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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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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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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22 00:19:16
第八五五章 被動應戰

第二天一早,風雲突變。

日軍戰機發了瘋似的傾巢而出,兩次報復性地密集轟炸密雲縣城,不想再次被防空部隊擊落了六架戰機,估計是對地面的防空炮火沒有辦法,又或者是有了新的目標,日機隨後不再出現,古北口一線的戰事戛然而止,此後連續五天,日軍對古北口一線沒有發動任何上規模的進攻,偶爾一兩架高飛的日軍偵察機出現在古北口空域,也是驚鴻一瞥來去匆匆,不敢多做停留。

與之相反,東線的喜峰口、羅文峪、界嶺口、冷口等方向戰事卻愈加緊張,宋哲元、商震、何柱國、萬福麟等部與日軍展開了激烈的拉鋸戰,傷亡人數直線上升。

重新回到北平湯山指揮部的安毅非常繁忙,根據陳立夫等人的建議,自覺有所虧欠的蔣委員長給了安毅又一個政治任務——盡量抽出時間,到各高校進行抗戰動員,所到之處萬人歡呼,欲走不能,安毅因此更為忙綠,聲望也越發高漲。而湯山指揮部裡,頂著前敵指揮部和第五軍團兩塊牌子的決策集體日夜分析戰局,尋找戰機。

安家軍從上到下,誰也不願意長期被動地進行防禦,但是全線友軍均處境艱難,而本部援軍尚未完全到達,安家軍將校們只能在緊盯全局之時,一面精心策劃,一面耐心等待。

三月二十四日,蔣委員長一行從保定來到北平,於城中總司令部召開各軍團將帥軍事會議之後,來到了湯山大營,對得到補充後休整完畢隨時等待召喚的顧長風四十四師將士進行檢閱,一時間將星閃爍記者如雲,戰功赫赫的抗日名將顧長風和他的第四十四師,再次成為了全國軍民關注的焦點。

跟隨在蔣委員長身後的各軍團將帥,看到裝備精良、士氣如虹的第四十四師再次恢復到滿編時的一萬三千官兵,還增加了一個擁有二十四輛軍卡、十二門一二榴彈炮的重炮營,羨慕之餘,只能暗自歎息。

檢閱完畢,心情複雜的各軍團將領紛紛離開湯山指揮部,返回各部前沿壓陣,蔣委員長一行以及中央軍團司令楊傑、副司令徐庭瑤等將領一起留在了湯山,緊接著召開中央軍各部軍事會議,正式落實上午在北平城裡舉行的擴大會議的精神,調整安毅第五軍團、楊傑第九軍團的作戰計劃和任務。

會議一開又是三個小時,用完簡單的晚餐,各師主官返回自己的崗位,蔣介石領著陳立夫、林蔚來到專門給他安排的辦公室,叫來安毅、趙瑞,一起閉門詳談。

十日來,蔣介石不斷激勵各部齊心協力奮勇抗擊日寇入侵的同時,非常巧妙地把再次向全國發表抗戰動員令的馮玉祥和他的抗日同盟軍損得一塌糊塗,蔣介石在保定為空戰英雄林飛和史蒂文斯、在喜峰口戰役中立下赫赫戰功的宋哲元等二十九軍將領、古北口大捷的第十七軍將領舉行隆重的授勳儀式之後,接著在新聞發佈會上對三百餘中外記者自豪地說道:

「馮煥章將軍的抗日同盟軍再次通電,向全世界表明了他們抗戰到底決不妥協的決心,雖然到目前為止沒有向日軍發動任何形式的進攻,但是凌厲的政治攻勢以及同盟軍將士堅定的抗日立場,足以令輕鬆佔領多倫後的日軍不敢再前進一步……」

蔣介石的話很快被中外報紙大肆傳播渲染,親蔣的眾多報紙和一群名震全國的各界鴻儒名流,開始對馮玉祥進行日復一日的挖苦與諷刺,有人把「抗日同盟軍」稱之為「政治合唱團」,有人把馮玉祥說成是「發政治國難財的機會主義者」,更有甚者,把馮玉祥誹謗成「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污蔑馮玉祥和抗日同盟軍勾結「中東路事件以來亡我之心不死的赤色俄國,企圖在新沙俄的扶持下割據蒙古占而據之,變相傚法偽滿傀儡」,把抗日同盟軍污蔑為「一群自私自利毫無民族責任感的大小軍閥同盟」。鋪天蓋地的負面輿論,使得馮玉祥及其同盟軍的名聲嚴重受損,好不容易才樹立的聲望,迅速下跌。

沒等馮玉祥展開反擊,新任北平軍事委員會主席何應欽高調召開記者會,介紹完長城一線的局勢,接著公開表示:中央軍委真誠希望在內憂外患的緊急時刻,馮玉祥能夠放棄政治上的分歧,接受國民政府和中央軍委的物資援助,為國為民、率領麾下將士英勇抗擊日本侵略者,而不是冷漠觀望。

何應欽此言一出,猶如火上澆油,再次陷馮玉祥和抗日同盟軍於極為不利的境地,全國各界反應強烈,紛紛對馮玉祥和抗日同盟軍進行指責:連中央下撥的物資都不接受,你們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空喊了幾個月口號,卻沒見你們老老實實打上一仗?是不是真的成了新沙俄的傀儡?是不是借國難之機冷眼旁觀企圖割據稱雄?

輿論的力量無比強大,面對一浪高過一浪的誤會與指責,數月來枕戈待旦的馮玉祥和同盟軍將士怒憤填膺,卻又無可奈何。三個月來,幾乎每隔兩天就會向全國發表抗戰感想的馮玉祥心中無比痛恨,卻因安毅和他麾下軍隊的傑出表現,還有十七軍在古北口一線取得的大捷,無法像以前那樣對蔣介石的領導能力和各項政策進行針鋒相對的反擊。

在目前全國高漲的抗戰呼聲中,蔣介石不顧危險親臨華北前線「指揮」,各軍團在連續的潰敗後終於站穩了腳跟,進而取得古北口、喜峰口等一個個殲敵數千的大捷,成績喜人。其中蔣介石的嫡系部隊第十七軍在古北口反擊戰中俘虜的六百餘名日軍,已經押解到廊坊大營公開亮相,中外記者、國際紅十字會甚至日本外交部門都已經前往廊坊參觀核實,有關戰俘的大批報道和照片鋪天蓋地,激起全國軍民巨大的自豪感和榮譽感,蔣介石的聲望也隨之迅速飆升。

這個時候,馮玉祥和他的抗日同盟軍將領要是再像原來那樣不斷抨擊蔣介石的話,不但達不到任何的目的,反而有遭到全國各界和主流媒體猛烈攻擊的可能——在全面抗戰的關鍵時期,嘴上說得再漂亮也沒有用,人民需要看到的是真實的行動,需要看到一個個不管勝敗都能激勵人心的戰鬥。本來還想等待做好完全的、充分的準備再對日發動攻擊的抗日同盟軍,在無比被動的輿論下,終於展開了聲勢浩大的「多倫戰役」。

可以說,在這一次政治交鋒中,蔣介石又一次完勝當年的結義大哥馮玉祥,而且勝得相當徹底和漂亮。因此,剛剛檢閱完顧長風四十四師的蔣介石,一見到安毅和趙瑞進來敬禮,本來就非常愉悅的心裡,又多了一份滿意。

「你們都坐下吧……安毅,多倫那邊打了一天一夜了,現在戰況進行得怎麼樣了?」蔣介石和藹地問道。

安毅與趙瑞恭敬坐下,聽到蔣介石發問相視一笑。

趙瑞下巴微抬,示意安毅回答,安毅點了點頭,低聲匯報:「打得非常激烈,因消極避戰而被軍委收回中央軍四十師番號的孫殿英這回表現得很不賴,吉鴻昌一個師主攻多倫正面日軍,孫殿英部一萬八千官兵在左右兩翼死纏爛打,多倫日軍三個聯隊苦苦支撐,如果這個時候馮玉祥將軍再加把勁,果斷把手裡的預備師調上去,或許能在日軍北路援兵到來之前完全收復多倫,進而逼向日軍立足未穩的赤峰一線,最差的結果也是形成對峙。

「隨著戰線拉長,日軍兵力捉襟見肘,幾天內很難抽調出援兵,這樣戰事將朝著有利於同盟軍的方向發展……雖然同盟軍沒有號稱的十萬隻有六萬多點,但是目前北路日軍也只有三個旅團又一騎兵聯隊,總兵力加起來還不到四萬,以馮玉祥將軍縱橫華北多年的豐富指揮經驗以及西北軍舊部之悍勇,短時間內日軍佔不到什麼便宜。」

蔣介石微微頷首表示認同,林蔚笑著問道:「安將軍、趙將軍,你們認為同盟軍會不會抓住這個機會放手一搏?」

安毅苦笑一下,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趙瑞看到大家都關切地望向自己,只好硬著頭皮說出與安毅分析後達成的共識:

「對此屬下不太樂觀——雖然抗日同盟軍成立多日,但至今為止,我們依然弄不清楚馮玉祥將軍的同盟軍的真實裝備水平、戰鬥力、指揮系統等等情況,因此很難做出結論。如果是由我們第五軍團來主導這場大戰,自然不會放過這個難得的機會,甚至可以抓住日軍無法在兩日內調來援軍的有利時機,竭盡全力狠狠打上一仗,殲滅日軍有生力量的同時,還可以把戰火燃燒到赤峰一線,這樣不但能重新獲得多倫以東地區的戰略要地,還能振奮士氣,鼓舞民心。我們中國什麼都缺,就是不缺人,我們完全消耗得起,日軍恐怕就受不了,等他的援軍一到,那又是另一種狀態,另一種打法了。」

「說得好!很好!」

蔣介石欣賞地看著趙瑞:「趙瑞,自從跟在安毅身邊後,你變得成熟了,而且成熟得很快,我心甚慰、我心甚慰啊!」

「感謝校長栽培!」趙瑞連忙站起立正。

蔣介石微微一笑,擺擺手道:「別太拘束,坐下吧……安毅,聽說昨天上午,彭振國部被日軍第七獨立混成旅團和一個騎兵大隊合擊,慘敗之後放棄隆化,率領殘部北上,投奔馮煥章的抗日同盟軍了?」

安毅有些難過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不過這事兒怨不得彭振國將軍,他手裡只有一個旅的兵力,讓他堅守三面對敵的隆化,根本就不現實。前日下午,學生接到情報後,曾致電彭振國將軍,建議他立即放棄隆化,率部西退,並以前敵總指揮的名義擔保他不會因此而受處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採納。

「今天中午,學生和趙師兄接到整件事的完整報告才知道,由於此前彭振國將軍慷慨協助顧長風、楊九霄兩位將軍突圍,學生感激之下送給了他一個主力團的裝備,其中還包括除了鋼盔之外的新式服裝和鞋帽。估計也許正是因為裝備大增底氣變足的原因,彭振國將軍想打一場漂亮仗振奮軍心,然後再從容撤退。

「誰知道日軍看到彭振國將軍的那個團,誤以為是我中央軍嫡系主力,於是第七獨立混成旅團一個聯隊從正面猛攻,騎兵大隊繞行十七公里,從背後突然殺出,遭受合圍的彭振國將軍部迅即全線潰敗。

「日軍對逃散的兩翼官兵不聞不顧,集中所有兵力將彭振國將軍那個身穿迷彩服、裝備精良的主力團團團圍住,發了瘋似的展開隊形衝殺,十幾分鐘就全殲了該團,彭振國將軍僥倖逃出生天,驚魂未定之下率領千餘殘部匆匆北上了。」

眾人驚得面面相覷,沒想到其中竟然還有這等典故。林蔚忍不住笑出聲來,眾人細細品味,也隨之笑成一片。

蔣介石捂嘴笑完,詢問安毅:「你們怎麼這麼清楚整個過程的?」

安毅笑著回答:「因為彭振國將軍麾下的一個連在部隊潰散後,主動跑來投奔我們了,這個連的連長在協助虎頭他們突圍時,與我部幾個尉官並肩戰鬥過,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眾人恍然大悟頻頻點頭,蔣介石微微一笑,再次問道:「夏儉的三十九師在廊坊還好吧?還有,這段時間你們第五軍團各師招到多少兵員?」

安毅如實回答:「三十九師一周前進駐廊坊大營後,立即展開備戰,現在各項工作基本就緒,只待一聲令下即可開往戰場。招兵工作非常順利,報名的有三萬八千餘青年,體檢過後留下一萬三千人,已經分進各師,展開訓練。另有潰散的六千餘東北軍官兵投奔了在遼西打出威風和氣勢的楊九霄將軍,他麾下的四十師很快滿員了,由於招的都是老兵,只需再有一個月的政治教育和內部調整,就能開上戰場。」

「什麼?你竟然招到這麼多人?」

林蔚驚歎起來,蔣介石也深感意外,看了一下樂呵呵的安毅和趙瑞,禁不住歎息道:「別的友軍跟我訴苦,招兵一個月還不到五千人,你們不到十天就有四萬餘人應招,而且能挑肥揀瘦從容選擇,對比之下令人感慨!只有你的安家軍,才有這樣的號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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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六章 東線突變

關東軍司令部裡氣氛壓抑,宣讀完日軍參謀本部和陸軍部的兩份文件,參謀長小磯國昭難過地低下頭,不忍看一眼滿堂將佐憤怒的臉色和不甘的眼神。

司令官武籐信義一臉陰霾,雙唇緊閉,心情沉重地緩緩掃視麾下眾將,他和所有人一樣,對國內軍政最高機關再次下達的命令非常惱火,心有不甘——內閣中那些無能的政客對天皇的影響實在太大,這一次竟然能說服從不妥協的參謀本部同意了他們的意見,以「國內經濟瀕臨崩潰、歐美各國壓力大增、關東軍久戰不下傷亡慘重消耗巨大」為由,認為「英勇的關東軍已經將中國軍隊趕出滿洲,確保了大日本帝國的滿洲利益,穩定了大日本帝國對滿洲的完全統治,完全取得了大日本帝國宏偉計劃的階段性成果,因此應該盡快停止戰爭,迫使中國政府和軍隊作出妥協,以便迅速展開滿洲地區的資源開採、糧食種植等等民生建設,以緩解國內越演越烈的經濟危機,為下一階段的戰略目標奠定基礎」。

內閣的呈文獲得了天皇的同意,這就意味著關東軍浴血奮戰三個月、四個師團八萬餘將士以傷亡三萬餘人打到長城腳下後,已經完成了原定的戰略目標,已經有了足夠的資本通過和談來迫使中國政府和軍隊做出一步步妥協;同時也意味著關東軍司令部三次請求國內發兵增援、一鼓作氣奮勇佔領平津地區,進而窺視華北的願望無法達成。

武籐信義非常清楚,對關東軍給予很高評價的這兩份命令,除了對關東軍輝煌的戰績給予承認和表彰之外,潛在意思也非常明白,那就是明確無誤地告訴武籐和關東軍,由於國內財政窘迫,經濟壓力大增,由於中國軍隊出乎意料的頑強抵抗,致使英勇的關東軍損失慘重消耗巨大,國內在短時期內不會向海外派遣一兵一卒,同時也非常委婉地暗示:由於關東軍將士數月來的一個個勝利,下一步,大日本帝國只需通過不動一兵一卒的輕鬆談判,就能取得通過勞民傷財的戰爭才能取得的戰略目的。

目光高遠的武籐信義早已看到其中各種微妙的因素,他深知目前日本經濟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看到了虎視眈眈的英國和美國為了各自在華北擁有的既得利益,一點點舉起貿易禁運這根能給日本造成巨大損失的大棒,表面上彬彬有禮、骨子裡無比野蠻的英國竟然從香港調來一個團的兵力進駐天津相威脅;對華貿易越做越大的德國自從新總理希特勒上台之後,也表現出對華親善的姿態,公開表示要加強德國與古老中國之間的貿易與經濟技術合作;整天高喊人權自由卻行使卑鄙勾當的法國也不甘落後,兩次密會日本外交人員,「建議中日盡快停戰談判、以免日本因戰爭帶來的巨大消耗影響到兩國之間的多年來的信貸關係」,意思就是赤裸裸地威逼——你日本若是不停戰,我法國將取消長期以來的對日經濟合作和巨額貸款。

武籐信義認為,國內嚴峻的經濟形勢和歐美列強的威脅,才是身負巨大壓力的日本內閣和天皇做出停戰談判決定的重要因素,而且以日本國內惡劣的國民生存情況、滿洲無處不在的對日武裝抵抗來看,已經取得了階段性戰略勝利、並將中國正規軍隊趕出長城以北的關東軍,確實應該得勝收兵了,嚴密控制長城一線的同時,回師徹底消滅滿洲各地的零星抵抗,以最快的速度恢復滿洲秩序,將一船又一船的煤炭、木材、稻米、小麥儘管運回國內,以緩解日本國民日益嚴峻的生存環境,為振興大日本帝國經濟、積蓄力量,完成徹底佔領整個中國的雄偉目標而努力。

可是如此一來,具有輝煌戰績、已經成為全日本國民心目中英雄的關東軍,將會在方方面面受到損害,將會極大影響關東軍的士氣,打擊官兵們的熱情與信心,甚至成為一種難以啟齒的恥辱,高舉勝利大旗的時候心裡還得默默承受難以言喻的痛楚。

滿堂靜悄悄的,除了隱隱而來的急促喘息聲外,什麼也聽不到。

反覆權衡利弊深思熟慮的武籐信義終於從帥椅上站了起來,做出一個令滿堂將佐無比安慰而且血脈賁張的決定:

「諸君,我們必須無條件遵守參謀本部和陸軍部的命令,這是大日本帝國軍人的神聖職責!但是,這份命令並沒有明確規定我軍的停戰日期和停戰地點;其次,一周前陸軍部也通過徵詢的方式,向我們表示了軍部對正在高速北上的安家軍五個師加入戰場後的擔憂,從這點看,軍部的認識是明智高遠的,就連我們司令部也都形成一種共識,只要安家軍五個師共八萬人馬全部開進戰場,我們並沒有擊敗他們的絕對把握,最可能的戰況也只是保持現狀,這一點,諸君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眾將佐參差不齊地表示同意,但一個個臉上全都是桀驁不馴的神色,但是明顯要比剛才冷靜很多。

武籐信義似乎什麼也沒有看到,而是繼續對此進行分析:「根據我們的情報,安家軍第三十九師正在廊坊積極備戰,第十六師如今已經到達石家莊,這兩支戰鬥力不低於中央軍主力師的部隊一旦加入華北戰場,就會給我們帶來很大的阻力,更何況後面還有安家軍三個師正在兼程北上?

「參謀本部和陸軍部很可能也是看到了這一點,經過反覆商討、仔細權衡之後才做出停戰談判決定的,何況,大日本帝國的階段性戰略目的已經在我關東軍手中逐步實現。所以,諸位不需要憤怒,不需要怨恨,而是應該冷靜思考,服從大局。

「我也知道,如果就這麼停止下來,對我們五個師團近十萬將士一往無前的勇氣是個巨大打擊,對我們關東軍的聲譽也有所影響,至少說我們用成千上萬勇士性命取得的目前這個勝利不再那麼令人驕傲了……諸君,不知道我的看法對不對?」

武籐信義說到這兒,停頓下來,望向逐漸明白他的意思、臉上逐漸出現笑容的眾將佐,抬起頭提高了聲調:

「坦誠地對諸君說,我也很不甘心,因為我在關東軍的任期差不多快到了,我也和諸君一樣,不願意帶著任何遺憾回到故鄉。再一個,也是最為關鍵的一個,我認為參謀本部和陸軍部的大臣們、將軍們有點兒操之過急,他們沒有注意到中國軍隊已經出現了士氣下降、信心不足的嚴重問題,因為對方取得的些許勝利便忽視了中國軍隊派系內部的諸多矛盾,同時也忽視了南京政府的中央軍主力部隊,正和共產黨紅軍在他們的院子裡越打越激烈的內戰,忽視了安家軍主力部隊還要一周時間才能完全到達平津、到達的一個師根本就無法在三天之內開進東線戰場這一因素。因此,擺在我們面前的還有個巨大機會,而且至少在三天之內,這個機會仍然存在。」

滿堂將佐欣喜若狂,武籐信義舉起手請大家安靜:「諸君,我之所以決定冒著得罪國內大臣們的危險打一仗,完全是因為這一仗要是打贏了,對下一步的談判更為有利,將能給予中國政府和軍隊造成更大的壓力和恐慌,為我們的談判增加一個重重的砝碼,同時很可能進一步激化中國軍隊之間的矛盾。還有,之所以打這一仗,也是對全世界宣示我英勇的關東軍崇高的榮譽和堅韌的精神,能讓我們最終帶著驕傲俯視卑微的中國人前來談判。最後一點,也是最自私的一點……諸君,我老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我不願帶著一個本來不該有的遺憾,在痛苦中慢慢死去,所以,我想請求諸君幫助我……」

「將軍——」

「下令吧,將軍!」

…….

武籐信義深深彎下腰,給滿堂將佐致禮,將佐們齊刷刷彎下腰,哽咽得幾乎要跪下來請求武籐信義不要如此。

武籐信義緩緩直起腰板,用濕潤的雙眼凝望一個個激動萬分淚流滿面的將佐,最後對小磯國昭點點頭,低聲下令:

「小磯君,立即啟動三號作戰計劃……諸君,讓我們一起努力,為了關東軍,為了大日本帝國、為了天皇,我們要以最強大的力量,在二十四小時之內衝破中國千年不倒的長城!」

「嗨依——」

二十六日清晨,一架容克運輸機離開保定清苑機場,徐徐起飛,平穩地將中國軍隊最高統帥蔣介石送上藍天,飛往開封。

送別的北平軍事委員會主席何應欽、中央軍團司令楊傑、前敵總指揮兼第五軍團司令安毅、參謀團長黃紹竑等將領一同走向指揮塔下的停車處,一個個神色各異,心事重重,唯有身負蔣委員長重托的何應欽將軍步履輕快,臉帶微笑從容不迫。

就在這時,第十二航空大隊大隊長林飛突然從值班室衝了過來,邊跑邊大聲呼喊「安司令」,安毅立即停下腳步,轉身等待,楊傑和黃紹竑預感到有緊急情況,也連忙圍到安毅身邊。

氣喘吁吁的林飛來不及報告,直接伸手遞上急電:「司令,冷口……商震將軍的冷口,失守了……」

「什麼?」

安毅大吃一驚,急忙閱讀,楊傑和黃紹竑無比震驚,相視一眼,飛快跑向自己的專車。

何應欽剛打開車門準備鑽進車裡,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回頭一看,見大家都這麼失態,連忙詢問不遠處準備上車的楊傑怎麼了?

楊傑著急地說了句「冷口失守」就鑽進車裡,何應欽頓時臉如紙白,呆呆扶著車門,感覺心臟停止了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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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七章 全線告急

天色剛亮,日軍突然到來的兩百七十餘架飛機對工事堅固的冷口內外三個陣地展開狂轟濫炸,在長達二十餘分鐘的密集轟炸中,商震部三個團守軍損失慘重,幾乎盡數遇難,密密麻麻的日軍戰機尚未飛走,日軍悄然集結的三萬餘人洶湧而上,日軍第六師團兩個旅團在二十七輛坦克的開路下,展開一往無前的大規模衝鋒,率先佔領已經沒剩幾個守軍的熾熱陣地,以無可阻擋之勢越過雄關,向關內各陣地匆忙應戰的守軍發起猛烈衝鋒。

執行完轟炸任務的第一批六十餘架日軍飛機,返航補充後再次飛抵戰場上空,對三十二軍縱深陣地展開飽和轟炸,地面上日軍坦克氣勢洶洶轟隆隆開來,沒等被打蒙的守軍組織起有效防禦,日軍步兵主力已經殺氣騰騰衝上陣地。

正在急速調兵增援的商震已經回天無力,只能率領殘部邊打邊撤,至此,冷口淪陷,從日軍發動猛烈進攻到守軍潰敗,前後不到兩個半小時。商震只能率領本部沿建昌營、遷安一線快速撤退,匆匆佈防於灤河右岸阻擋日軍進攻。

日軍飛機對冷口進行大規模密集轟炸的同時,長城一線的日軍第十四獨立混成旅團、第八師團兩個聯隊等一萬五千日軍,向喜峰口、界嶺口等大小六個關口發起炮擊和佯攻,成功地牽制住了宋哲元第二十九軍、萬福麟五十三軍、何柱國五十七軍。

日軍第三十三獨立混成旅團在偽滿漢奸部隊三個旅的配合下,集中優勢炮火,猛轟義院口第五十七軍陣地並發起瘋狂的衝鋒,經過三十多分鐘激戰,日軍第六十三步兵聯隊突破五十七軍右翼陣地,接著向中路陣地展開快速夾擊,從渤海航母上起飛的三十餘架日軍海軍航空兵戰機突然出現在戰場上空,對匆匆組建起第二道防禦陣地的守軍反覆攻擊,傷亡慘重的五十七軍至此全線潰敗。

為避免腹背受敵,退路被截斷,何柱國只能率領殘部大步後退,至此,最東線數十公里陣地,盡數被日軍佔領。

冷口、義院口、界嶺口盡數淪陷,長城東線門戶大開,堅守喜峰口的宋哲元部眼看日軍兩萬日軍沿長城一線快速衝來,知道再不放棄喜峰口快速撤退,就將被日軍南北夾擊,一舉包圍,只能含恨下達撤退命令。

當全軍退至豐潤、薊縣一線構築防線時,於學忠和王以哲率領的援軍才姍姍而來,沒等三軍將領接觸商議,日軍一百二十餘架飛機再次蜂擁而至,對守軍防線反覆轟炸半個多小時之久,才耀武揚威地從容返航。

保定行營指揮部裡一片驚慌,何應欽以北平軍事委員會主席、戰區最高長官的名義,急令東線各軍退守灤河一線,迅速構築防禦工事,隨後快步走到正在與楊傑等人緊張商議的安毅面前,在安毅的支持下,急調顧長風第四十四師、夏儉第三十九師火速開赴通縣,歸屬東北軍代理統帥萬福麟、副司令於學忠指揮,必須把日軍死死地擋在灤河以東,為援兵的調集贏得時間。

不一會兒,司令部參謀拿著宋哲元要求嚴懲商震、何柱國的急電交給何應欽,謹慎的何應欽立即來到地圖前通報電文內容,並徵求安毅、楊傑和黃紹竑的意見。

眾人唏噓不已,都認為此時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調動一切力量,擋住日軍的進攻勢頭,避免再次被日軍擊破防線,否則,天津北平將會暴露在日軍的炮口之下,必將引發全線潰敗,再無反擊能力。

何應欽聽罷連連點頭,快速離去回電安撫各部。登上高位後養尊處優的何應欽已經沒有了北伐時期的銳氣,讓他作出重要決斷估計很困難,若是讓他安撫某人和和稀泥,他絕對比楊傑、黃紹竑做得出色,做得聰明。

「安老弟,商震此人素來以穩健多智著稱,怎麼會突然間被打成這樣?怎麼說麾下各部加起來也有三萬餘眾啊!」黃紹竑低聲問道。

安毅更正道:「一個月來連日交戰,三十二軍將士已經相當疲憊,月初三十二軍主動出擊,一舉奪回冷口前沿陣地,付出不小代價,官兵人數已經不到三萬人。再一個,三十二軍繼承了晉綏軍善守的特點,防禦佈置是層層設防,縱深很好,正常情況下,日軍想要突破三十二軍的三道防線,不付出兩萬條人命的代價很難完成,可是這一次誰都沒料到,日軍竟然把整個東北三省所有的飛機集中起來使用,利用錦州機場距離短、起降頻率高的特點,對冷口一線展開一輪又一輪的狂轟濫炸。

「以我對守軍潰敗速度進行分析,估計是日軍的天上飛機炸彈沒扔完,地面幾十輛坦克就衝向三十二軍陣地,瞞過了所有人視線悄悄集結起來的幾萬日軍緊隨其後全體衝鋒,在這樣猛烈而又突然的打擊下,晉綏軍再有本事也擋不住日軍,商震能率領一個半師退到灤河沿線就地佈防,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對比一下東北軍,孰優孰劣一目瞭然啊!」

楊傑頻頻點頭:「是啊!這個時候沒有全體潰散,還能冷靜集結,快速佈防,足以說明商震此人優秀的指揮能力和臨危不亂的氣度,這也是我不同意追究什麼責任的原因。」

「我們都能看到這一點,為何看清形勢後主動撤離喜峰口一線的明軒將軍(宋哲元)還這麼耿耿於懷呢?」黃紹竑問道。

安毅有些無奈地回答:「只要想一想二十九軍連月來的一次次血戰,就能理解宋將軍的心情了,原本處於整條防禦線突前位置的二十九軍壓力最大,幾乎天天與對面的日軍交火,面對日軍飛機大炮的一次次猛烈打擊,他們還把喜峰口一線守得穩穩當當,滴水不漏,卻因為冷口、義院口一線的淪陷,為避免腹背受敵只能含恨撤離雄關,其心情是可以理解的,相信很快宋將軍就能冷靜下來。」

楊傑也和安毅的想法類似,同時也對日軍突然改變的打法深感頭痛:「東線各軍勇猛頑強,什麼惡戰都敢打,數月來沒有讓日軍靠近長城一步,只是誰也沒想到,日軍會在短短一個晚上時間裡完成大規模的兵力調配,由原先的多點頻繁進攻,改為集中兵力針對兩個點發起猛烈進攻,而且集結了幾百架戰機都沒有讓我們各軍發覺,這才使得擁有堅固工事和層層縱深防禦的三十二軍、五十三軍、五十七軍瞬間被打垮。如今說起來,我們也有一定的責任。」

安毅雙眉一展,惱火不已:「什麼責任?我們中央軍哪兒來的責任?如果真要追究責任,我安毅半點兒責任也沒有,頂著個前敵總指揮的大帽子好看不中用,各軍除了找我要錢要糧之外,誰給我半分面子?湯玉麟、王以哲的無恥我就不提了,只說東線戰場,半個月前我就把三個防禦方案拿到軍事擴大會議上討論,其中一個方案就重點提到長城一線失守後的應對問題。你們兩個都參加了會議,不會不記得,你們說誰重視我的意見了?恐怕那份下發的方案,被人拿去擦屁股了都有可能,這個時候追究責任,不是扯蛋嗎?要說追究責任,還得是我追究別人的責任,我的五個師陸續到達漢口近乎二十天之久,至今只給我運來了夏儉三十九師,尹繼南率領的謝馳十六師昨晚趕到石家莊,要不是我在保定截下兩列火車,恐怕明天這個時候都到不了廊坊,其他三個師至今仍沒有到達鄭州,我這個氣啊……不說了,大敵當前,這筆賬以後再算。」

從電訊室回來的何應欽早已站在一旁傾聽,看到安毅惱怒的樣子,不敢觸他的霉頭,等安毅發完一通牢騷,何應欽輕咳一聲,上前和氣地詢問安毅:

「安將軍,你這個前敵總指揮還是非常重要的,可不能因一時之氣而影響全局啊,哈哈!我有個想法,想把正在昌平休整的魯逸軒十七師也調到東線去,你意見如何啊?」

安毅想都不想,立即回絕:「十七師肯定不行,剛剛招兵補充完畢,近半士兵連槍都拿不穩,這個時候調他們到前線去,豈不是送死?十七軍幾個師也不能動,要是古北口再傳出個壞消息,就不是全國震動那麼簡單了,何況日軍第八師團和第七獨立混成旅團已經集結於關口之外,誰敢擔保不出什麼狀況啊?與其調動作為預備隊的十七師,還不如把剛剛到達廊坊大營的第二十四軍十六師調上前線去,都是清一色的老兵,拉上去就能打硬仗。」

何應欽高興不已:「原本我也有此意,只是擔心尹繼南和謝馳將軍他們長途跋涉太過疲憊,需要幾天時間休整……這麼說來,安將軍同意了?」

安毅歎了口氣:「老長官,大敵當前,安毅還是知道輕重緩急的,只要對戰事有益,對全局有益,老長官儘管下命令吧。」

何應欽愣了一下,想伸出手拍拍安毅以示感謝,伸到一半沒勇氣遞出去,尷尬一笑,轉身離開去下令了。

楊傑和黃紹竑相視一笑,黃紹竑問道:「老弟,下一步怎麼辦?」

安毅毫不猶豫地回答:「還能怎麼辦?打回去啊!等小弟的三個師到齊,小弟親自上去指揮,我就不信小日本能站得住腳,奶奶的!不出四天,我的幾個師就會到齊,八萬將士對付他小日本五六萬人,還有商震將軍和宋哲元將軍四五萬人,衝上去用手都能掐死小日本!」

黃紹竑眉飛色舞,暢聲大笑:「老弟真他娘的有種,到時候愚兄跟你一起上去,哈哈!」

楊傑微微一笑,暗自歎息一聲轉向地圖,心裡為安毅感到絲絲擔憂——楊傑估計安毅並不知道中日雙方外交人員正在上海舉行的秘密會晤,不知道蔣委員長之所以放心地離開保定飛回去,其實早有與日本締結合約的打算,遵循「攘外必須安內」的方針,蔣介石更多地把精力集中到了剿滅越來越強大的紅軍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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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八章 威懾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激昂的歌聲,伴隨著大鼓的雄壯樂點,讓人一聽就生出激憤和豪邁的感覺,每一個從北平城南永定門進入城中的戰士,都熱血湧動,情不自禁地握緊手中的鋼槍,和著城門兩側的文工團戰士的歌聲,大聲唱起來。

這首《滿江紅》,是幾年前唱遍大江南北的電影主題曲,慷慨激昂,是每一個安家軍將士都會唱的曲目,因此數萬人一起唱起來,聲勢之龐大壯觀,可想而知。

歌聲嘹亮,直震九霄,整個北平城都被驚動了,數十萬民眾拖家帶口,紛紛在大軍將要路過的大道兩旁,佔據有利位置,翹首觀望。

由於長城防線的突然崩壞,整個華北一片恐慌,除了熱血青年和部分選擇留在平津地區繼續學業的學生一如既然地上街抗議遊行、各大報紙發出號外連篇累牘指責西北軍抵抗不力東北軍窩囊無能之外,平、津地區暗流湧動,不管是有錢的還是沒有錢的,都做好了南下逃難的準備,不少親日團體和商社突然活躍起來,四處遊走,一部分東北軍、西北軍和晉綏軍的將領態度也隨之變得曖昧起來。

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安毅臨時將四十四師和三十九師的行軍路線做了調整,從廊坊出發後不是直接從廊坊開往通縣,而是先一路向北,從北平城永定門入城,經過天壇、天橋,在珠市口折而向東,從東大街出廣渠門,然後迅速向東開赴通縣,用安家軍的鼎盛軍容和赫赫聲威,震懾宵小,穩定局勢,同時也對東線高歌猛進的日軍也是一個變相的恐嚇,為後續部隊開進贏得寶貴的時間。

這一次華北抗戰,安家軍幾乎傾巢而出,除了各師新配備到位的高炮營和戰車營之外,就連成軍不久的文工團也一塊兒帶了出來。別說,效果很顯著,數萬人經過文工團戰士的有意引導所吼出的歌聲,不僅氣勢驚人,而且每一個戰士都像打了雞血似的,戰意十足,殺氣騰騰!

氣勢豪邁的步兵隊伍,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才走完,期間歌曲不停變換,《精忠報國》、《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團結就是力量》、《說打就打》、《大刀進行曲》等膾炙人口琅琅動聽的歌曲輪番高唱,聽者自然是眼界大開歎為觀止,戰士們也是精神煥發備受鼓舞。

歌聲逐漸消失,當最後一個士兵的身影消失在廣渠門外、重武器卻一樣也沒見著,所有圍觀的人心中都生出安家軍雖然士氣高昂,但武器裝備不過如此的感受。

就在大傢伙兒準備散去該幹嘛幹嘛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街道兩旁維持秩序的憲兵隊伍並沒有撤除,反而開始把人群向街道兩旁使勁驅散,許多人不明所以紛紛上前理論,維持秩序的憲兵隊官兵卻不為所動,依舊態度強硬地結成人牆阻擋民眾通過。

矛盾不斷醞釀,怒火逐漸爆發,眼見著一切將失去控制時,一種奇怪的馬達轟鳴聲突然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大地也開始慢慢顫抖起來。

最先轉頭觀望迅即呆若木雞的是聚集在永定門城門兩邊的民眾,當他們看到長五米、寬二米,左右各四個車輪,車身覆蓋厚厚鋼板,前面一排短短的炮口斜指藍天的輪式裝甲戰車緩緩開來,冷肅蕭殺的氣氛撲面而至時,第一反應是不是日軍打進北平來了?中國軍隊有可能有這麼先進的武器嗎?但當他們看到車身上的青天白日徽和飛狐標誌時,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這確實是咱們中國人自己的戰車,所有人均情不自禁地揮起雙手,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輪式裝甲戰車的數量並不多,兩個師加起來也只有二十輛,但按照每輛間距五米計算,這二十輛連成一線,足足有兩百多米長,加上後續兩個防空營的高炮車隊、兩個師的炮兵團的軍卡車隊一起,浩浩蕩蕩綿延了好幾里,聲勢就非常驚人了!

看到一輛輛軍卡拖拽的加農炮、榴彈炮、加榴炮,看到直指蒼穹的高射炮,看到卡車上昂首站立如同標尺一般的精神抖擻的安家軍官兵,圍觀人群中的大多數人聲音喊啞了,手掌拍痛了,揮舞的手臂失去了知覺,依然沒有歇息的念頭,他們心潮澎湃,眼裡都含著亮晶晶的激動淚水——有如此強大的軍隊保護自己,還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這些圍觀的人群中,也不乏日偽軍的探子,驟然見到如此規模的戰車和炮兵隊伍,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發毛。許多人在心裡大致測算了一下,單看火炮和戰車的數量,這樣規模的一個師和日軍的一個師團相比也不遑多讓了,更何況聽說這樣的隊伍還有八個師之多?如此恐怖的戰爭怪獸一旦投入東線戰場,首當其衝的就是第六師團,進而整個關東軍的戰略都有可能受到波及。這些探子驚懼之下,幾乎是一路跑著回到住地,迅速給自己的上司匯報所見到的一切。

那些原本鼓吹中日同根同脈攜手共建東亞共榮的人如同被潑了一瓢涼水,無精打采地回到家中,就此閉門不出,而在日軍大兵壓境下準備下注的各路人馬也立即偃旗息鼓,當什麼也沒發生過,準備待局勢明朗後再決定去向。

文工團團長韓玉在四個荷槍實彈的警衛戰士保護下,從城樓上快步走了下來,後面跟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兵。

這次規模空前的大合唱,是韓玉一手策劃並指揮的,從永定門到廣渠門,每過幾十米便有三五名文工團的女戰士,其中一人傳遞信息,其她的人則按照傳遞的內容歌唱,作用是引導沿途的戰士一起歌唱,製造出無與倫比的巨大聲勢。從現場取得的效果來看,很顯然韓玉取得了巨大成功。

文工團的所有歌曲都是安毅教給韓玉,再由韓玉和文工團的戰士傳播至軍中的,其中不少歌曲的歌詞都做了一定的修改,全部配合著抗擊侵略這一主題,一經傳唱,迅速得到將士們的認可,時常在訓練之後進行拉歌比賽,因此有今天的表現也不奇怪。

永定門內緊靠城牆的道路旁邊,停靠著兩輛軍卡,這是綏靖公署配屬給文工團的專車,剛剛從廣渠門開過來,帶來了分散在沿途的文工團戰士,大約一個連的北平憲兵隊官兵結成人牆,維持秩序。

韓玉現在雖然在北方不為人知,但她在川南的名氣,一點兒也不遜色於安毅這個全國民眾心目中的大英雄,甚至在某些方面猶有過之。現在川南的每一個城鎮和村莊都安上了廣播,每天早上六點半和下午五點半,高音喇叭便響了起來,第一首歌曲必然是韓玉演唱的《在希望的田野上》,在節目進行中,又不停穿插她演唱的《我的祖國》、《紅梅贊》、《珊瑚頌》、《英雄讚歌》等歌曲,可以說是家喻戶曉,人人喜愛。

川南的廣播節目很有特色,早上從六點半播出到八點半,晚上五點半播出到九點半,極大地豐富了川南民眾的精神文化生活。最先播出的新聞節目除了宣傳川南政府的政策法規以及西南各地發生的事情外,便是關於安毅和安家軍的報道了,其他關於中央政府和國共戰事的新聞一概不報。新聞過後是廣播劇時間,長達一年的長篇廣播劇《模範營》剛剛播完,現在播放的是《鋼鐵雄師》,許多目不識丁的老漢老太太,現在也張嘴能來幾句官話,知道安家軍的由來和川南統帥安毅的光輝歷程了,許多孩子更是每天等著聽廣播,為的就是那短短的半小時廣播劇時間,享受征戰沙場金戈鐵馬的快感。廣播劇結束後,便是一些文摘和史料播報,現在著重介紹的是中日間的刻骨仇恨和歷次戰爭的情況,抨擊日本軍隊在中國國土上製造的一系列血案,所以在川南人心目中,日本人已經成為了侵略者、暴徒和殺人狂魔的代名詞。

如今川南的教育是日新月異,現在每一個村莊都開設了小學堂,教材由川南綏靖公署統一提供,每戶人家都必須送適齡兒童入學,否則會被科以高額的罰款甚至勞役處罰。孩子入學後將享受免費的午餐,還可以學習文化知識,所以政令一下,幾乎大多數人家都自覺地把孩子送到學校,少數缺少勞力抱有牴觸情緒的家庭在獲得政府補助後也鬆了口,最後那些冥頑不靈、心存僥倖者則被抓了典型,除了遊街示眾外,還被判處數月的苦役,一下子也變得老實了,乖乖地把孩子送去讀書,因此教育迅速在川南大地上普及開來。當然,由於受師資所限,每一個鄉只設有一所中學,大學更是有限,不可能讓所有的孩子都就讀,所以義務教育四年後,將在自願的基礎上實行小升中考試,綜合所有考生的成績劃定錄取線。中學教程也設定為四年,學習期滿後將發給畢業證,可自行報考川南各大學。

此外,警備司令部在各村都派駐了駐軍代表,農閒的時候組織適齡青年識字和軍訓,宣講安家軍的軍規軍紀,傳播愛國主義精神,在普及文化教育的同時,也保證了安家軍的兵源質量。

韓玉心中想著這幾個月來所看到的川南日新月異的變化,對遠處圍觀人群的指指點點毫不在意,指揮著文工團戰士列隊上車。

「團長,咱們是去前線嗎?」一個留著清爽的齊耳短髮,明眸皓齒溫婉可愛的女兵走過韓玉身邊時,好奇地問道。

韓玉衝著她笑了笑:「怎麼,冷月,你怕了嗎?」

「哼!我才不怕呢!我早就想看咱們的戰士是怎麼打日本鬼子的了……」小丫頭揮舞著小拳頭,皺了皺可愛的瑤鼻。

韓玉拍了拍她的腦袋:「別胡思亂想了,我們現在去保定,去向安司令報道,後續到達的三個師,還需要我們加油鼓勁!」

冷月一聽非常振奮,眉開眼笑道:「真的嗎?哈哈,《模範營》的廣播劇聽了一年,我早就想親眼看看大英雄安毅是什麼樣子了,現在可算完成心願了!」

看到冷月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姐妹們時引發一片歡呼,韓玉微微歎了口氣,心中浮現出一張滿是笑意的俊臉——轉眼間一年快過去了,他還記得自己嗎?

就在一群丫頭興高采烈展開想像見到安毅會是一番什麼景象的時候,安毅卻在保定大營,迎來了幾位特殊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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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五九章 卡普蘭的使命

保定大營裡,正在與趙瑞討論戰情的安毅聽到小九的通報,非常驚訝:「卡普蘭怎麼來了?」

趙瑞笑了起來:「美人恩重,估計是人家想你了,所以特意來看望你!」

林耀東連連附和:「是啊,是啊!說起來,這個美女差不多快一年不見了,上次還是在淞滬戰場上吧……」

安毅白了變身為八卦黨的二人一眼,站起來整理了一下風紀,轉身向門外走去。來到樓下,遠遠地就看到卡普蘭站在大營門口,和兩個女孩子低聲交談著,花枝招展,艷光四射,營門兩邊的幾個衛兵看得眼睛都直了。

安毅大步走了過去,來到三人身邊,剛想招呼一聲,誰知道軟玉溫香已然抱了滿懷——原來卡普蘭一看到安毅,立即尖叫一聲,如八爪魚一般,一下子跳到安毅身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兩條秀美豐腴的大腿盤在他的腰間,把他死死抱住。

「親愛的安,很高興又見到你!」卡普蘭吐氣如蘭,碧藍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安毅,裡面滿是濃濃的情意。

安毅驟不及防之下,鬧了個大紅臉,尤其是卡普蘭的大腿根部正好頂在男人的敏感處,那兒迅速就有了反應。

好在這麼多年來,他的臉皮已經修煉得足夠厚了,笑著雙手一攬,把卡普蘭橫腰抱了起來,身子略微一彎,做了一個瀟灑的騎士造型:「既然想我,為什麼不來看我呢?你是記者,我的行蹤你又不是不知道……」

卡普蘭仰望安毅英俊的臉,嬌嫩的雙唇一撇,委屈地說道:「你以為我不想啊?去年是大選年,我是我們報社的王牌,競選大戰激戰正酣的時候把我調了回去,全程跟蹤採訪,直到這個月羅斯福總統正式上任,才功成身退,再次回到中國來……我剛回來就趕來看你了,你還冤枉人家……」

「哈哈,我逗你玩呢!不過要是你覺得工作得不開心,乾脆加入東方新聞社吧,現在東方新聞報已經成為中國發行量最大的報紙,同時還推出了英語、法語和德語三個版本,在美國、英國、法國和德國銷售,工作人員中包括不少歐美知名記者,你要是加入的話,升職加薪樣樣都有!」

安毅一邊說,一邊輕輕把卡普蘭放到地上扶好,眼角的餘光四處觀察了一下,發現大營內外,不少將校看得目瞪口呆,顯然如此火辣激情的見面情景,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

「安,很遺憾,我不能答應你的邀請,我現在已經是我們報社遠東分社的社長了……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同事艾娜,畢業於哈佛大學法學院——」

卡普蘭纖指指著的棕髮美女溫婉地向安毅點了點頭。

「這位是英格麗,新任北平領事館官員,是我的閨中密友。她負責對華出口和貿易事宜。母親是華裔,我想你們會有共同語言的!」卡普蘭繼續介紹。

安毅微笑著上前,和兩個女孩握了握手,含笑致意。

艾娜的臉很精緻漂亮,皮膚光滑柔潤,就像一件完美的陶瓷製品。英格麗是個混血兒,白皙的皮膚,黑色的頭髮,融合了東西方的優點,絕美的姿容散發出炫目的光彩。三個美得令人窒息的女孩往那兒一站,一股強大的氣場傳來,難怪會成為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安毅隱隱知道卡普蘭的真實身份,將三個女孩迎入自己的辦公室後,把跟在後面一臉古怪笑容的小九和沈鳳道趕了出去。

卡普蘭是典型的自來熟,拉著艾娜和英格麗在房中唯一的沙發上坐下,打量了一下寬敞整潔的房間,笑著說道:「你還是這麼簡樸,堂堂的中將,一方之雄,辦公室裡一點兒像樣的擺設也沒有。」

安毅親自給三個女孩各泡了一杯咖啡,又給自己沏了一壺茶,然後端了張凳子坐到三個女孩對面:

「大戰期間,一切從簡,前線的將士比這個艱苦百倍,他們都能夠忍受,我又怎麼會覺得委屈呢?」

「安,這一年來你還好吧?我看你瘦了許多,估計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卡普蘭有些心疼地問道。

安毅非常感慨:「中國內憂外患,大戰連連,怎麼好得起來?就說現在吧,中日軍隊正在長城內外激戰連連,我這心一直懸著,就怕一個不好把平津丟了,到時候必然會被人戳脊樑骨的!」

此前一直沉默不語的英格麗突然問道:「安將軍,你對中日之間的這場大戰怎麼看待?」

安毅正色道:「這是一場正義與邪惡、侵略與反侵略的較量,只要我安毅在華北一天,就絕不放棄抵抗——現在日本的日子也不好過,受全球性的經濟危機影響,日本企業破產的有很多,許多國民連飯都吃不飽了,哪裡還有餘力支撐戰爭?我堅信進攻到長城內的日軍已經是強弩之末,最後的勝利必將屬於我們!」

艾娜有些好奇:「看來安將軍對日本的情況很熟悉啊……」

安毅點了點頭:「國難當頭,要是對我們的對手不瞭解,那可是嚴重的失職……經濟危機對日本危害巨大,金融、工業、農業、貿易多種危機全面爆發,截止去年年底,其工業總產值幾乎下降一半,商品和股票價格暴跌六成,外貿出口下滑七成,一千多家企業倒閉,近五百家企業減資,陷入破產和停業的銀行高達六十二家,特別是農業,日本的農業是地主和壟斷資本控制下的半封建小農經濟,危機爆發後,壟斷資本利用價格壟斷和限制生產等方法減少損失,農民卻束手無策,坐以待斃,許多人家因此傾家蕩產,賣兒賣女乞討苟活!可以說與一窮二白的中國相比,日本也好不到哪兒去,只要堅持下去,最後被拖垮的肯定不是中國。」

三個女孩相互看了一眼,均露出驚訝之色,顯然是沒有想到安毅對日本的底細竟然如此清楚,如此瞭解彼此的優點和弱點。

艾娜想了想,說道:「儘管日本的經濟頻臨破產邊緣,但是不能否認,日本的教育程度、工業基礎和現代化進程遠比中國底蘊深厚,特別是軍事方面,日本擁有世界排名第三的海軍,排名第四的陸軍,我想要是日本政府孤注一擲的話,再武裝出二十個師團開往中國是完全有可能的。一般說來,戰爭是轉嫁國內矛盾和經濟危機的重要手段,要是中日之間不保持克制,全面爆發戰爭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覺得還是應該謹慎一些為好。」

聽了這番略帶威脅的話,安毅突然明白卡普蘭此次到來是抱有何種目的了,不由淡淡一笑:

「什麼克制啊?日本關東軍這些天來對我長城防線連續發動猛攻,現在都快攻到平津來了,他們怎麼不知道保持克制?自九一八以來,僅僅我部犧牲的將士就多達五萬餘人,耗費的軍資高達近億,他們怎麼不知道保持克制?自甲午以來,犧牲在日本軍隊屠刀下的中國軍民多達百萬,他們怎麼不知道保持克制?現在反而讓我保持克制,這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卡普蘭歎了口氣:「安,我也知道你很為難,但在遠東實現和平是包括美國在內的所有歐美國家的共同願望,為此我國新任國務卿赫爾上任伊始,便向日本發去照會,要求他們立即停止在中國長城一線的戰爭,否則將對其實施經濟制裁,英國政府也發佈了類似的通報,他們的一個步兵團已經進駐天津,這已經算是對日本最嚴厲的警告了,法國、意大利等國也要求日本政府保持冷靜,盡快結束戰爭,把注意力集中到發展經濟和民生上面。」

安毅聳了聳肩:「這和我有什麼關係?好像這是日本政府的事情吧,只要他們撤出東北,那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嗎……」

卡普蘭苦笑起來:「你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們還是現實點兒吧!按照現在的形勢,能保住長城以內的國土,便算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安毅撇撇嘴:「所以說這些和我說沒用嘛,日本人不主動表現出誠意來,我怎麼可能單方面停火呢?」

英格麗插話道:「任何戰爭都不是孤立片面的,現在的現實是日軍步步緊逼,中國軍隊節節敗退,所以作為失敗的一方,你們做出一些讓步,表現出適當的誠意,很有必要。中國軍隊撤到灤河一線是明智之舉,你的兩個師完全沒有必要開到通縣去,那樣會使問題複雜化!」

安毅臉色一冷:「你們是來給日本人做說客的嗎?調令已下,絕無更改的可能!而且我要說明的是,不止兩個師,未來一周內,灤河一線將集結七個師的優勢兵力,對日寇展開最堅決的還擊,不把他們趕出關外去,誓不罷休!」

英格麗搖了搖頭:「安,我的朋友,這樣做真的沒有必要,這樣是與我們的外交政策和方針背道而馳的!羅斯福總統現在的施政重點是恢復經濟發展民生,保持一個和平穩定的發展環境,創造良好的進出口渠道非常重要。遠東包括中國和日本,都是美國重要的貿易夥伴,我國政府不願意看到正常的貿易受到戰火的威脅。」

艾娜在一旁補充:「對於日本關東軍不顧各國感受,悍然發動長城攻勢,攻入中國關內的行為,我們也非常遺憾,但這完全可以通過調停來解決!現在我國的外交部門正在與日本政府緊急斡旋,要求他們立刻停止進攻,必須把戰線穩定到目前的位置,否則將會予以嚴厲制裁!」

安毅曬然一笑:「既然是這樣,你們應該去天津和北平的日本領事館,怎麼跑到我這兒來了?」

卡普蘭解釋道:「安,我們知道你的後續各部正在緊急趕往戰場,戰爭的規模大有升級的趨勢。一旦關東軍招受失敗,日本政府在自身利益受到威脅的情況下,必將瘋狂擴軍,再次向東北派出大量軍隊,那麼事態將會進一步惡化,甚至失去控制!我想你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與日本爆發全面戰爭吧?中國現在的問題很多,在江南數十萬軍隊正在圍剿紅軍,各個地方軍閥也不服從中央政府的領導,在這種情況下,一些不理智的行為導致戰爭升級,你覺得有必要嗎?身為你的好朋友,這次來拜訪主要是想讓你保持冷靜,作為一個合格的將領和政治家,必須顧全大局!」

安毅霍然站起,怒極反笑:「卡普蘭,我是把你當成真正的朋友才迎進來的。中日之間積怨已久,現在日本更是佔據著關外一百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現在他們又把主意打到了華北,你卻讓我放棄抗爭,受千夫所指,有這麼做朋友的嗎?」

卡普蘭也站了起來,誠懇地道:「相信我,安,現在絕對不是中日全面開戰的好時機,我知道你的川南正在大力發展,也知道長城一線的其他軍隊與你並不是一條心。與其把自己辛苦多年積攢下來的精銳全部消耗在長城戰場,還不如撤回去悶頭發展,這樣過個三五年,情況必然大有改觀。你想想看,要是中日戰爭全面爆發,日軍突然在中國東南沿海和山東登錄,你將如何抵抗?難道你真有把握,以你手裡的七八個師兵力,對抗日本舉國之兵?」

「是沒法抵抗,但這不可能!」

安毅搖了搖頭,做出個「請」的姿勢:「卡普蘭,我早就說過,日本現在經濟難以為繼,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和中國全面開戰。日軍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險並不斷取得成功,就是看準了我們骨子裡的怯弱與害怕,以為他們進一步我們就會退一步,利用戰場上取得的優勢,在談判桌上取得更多利益。卡普蘭,或許你是對我好,但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要是我不戰而退,中央政府會怎麼看我?長城一線的其他各軍將領會怎麼看我?我麾下的官兵會怎麼看我?對我寄予厚望的舉國民眾又會怎麼看我?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今天我沒有心情繼續交流了,請你們離開吧,讓我冷靜思考一下,行嗎?」

卡普蘭眼睛一下子變得通紅,淚水湧了出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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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〇章 空地遭遇戰

通縣位於北平城正東方向,地處舉世聞名的京杭運河最北端,是大運河的「龍頭」所在,縣治距離北平天安門只有二十公里,素有京東首邑之稱。

安家軍的鼎盛軍容,雖然震懾宵小,給平津各界以巨大心理安慰,穩定了軍心民心,但是身處通縣的民眾卻沒有這種感覺——整天看到天上日軍的飛機飛來飛去,不時還扔下幾顆炸彈,耳邊依稀聽到大炮的轟鳴,時不時響起的零星槍聲,再加上街道上隨處可見纏著厚厚紗布拄著枴杖缺胳膊斷腿兒的傷兵,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氣息,許多祖祖輩輩都居住在這兒的百姓終於承受不了巨大心理壓力,紛紛呼朋喚友舉家南下逃難,偌大的一個城鎮,沒過幾天就變得死氣沉沉,城裡城外進進出出的全都是軍人,原本工商發達繁華富裕的通縣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大軍營。

半天時間,四十四師和三十九師便從北平趕到了通縣城西的八里橋,一路上看到驚慌失措的逃難人流,看到衣衫襤褸的母親懷中餓得哇哇大叫的嬰兒,看到倒斃路旁瘦骨嶙峋的老人和孩子,每一個將士的心裡都不好受,越發地激起了對日寇的刻骨仇恨。

雖然四十四師和三十九師還沒蹤跡全無,但偵騎早已源源不斷地把兩師的最新位置匯報到了通縣指揮部。此刻縣城西邊的城門處,從喜峰口撤退下來的二十九軍長宋哲元、從北平緊急馳援的五十一軍軍長於學忠、從灤東地區開來的六十七軍軍長王以哲早已率領各軍將校,列隊迎接。

實際上,現在的通縣還不算戰場,真正的交戰地點,是在縣城以東一百餘公里的豐潤、薊縣一線。現在一線防線上雲集了三個軍的兵力,相對於日軍的人數來說不落下風,照理應該沒有問題才是。但是面對日軍優勢的飛機大炮,還有刀槍不入的坦克,誰心中也沒底,因此看到強援趕到,所有人心中都覺得有了依靠。

終於,遠處的天空塵土飛揚,緊接著傳來馬達的轟鳴聲。望遠鏡中看到的一切,確實沒有讓主動出迎的三個軍將帥感到失望,不說官兵們雄赳赳氣昂昂的氣勢,單看那綿延數里的機械化裝備,據說其中還有專門對付飛機和坦克的利器,足以讓大家吞下顆定心丸。

顧長風和夏儉乘坐著同一輛吉普車,行駛在隊伍的最前面。

「虎頭,你說說文工團那個韓玉,是不是老大的紅顏知己啊?」夏儉一臉的曖昧。

「你說的是那個高傲的、對我也冷冰冰愛理不理的冰雪美人嗎?」顧長風摸著下巴,若有所思:「我看有點兒像,這幾天每當我們說起老大,她就變得很敏感,老往我們這兒湊,其他時候卻冷得不近人情,看樣子是有問題啊!」

夏儉眉飛色舞:「你不知道在川南,那丫頭有多少人擁戴,咱們軍中不少人也是她的追求者。你知道王庚吧?就是咱們敘府士官學校的教育長,交際花陸小曼的前任老公,堂堂的陸軍少將,好像也對她有興趣,多次給她送花,沒想到都碰了壁,許多將校托楊斌說媒,也給生生頂了回去,你說有內幕吧?」

顧長風白了他一眼:「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這個?老大的事情,讓他自己去處理,咱們還是多想想接下來怎麼打好仗吧!上次出關作戰九死一生,老子都準備去見閻羅王了,誰知道硬是被飛行大隊的弟兄給救了回來。這次咱們兄弟聚在一起,正好給小鬼子算算舊賬……」

夏儉點了點頭:「這事兒我聽說了,打得很慘,好在主要骨幹都沒事,日本的傷亡遠比我們要大,也算值了!現在日軍一股腦兒衝進關內來,倒是給了我們一個關門打狗的好機會,不能錯過啊!」

顧長風有些擔心:「雖然咱們每個師都配屬了防空營,但敵人的戰機靈活機動。現在渤海早已解凍,敵人的戰機可以從航母上起飛,進行遠程轟炸,咱們沒有空中優勢,這一仗還是有些難打。」

夏儉微微皺眉:「照理說從美國訂購的一批戰機應該到貨了才是,我早就聽老大提起過,誰想這麼久了還是沒消息,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雖然咱們戰機數量遠不及日軍,但關鍵時刻還是有用處的,回頭我再打電話問問。」

兩人談話間,通縣縣城已經出現在眼前,當顧長風看到宋哲元、於學忠、王以哲等人站立在城門處迎接,驚訝地「咦」了一聲,連忙招呼「停車」,拉著夏儉從車廂裡鑽了出來,向迎上前的宋哲元等人打起了招呼:

「明軒兄,孝侯兄,鼎芳兄,竟然勞煩你們親自迎接,我顧長風愧不敢當啊!」

雖然王以哲丟失古北口,安家軍上下對此意見很大,但顧長風回撤關內時曾得到王以哲的幫助,所以兩人之間還算是有些交情,故此顧長風招呼的時候親切自然,沒有絲毫的芥蒂。

宋哲元緊緊握住顧長風的手:「早就盼望著有一天能與虎頭將軍攜手抗日,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有了安家軍助戰,接下來這仗好打多了。」

於學忠好奇地看向夏儉:「這位是夏將軍吧?久仰大名,現在第一次見到,幸會,幸會!」

夏儉咧嘴一笑,立正向三人行了個軍禮,然後道:「我就是夏儉,是我家安司令的小跟班,司令讓我打哪兒,我就打哪兒。這不,現在到了這裡,以後就要和大家搭伙打擊日本鬼子了,還得請大家多多關照。」

王以哲迎上前,嘖嘖稱歎:「久聞夏將軍忠義豪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夏儉剛想謙虛幾句,誰知道遠處淒厲的防空警報聲響了起來。

就在宋哲元等人和他們麾下的將校四處觀望尋找聲音來源時,顧長風神色一肅,大聲說道:

「有密集的機群向我們這裡飛了過來,大家不要慌,估計還有七八十公里路程,我們可以從容疏散!」

夏儉點了點頭,耐心解釋道:「是我們的防空警報車發出的聲音,大家放心吧,消息絕對不會出錯。」

顧長風和夏儉再次向三人行了個軍禮,轉身離開,各自疏散部隊和佈置防空陣地。

二十分鐘後,黑壓壓一片日軍戰機飛臨通縣上空,還在四處尋找轟炸目標,地上冒起一串串火舌,兩架戰機突然空中解體,在巨大的爆炸聲浪中,迸發出一連串耀眼的火花,接著殘骸橫飛,將跟隨其後的一架戰機擊中,迅速栽落地面,驚天動地的爆炸後,一股黑色的蘑菇雲騰空而起,聲勢極為嚇人。

其餘日機見勢不妙,四處散開,到處尋找地面防空陣地。

就在日機機群盤旋時,又是一陣密集的彈雨襲來,一架飛機躲避不及右翼中彈,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墜向通惠河北岸的密林,觸地的一剎那,發生劇烈的爆炸。空中兩朵降落傘飄飄揚揚,雖然飛行員和他的助手性命保住了,但此地距離前線太遠,顯然落地後只能成為俘虜了。

這時日軍機群已經鎖定了地面防空陣地的位置——通惠河南岸的一片小樹林,看炮擊密度,高炮並不太多。於是轟鳴的密集戰機在空中盤旋一圈後,四散開來,然後如同漁人撒網一般從四面一起衝向目標區域。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陣密集的炮擊聲傳來,從東方撲向密林的當頭三架戰機率先中彈,一架凌空爆炸,其餘兩架重創,屁股上冒出長長的濃煙,直衝向下方的通惠河水面,先後落水,激起沖天的水柱。

原來兩個防空營優化重組,呈三角形組建了三個防空陣地。這會兒先前隱忍不發的另一個防空火力點也同時發威,不過效率就差多了,兩架中彈的日機都是輕傷。但顯然日軍飛行員已經被地面的防空炮火嚇破了膽子,連忙拉升戰機,在空中盤旋一圈後掉頭向來處飛去,緊跟在後面的五六架戰機和東方的四五架飛機見狀也不再纏鬥了,匆匆拉升高度,飛到通縣縣城上空扔下幾顆炸彈,就此返航。

短短的時間之內竟然出現三個密集防空火炮陣地,還不知道中國軍隊有多少類似的埋伏,其餘飛機驚慌之下,連續攀升高度,圍著不斷噴出火舌的地點胡亂扔下炸彈就算了事,也不管效果如果,匆匆逃離。

躲在防空掩體裡的宋哲元三人面面相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兩天來,日軍戰機三三兩兩,沒少來通縣耀武揚威,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密集的機群。剛才粗略算了一下,大概日軍出動了四個轟炸機中隊三十五架戰機,原本以為會給新來乍到的四十四師和三十九師帶來巨大傷亡,沒想到竟然如此虎頭蛇尾了事。

王以哲和於學忠都是東北軍的老人了,自從退回關內,日日忍受日軍得自東北軍的戰機無休止的偵查和轟炸,早已憋了一肚子氣,現在突然看到日本空軍如此不堪的表現,心胸為之大暢,連聲叫好。

宋哲元感慨地說道:「安家軍確實訓練有素啊!也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的,日軍戰機沒有靠近就預先發現,然後從容佈置防空陣地,撒好了魚餌只等對方上鉤。這一場空地攻防作戰下來,竟然是靈活多變佔盡優勢的飛機吃了虧,實在讓人意想不到。」

於學忠連連附和,隨即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我們東北軍坐吃山空,再也沒錢添置這樣的新武器了,要是我們也裝備他三五個高炮團,日本鬼子的飛機就不敢這麼猖狂。說到底,還是當初不珍惜,罈罈罐罐丟得太冤枉了……」

王以哲苦笑了一下,再次舉起手中的望遠鏡,看向突然從山崗下、小樹旁、溝渠中、城牆下爬起來整隊集中的安家軍將士,突然對保定大營中那個一手締造這支軍隊的安毅有了某種恐懼和膽怯。

此時的安毅還不知道防空部隊又立下大功,他正對著一份電報發愁,臉上滿是苦澀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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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一章 困難重重

電報是由香港的盧開明發出的,日本海軍封鎖了福建海面,冒著得罪歐美各國的危險,對所有過往船隻進行嚴格檢查,目前為止,已經用各種荒誕不經的理由,扣留了十幾艘運送武器彈藥和糧食的各國貨輪,各國與日本政府正在扯皮。

南華公司為了慎重起見,只能讓八艘滿載稻米的貨輪暫時停在香港,盧開明正在與周崇安、歐耀庭急商對策,爭取由英國政府出面盡快解決問題,因為這八艘貨輪都是在香港、星洲註冊的,懸掛的是英國旗幟,估計已經派出一個步兵團趕赴天津的英國政府會出面幫忙,但恐怕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解決。

盧開明匯報的另一個內容是:依照周崇安的吩咐,為了避免遠洋貨輪在福建海域遇到不必要的麻煩,委託南華公司代為處理三日內從美國運抵香港的二十四架戰機,盧開明已經取得港督貝璐爵士的同意,只要船運方和貨主及時補充目的港變更文件,可以在香港碼頭卸貨轉運。盧開明已經電告周崇安,但至少在十五天之後才能辦好相關手續文件,卸下戰機後從香港機場直接飛往湘西或者南昌。

無可奈何的安毅先後給盧開明和周崇安回電,著著實實地安撫一番,隨後只能強忍心中的焦慮,坐下來靜靜思考這突然出現的問題。

安毅對日本幾十年來佔據的廈門租界和列強霸佔的鼓浪嶼公共租界一直耿耿於懷,對國民黨中央政府也非常不滿和失望。

南京政府自成立到現在,對福建的租界都無可奈何,日本海軍早已在廈門建立了海軍基地,數年來犯下了撞沉中國商船和漁船、以剿滅反日武裝保護日本僑民利益為由殘酷屠殺沿海平民等等滔天罪行,只顧自己利益的歐美列強對日本軍隊或多或少心存忌憚,因此從未對日軍暴行有過任何的譴責,使得日軍越來越囂張,現在竟然發展到膽敢扣留各國運送武器彈藥和糧食的船隻,不知道正在為保護自己的華北利益對日本頻頻施壓的歐美各國會做出何等反應?

安毅細細一想,覺得很可能是日本軍方對歐美列強施加壓力的一種強硬回應,或者是日本軍方想通過這種不惜破壞多邊關係的行為,謀取歐美列強在政治上或者其他方面做出讓步。

卡普蘭拜訪安毅不到二十四小時,與安毅關係良好彼此熟悉的法國公使、英國領事、美國領事及駐華武官,破天荒地先後給安毅發來誠摯的問候電報,這些高高在上的洋大人在「問候」的內容之後,幾乎無一例外地用委婉的口吻,提出「停止戰爭促進和平談判」的殷切希望。

面對列強的態度,安毅極為惱火,卻又無處發洩,一一回電致謝完畢,立即趕赴北平湯山指揮部,招來趙瑞、展到、劉卿和剛剛趕來報到的尹繼南等心腹將領緊張商議。

由於連續數月的戰爭,安毅為華北各軍提供了大量的糧食,後方各戰略儲備倉庫裡的存糧已經沒剩下多少,此時距離北方冬小麥的收割還有幾個月,華北一帶卻又因戰爭影響幾乎絕收,根本就不能讓安毅和華北各駐軍有太多指望。遠的不說,要是在二十天內糧食得不到有效補充,那麼不僅長城一線的將士會餓肚子,各種儲備糧食已經徵調一空的老南昌及周邊地區的糧食供應也會出問題,更別說至今仍沒從天災人禍中走出來尚未恢復生產的大西北和蘇北、皖北大片地區了,弄不好今年又是一個餓殍千里賣兒賣女的大災年。

至於川南,由於雜交水稻的推行,糧食產量大幅度提高,戰備倉庫裝得滿滿的,倒是不怕會餓肚子,可川南的糧食還得考慮賣給國共正在打得一塌糊塗的川北和陝南地區,否則川北、陝南亂起來,必然會對川南的建設產生巨大影響;再有,悄悄派遣到滇南五鎮的一萬弟兄和十多萬多移民要吃飯,這麼長時間來全靠朱培德悄悄調撥糧食供養著,至少要到夏收之後才能喘口氣,因此川南的糧食必須得返還給朱培德,否則恐怕朱培德的日子也不好過。

綜合以上情況,想要從川南向華北調糧,根本就辦不到。

唯一讓安毅和他的弟兄們欣慰的是,懸掛美國、德國、比利時等國國旗暢通無阻的貨運艦隊現在還能正常進出長江口,川南生產出來的工業製品還能及時運出銷售,轉化為急需的資金和原材料,不會讓工廠停工致使大量工人失業,避免在這內憂外患的時期自己的大後方發生新的混亂。

所有情況擺在眼前,會議室裡非常安靜。

安毅眉頭緊皺靜靜思考,旁邊的尹繼南、趙瑞、劉卿、展到都露出擔憂之色。分析敵我態勢、策劃打仗他們都是一把好手,但要說到搞政治和陰謀詭計就差多了,在這方面,安毅的嗅覺和判斷能力,遠在他們之上。

十多分鐘後,尹繼南低聲建議:「不如大哥派專機飛回南昌,讓道叔和周先生辛苦一趟,到這兒來一起好好商量,除了糧食問題,恐怕還有很多問題都需要解決,大哥你離開後方也有三個多月了,恐怕周先生和道叔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你決定。」

安毅抬起頭吩咐:「這樣吧,乾脆把楊斌大哥也一起叫來,讓他先坐飛機到南昌,再和道叔他們一起過來。」

劉卿領命而去,趙瑞有些擔心地說道:「屬下本想水路走不通就走陸路,但是現在兩廣不在中央控制之下,南方鐵路支離破碎,要是不統籌安排好,等糧食運到老南昌,恐怕得半年之後了,這還不算各地軍閥私自截留的風險,這條路也走不通啊!要是運往川南或者湘西,勉強可以從李德鄰租借並擴建的欽州港卸貨,畢竟我們兩家半年來生意越做越好,桂西北的幾個礦山開採之後,由我們幫助他們修建的幾個中小型冶煉廠也投產了,在德國朋友和我們技術人員的幫助下,生產出的錫錠和鋅錠質量不錯,一直賣給我們川南企業,原來彼此間的那點兒恩怨也逐漸消去,合作還算愉快,桂軍因此而獲益不少。想必只要司令開口求助,李德鄰、白健生等人不會不給這個面子,只是從欽州上岸的話,運輸時間至少也得一個月,費用也會大幅度增加。」

安毅點了點頭:「師兄這麼一說,我倒是有個想法了,請校長出面,電告廣東陳濟棠,我們就在廣州港卸貨,請他優先調撥火車運抵韶關,確保沿途安全;再致電熊式輝將軍,江南集團用車隊從粵北將糧食運往贛江上游的碼頭,讓他派部隊保證車隊安全,我們用貨船轉運漢口和浦口碼頭,再轉專列運到廊坊或者保定,我就不信如此多管齊下,會出什麼問題,錢是多花一點,但為了把日寇趕出長城以南,花再多的錢老子也願意!」

趙瑞歎息道:「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算糧食安全運送到贛江上游碼頭,再幾經輾轉運輸到華北前線,至少需要一個半月到兩個月時間,咱們現在的糧食最多也只能熬過二十天,沒了糧食肯定會軍心浮動,還怎麼打仗啊?」

「這個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再難也要干!另外,讓道叔吩咐江西駐各省市會館,全力配合著我軍各辦事處,從兩湖、華北各地高價收購糧食。商人逐利,為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就敢鋌而走險,咱們這次就滿足他們的願望,我就不信這些王八蛋不想方設法把那些囤積居奇的不良商人和地主老財的存糧摳出來。只要挺過一個半月時間,南方的糧食就可以運到北邊來了。」展到建議道。

安毅想了想,有些無奈地道:「現在也只能這樣了,就是苦了那些老百姓,糧食這一漲,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吃不起飯了……」

趙瑞安慰道:「每年這個時候都是青黃不接的關口,平民百姓早就做好了應對準備,咱們想辦法的對象是那些地主和商人,應該不會對民生造成太大影響。還有,要是再想想辦法,從閻錫山控制的山西、馮煥章控制的歸綏地區買幾批牛羊回來,既充實了糧食儲備,又解決了部隊吃肉難的問題,也算是一條路子。」

眾將商量完畢立即行動,為了填飽肚子好好打一仗,把日軍全都趕到長城以北地區,再苦再難也得咬牙堅持下去。

然而,在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裡,除了閻錫山回電表示大力支持之外,其他方面的答覆令安毅和他的弟兄們深感失望:

陳濟棠根本就不買蔣介石的賬,蔣介石也不敢讓安毅的糧食在廣州上岸,否則被粵軍當成「中央欠餉」就得不償失了,哪怕最後能夠拿回來,也不知要扯皮多久;馮煥章的回復非常客氣,告訴安毅由於去年冬季的雪災,凍死大量牲畜,關外牧民已經沒有牛羊可賣,如今草原剛剛化雪,牧民留下的牛羊全都瘦成了皮包骨,就算高價買回去也割不出幾兩肉,最後委婉地建議安毅,還是去找蔣委員長想辦法。

這下安毅徹底沒轍了,當他正要咬牙發動華北各地繼續提高糧食徵購價格確保將士們不至於餓肚子的時候,東線戰場的突變和中央政府代表團的突然到來,一下將安毅的全局計劃攪得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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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二章 沖天怒火

就在安毅與他的弟兄們為如何填飽肚子問題愁眉不展想方設法的時候,日本關東軍突然打破沉寂,向灤河沿線的宋哲元和商震兩部之防線發動大規模進攻。

日軍第十一師團集中優勢兵力,正面攻擊二十九軍防線的同時,第六師團一個旅團也從佔領的喜峰口一線,向西發起突然襲擊,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對二十九軍陣地左翼戰線發起猛攻。

日軍強大的攻勢,令兩面受敵的二十九軍壓力為之大增,五日來不斷修築的防禦工事在日軍大炮、坦克和飛機的輪番攻擊之下,千瘡百孔,搖搖欲墜。

宋哲元眼見一線陣地再不投入有生力量勢將不保,無奈之下,向安家軍緊急求援。

顧長風和夏儉略一商議,並沒有向華北戰區負責人何應欽請示,而是直接向正趕往前線的安毅發去密電並獲得批准,隨後駐紮在二十九軍陣地後側的夏儉第三十九師將士,便火速趕往前線,後方除了留下作為預備隊的獨立旅之外,其餘三個旅盡數投入戰場,經過兩個半小時的艱苦抵抗,在三十九師裝備的大量火炮和迫擊炮助陣下,終於在入夜時分穩固了戰線。

負責中部防禦的商震部,在日軍第三十三獨立混成旅團和一個獨立聯隊的攻擊下,打得也非常激烈。

被敵軍飛機大炮狂轟濫炸之後失去大半炮火的晉綏軍將士,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境地,在指揮部中密切關注前線戰事進展的顧長風按捺不住,也和夏儉一樣,沒有請示最高長官何應欽,而是向身處急行的通訊指揮車上的安毅發去電報知會了一下,就揮師上前。

四十四師防空營冒著敵機的密集轟炸,以損失七輛防空炮車的代價衝上陣地,趁著日軍戰機炸彈投擲一空的有利時機,將高射炮放平,對洶湧而來已經突破前沿陣地的十一輛日軍坦克猛烈射擊。

大威力的密集炮彈一開火就取得了令人驚喜的效果,三輛用槍打不進的坦克瞬間被擊穿著火,其中一輛裝甲撕開之後發生劇烈爆炸,跟隨在坦克兩旁衝鋒的日軍官兵一個個被炮彈打得血肉模糊,肢體紛飛,後續坦克和跟隨衝鋒的步兵見狀,魂飛魄散,很快接連轉身快速逃離,苦戰了兩個多小時瀕臨崩潰的商震部將士激動得躍出戰壕,吶喊歡呼。

晚上八點四十分,安毅在一個連的警衛護送下,帶著包括通訊指揮車在內的車隊,飛速抵達設置在通縣東北方向的前線指揮部,一進門就看到宋哲元、劉汝明、商震、夏儉、顧長風等十餘員大將迎了出來,彼此見面也不客氣,繁瑣的禮儀在仍然飄散的嗆人硝煙中一概被免除,幾聲招呼就一同走到了大廳的地圖前面。

「安老弟,就你一個人過來的?」交情不俗的商震率先問道。

安毅轉過身子,微微一笑:「啟予兄還希望誰過來?」

商震和將領們聽到這話,均愣了一下,隨即無奈地露出苦笑,大傢伙兒心裡都明白,這個時候除了安毅,不會有誰過來了。日軍為了呼應東線的攻勢,古北口那邊,第八師團也發起了進攻,楊傑和徐庭瑤肯定得為中央軍團的戰事操心;參謀團團長黃紹竑一直都在協調全局,平衡方方面面的關係,而且動不動就被蔣委員長招到後方去辦別的事情,這個時候恐怕還得留在總司令部裡,陪同上任以來整天接見的「歐美友好國家」特使,一起為如何平息正在進行的戰爭而努力。

放眼整個中央軍,也只有名義上的前敵總指揮安毅一心一意撲在軍事指揮上,也只有安毅是真正的實幹家。

宋哲元見商震啞然失笑,連連搖頭,上前半步頗為感激地說道:「今天多虧了顧老弟、夏老弟的兩個師馳援,否則措手不及之下,恐怕本部和啟予兄所部的防線都保不住了……這小日本太猖狂了,上有飛機,下有坦克,安置在其陣地後側的兩個重炮陣地打交火開始就沒停過,一來就是天上地下猛烈轟炸,接著步兵發起大規模的猛烈衝擊,要不是你們兩個師飛速趕來,兼之防空戰車不顧生死地衝上來平射日軍坦克,我們夠嗆啊!才兩個多小時的激戰,我們兩軍戰損就高達五千七百餘人,再來一次恐怕頂不住了,真希望安老弟的另外幾個師快點兒開到戰場!」

安毅先還若無其事,隨即眉頭微蹙,顯然是捕捉到了宋哲元話中蘊含的深意,簡單客氣兩句,請宋哲元和商震等人一起到長桌邊坐下,隨即問道:

「宋將軍,你剛才說的措手不及,這話該怎麼理解?」

宋哲元瞪大眼睛,有些驚訝地望著安毅,見他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再轉向商震和劉汝明,幾個人相視片刻,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厚道的商震略一沉吟,和氣地問道:「安老弟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作弄我等弟兄啊?」

「知道什麼?啟予兄有話儘管直說吧,小弟這幾天全都是巡視醫院和倉庫,為了各軍的糧食供應弄得焦頭爛額,束手無策,沒聽到什麼重要消息啊!」安毅如實回答。

商震等人又再相視一眼,宋哲元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唉,看來有人不願意讓老弟這個強硬的少壯派壞他們的好事,否則以老弟堂堂參謀次長兼前敵總指揮之尊,怎麼會事先沒有得到通知呢?哈哈,狗日的,老子算是看明白了……」

安毅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反應過來:「明軒兄的意思是……有人告訴你們,中日高層正在密切接觸展開和平談判,加上這幾天雙方都是對峙而沒有交戰,所以明軒兄和啟予兄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正是如此!要不是這樣,咱們兩軍怎麼會不明不白就損失五千餘弟兄?鑄戈兄那邊也不輕鬆,戰況如何,咱們都還不知道呢!」劉汝明氣得咬牙切齒。

顧長風和夏儉一直沒有聽到過這個消息,從下午交戰伊始走進這個隱蔽的指揮部,與宋、商兩人一起聯合指揮作戰到現在,沒有誰提起過和談的事情。剛開始顧長風和夏儉看到宋、商兩人和他們麾下將領黑著臉氣鼓鼓的,還以為是傷亡太大,眾人心裡不好受,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會是這個。

謹慎的安毅抬起手,制止脾氣火爆就要張嘴罵娘的夏儉,掃視一圈,身子向前一探:「明軒兄、啟予兄,請告訴小弟,是否有人明確告訴二位、或者是向二位暗示兩國之間正在談判,讓二位保持克制,不主動向日寇發起進攻?」

宋哲元等人齊齊點頭,商震惱怒地說道:「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當時我們幾家在縣城西面的臨時指揮部裡交換意見,負責防禦南線的鑄戈兄(何柱國)儘管與明軒兄有些誤會,但也到場一起商議對日作戰事宜。

「差不多到散會的時候,中央政府駐北平特派員來了個電話,說上一次一氣之下歸隱的膺白(黃郛字)先生在蔣委員長的懇請下,再次出山,擔任中日停戰談判代表,今日就火速趕到北平,希望我們各軍保持克制,不要主動攻擊已經停止前進的日軍,為停戰談判表現出足夠的誠意來。

「正是因為這個通知,把咱們全都麻痺了,所以才有剛才明軒兄所感歎的措手不及……這事的確讓人非常痛心啊!」

安毅臉色大變,站起來疾步走到電話機前,詢問守在邊上的參謀哪一部電話是接通總司令部的專線?

機靈的參謀連忙指向三部電話中最新的那一部,安毅大手伸出一陣猛搖,把聽筒發到耳邊等待了一會兒,道:「我是安毅,請何長官聽電話。」

「將軍稍等……」

不一會兒,何應欽的聲音傳來:「安將軍有何事?」

安毅深深地吸了口氣:「何長官,日軍從下午四點十分發起的全線進攻,致使三十二軍、二十九軍各部戰損五千餘將士,這個數字尚未包括何柱國將軍所部戰損的數字。何長官,屬下想問一下,總司令部和中央特派小組,是否在之前有過什麼通報下達到前線各軍?如有下達,又是什麼內容?」

何應欽沒想到安毅問的是這個事情,明顯停頓一下,期期艾艾地說道:「……安……安將軍,此事……事……非常複雜,中央代表團剛剛抵達北平不久,這會兒正在與美、英、意、德四國領事官員密切商談…….」

「何長官,屬下身為前敵總指揮,不敢越權,只是想弄明白份內之事,想請求何長官告知一下,總司令部或者中央政府特派小組此前是否有過什麼通報下達,別的不屬於屬下職權範圍,屬下也不便獲知。」

安毅根本不理睬何應欽的閃爍之語,不依不饒繼續追問關鍵問題。

何應欽的聲音突然變得強硬冷漠起來:「安將軍,此事請你直接向委員長請示,作為戰區最高長官,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什麼,但是我想提醒安將軍注意,安將軍以後的所有軍事行動,或者所作出的所有軍事計劃,不需要再通過參謀團審議,必須直接提交我本人,經軍委會及中央政府特派小組審議通過後方可執行!再見!」話音剛落,忙音已然傳來。

安毅一下子愣住了,他沒想到此前對自己還有幾分忌憚的何應欽,居然會說出這等硬話來,不由銀牙緊咬,直直地站在電話機旁,手裡的聽筒遲遲沒有放下。

宋哲元和商震等人從一開始就圍到安毅身邊,剛拉不久的專線,通話質量很好,何應欽的每一句話都清晰地傳到了眾將耳朵裡,眾將看到安毅一張俊臉由白轉黑,不一會兒又由黑轉紅,終於明白安毅是真不知道和談之事,細細一想立即釋然——主和派肯定不會把正在舉行的談判消息,提前告訴一貫主張對日強硬、與日寇拚殺數月付出慘重代價、很可能斷然拒絕和談的少壯派領軍人物安毅。

「來來來,安老弟暫且坐下!」

宋哲元打從心眼兒裡佩服安毅的才華和安家軍的功績,這時看到安毅如此難過,連忙為安毅降火。

商震幾個也都圍上前來,關切地勸安毅先坐下,就算有什麼不妥也不要激動,慢慢商量解決之道。

同樣臉色鐵青的趙瑞上前把安毅帶回原位坐下,低聲請求安毅千萬不要發火,發火解決不了事情。

此前一直默不出聲的顧長風再也無法忍受,一把抓住就要發飆的夏儉,一起大步走到安毅身邊:

「老大,說吧,怎麼幹就一句話的事。要不咱們乾脆殺回北平去,把何應欽這些賣國求榮的傢伙全抓起來槍斃,然後再折返回來打擊小日本!老子就不信,真把這些龜孫子幹掉了,有人會把咱們怎麼樣!」

夏儉甩開顧長風的手,怒吼道:「老大,這口鳥氣老子受不了了!你看看,看看周邊弟兄們,看看宋將軍、商將軍、劉將軍,他們涵養好不罵娘,可他們誰不是強忍著一肚子火氣的?狗日的投降派,他們輕飄飄一句話,就要了各軍五六千弟兄的命,老子的三十九師僅僅衝上去打了四十多分鐘,三百多弟兄就報銷了,七百多弟兄還躺在後面沒能送回後方醫院去……」

「夠了!你們想造反嗎?」趙瑞大聲制止。

安毅慘然一笑,站起來轉向顧長風和夏儉:「立即準備,我只給你們一個小時準備時間,一個小時後,集中火炮,向敵人的右翼發起十分鐘的炮擊,炮擊後的第七分鐘,兩個師必須全速衝向敵軍陣地!告訴弟兄們,不打完身上的子彈,不扔完身上的手雷,誰也不許回來!」

「是!」

夏儉和顧長風齊聲回答,敬了個禮大步離去。

宋哲元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劉汝明激動的聲音再次響起:「還需要猶豫嗎?小日本打咱們一個措手不及,難道咱們就不能打他個措手不及?要是各位弟兄不去也行,麻煩你們在小弟所部和安家軍發起進攻之後,進入陣地開幾槍吸引小日本,讓我們痛痛快快地發洩一番再回來!」

眾將一聽熱血沸騰,一個個咬牙切齒,二話沒說,全都湧出了指揮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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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三章 以牙還牙

晚上十點,中國軍隊防禦陣地後方炮聲隆隆,天上密集的流星閃現,紛紛落向日軍陣地,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三十二軍、二十九軍將士以令人驚訝的速度,跟上了安家軍的步伐,兩軍集中倖存的四十餘門野炮山炮,悍不畏死地前移三點五公里,與安家軍兩個師所屬炮團的四十八門七五火炮和十二門一二重炮一起,向日軍陣地展開猛烈炮擊。同時,三十九師和四十四師炮團所屬車隊也一刻不停地忙碌起來,出了供應自己所需外,還將一車車炮彈送到友軍的炮兵陣地,保障友軍的火炮能夠在十分鐘之內不間斷地發射。

苦戰一下午的灤東一線日軍,對於中國軍隊的炮火反擊沒有任何的準備,不管是前方全力警戒的戰壕還是後方陷入夢鄉中的營地,全都在炮火的籠罩範圍之內,轉眼間便被雨點般密集落下的炮彈給炸蒙了,殘肢斷臂和碎塊血肉很快便鋪了一地。

之前,日本關東軍各部指揮官都知道兩國政府正在舉行停戰談判,因為需要配合本國政府的談判,數日內沒有主動發起進攻,今日下午之所以突然發動大規模的進攻,打了中國守軍一個措手不及,原因是中日兩國政府之間的交涉同時在上海和北平進行,其中上午在上海舉行的停戰談判發生了激烈爭吵,中國外交部長羅文干堅決要求日軍必須撤到長城以外,並將這一條件視為停戰談判的前提。

負責談判的日本駐滬總領事、武官等人一口予以回絕,並將這一條件視為是對大日本帝國的藐視,雙方因此而發生許多不快,相互間寸步不讓,最後鬧得不歡而散。

外厲內荏的日本談判代表回去之後將談判過程急報國內,日本內閣為了扭轉國內頻臨破產的經濟狀況,想迅速達成和議,與日軍參謀本部商量後,要求軍隊以大局為重,不要因為一時之氣和寸土得失,損害已經取得的巨大成果和大好局面,國內經濟早已經不堪重負,能夠佔領中國關外領土已經是巨大勝利,完全沒有必要節外生枝。

日軍參謀本部雖然對內閣一意求和心存不滿,認為內閣的停戰決定沒有充分考慮到軍隊的立場和榮譽,軍方之所以同意停戰,完全是因為天皇的旨意,日本經濟急劇惡化所帶來的壓力尚在其次。

但是,此前日軍參謀本部早已經公開明確承諾會以大局為重,服從天皇的旨意,配合外務省的停戰談判,因此委決不下,不得不致電關東軍司令部,質詢「能否在戰略目的已經達到的前提下、逐步退出長城以外」,不過並沒有像內閣所希望的那樣,對關東軍下達停止一切進攻的硬性命令。

數日前剛剛通過全力一擊攻破長城防線的關東軍,正處於志得意滿、無比驕縱的亢奮期,大勝之下全軍官兵野心爆棚,固執地認為內閣和外務省之所以牢牢把握停戰談判的主動權,完全是英勇的關東軍通過堅毅果敢的軍事行動所創造的結果,全軍上下都想休整幾日之後補充完畢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打到北平和天津城下,到時候哪怕再撤軍,也無損於關東軍的榮譽與輝煌。

因此,關東軍司令部接到參謀本部的急電之後,將佐們不但沒有半點兒妥協的意思,反而對參謀本部的屈從與退讓大為不滿,紛紛要求司令官武籐信義大將下達命令,立即向「已經喪失士氣內部矛盾重重的中國軍隊」發起猛攻,以一往無前的氣勢,擊潰中國軍隊無險可守的最後防線,從而擊碎中國軍隊最後一點信心,達到此戰的最終目的,以最體面、最令人滿意的方式結束這次規模空前的入關作戰。

武籐信義開始尚在猶豫,他非常清楚竭盡全力打過長城之後,關東軍已經到達所能承受的極限。由於這數月來連續不斷地戰爭,關東軍各部消耗巨大,後勤供應已經出現嚴重的問題,飛機大量消耗的油料沒能得到及時補充,數百元一顆的航空炸彈和數十元一顆的航空機槍子彈幾乎消耗一盡,地面部隊所需的各種彈藥和武器更新補充短時間內難以跟上,已到了捉襟見肘難以為繼的地步。

在這樣極端困難的情況下,能夠取得如此優異的成績、取得令人滿意的進展,已經非常了不起了,要是再強行打下去,在兵力上很可能出現得不償失的巨大損失,甚至會因局部的崩潰而帶來全局的失敗。

但是在眾將佐強烈的求戰慾望面前,在一雙雙熱切的眼睛注視下,武籐信義斟酌再三,還是同意了眾將佐的請求,決定在中國軍隊處於停戰談判的等待期,突然發動全線的大規模進攻,即使不能擊潰中國軍隊的防線,也能震懾中國政府和地方軍閥,為大日本政府的談判代表贏得更多的優勢。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武籐信義沒有明確提出來,那就是隨著安家軍援軍的陸續到達,戰場的兵力對比將會發生巨大變化,加上對日強硬、敢打敢幹的安毅絕對不是那種甘心於失敗的人,只要他的主力部隊盡數到達戰場,很可能就會全力對關東軍發起進攻。

以安家軍一貫的悍勇打法,屆時關東軍哪怕不落於下風,也不會討到多少便宜,反而可能因為安家軍不依不饒、糾纏不休的瘋狂,出現大量的兵力消耗,使得短時間內無法獲得後方補充的關東軍,最終不得不後撤,黯然退回到長城以北。

因此,與其被動地防禦,還不如在安家軍後續三個師尚未到達的這兩天,利用中國軍隊寄望於停戰談判的麻痺,突然發起大規模進攻。只要擊破守軍陣地,大量戰損的中國軍隊必然會選擇後撤,到時候哪怕安家軍五個師全部頂上來,最多也只能採取守勢,雙方就此形成對峙,這對關東軍來說沒有什麼太大影響。

退一步說,哪怕不能擊潰守軍陣地,也能通過出其不意的迅猛一擊,大量消滅守軍之有生力量,對中國軍隊和政府產生更大的震懾和壓力。

武籐信義幾乎把所有因素都考慮到了,唯一沒有想到的便是安毅的決心和果斷,遠遠超乎常人,沒有想到安家軍將士骨子裡的鐵血精神和急切的報國熱情。

這支幹什麼都決不願吃虧的軍隊,不遠千里日夜兼程北上,目的非常的明確,就是要和野蠻殘忍的日寇拚命,而且通過今天日軍的突然進攻,安家軍上下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和侮辱,對於主和派的軟弱無能,對於日軍在停戰談判期間的突然進攻,絕不能饒恕,何況這是在神聖的中國國土上,日軍擊破巍巍長城給安家軍將士帶來的巨大恥辱與憤怒,給民眾帶來的巨大苦難,早已經填滿了成千上萬將士的胸腹,他們迫切需要狠狠地打一戰,以發洩滿腔的憤怒與委屈。

因此,在七分鐘的炮擊過後,訓練有素悍勇無比的安家軍兩萬五千將士發起了猛烈衝鋒,前方不斷炸起的熊熊火光,成為了他們的指路明燈,翻捲繚繞籠罩大地的硝煙,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炮聲未停,兩萬五千將士就跟隨轟隆隆開進的二十輛輪式裝甲戰車、二十三架防空戰車,快速推進了三百多米。

驚天動地的炮聲停下之時,二十三架防空炮車上的雙聯高平炮噴出串串火舌,將日軍一個個火力點輕鬆摧毀,裝甲戰車頂在最前面,以一往無前的氣勢,逼近敵軍戰壕,最後停在戰壕邊上用車頭的速射炮和機槍壓制敵軍火力。

緊隨戰車之後突入敵軍陣地的將士們殺聲震天,怒吼如雷,日軍根本就沒料到損失慘重的中國軍隊敢於主動發起進攻,毫無準備之下,迎來了無助的瘋狂屠戮。

凶悍無情的安家軍將士所到之處,槍聲不絕,血肉紛飛,短兵相接後用衝鋒鎗、手槍和刺刀配合殺敵的獨特打法,讓尚未組織起來的日軍吃盡了苦頭,一片又一片手榴彈的爆炸、一片又一片密集彈雨的掃射,從兩軍相接的一剎那開始,就沒有停止過,僅僅半個小時時間,日軍右翼陣地上的第六師團第三十六旅團,被兵力多出一倍有餘的安家軍殲滅大半。

安家軍的英勇無敵,極大地激勵了友軍將士,相鄰的二十九軍兩萬官兵亮出了如林的大刀,與安家軍將士一樣,無所畏懼地踏著炮彈的落點,洶湧而出,踏上日軍陣地就開始了慘烈的肉搏,兩個副師長、所有旅長團長全都揮舞大刀衝鋒在前,隊伍所到之處,日軍肢體橫飛,血流成河。

南面陣地上的晉綏軍雖然以善守出名,但在進攻中並不見得比西北軍弟兄遜色多少,他們和安家軍將士一樣的聰明,把所有的機關鎗、手槍集中到衝鋒隊伍的最前面,一踏上日軍陣地,就以密集的火力殺出一條條血路,數以萬計跟隨而上的將士用手榴彈、駁殼槍消滅所有見到的目標,一個個尚在掙扎的日軍沒能站穩,鋒利的刺刀隨之捅來,整個陣地哀嚎聲聲,慘叫悲鳴不絕於耳,只殺得星月無光,天地失色。

陣地後方,乘坐十幾輛吉普車追趕隊伍的安毅、宋哲元、商震等將領意氣風發之下,無比冷靜,每次停下都向自己的隊伍下達一個個命令,指揮所部以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展開不停歇的打擊。

車隊在進攻起始點全部停下,劉汝明跳下吉普車,大吼幾聲,站到側前方的土堆上,向前眺望。不一會兒,接過通信兵氣喘吁吁遞來的電話筒,大聲吼起來:「鑄戈兄……鑄戈兄……狗日的,怎麼電話沒聲音啊?啊?連個線都接不好,你幹嘛吃的?」

通信兵忙不迭地閃到一旁望向後面,生怕扯線的弟兄沒能跟上自己的步子導致通話不暢。

話筒裡傳來何柱國的聲音:「誰啊?你大爺的,罵誰呢?」

死死盯著通信兵的劉汝明連忙轉過身來,湊近話筒大聲笑著說道:「哈哈!鑄戈兄,小弟是劉汝明啊,你那邊進展怎麼樣?怎麼不見你的炮火延伸啊?」

「去去去,我哪兒有你那麼富裕,十幾門小炮就四點五公里的射程,打幾炮就得往前推,否則跟不上步兵的速度……奶奶的,這仗打的,匆匆忙忙沒個準備,見你們那邊打得熱鬧我也只好硬著頭皮發起進攻了,一萬三千多弟兄沒幾個人補充彈藥的,好在進展出奇的順利,否則真不知道怎麼收拾才好……對了,為什麼不早點兒通知我啊?不是說好從今天起共同進退的嗎?啊?」何柱國宏亮的聲音透出幾許不滿。

劉汝明暢聲大笑:「咱們現在不正是共同進退了嗎?哈哈!鑄戈兄,你可千萬別怪小弟,始作俑者不是我們二十九軍,也不是啟予兄的三十二軍,而是安毅老弟的兩個師,他們不顧生死全都衝上去了,咱們能在旁邊眼睜睜看著嗎?沒想到小日本表面上看著生猛無比,真打起來他們也不行嘛,這不是被我們趕鴨子一樣向後潰敗了嗎?」

何柱國明顯停頓了一下:「我看你是被勝利沖昏頭腦了吧?安家軍將士裝備精良作戰勇猛,尤其善打夜戰,正是他們悍不畏死的迅速突破,把日軍整條戰線攪得混亂不堪我們才打得這麼順利。

「安將軍的智謀與果斷更令人欽佩,他一上來就抓住了戰機,同樣給不可一世的小日本一個出其不意,這仗才打得這麼輕鬆,這麼漂亮!不過,也只有安毅老弟才有這樣的本錢打這樣的仗啊,換成咱們幾家,就算看到機會,也是有心無力!」

「哈哈!說中了,啟予兄和宋大哥與鑄戈兄英雄所見略同啊!好了,不說了,小弟得趁機帶兩個旅衝上喜峰口,回頭見!」

「等等!小日本這麼快就退出喜峰口一線了?不過就算你收復喜峰口,東面沒人護住你的側翼,還不是照樣被日軍包餃子?」

「放心吧,安老弟承諾,派他麾下虎將夏儉率領三十九師幫我守著,不會出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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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六四章 咬著牙頂上

晨曦緩緩將硝煙瀰漫的寬闊戰場照亮,方圓五公里的陣地上,屍橫遍野,慘不忍睹,到處是烈火熄滅後的余煙,遍地是紫紅色的渾濁血潭。

殺紅眼的三軍將士打掃完戰場,先後歸建集中,精疲力竭之下,一個個躺在本部陣地上,橫七豎八密密麻麻的身子順著面目全非的戰壕延綿四公里多,要不是陣陣急促的喘氣聲和痛苦的呻吟聲響個不停,與前方開闊陣地上死狀各異的屍體似乎沒什麼兩樣。

灤河東岸戰線中部的土崗上,一群衣著各異的將校站在上方,舉起望遠鏡默默向東遙望,大家都知遭受重創的日軍留下上萬具屍體,向後急退了十五公里,根本沒有能力在一天之內組織起有效進攻,之前毫無準備突然發起的夜間大反擊所取得的巨大戰績,令各軍將領感慨萬千。

二十九軍副軍長劉汝明的話最具有代表性:這一仗糊里糊塗就打起來了,之前沒有統一部署,也沒有什麼具體預案,從來沒有配合過的四個軍竟然打得如此默契,現在回想起來,我都難以置信,糊里糊塗就衝上去了,糊里糊塗就取得了做夢都想不到的戰績,要是按照常規來打,不知道又會是什麼樣子,但是我敢說絕無如今的戰果。

劉汝明的話獲得所有人的認同,大家相繼表示出同樣的意思,但是對比自身的傷亡和取得的戰果之後,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笑得出來的。

此戰安家軍、宋哲元的西北軍、商震的晉綏軍、何柱國的東北軍各部加起來,投入的兵力高達八萬九千將士之多,幾乎是日軍的兩倍,經過四個多小時的連續夜戰,取得了殲滅日軍一萬一千三百餘人、重創日軍一萬五千餘人的巨大戰果,但自身的傷亡也幾乎達到了一萬六千餘人。

這其中,又以宋哲元部傷亡最大,投入兵力兩萬三千餘人,最終戰死三千二百餘人、輕重傷五千餘人,傷亡率超過了三成;其次是東北軍何柱國部,投入兵力一萬三千餘人,戰死一千一百餘人、輕重傷幾近三千人;有勇有謀的商震指揮一萬八千晉綏軍打了半個晚上,幾乎與各部齊頭並進,取得的戰績不比兩翼的西北軍和東北軍少,付出的代價卻輕了很多:戰死九百七十餘人,輕重傷兩千三百餘人。

打得最好的是顧長風、夏儉親臨一線指揮的安家軍兩個師,這兩支超乎尋常的滿編師各留下兩個團作為預備隊,還擁有兩萬四千多人的衝鋒兵力。

大怒之下急需發洩的安毅把自己的警衛團和特務團全派出去壓陣,數十門大小口徑的火炮轟隆隆地為兩萬四千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官兵助戰,進攻發起之前五分鐘,二十輛滿身佈滿裝甲的輪式戰車率先衝了出去,用車上裝載的大威力速射炮為步兵打開一個個大缺口,一直衝到日軍第一道戰壕前面過不去了才作罷,可停下來後車上的速射炮打得更准了,陣地前方兩公里內剩下的一個個日軍火力點,沒發射幾梭子就被這二十輛凶悍的戰車消滅了大半。

緊隨在裝甲戰車後面的是二十三架防空炮車,裝備的雙聯高平炮除了掩護前面的戰車衝鋒外,還專門尋找前面戰車遺漏掉的火力點,一個一個准,可以說在戰車和防空炮車的默契配合下,目光所及,日軍根本無法結陣進行有效抵抗。

同時,兩個師的步兵在發起猛烈衝鋒之後,兩個師的炮團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快速前移,每次停下就發射出一片片高爆炮彈,基本上是兩個炮團的炮彈落到哪兒,兩個師的將士就衝向哪裡,這種看似極其瘋狂的亡命打法,最後卻取得了驚人的戰果,一夜打下來,安家軍所過之處沒有一個活著的日寇,戰鬥結束回來一數,兩萬四千將士戰死七百餘人、受傷兩千八百餘人,卻取得了殲敵六千七百餘人的優異成績。

更令友軍將校們歎為觀止的是,顧長風和夏儉的兩個師幾乎沒有一個將士空手回來,打掃戰場獲得的武器不管是好是壞,全都扛了回來,然後非常熟練地排成長隊,把手上繳獲的步槍機槍、軍刀刺刀、擲彈筒、迫擊炮分門別類整齊堆放。日軍腳上的翻毛皮鞋、腰間的鋁制飯盒、皮質褲帶、武裝帶、皮質彈夾、公文包甚至包裝帆布都堆成幾座小山,天剛亮就由五十幾輛運送補給彈藥和罐頭食品上前線的大軍卡全部裝走,看得友軍將帥們眼睛都睜大了,心想富得流油的安家軍怎麼餓成這樣?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晉綏軍新任少將旅長孫嘉奇到來了,他叨著根煙,陰陽怪氣地說道:

「諸位長官別驚訝了,安家軍全讓我那老同學給帶壞了,這個什麼破爛都要搶回去的傳統是從北伐時候養成的,當時的國民革命軍八個軍沒有一個人不知道這事兒,不管在哪裡打仗,也不管跟兄弟部隊還是友軍一起並肩戰鬥,每次戰鬥結束打掃戰場,安家軍都比別人跑得快,其他部隊只要落在安家軍後面都很慘,往往是找半天毛都不剩一根。

「諸位看到的這些還都是大件的繳獲,小件如錢包、手錶、金戒指、鋼筆這些玩意兒,全都在各個官兵兜裡,聽說如果時間充裕,很多官兵還會敲開敵人屍體的嘴巴,看看有沒有鑲大金牙,如果有,立馬用槍托敲下,這些小玩意兒全都帶回去,等安頓下來一起交公,由各部連營長平均分配,沒一個人吃虧,幹得好的還有獎勵,能記功,晉銜提級的時候優先照顧。今天他們還算是客氣的,沒有超越到咱們幾個軍的陣地上打掃戰場,否則咱們恐怕啥都撈不到。」

眾人聽安毅的老同學這麼一說,全都樂了,笑了一陣又都愁眉苦臉地歎息起來——望著慘不忍睹的戰場,望著一排排絡繹抬回放進廢棄戰壕裡就地埋葬的官兵屍體,沒有一個將校還能笑得出來。

宋哲元不禁回想起昨天夜裡和安毅一起觀戰的情景,儘管安家軍以勢如破竹的速度快速推進,不但乾脆利索地消滅前方所有的日軍有生力量,指揮若定的顧長風還能分出一個旅來,協助二十九軍殲滅側前方頑抗之敵,協助友軍快速推進。

當時用望遠鏡遠遠觀望的宋哲元對顧長風的義氣非常感動,可與宋哲元、商震等人在一起觀戰的安毅還一個勁兒地歎息:

「這是應該的,兩個打一個還是出其不意攻其無備的主動進攻,要是再打得拖拖拉拉的,就沒臉見人了!要是過個兩年,老子的裝甲戰車能換上履帶的話,小日本逃都沒地方逃,裝甲突擊車內外兩門大口徑機槍上去就能掃倒一大片,越過一兩米寬的戰壕根本不需要減速,各軍弟兄們也不用打得這麼辛苦,更不用付出這麼慘重的代價。」

雖然這一仗各部損失極大,但宋哲元和他的將士們深感安慰,都認為這一仗打得痛快,打得有價值。

得益於安家軍兩個師的猛烈進攻,靠近長城一線的日軍第六師團被打得屁滾尿流潰不成軍,基本上沒有組織起像樣的抵抗,就被善打夜戰的安家軍迅速擊破,日軍只能轉身向東抱頭鼠竄,使得劉汝明能抓住機會,率領兩個旅猛攻只有兩個大隊日軍守衛的喜峰口,僅用了一個半小時,就奪回了承載著西北軍榮譽也留下西北軍沉重遺憾的長城雄關喜峰口。

為了保證西北軍穩穩控制住喜峰口,安毅在戰鬥進行到尾聲的時候,慷慨大度地命令夏儉三十九師駐防喜峰口關內東線,在半日之內沿長城呈扇形挖掘三道總長達十七公里的阻擊戰壕,為劉汝明部固守喜峰口豎起了一道堅實的屏障,免去劉汝明部的後顧之憂。

以後日軍再想從側後進攻喜峰口,必須先消滅或者擊潰夏儉的三十九師才能如願,可是日軍要想擊潰裝備精良、幾乎全都是老兵組成的夏儉師談何容易?

何況夏儉三十九師的右翼陣地,就是聞名天下的虎將顧瘋子的四十四師的防地,這兩個師全都是令全國軍隊側目的一萬六千官兵的超級師,不但擁有相當於西北軍一個軍才擁有的炮兵團,還各自新添了一個裝備十四輛防空炮車的防空營,再加上可呈九十度射擊的二十輛戰車助陣,對低空飛行的轟炸機極具威脅。如此強大的火力配置,相當於日軍一個師團,唯一缺少的恐怕就是差一個騎兵聯隊了。日軍要想再次佔領喜峰口,只能從關外攻進來,否則,哪怕動用兩個師團,也不一定打得過如狼似虎的安家軍兩個精銳師,就算打得過,也要付出極大代價,甚至兩敗俱傷。

「快看後方!好長的車隊,奶奶的!看架勢,車上裝的全都是安家軍將士,不知道是哪個師開到了,這下可好了,援軍一到,咱們就什麼也不怕了……」

眾將校連忙向後望去,西面一公里外的兩條簡易道路上,塵土飛揚,一輛接著一輛的運兵卡車,如長龍一般緩慢開來,中間的卡車後面,還拉著一門門覆蓋迷彩篷布的火炮。

不一會兒,三輛中型吉普車超越車隊,快速向土坡開來,很快就在眾將校站立的土坡下停止前進,半個多小時前離開的安毅和趙瑞在侍衛的警戒下鑽出車廂,與另一輛車裡鑽出的數名將領一起,笑容滿面地走上土坡。

宋哲元和商震相視一眼,連忙下去迎接,雙方在半坡平坦處熱情相見,眾人一聽安毅介紹,知道站在最前面含笑敬禮的年輕中將是四十四軍軍長張存壯時,連忙舉起手還了個禮,隨即伸出雙手,熱情地握了上去,客氣問候。

接下來是更年輕的二十四軍中將軍長尹繼南、鬍子拉碴一臉笑意的中央軍王牌師第十六師少將師長謝馳、四十四軍第一師少將師長程明哲、第二師少將師長衛鑫揚。

跟隨在商震身後的孫嘉奇激動地快步上前,一把抱起快速走來的尹繼南,哈哈大笑,轉了一圈這才鬆開手,退後半步:「尹師弟,我得給你敬禮啊!」

「少廢話了!哈哈……」

尹繼南一把抓住孫嘉奇的手,兩人誰也不顧,大步登上坡頂,望著前方的陣地,熱切地交談起來。

「師弟,早盼著你們來啊,昨天晚上我還在問匪兵乙,你們幾個師還有多少天才能趕到?他老是說快了快了,問急了他索性來上一句要是怕死你就下去,把老子給氣壞了!」

「別生氣了,其實他也不容易啊!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能說出去,否則被槍斃都有份兒!」尹繼南左右看了一下,低聲說道。

「咦,什麼事啊?快說吧,我的為人你還信不過?」

「我大哥他為難啊!兵站裡已經沒有一粒糧食了,彈藥和各種物資所剩無幾,自開戰以來,中央軍委和中央兵站至今沒有發來任何補充……我大哥臉上總是笑容,可心裡著火了,估計等會兒他就得趕回去處理這事兒,否則咱們幾個師在前面怎麼打啊?這次拉來的七十幾車彈藥和罐頭,還得優先滿足你們三個軍,我們只能等下一批了。」

孫嘉奇大吃一驚:「這怎麼行?總司令部那幫人白吃飯的?」

尹繼南無奈地搖搖頭:「別提了,要和談了……小弟來之前,內政部長季寬將軍讓小弟給我大哥帶個口信,讓咱們安家軍不要主動出擊,否則很可能會惹怒咱們蔣校長和中央政府那幫大佬,得不償失。可我不敢對大哥說啊,只能咬著牙在前面幫他頂住,絕不讓日寇前進一步,也好讓他有個轉圜的餘地,不至於太過傷心。唉……咱們安家軍自北上以來,先後戰死、負傷一萬六千餘人,如今後方各大醫院都住滿了受傷弟兄,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可現在說和談就和談了,以前的功勞全都化為烏有,讓數萬將士如何嚥得下這口惡氣?」

「狗日的投降派……不說了,大家上來了……」

遠離山坡的陣地上,掩埋屍體的工作尚未結束,西北軍和東北軍、晉綏軍不少將士都被身后土坡上的陣陣笑聲所吸引,看到一大群衣著各異的將領站在土坡上指點江山,眾將士立即意識到援軍來了,一個個累得半死不活的漢子好像突然間來了力氣,奮力揮舞起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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