候萬一出點兒問題,賢侄說,咱們東北軍該怎麼辦啊?」

安毅極力壓抑心中的失望與焦慮之情,恭敬地點點頭,勉強笑著站了起來:「既然這樣,就暫且放下吧,一切均以大局為重,晚輩等人尊重前輩的意見,此後不再提起此類計劃,晚輩唐突了,還請前輩多多原諒!」

張作相爽朗地哈哈大笑,過去拍拍安毅的肩膀讚了幾句,就在門外的催促聲中告辭離去。安毅知道少帥這幾天非常繁忙,也沒有再留下耽誤少帥的時間,禮貌告辭之後,領著弟兄們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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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三章 血脈中的狼性

北平湯山行館,二樓指揮大廳。

午飯時間已過,安毅麾下三十餘名將校仍在默默呆坐,或吸煙或喝茶,或望著室內室外某一處,沒有一個弟兄願意說一句話。

深入日寇佔據的西線戰略要地迅猛一擊、逼出日軍戰略意圖的作戰計劃,是眾弟兄足足花了七天七夜的時間,經過數十次對比情報,詳細認證,得出草案之後再反覆推演才制定出來的,可以說這一計劃凝聚了弟兄們無數的心血和希望。可如今,苦心制定的計劃不但得不到中央軍委和蔣委員長的支持,也無法取得東北軍統帥的理解,怎麼不讓弟兄們悲憤失望,黯然神傷?

東面的半個空間,擺放著四張製作極為精確的大桌子,每張長兩米、寬一米,桌面上的沙盤標識,從東面的山海關到西面的赤城這四個設定戰場的地形情況一一呈現,四張沙盤拼起來,整個戰場即成為一個整體,非常直觀,非常明朗。

此時,只有安毅一人仍伏在第二張沙盤的厚實邊沿上,盯著凌源方向,眼睛一眨不眨,連續半個多小時沒有變換任何姿勢。

顧長風掐滅煙頭,懶懶地站起來,他本以為這次行動自己能親率麾下和各師精銳大幹一場,沒想到這一周密計劃會一波三折,最後瀕臨流產,所有弟兄中,除了安毅外,恐怕沒有第二個比顧長風更惱火更失望。

看到安毅這麼痛苦地凝望沙盤,顧長風心裡也慼慼然,不是個滋味兒,考慮片刻,還是走過去低聲勸導:

「老大,別太難過了,這基巴世道,滿眼都是庸庸碌碌鼠目寸光之徒,在國家民族利益面前,一個個自私自利,擁兵自重,還擺出一副高瞻遠矚運籌千里的吊樣來,根本就看不到若是小日本打進來了,他們那群沒有血性的烏合之眾,還能留下多少家底兒?你也別太難過了,實在不行咱們就靜靜看著,能夠暫時保存實力不是挺好嗎?總歸會有咱們的用武之地的。」

「誰說老子難過了?」安毅抬起頭轉向顧長風。

顧長風這下奇怪了:「不難過你趴在這兒半個多小時一動不動幹嘛?滿臉的擔憂和失落,誰看不到?」

安毅四下望望,見弟兄們都望著自己,搖搖頭對顧長風說道:「擔憂是真的,失落無從說起。還別說,我想到個變通的辦法了。」

眾弟兄聽到這話,慢慢圍攏上來,顧長風抬起頭驚訝地詢問安毅:「你是不是想繞個大彎,從凌源東面摸過去?」

「正是,這樣一來,咱們就不必再過五十三、五十七和三十二軍的地盤,也不用經過湯玉麟部的平泉地區,只需悄悄聯繫還在北平城裡等候裝備的孫良城大哥,讓他向宋哲元暗地裡疏通一下,咱們換上灰色舊軍裝,冒充宋將軍的二十九軍補充旅,到了遵化南面就繞過去,經喜峰口出關,沿著湯玉麟部防區邊沿地形複雜人煙稀少的谷地快速前行,經山咀子、老爺廟就能到達九哥與咱們事先約定的天成觀,距離朝陽也就剩下八十多公里山路了。」安毅詳細說出自己反覆盤算後初步得出的行軍路線。

眾弟兄隨即興奮地熱議起來,這個說如此一來就不需要再看東北軍的面子了;那個說中原大戰時咱們把西北軍打得那麼慘,特別是劉汝明,當初差點兒讓他全軍覆沒,如今他已是二十九軍副軍長了,能不記恨嗎?最後還是胡家林非常有把握地說,以劉汝明的性格分析,他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何況當時各為其主,彼此都身不由己,如今外敵當前,定能放棄舊怨,精誠合作。趙瑞則周到地提醒,馮玉祥正在暗中使勁,要把宋哲元和整個二十九軍從少帥麾下拉過去,這個時候咱們求馮玉祥的特使孫良城從中疏通,萬一有個突變,會不會讓東北軍上下誤會?

眾弟兄正爭論不休之機,值星官進來報告少帥張學良到了。

弟兄們迅速安靜下來,全都用徵詢的眼光望著安毅。安毅想了想,舉手吩咐大家到一樓後堂的食堂隨便吃個飯休息一下,只帶上趙瑞出門大步下樓。

「兄長突然到來,小弟有失遠迎了,吃過飯了嗎?」安毅迎出門口,親熱地打招呼,臉上沒有半點上午被拒後的不快。

少帥搖搖頭,拉著安毅的手往裡走:「哪裡吃得下啊?賢弟走後,愚兄心裡堵得慌,東北原本就是咱們自己的地盤,咱們東北軍的根就在那片黑土上…….有誰會想到,在自己的國土上,行事卻束手束腳,眼看這麼好一個計劃就此夭折,心裡越想越不是個滋味兒,反覆權衡之後,還是決定來見你一趟,咱們好好合計一下,也許啥問題都能妥善解決。」

安毅眼睛一亮,心中暗自感激,趙瑞也驚訝地望了少帥一眼,隨即低下頭,緊張琢磨張學良說這番話的用意之所在。

進入二樓指揮大廳,少帥望著滿屋子尚未散去的濃濃煙霧和桌面上一個個滿滿的煙灰缸,挑一個桌面乾淨的位置坐下,轉頭問道:「剛開會啊?」

「是的,小弟和麾下弟兄從兄長那兒回來就開會,商量一下看看有沒有法子變通。」安毅如實回答。

「安家軍果然是百折不撓,上下一心!想到了嗎?」少帥頗為欽佩地望著安毅的眼睛。

安毅咧嘴一笑,毫不隱瞞就將自己剛才說出的新路線告訴少帥,完了頗為忌憚地低聲說出自己的擔憂:

「……小弟和弟兄們一樣,都擔心因為請孫良城疏通而引起東北軍上下不必要的誤會,可不這樣又沒有別的好辦法,所以一直在討論,尚未拿定主意。」

少帥看到安毅如此坦誠,真誠一笑,毫不懷疑:「既然這樣還擔心什麼?愚兄知道你的為人,絕不在背地裡幹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否則你也不會動員鄭開來那小子回到愚兄身邊了!怕什麼?心底無私天地寬嘛!」

「鄭開來小弟是送過去了,可小弟暗地裡心疼很久!這小子確實是個人才,恩怨分明赤膽忠心,還有一身過人的騎術和一手好槍法,萬里挑一難得一見,鍛煉個一年半載多打幾仗,經驗上來了就是個帶兵的好手!」安毅說出自己的真實感受。

少帥聽得有趣,搖頭大笑,伸出手指虛點幾下安毅就站了起來:「你啊,總是讓人意想不到,說出的話實實在在,要不是口音聽出差別,誰都會把你當成咱們東北人,哈哈……好了,閒話少說,愚兄專程來告訴賢弟,支持賢弟的這一作戰計劃,而且愚兄願意以熱河守備旅的名義,協助賢弟所部秘密開往凌源,怎麼樣?」

安毅大喜過望:「太好了!感謝兄長如此體恤,如此仗義,不過……小弟還是不願經凌源北上,兄長知道小弟在視察前沿時,與湯玉麟麾下兩個師長有過口角,而且小弟還是那句話,信不過他們。再一個,凌源是東三省和蒙古通往承德的樞紐要地,歷來商賈雲集,人員複雜,誰也不敢擔保裡面有沒有日偽奸細,雖然走凌源一路坦途,距離也縮短不少,但小弟不敢讓麾下弟兄冒這個險。

「這一仗的前提是利用楊九霄、趙尚志兩部快速靈活的特點,由趙尚志率部牽制日軍進剿主力向北移動,楊九霄部集中所有兵力,對進剿大黑山的南路日寇展開猛烈打擊,迫使朝陽的日軍增援,從而起到調虎離山的作用,接著我潛入的一個旅對朝陽守敵展開雷霆一擊,得手後不作停留,立刻向西遠遁,有可能的話繞進大黑山,與楊九霄部一道,以近八千將士的優勢兵力,對進剿之敵發起硬碰硬的進攻,迫使日軍進行兵力調整,至少在西線展開大幅度調整,咱們就能從中徹底弄清日寇的戰略意圖和主攻方向。」

少帥點點頭,同意了安毅的意見:「那好吧,你做主了,軍裝皮帽、馬匹和乾糧愚兄給你提供,全力協助你部的行動。」

安毅看到少帥頗為感慨的樣子,想了想把少帥領到沙盤前,掏出香煙,給少帥點上一支,仔細說出整個秘密北上的行軍路線之後,再一次徵詢少帥的意見。

少帥沒有提出什麼意見,而是提出個小小要求:「很周到了,愚兄沒什麼可建議的,只是,想請賢弟幫個忙,讓鄭開來率領愚兄的一個連衛隊參加這次秘密行動。」

安毅頗感驚訝,此番既然已經頂著熱河守備旅的頭銜出擊,就等於此次行動是由東北軍策劃並發動的,有沒有一個連的精銳衛隊加入進去,都沒關係。

安毅轉念一想,突然明白了少帥的好意,那是擔心自己的部隊不甚熟悉這一地區的道路、水源、鄉土人情等情況,所以才非常周到細緻地為安毅想在了前頭,用自己麾下最精銳的百餘勇士擔負嚮導的重任。

「兄長,小弟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才是。」安毅感激地說道。

少帥擺擺手:「咱們之間不用客套,再說了,派一個連弟兄同去,不只是為賢弟的隊伍在行軍和駐紮的過程中提供些幫助,另有一個重要原因愚兄不能瞞你,那就是想要告訴賢弟,以及賢弟麾下的將士們,咱們東北軍並不是孬種,咱們東北軍也是有血性的漢子,絕不會在失敗中沉淪,抱著知恥而後勇之心,重新挺直腰桿,為收復失地,為返回家園而戰,為此拋頭顱灑熱血無怨無悔在所不惜!愚兄要不是身不由己,定會隨同北上,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好好出一口胸中的惡氣。」

安毅既感動又難過:「兄長,自從小弟與兄長深談過後,就始終堅信兄長的氣魄和胸襟,也明白兄長的一片苦衷。但請兄長放心,只要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請儘管吩咐。驅除日寇還我河山是每一個中國軍人的職責,不分地域,不分年紀,都該投身其中,何況咱們還是這麼好的朋友,打完一仗,也許就成了浴血奮戰的手足兄弟了。」

少帥感動不已:「小弟,有你這話愚兄滿足了!這幾天,愚兄耳畔不斷迴響父親曾經的教誨,那時愚兄還小,騎在馬背上摔下來就哭鼻子,結果父親走過來說,記得上次帶你去林子裡看的狼崽子嗎?老狼被鐵夾困住奄奄一息,剛懂事的小狼卻能對十幾條比它大的獵狗齜牙咧嘴,遍體鱗傷之後仍守在母狼身邊,直到倒下之前,硬是不讓獵狗咬它老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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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七四章 軍情突變

在少帥及其麾下心腹將士的鼎力支持下,由猛將顧長風親率的混編旅四千二百餘名將士乘火車安抵遵化東面的二十里鋪小站,從東北軍騎五旅弟兄手裡接過七百餘匹戰馬,混編旅弟兄將分解後的迫擊炮、重機槍和大量彈藥搬上馬背,不做任何停留,立即急行軍北上。

碭山指揮部裡的安毅也沒有休息,在黎明將至時,收到了顧長風發來的密電,走到地圖前仔細核算片刻,終於放心地點點頭。

昨夜十一點,四千餘將士的登車地點選在了昌平以東人煙稀少不是車站的鐵路線邊沿,名為「物資專列」的十六節列車,也是少帥的司令部臨時調撥編組的,事前沒有任何通知,行蹤極其秘密,更沒有在遵化站停留,而是不動聲色地直駛東面二十里鋪,卸完人貨,立即返回昌平車站。如此煞費苦心的安排,目的就是避開沿途駐軍和民眾的耳目,如今看來這一步做得非常好,順利的話明日中午即可到達凌源與建昌交界處的老平台,那裡距離朝陽已經不到九十公里路程,而且大部分路段都是荒無人煙的山道谷地,對混編旅的潛行非常有利。

中午十二點半,一覺醒來洗漱完畢的趙瑞進入指揮部,就看到安毅咬著個大餅,端著杯豆漿站在沙盤前面,胡家林和十七師長魯逸軒、四十四師副師長顏耀寰分別站在安毅左右,似乎在低聲討論什麼。

趙瑞剛要走過去,值班參謀過來低聲匯報,趙瑞點點頭吩咐了兩句,大步走到安毅三人對面,向胡家林幾人點點頭,轉向安毅說道:「有個貴客正在樓下等候司令接見。」

「誰啊……」

安毅連忙嚥下口中的食物。

趙瑞笑著說道:「是黨報記者葉青葉小姐。」

安毅咧嘴一笑:「她可來的真是時候……小九,吩咐食堂準備一下,估計葉小姐沒吃飯。」

「遵命。」

眾弟兄會心一笑,知道安毅與葉青之間的良好關係,因此都催他快去迎接客人,鬍子說反正也沒什麼大事弟兄幾個商量就行。

安毅也搖頭一笑,灌下半杯豆漿,擦了擦嘴,獨自走出指揮部。

葉青看到安毅走下寬大的樓梯,滿臉都是喜色,卻又不敢越過筆直站在樓梯口的兩位值班憲兵,正要發幾句牢騷,安毅的聲音已然傳來:「青姐大駕光臨,怎麼事先也不給小弟打個電話來?」

葉青佯裝惱火地瞪起月牙般的眼睛:「你好大的架子,從大院門外開始就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比之蔣委員長不逞多讓啊!」

安毅不由莞爾:「別生氣了,走吧,你肯定沒吃飯,否則哪裡來的一肚子怨氣?「

葉青「噗」的一聲笑了,跟隨安毅穿過樓梯後的走廊,進入院子,沒說幾句話就來到寬大的食堂裡,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葉青望了一眼三三兩兩用餐的低級軍官,看到大家都匆匆忙忙,無暇注意自己,也就安靜地等候安毅給自己安排午餐。

片刻之後,安毅端來熱茶,放到了葉青面前:「青姐剛從古北口一線回來?」

「什麼都瞞不過你這狡猾的狐狸。」

葉青喝下口茶,捧起杯子取暖:「不談這個,你老實告訴我,你把茜姐藏在哪兒了?」

安毅一臉平靜地說道:「小弟北上之前,接到大姐電話,說是和吳媽一起回老家安頓安頓,完了就前往川南住下來,進入小弟的研究所上班。由於軍務太忙,小弟叮囑幾句也只能隨大姐的意了。」

葉青一呆,立刻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小弟,別騙姐姐了,直覺告訴我,定是你和茜姐之間有什麼秘密約定,否則怎麼會這樣神神秘秘的,連我都瞞著?」

「這一段忙成這樣,你還有心情琢磨這等小事?告訴你吧,小弟剛才說的都是實話,也很想知道茜姐正在做什麼,她又想什麼,可這個時候,在這種地方,面對張牙舞爪的小日本,你說小弟能怎麼樣?」

安毅看到炊事員端來飯菜和一大碗骨頭湯,微微側身,讓他把東西擺好,謝絕炊事員給自己的碗筷,低聲說吃過了。

葉青看來餓壞了,毫不客氣地捧起碗筷吃了起來,連吃兩碗米飯,又喝了一碗湯,這才心滿意足地擦擦嘴,嬌媚的臉也因獲得了熱量的補充而泛起美麗的紅暈。

「對了,古北口的一七師王以哲將軍讓我給你捎個話,問你能否支援他們一個迫擊炮連的裝備?他說你幫助他們東北軍很多了,此時再求你過意不去,但是一七師缺少迫擊炮,防禦火力相當薄弱,司令部又無法給他們解決難題,還說多少錢都行,照價付款。想起他一籌莫展愁眉苦臉的樣子,怪可憐的,所以我就答應他遞話了。」葉青顯然是相信了安毅的話,沒有繼續糾纏龔茜的事情。

安毅想了想答應下來:「一七師也不容易,九一八事變後敗出瀋陽,潰不成軍,所部回到關內清點人數沒了大半,經過這幾個月的努力,好不容易再次組建起來,卻已經沒了原來的戰鬥力,不但缺少裝備,也缺少訓練。

王以哲是個輕易不求人的自負漢子,能讓青姐代為求情,看來他確實是著急了,本來小弟想把獨立師安排在一七師側後,但是東北軍上到少帥、中到王以哲師長、下到普通一兵,都咬著腮幫發誓一洗前恥,絕不會讓我中央軍先頂上去,所以小弟也沒堅持。原本小弟想等獨立師開拔上去再支援他們一些裝備,既然王以哲這麼急,明天我就讓軍需處優先解決,實在不行就讓擔任預備隊的四十四師先讓出二十幾門迫擊炮,我想辦法讓湘西廠盡快調撥一批過來補充。」

葉青滿意地笑了,剛想誇安毅兩句,就看到劉卿大步走來,伏在安毅耳邊低聲報告。

安毅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站起來對葉青歉意地說道:「青姐,有緊急軍務,小弟必須趕到少帥那裡,青姐要是累了先休息,小弟回來再和青姐詳談。」

「我跟你的車一塊兒進城,行嗎?我的行李都放在城裡的旅館,下去我的任務是跟隨中央軍各部進行採訪,住在這裡方便些。」葉青問道。

「好吧,馬上走。」

一個小時後安毅的專車開進帥府,少帥和兩名心腹將領已經等在了議事殿門口,接到安毅一起回到室內,劉潛山對著地圖,將剛剛獲得的重要情報向安毅通報:

「兩個小時前,我前線情報小組第三次發回急報,已經證實登上列車的關東軍第八師團一個聯隊,確實已經開往朝陽方向,另一個聯隊正在城中整裝待發,第八師團指揮部出現搬遷跡象,如果估計不錯的話,剩下的這個聯隊也會很快與其師團部一起,離開義縣,開往遼西一線。我們得出的初步結論是:日軍第八師團很可能就是負責進攻承德一線的主力師團。」

安毅再也沒有任何疑問,心中不禁對顧長風率領的混編旅擔憂起來,要是第八師團的一個聯隊進駐朝陽,整個作戰計劃就得推倒重來。再一個,這個突然的變故已經將日軍的戰略目的暴露,至少是部分暴露,由於第八師團離開義縣西進,也就證明日軍的西路攻擊方向不是承德就是敦化,從而能夠看出日軍三路進攻的雛形。

少帥看到安毅盯著地圖,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沉思片刻低聲建議道:「既然這樣,也只好讓顧長風將軍率部返回了,軍情突變,再突襲兵力是自己兩倍的朝陽,已經沒有多大意義,而且楊九霄支隊也得迅速調整計劃,該放棄還是得放棄,沒必要去做無謂的犧牲。」

安毅仍然不說話,好一會兒才抬起頭,詢問劉潛山:「潛山兄,義縣到朝陽的九十二公里鐵路,有多少座橋樑,最大的那座是不是金嶺寺西面的凌河鐵橋?」

劉潛山立刻明白安毅的意思:「正是,此座鐵橋長八十五米,但是有大板鎮日軍守備大隊嚴密守衛,要想在短短數小時之內炸毀鐵橋,困難不是一般的大。由於一年來各路義勇軍頻繁襲擊東北境內的鐵路、橋樑和中轉站,日軍對這些重要目標的保衛成倍升級,許多原本由偽軍負責看守的車站、鐵橋和鐵路幹線,如今都換成了日軍正規部隊,不好下手啊!」

「越是這樣,就越顯得此戰的重要,只要抓緊時間發起迅雷一擊,日軍就會顧慮重重,很可能還會因此重新估量西線的抵抗力度和可能招致的損失,從而影響到山海關至喜峰口以北的兩路日軍,哪怕不能取得預計效果,也能短暫地打亂日軍計劃,逼迫日軍進行全局或者西線的大幅度調整。

「兄長、潛山兄請看,這是大黑山南麓的坤山,楊九霄的一個大隊就潛藏在這兒,這裡距離凌河鐵橋只有二十公里,據說道路雖然狹窄但很好走。再看義縣,由於這條鐵路年久陳舊,一直沒有很好地維修一次,兼之義縣以西六十公里內的小站數次被我各部抗日義勇軍襲擊和破壞,火車肯定走不快,能以每小時二十五公里的速度前進就很了不起了,因此,從時間上來說存在機會。」安毅雙眼發亮,目光炯炯。

少帥與劉潛山相視一眼,轉向安毅鄭重地問道:「賢弟下定決心了?」

安毅重重點頭:「為了全局,義無反顧!楊九霄支隊是一支優秀的隊伍,而且裝備不錯,作戰經驗也非常豐富,都有滿腔報效家國的雄心壯志。小弟還會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完不成炸毀凌河橋的任務,也就失去獲得軍委正式番號的資格,我想,他們會體會到咱們的良苦用心的。」

少帥歎息一聲,重重點了點頭:「好,愚兄也想盡一切辦法配合他們。潛山,給北票城裡的弟兄們下命令,讓他們隨時待命準備出擊,成功成仁在此一舉!」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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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7 0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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