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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凰云化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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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無名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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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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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1:5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五章 四侯高會


  杜天鶚道:「府外侍衛有了空缺,又從哪裡選拔呢?」

  童磊道:「府外侍衛,人數不受限制,凡被王爺收歸門下之人,一律編作府外侍衛。」

  杜天鶚心中一動,暗暗地忖道:「聽此入口氣,對王府中人,知道得甚多,倒是不可失過一探虛實的機會。」當下問道:「府外侍衛漫無限制,人數多寡不等,想那府內侍衛,人數的多少,也不一定了?」

  童磊搖頭答道:「府內侍衛,共有二十四人,一有死傷,立時從府外侍衛中選拔遞補。」

  杜天鶚怕激起他的疑心,不再多問,微笑說道:「多承指教。」童磊似是已說完胸中所知,生怕杜天鶚再問下去,無言可答,陡然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兩人行約十幾里路,果然到了一處密林所在。

  只聽林中傳出了一聲輕喝道:「什麼人?」

  童磊停止腳步答道:「東方甲乙木。」

  林木中緩緩走出兩個黑衣人,只聽那當先一人,低聲說道:「是童兄,快請隱入林中。」

  童磊低聲說道:「這位杜兄加入咱們黑衣衛隊不久,撥在大郡主手下聽差……」

  那當先之人搖手阻止童磊再說下去,道:「大郡主已然背叛王爺,少提為妙。」

  童磊點頭不再答話,緊隨那黑衣人向林中走去。

  杜天鶚和兩個黑衣人點頭作禮,哪知兩個黑衣人連理也不理,似是沒有看到他一樣,心中暗暗忖道:「童磊之言,一點不錯,黑衣衛隊之間,彼此毫無情意。」

  忖思之間,人已走入密林。

  右面一個黑衣人一指七八尺外兩棵大樹道:「你們兩個,就守在那樹後面吧!」

  童磊也不多問話,一拉杜天鶚走了過去。

  杜天鶚心中暗暗忖道:「怎麼這黑衣衛隊之間,竟然這等冷淡。」童磊拉著杜天鶚隱入了一株大樹之後,低聲說道:「這林中戒備甚嚴,只怕王爺要到……」

  他似是覺著言未盡意,微微一頓之後,又道:「王爺的行動,經常是神鬼難測,他常常單獨行動,數月間不回王府一次,從不帶任何一個隨行之人,有時間卻是戒備嚴密,十二侍衛盡皆相隨。」

  杜天鶚道:「王爺的舉動,自然非咱們能夠瞭解了。」他心知這班人,都服下了迷神毒物,生死已被控制,對那滾龍王極是忠實。何況這密林之中,滾龍王爪牙密佈,言詞之間,如若不慎,只怕要引起他的疑心。

  童磊輕輕咳了一聲,道:「杜兄請守在這大樹之後,兄弟到左面去。」

  杜大鶚點點頭道:「童兄請便。」

  童磊道:「一有事情,我自然會招呼你。」舉步向旁側走了過去。杜天鶚隱在樹後,閉上雙目,運氣調息。

  忽然間,一陣得得蹄聲,傳了過來。

  杜天鶚啟開雙目望去,只見兩匹快馬,急急馳了過來。

  只聽密林中一聲輕喝道:「什麼人?」

  緊接著人影閃動,十幾條人影疾躍而出。

  兩匹奔行的快馬,突然停了下來,翻身躍下馬背。

  大概來人的身份不低,十幾個躍出去的大漢,全都圍了上去。兩個人接過馬匹,牽人林中,餘下之人,環擁著兩人沿著左側一條小徑,繞入深林。

  杜天鶚暗暗忖道:「這兩人不知是何等身份,可惜在夜暗之間,無法看清楚兩人的形貌。」

  片刻之間,又有人來到林邊,一批接一批,絡繹不絕。

  這些人的身份,似都不低,從林中躍出之人,對來人執禮甚恭。杜天鶚默數來人,已然不下十個之多,心中大力奇怪,暗道:「滾龍王,東、南、西、北四爵,不過五七人而已,何以會有這樣多受人尊崇的人物?」

  心中疑念已動,暗自打定主意,再有人來之時,自己趕出去瞧瞧來的什麼人物。

  心念未息,忽見一個白影,疾馳過來,林中的黑衣衛隊,一湧迎出。

  杜天鶚放快腳步,緊隨人群,出了密林。

  那白影馳近林邊之後,停了下來,原來是一頂銀白的小轎,由四個健壯婦人抬著。

  杜天鶚一皺眉頭,暗道:「這人也不知什麼身份,夜暗之中,乘著白色轎子,豈不引人注意?」

  但見那迎出樹林的大漢,齊齊對那銀色的小轎躬身下拜,杜天鶚也隨著別人拜了下去。

  那小轎垂簾不起,生似轎中之人,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迎接於他。杜天鶚暗暗忖道:「這人好大的架子,不知是一個什麼樣身份的人物?」不自覺抬頭望去。忽覺身後衣衫,被人重重地拉了一下。

  他本是機智過人之人,又有著豐富的閱歷經驗,不用回頭瞧看。已知是童磊所為,趕忙垂下頭去。

  直待那銀色的小轎過去之後,拜伏在地的黑衣衛隊才紛紛站起身子。

  杜天鶚尚未站好身子,耳際間已響起了童磊低微的聲音,道:「杜兄,請跟在兄弟後面。」說完,立時轉身向前走去。

  杜天鶚也不語,緊緊隨在他的身後,向前走去。

  童磊直向林中走去,深入了五六丈遠,才停在一株大樹之下,低聲說道:「幸好兄弟在你身後,如若換了他人,只怕杜兄早已橫屍林外了!」

  杜天鶚心中雖然明白,但卻故作茫然他說道:「為什麼呢?」

  童磊道:「你知那銀色小轎之中,坐的什麼人麼?」

  杜天鶚道:「兄弟不知。」

  童磊道:「那銀色小轎之中,乃王爺的夫人。」

  杜天鶚道:「王爺的夫人?」

  童磊道:「不錯,王爺的夫人。王府之中,禁規極是森嚴,尤以夫人,更不是常人能見。雖是內府侍衛,也未必見過夫人之面。」

  杜天鶚道:「原來如此,又承童兄指教。」

  童磊道:「因此夫人特地制了這一頂銀色的小轎,不論何人只要見了這頂銀色小轎,一律得低下頭去,不准擅自抬頭瞧看。」

  杜天鶚道:「這些規矩,兄弟哪裡知道?不是童兄指教,兄弟也死得糊里糊塗,豈不冤枉!」

  童磊道:「兄弟自任王府侍衛,已經兩年之久,但卻從未見過夫人離開過王府一步,不知何以會來此地,看來……」

  他忽然住口不言,想是忽然覺著不該再說下去,揮手對杜天鶚道:「杜兄就留在此地,不要離開,兄弟去去就來。」也不待杜天鶚答話,急急走了過去。

  杜天鶚茫然站在當地,心中暗暗忖道:「王府中侍衛之間,似是被一種神秘的恐怖感覺所籠罩,彼此之間,都存著極大的戒心。」

  心念轉動之間,忽然間一陣低沉的哨聲,傳了過來。緊接著腳步雜亂,甚多黑衣衛隊,大步向林中衝了進去。杜天鶚迷迷糊糊地也隨著向林中走去。

  行約二十餘丈,到了一處紅牆環繞的廟門前面。

  林木密茂,星光更覺暗淡,兩扇黑漆剝落的大門,半掩半閉,不見一點燈光,也不聞一點人聲。

  湧近廟宇的黑衣衛隊,迅快地分佈在廟宇外面。

  他們動作熟練,略一相度那廟宇的形勢,立時各自選擇了位置,隱人暗影之中。十幾個人,眨眼間各自隱伏,一個不見。

  杜天鶚憑著豐富的江湖閱歷,意識到了自己這一舉動又出了差錯,從這群黑衣人的行動的熟練矯健,判斷到這群人可能就是童磊口中的府內侍衛。

  他知道如果自己仍站在原地不動,立時將召致那群黑衣人的疑心,一面忖思,一面疾快地奔行到廟門旁側,隱入暗影之中。

  他機智過人,見那群黑衣人散佈之時,奔方位,只有這大門旁側沒有人把守,立時選擇了這處地方。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忽聽廟內傳出來一陣低沉的喝問道:「佈置妥當了麼?」

  只聽丈餘外處一人應道:「佈置妥當了。」

  大門內忽然亮起了一片火光,杜天鶚不自禁地探頭向裡面望去,只見一個黑衣人手中舉著一個火摺子,燃起一盞輕紗垂蘇的氣死風燈。

  此燈一亮,緊接著火光亂閃,燈光輝煌,片刻間一片通明。

  杜天鶚目光一轉,只見大門內一個兩丈見方的院子裡,站滿了人。那頂銀色小轎,端放在大殿前面。

  但見院中之人齊齊拜伏地上,垂下頭去。

  杜天鶚略一猶豫,借院中諸人拜伏地上之時,悄然溜進大門,隨著拜伏在地上。

  燈光耀照下,大殿中人影幢幢。

  一個沉重的聲音,起自大殿門口,拖著長長的聲音叫道:「夫人起駕,一體迴避……」

  他事先打量好了院中的形勢,選擇了一個視界極好的角度,舉袖掩面,偷眼向那小轎望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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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1:59: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王爺夫人


  只見垂簾起處,一個珠光寶氣的綠衣女人,緩步走出小轎,直入大殿。

  雖然燈火通明,但因那綠衣女人,始終未回過頭,無法看得她的面相如何。

  直待那綠衣人身影消失在大殿之後,群豪才緩緩站起身子。

  杜天鶚默察情勢,院中之人,彼此之間,似是十分冷漠,形如素不相識,不禁膽氣一壯,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樣子這班人都不相識,大可惜機混入殿中瞧瞧。」

  院中人數極多,不時有人移動位置,杜天鶚借那移動的混亂,轉移到大殿外面。

  大殿中燈光輝煌,但卻不聞一點說話之聲,而且殿門和院子之間,相隔五層石級,這中間距離雖然很小,但卻空無一人。如若舉步登上石級,勢非被人發覺不可,一時之間,無法再行,只好混在人群之中,等待機會。

  過有一盞熱茶工夫,突然聽得一陣低沉喝道聲傳了過來,道:「東平侯駕到!」

  人群一陣輕輕地騷動,紛紛向後移動,讓開了一條去路。

  兩個身軀修偉大漢,開道而入,到了殿門外,退讓一側,剛好擋在了杜天鶚的前面,遮住了他的視線,隱隱可見一個長衫老人,舉步登上石級,進入大殿之中。

  杜天鶚橫向一側,緩移了兩步,避開了兩個大漢的遮攔。

  只聽低沉的喝聲,重又傳了過來,道:「南面侯駕到!」

  喝聲未住,兩個青衣小童緩步而入。

  杜天鶚凝目望去,只見一個身著藍衫的少年,緊隨兩個青衣小童身後而入。

  此人年不過二十五六,劍眉朗目,英挺滯灑,步履之間,一派斯文。

  兩個青衣小童,每人斜背著一柄長劍,近到殿門石級之下,並肩退到一側,那藍衫少年,卻步上石級,直入殿門。

  杜天鶚心中暗暗忖道:「列名滾龍王手下四侯,武功決非泛泛。此人年紀如此之輕,竟能位列四侯之一,如非身懷絕技,定然是一個陰沉險惡、無與倫比的傢伙。」

  忖思之間,低沉喝聲又起,道:「西望侯、北成侯,聯袂駕到!」一條肩橫亮銀棍的大漢,當先開道而入,一個矮瘦的老叟,和一個獨眼光頭的中年,並肩進了大門,直登大殿。

  杜天鶚生恐那肩橫亮銀棍的金元霸,認出自己,趕忙把身體向後退了兩尺,隱入人群之中,心中暗暗想道:「四侯齊聚大殿,不知滾龍王來了沒有?」

  忖思之間,忽覺身前人群,紛紛拜伏地上,趕忙相隨拜倒,惜衣袖掩護,微啟雙目望去。

  只見一個青袍人步履輕快地直入大殿。

  他臉上一片森冷,毫無表情,但從他輕快的步履之中,可見他內心中極是輕鬆愉快。

  大殿裡傳出了一個宏亮的聲音,道:「諸位請席地而坐吧!」

  院中群豪紛紛依言,盤膝坐在地上。

  杜天鶚目光左右一掃,只見左右兩側之人,一著藍衣勁服,一著黃色短裝,一望即知不是王府中人,不禁膽氣一壯,緩緩向前移動了兩尺,探頭向大殿之中看去。

  大殿中佈置得十分莊嚴,神案前擺了一張長方形的木桌,木桌上鋪了一塊黃縷,一個小型的玉鼎,放置在木桌中間。鼎中香煙裊裊,滿室鐐繞。滾龍王和那綠衣人戴著一頂特製的鳳冠,四周垂著黃色的面紗,香煙絛繞中,多加了甚多神秘。

  在那黃綾鋪遮的木桌兩側,分坐著東、南、西、北四位侯爵。

  除了那四位侯爵之外,另一個黑髯垂胸、年約五旬的長衫人,坐在滾龍王的旁側。

  杜天鶚暗暗奇道:「這人不知是什麼人物,身份似是還高過東、南、西、北四侯爵。」

  突見滾龍王側過頭去,舉手輕輕一揮,立時有兩個黑衣人走了過來。滾龍王口齒啟動,也不知對那兩人說些什麼,但見兩個黑衣人,大步直向殿外走來。

  兩人停在大殿石級之上,四外望了一陣,突然一齊向杜天鶚走了過去。

  杜天鶚警覺到情勢不對時,兩人已然到了他的身前。

  左面一個黑衣人舉手一招,道:「你過來!」

  杜天鶚雖然明明知道是叫自己,但他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雙目亂轉,東張西望。

  右面那黑衣人一皺眉頭,邁腿跨了一步,探手抓住了杜天鶚,道:「你是裝迷糊呢,還是當真沒聽清楚?」

  杜天鶚只覺他那一抓之勁,甚是強猛,心中暗暗吃驚,只好站了起來。

  左面黑衣人道:「王爺命你進殿。」

  杜天鶚心知這座古剎之外,戒備森嚴,決然難以逃走;只好硬著頭皮,隨在兩個黑衣人之後,登上石級,直入大殿。

  兩個黑衣人並肩而立,擋住了殿門。

  高居中座的青衣人冷笑一聲,道:「你可是府內侍衛麼?」

  杜天鶚步人大殿之時,就在想著如何回答滾龍王的問話。他本是才智甚高之人,加上豐富的江湖閱歷經驗,略一衡量目下形勢,已知任何謊言,都無法欺瞞得殿中諸人,當下答道:「在下乃府外侍衛。」

  滾龍王冷然一笑,道:「你回答本座之言,也敢自稱在下,當真是目無法紀了。」

  杜天鶚垂手抱拳,說道:「小的加入王府中衛隊不久,不知王府規矩。」

  滾龍王道:「你幾時加入黑衣衛隊?」

  杜天鶚道:「屬下加入黑衣衛隊,不足三月時光。」

  滾龍王兩道冷峻的目光在杜天鶚臉上打量了一陣,冷冷說道:「本座豈是好騙的麼?」

  杜天鶚急急說道:「屬下句句都是實言。」

  滾龍王舉手一揮,立時有一縷指風,遙遙點襲過來,擊中杜天鶚的穴道。

  杜天鶚眼看著滾龍王施展隔空點穴之法,但卻不敢讓避,只好硬著頭皮,被他點中穴道,側身一跤,跌摔在地上。

  滾龍王一擊中敵,沉聲對兩個黑衣人道:「把他暫押一側,待一會再好好審問於他。」

  杜天鶚穴道雖已受制,但神志仍然清醒,只覺身子被人抬了起來,摔在大殿一角。此時的生死,已完全操於人手,索性閉上雙目,暗中運氣調息,試圖自行解穴。

  只聽一個森冷的口音,說道:「我已把季節的風向算好,只要能把他們引入布成的奇陣,不難一鼓殲滅。這張圖案,是那一片莽原的地勢,王兄過目。」

  杜天鶚聽得好奇之心大動,忍不住微啟一目望去。

  但見那坐在滾龍王旁側的黑髯垂胸之人,從懷中取出一幅白絹圖案,遞了過去。

  滾龍王接過圖案,仔細地看了一陣,放在案上,目光轉注到北成侯顧八奇臉上,問道:「除了武當一派之外,還有哪一派中人物會來?」

  顧八奇欠身應道:「屬下所知,除了武當一門之外.尚有少林和峨嵋兩派中幾位高手趕來。」

  滾龍王點點頭,目光又轉注到南面侯的臉上,問道:「窮家幫中的內線找到了麼?」

  南面侯兩隻星目閃動了一下,道:「幸不辱命。」

  滾龍王道:「那很好,請帶他來見我。」

  杜天鶚吃了一驚,忖道:「以窮家幫執法之嚴,逍遙秀才唐璇之能,仍然埋有滾龍王的內線,此事確非小可,只不知是什麼人?」

  只見那坐在侯位上的藍衫英俊少年,站起身子,直向大殿外面走去。不大功夫,帶著一個面上包著黑布的大漢,走了進來。

  滾龍王打量了那大漢一眼,道:「你把包在臉上的黑布解開。」那大漢依言解開包著全臉的黑布,露出一張紫紅色臉,竟然是常隨窮家幫幫主歐陽統身側的神行柏公保。

  杜天鶚吃了一驚,暗道:「想不到這小子,竟然是滾龍王派在窮家幫的內線!」

  滾龍王側臉望了那身側胸垂長髯之人,說道:「王弟請代我問問他吧!」

  那胸垂黑髯人舉手對柏公保一招,道:「你過來。」

  柏公保依言走了過去,低聲說道:「此地耳目眾多,說話恐有諸多不便之處。」

  那黑髯之人,站起身子,說道:「咱們到神像後面去吧!」當先向前行去。

  滾龍王回顧了兩人一眼,輕輕一掌,擊在木案之上,說道:「當今江湖之上,真能和咱們分庭抗禮的,已不是九大門派中人,而是近來聲勢實力強壯的窮家幫……」

  他突然停口不言,目光緩緩由四大侯爵的臉上掃過,冷森地接道:「窮家幫高手如雲,逍遙秀才唐璇,更是才智過人。鬥智鬥力,都足和咱們一拼。四位個個身負絕世武功,本座一向倚重,甚望此次一戰,能竟全功,一鼓盡殲窮家幫中高手……」

  北成侯顧八奇突然接口說道:「王爺既是有心要和窮家幫一拼實力,那就不如正面邀請他們,約期決鬥,各憑武功,一決生死。」

  滾龍王搖頭說道:「此乃下下之策。各出實力,決一死戰,雖可在一日間分出勝敗,但任何一方,都難免元氣大傷。九大門派雖然尚未和咱們正面衝突,但都在養精蓄銳,準備聯手對付我們,約期決戰,勢必哄動江湖。如若九大門派,各派高手相助歐陽統,勝敗之分,就難以預料了……」話至此處,突然一頓,探手從懷中摸出四個封簡,接道:「這個封簡,已詳細他說明了你們應辦之事。只要你們能夠一一作到,窮家幫中之人,不難被一鼓而殲。」

  南面侯兩道炯炯的目光,一掠手中封簡,不自覺他說道:「血河陣。」

  滾龍王笑道:「不錯,血河陣。我要在那十里莽原中,布下一座『血河大陣』,你們四人各鎮一方。」

  南面侯道:「王爺的神算之術,舉世無匹,定然早已胸有成竹,我等自當全力以赴。」

  滾龍王微微一裂嘴巴,皮笑肉不笑說道:「全仗四位侯爵了。」

  四人一齊欠身作禮,連道:「不敢,不敢。」

  滾龍王一揮手說道:「那封簡之中,述說甚詳,四位一看便知。眼下時光已經不早,你們也該去部署一下了。」

  四人齊齊抱拳一揖,垂首向後退去,執禮極恭。杜天鶚只聽得心中大為震動,暗暗想道:「滾龍王早有預謀,要一鼓盡殲窮家幫中高手,只不知歐陽統是否已知道此事,怎生要想個法力,通知他一聲才好。」

  只聽滾龍王重重地咳了一聲,又道:「這封簡之中,除了記述了各位應做之事以外,還附有關圖勢,只要你們能夠依照時限辦完,血河陣自會生出妙用。」

  四位本將剛退到殿門之處,但一聽到滾龍王極重的咳聲,同時停下了腳步,直待滾龍王說完話後,才齊齊退出了大殿。

  但聞急促的步履之聲,逐漸遠去,漸不可聞,想是那東、南、西、北四侯爵,已各帶屬下動身而去。

  杜天鶚被放置在大殿一角,無法見到殿外的景物,只好憑借耳聞之聲,推想幾人行動。

  滾龍王目睹四人的背影出了大殿,低聲對那頭戴鳳冠、身著綠衣的女人附耳低言一陣,匆匆起身而去。

  大殿突然變成了一片死寂。七八個黑衣人分佈大殿各處,戒備仍然是那般森嚴,但卻是鴉雀無聲。

  最使杜天鶚奇怪的,是那胸垂黑髯的大漢,帶著柏公保進入那神像之後,良久不見一點回音。大殿中寂靜得可聽到鋼針落地的聲音,但卻不聞兩人說話之聲。

  他一心想念柏公保叛窮家幫的事情,反而忘記了自己的生死之事。

  還有那全身綠衣的婦人,自從進了這大殿之後,不但未聽她說過一句話,而且坐下之後,連動也未動過一下。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那綠衣女人突然揚起了素手一揮,低聲說道:「你們熄去燈火,到外面去吧!我要一個人坐一會。」

  不知是那些黑衣人遺忘了杜天鶚呢,還是她神秘權威,使那些黑衣人不敢多問,幾人同時動作,分別熄去了燭火,魚貫退了出去。

  大殿中突然黑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杜天鶚緩緩把頭靠在牆上,暗暗地忖道:「這女人定是滾龍王的夫人了。以滾龍王為人的冷酷、殘忍,但對這綠衣女人,卻是甚為恭敬。」

  忖思之間,忽聽一縷簫聲,裊裊揚起。

  杜天鶚聽那簫聲的來處,正是那綠衣女人停身之處。

  簫聲初起,就充滿著淒涼,片刻之後,更是哀傷動人,直似在聽著一個深閨怨婦,在訴說她淒涼的身世。

  杜天鶚不自覺間,受了強烈的感染,一縷憐憫之情,油然而生,失聲歎道:「夫人這簫聲太動人了,當真是朝聆一曲,夕死無憾!」

  那簫聲突然停頓了下來,大殿中又恢復一片幽寂。

  杜天鶚只覺手背之上一涼,神志忽然一清,伸手摸去,但覺滿腮淚水,仍不停滾滾而下。

  那簫聲頓了一頓,突然重起,但這時曲調,卻不似先前那般淒涼。

  杜天鶚凝神聽了一陣,心中突有所感,趕忙運氣,和著那簫聲調息。

  這時,那簫聲突然轉變得甚是低沉,隱約之間,發人生機。杜天鶚不但被那簫聲堅強了求生的意志,而且也被那簫聲引發起甚多靈機,運氣調息之間,不自覺地受到那簫聲的控制。

  片刻工夫之後,忽覺受制的穴道自解,氣血暢通於經脈之間。

  低沉的簫聲,忽轉低沉。

  杜天鶚受那簫聲感染的神志,也逐漸地清醒過來。

  他本是久經江湖的老手,穴道雖已自解,但仍然不肯冒險行動,睜開雙目,在幽黑的大殿中搜尋。

  簫聲一停,大殿中恢復了一片死寂。隱隱可聞古剎外,風吹林木的蕭蕭之聲。

  杜天鶚目力本異常人,又經一段坐息之後,更能適應殿中的黑暗,幽暗的大殿中,除了那頭戴鳳冠的綠衣女人之外,似是再無別人。

  由那簫聲中,杜天鶚已覺出這綠衣女人,所以受到了滾龍王的極端尊重,似是有著很多原因,並非是只為了她是女人。她的衣著和裝束,增加了她更多的神秘。

  杜天鶚雖然無法想出,這神秘的綠衣女人為什麼要救他;但他確信她的簫聲,是有意地助他解開穴道。他緩緩站起了身子,移動兩步,默察那綠衣女人,有什麼舉動。

  事情出於他意料之外,那綠衣女人在他移動身軀的同時,也緩緩地站了起來。慢步走入了神像後面。

  這舉動突然使杜天鶚想到一件事來,那黑髯垂胸之人,帶著柏公保進入這神像之後,一直未曾出來,想來這神像之後,定然有路可通。

  他無法確定那綠衣女人走人神像之後的動作,是否有意替他指示條逃生之路,但他確信,那鳳冠四周垂布的黃綾,無法擋住那綠衣女人的視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過那綠衣女人的雙目。

  大殿門外密佈著黑衣侍衛,古剎外林木中戒備更是森嚴,如若那神像後當真有路可通,倒不失一個脫險的機會。

  杜天鶚運氣試驗一下,覺出了武功盡復,緩緩移步向那神像後面走去。

  行近神像,探頭向後面望去。

  果然神像後己無那綠衣女人的行蹤,那黑髯垂胸的大漢、柏公保,亦早不見。

  杜天鶚猶豫了一下,緩步向前走去,在一座高大的神像之後,發現了一條三尺見方的穴洞,一層層的石級,向下面延去。正待拾級而下,心中忽然一動,暗道:「這穴洞之內,如非通路,定是密室。」

  這是一次生與死的選擇,如若這地穴之下,是一個通路,他就有一分生機,如若這地穴之下,是一個密室,勢必難再生離。

  但這卻是他僅有的生機,略一沉吟,緩步向下走去,一面運氣戒備,準備萬一再遇上敵人時,全力一擠。

  這石級只不過七層左右,剎那間,已到實地,一條三四尺寬的甬道,向後通去。

  行約十丈遠,地勢突然斜斜向上升起,抬頭看星光隱現,已到了出口所在。

  這一次順利地逃出險境,大出了杜天鶚的意料之外,迅快地爬出荒草掩遮的出口,藏身在一片草叢之中,看四周形勢,只不過剛到樹林旁邊。

  他心知在這附近,仍有著森嚴的戒備,如其奔行而逃,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硬闖過去,以自己的衣著,魚目混珠,或可順利地通過。

  正待起身而行,忽覺左肩之上,被人一把抓住。

  這隻手伸來得無聲無息,似是那人一直隱身在草叢之中。

  久經大敵的杜天鶚,在一陣驚駭之後,恢復了冷靜,既不掙扎,也不反抗,緩緩地回過頭去。星光下清晰地看出來,那是只粉白的皓腕,纖纖五指,緊扣在自己肩骨之上,敢情是個女人。

  因那手掌緊扣在杜天鶚肩骨上,使他無法再轉動身軀,除了那粉嫩的玉腕纖纖之外,再無法看到什麼。

  但聞步履聲由遠而近,似是有人走了過來。

  杜天鶚大為焦急,因他此時已大部暴露在荒草之外,那人只要走近此地,勢非被發現不可。

  一種自然的本能,不自覺回身向後縮去。

  這次那皓腕未再用力拒抗,竟被他縮入了草叢之中。

  只感收縮的身子,撞在了一個柔軟的懷抱之中,一陣陣幽幽的甜香,撲入了鼻息之中。兩個黑衣大漢,一前一後,急步地由草叢旁側走過,直向林中奔去。

  杜天鶚稍一掙動下身子,低聲說道:「多謝夫人指示出路,在下感激不盡。」

  那抓在肩頭上的素手,緩緩收了回去,但卻不聞相應之言。

  杜天鶚緩緩站了起來,又道:「夫人之情,容待在下日後補報,我這裡告別了。」他說甚多的話,始終未曾回頭望過一眼,緩緩站起身子,大步向前走去。

  行進之間,看到了甚多的黑衣人,站在樹後、草邊,但卻無人出手相阻、喝問。杜天鶚大步而行,若無其事,竟然被他混過了森嚴的戒備。

  離開那片樹林,逐漸地遠去,杜天鶚也逐漸地加快腳步,一口氣走出了六七里路,估計已逃出了滾龍王布下的重重警備,才開始放腿奔去。

  星光微弱,景色黯淡,杜天鶚奔行了一陣,突然停了下來,忖道:「我這一身衣著,一旦和窮家幫中之人相遇,勢必要引起他們的誤會不可,如果找到歐陽統宿住之地,也還罷了,萬一遇到他的屬下,不肯聽我解說,又是一場麻煩。為今之計,最好是等明晨天亮之後:先設法找處民家,換了衣服,再設法轉告滾龍王謀圍殲窮家幫高手之策。」

  心念一轉,立時找了一處大樹之下,席地而坐,倚在樹上,閉目養息。

  夜闌更深,風平林靜,忽然響起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

  這聲音本來不大,但杜天鶚剛剛坐息醒來,耳目正值靈敏,再加深夜靜悄,是以聽得十分清楚。

  睜眼望去,只見一條高大的身影,在兩丈外一條小徑上,疾行如飛。

  這人只是大步急走,但速度卻快得驚人,和一般身負輕功,施展陸地飛行之術,大不相同,不禁心中一動,忽然想起神行柏公保來。

  暗道:「此人行速驚人,又和一般提縱飛行之術大不相同,八成是神行柏公保了。此人一直追隨歐陽統的左右,何不追蹤他的身後……」心念轉動,霍然起身,施展出輕功提縱身法,急急追去。

  初行之時,還不覺什麼,片刻之後,已感吃力。只覺對方的行速,愈來愈快,迫得杜天鶚施展出全力追趕。

  大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杜天鶚已覺出力難勝任,雖然施展出全力緊追,但彼此之間距離,卻是愈拖愈遠。眼看著柏公保的背影,逐漸遠去,消失在夜色之中不見。

  杜天鶚暗自歎道:「神行之名,果不虛傳。」一面仍然緊追不捨。這時,他已經失去了追蹤的目標,只有憑借自己判斷的方向行進。

  又走了七八里路,到了一條岔道口處,三道交錯,不知該走哪條才對。

  正感猶豫之間,忽聽一聲輕喝:「什麼人?」傳了過來。

  杜天鶚暗道:「這定是窮家幫中的暗樁了。」但又怕弄巧成拙,遇上滾龍王手下之人,是以一語不發地直向那喝聲傳來的方向處,急行過去。

  只聽一陣衣袂拂風之聲,邊側暗處陡然躍出一個全身灰衣、手執單刀的大漢,攔住了去路。

  這裝著十分特殊,一望即知是窮家幫中之人。

  那橫刀大漢冷冷地打量了杜天鶚一眼,說道:「看閣下這身衣著,頗似滾龍王手下黑衣衛隊中人。」

  杜天鶚一拱手,道:「你可是窮家幫中的人麼?」

  那灰衣大漢皺皺眉頭,道:「不錯,有何貴事?」

  杜天鶚道:「我要見歐陽幫主。」

  灰衣大漢怔了一怔,道:「你貴姓?」

  杜天鶚道:「在下姓杜。」

  灰衣人道:「杜什麼?」

  杜天鶚解下腰中紫金飛龍軟鞭遞了過去,說道:「請把此鞭交給貴幫幫主,他就知道我是誰了。」

  那灰衣大漢一伸單刀,挑過軟鞭,說道:「敝幫主雖然仁和,凡是求見之人,從無慢待,但此時不同,還要委曲閣下一下。」

  杜天鶚道:「怎麼個委曲法呢?」

  那灰衣大漢道:「縛上你的雙手。」

  杜天鶚雙眉一聳,道:「如若在下不願受縛呢?」

  灰衣大漢笑道:「你已陷身重圍之中,不願受縛,亦難全身而退了。」

  杜天鶚回頭望去,但見夜色迷濛,四無人蹤。

  灰衣大漢接道:「你可是不信麼?」突然仰臉一聲長嘯,嘯聲破空。劃開了夜的沉寂。

  幾條人影,疾躍而至,團團把杜天鶚圍在中間。

  灰衣人緩緩將手中軟鞭收去,說道:「你先把兵刃交給我,想必在拳掌上有著驚人的造詣了。」

  杜天鶚看那些躍出之人,一個個身著灰衫,心中再無疑慮,雙手一合,伸出了手,道:「入鄉隨俗,眾位請加索縛。」

  那灰衣大漢從腰間解下一條白索,緊緊把杜天鶚雙手捆了起來,笑道:「咱們現在可以走了。」

  那些團團圍困杜天鶚的灰衫人,立時隨著散去,隱入暗影之中不見。

  杜天鶚高舉被縛的雙手,隨在那灰衣大漢身後起。走過了一段荒涼的小徑,到了一處茅舍前面停了下來,舉步相擊三掌。

  茅舍門呀然大開,走出了一個身軀修偉的大漢,紫面濃眉,正是神行柏公保。

  杜天鶚吃了一驚,暗暗忖道:「此人一直追隨在歐陽統的身側,如若想暗算歐陽幫主,當真是易如反掌。」

  柏公保圓睜雙目,打量了杜天鶚一眼,冷冷說道:「這人乃滾龍王黑衣衛隊,帶下去給我殺了。」

  那灰衣人道:「他已遵照幫中規矩,縛手求見幫主……」

  柏公保一揮手,打斷大漢之言,接道:「那就先把他雙目挖去吧!」那灰衣大漢怔了一怔,道:「那個,這個……」

  柏公保道:「不用這個那個了,幫主如若怪罪於你,由我替你承當就是。」

  杜天鶚一面運氣戒備,一面冷冷說道:「柏公保,你可是怕我在歐陽幫主面前,揭穿你背叛窮家幫的陰謀麼?」

  這幾句話聽得那灰衣人大為震驚,回頭望著杜天鶚,道:「你說什麼?」

  杜天鶚敞聲大笑道:「柏公保怕我在貴幫幫主之前,揭露他的陰謀,勢必殺我而後甘心。」說話之時,雙目凝注著柏公保,怕他突然出手施襲。

  哪知事情大大地出了杜天鶚意料之外,柏公保不但沒有急怒出手,神色反而緩和了下來,淡淡一笑,道:「這人瘋了,久聞滾龍王手下之人,都服過絕毒的藥物,如不按時服用解藥,全身潰爛而死。是以凡是被滾龍王收入旗下之人,終身不敢背叛,看來這傳言不虛了。」

  那灰衣大漢聽兩人你言我語,鋒芒相對,一時之間,被鬧得不知所措,沉吟一陣,道:「柏兄久年追隨幫主,滾龍王縱然施展離間的手段,也難有用。何況幫主才智過人,明察秋毫,此人既來求見,或有要事,柏兄最好能通稟幫主一聲。」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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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2:00: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一身是膽


  柏公保笑道:「既然如此,你把他留在這裡吧!」

  那灰衣人把手中紫金飛龍鞭,遞了過去,說道:「這條軟鞭,一併交給柏兄。」

  柏公保接過軟鞭,那灰衣大漢立時轉身自去。

  杜天鶚衡量情勢,再說也是無用,索性沉默不語,暗中運聚功力,準備應變。

  柏公保望著那灰衣人去遠,冷然一笑,道:「你雙手上縛的索繩,乃牛筋合以髮絲所制,如想運氣震斷線索,那可是自我苦吃。」

  杜天鶚肅然說道:「就是在下索縛不解,你也未必能傷害到我。」

  柏公保笑道:「好大的口氣,我不信有這等事?」

  杜天鶚道:「你素有神行之名,大概不虞在下逃走,至於你能否傷害到我,不妨一試。不過在咱們未動手前,在下想請教兩件事情。」

  柏公保道:「你說吧!」

  杜天鶚道:「歐陽幫主名震天下,武功過人,耳目怎的這等不靈,我那敞笑之聲,在這靜夜之中,當可聽數里之外,何以他竟然不聞?」

  柏公保笑道:「你想得倒是如意得很,可惜你來遲了一步。」

  杜天鶚一驚,道:「怎麼,歐陽幫主……」

  柏公保冷冷接道:「他睡得很好。」

  杜天鶚突然仰天一歎,道:「人稱逍遙秀才唐璇的才華絕世,看來是虛有其名了……」

  柏公保道:「何以見得?」

  杜天鶚道:「逍遙秀才唐璇如若果有傳言之能,他該早發覺你的陰謀刁惡了。」

  柏公保冷笑說道:「可惜你以後永無見唐璇的機會了。」右腕一抖,手中紫金飛龍鞭「呼」的一聲,疾向杜天鶚橫掃過去。

  杜天鶚突然一提真氣,躍飛起三四尺高,讓開了柏公保橫掃一鞭,借勢飛起一腳,踢了過去。

  柏公保似是未料他在雙手緊縛之中仍然能出腳反擊,幾乎被他一腳踢中,迫得向後一躍數尺。

  哪知杜天鶚凌空出腳的施襲,乃生平深藏不露的絕技,非至性命攸關,輕易不肯施出。這一腳踢出之後,第二腳連續踢出。

  柏公保被迫得又向後退了兩步,才把一腳避過。

  杜天鶚雙腳連環踢出,瞬息之間,踢出了六腳,迫得柏公保手忙腳亂地應接不暇。

  但杜天鶚第六腳踢出之後,人也自空中跌落了下來。

  柏公保棄了兵刃,借勢反擊,掌拍指點,著著攻襲向杜天鶚的要害大穴,口中卻冷冷說道:「我如用兵刃勝你,只怕你心口難服。」

  社天鶚一面閃避著柏公保攻勢,一面默查還手的機會。

  他心中很明白,在此時此情之中,必須要一擊而中,拖延時間,對自己大是不利。但對方武功;似不在自己之下,身手的矯健,掌指靈活,就算除了雙手索縛,一時之間,也無法分出勝敗,何況雙手還被捆著,如不早些設法,冒險求勝,勢必要傷在對方手中不可。

  心念一轉,故露敗象,似是久戰力疲,行動已緩慢了甚多。

  柏公保冷笑一聲,道:「要不要我解去你手上的索縛?」說話之間,一招「直搗黃龍」,迎面擊去。

  杜天鶚向旁側一讓,柏公保己疾隨而上,左掌斜裡拍來,擊在杜天鶚的肩頭之上。

  柏公保掌勢剛剛和杜天鶚肩頭相觸,杜天鶚已側倒摔在地上。

  似是他身體早已不支,稍受壓力,立時倒了下去。

  柏公保怔了一怔,伸手向杜天鶚左肩井穴上點去。

  只聽杜天鶚冷笑一聲,突然一躍而起,右腳急出如電,踢向柏公保的右臂時間「曲池穴」。

  柏公保被他這連環的腳法,迫得連連後退,一個失神,被杜天鶚一腳踢中「左肩井穴」,仰面一跤,跌倒在地上。

  杜天鶚冷笑一聲,走到柏公保身側,說道:「怎麼樣,我只要再加一腳,立時可把你內臟踢裂。」

  柏公保冷笑一聲,接道:「你不過僥倖勝我罷了。」

  杜天鶚道:「我此刻立時可把你置於死地……」

  柏公保道:「周圍密佈了窮家幫中高手,殺了我,你也難逃過他們的兜抄。」

  杜天鶚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在下心中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一下。」

  柏公保道:「什麼事?儘管請說!」

  杜天鶚道:「歐陽幫主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會背叛於他。」

  柏公保冷冷地答道:「各人看法不同,際遇各異,有何奇怪之處?」

  杜天鶚聽他說話口齒清白,毫無異常之處,不禁心中動了懷疑,問道:「你可服下過滾龍王給你的藥物麼?」

  柏公保似是突然感受到極大的痛苦,雙眉一皺,說道:「不要再問我了,每人的際遇不同,我背叛歐陽幫主,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杜天鶚沉吟了一陣,道:「好,你現在帶我去看看歐陽幫主,我就立時解開你的穴道。」

  柏公保道:「不用見了,見他也是無用……」

  杜天鶚道:「可是你已經殺害了他。」

  柏公保突然閉上雙目,道:「從現在起,我決不再答你一句話。」

  杜天鶚沉吟了片刻,說道:「這一座茅屋能有多大,你縱然不帶我去,我自己也是找得到他。」飛起一腳,把柏公保踢到門內暗影之處,接道:「你既然不願講話,我就踢閉你的啞穴。」

  柏公保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杜天鶚輕輕一腳,踢閉了柏公保的啞穴,自行向內室找去。

  這是一座四合院子的茅舍,靜俏悄地聽不到一點聲息。

  各房木門,盡皆虛掩,杜天鶚略一打量,直向正北的上房奔去,用肩膀輕輕推開房門,探首望去。

  借星月微弱的光芒,隱隱可見一座木榻上,躺著一人,面裡而臥。

  杜天鶚輕輕地咳了一聲,叫道:「房中可是歐陽幫主麼?」

  他一連問了數聲,不聞那人回答之聲。

  一陣夜風吹過,飄傳來一陣花香。

  杜天鶚猶豫了片刻,終於舉步踏進門去,一面稍稍提高了聲音叫道:「歐陽幫主,請恕在下擅闖之罪。」

  但那木榻上側臥之人,生似沉睡未醒,仍然不聞回答。

  這情景使久歷江湖的杜天鶚,亦生出一種不幸的預感,暗暗地忖道:「不論這人是否歐陽幫主,但是窮家幫的人物,當可斷言;一個身負武功之人,雖在沉睡之中,耳目決不致失靈至此。」

  忖思之間,人已走近木榻。只見那側臥之人,大半個臉,貼在枕上,一時之間,仍然無法看得出他是否歐陽幫主。

  杜天鶚緩緩地伸出索縛的雙手,輕輕一撥那人身軀,把他轉了過來。

  凝目望去,赫然是歐陽幫主,但全身卻不見一處傷痕,氣息微弱,緊閉雙目。

  杜天鶚伸手按在歐陽統前胸之處,只覺他心臟仍然有著輕微的跳動。

  他雙手被縛,無法查看歐陽統是被人點了穴道,還是被人用藥物迷昏過去。

  正感為難之時,忽聽衣袂飄風之聲,傳入耳際,回頭望去,只見兩個灰衣人當門而立。

  只聽一人沉聲喝道:「什麼人?」「喀」的一聲,亮起一個火摺子。

  杜天鶚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來得正好,貴幫主受了內好暗算,陷入了暈迷之中……」

  這兩人全都身著灰衣,一望之下,立可分辨出是窮家幫中之人。

  兩人驟然聽到歐陽統受人暗算之事,胸前如受重擊,手中的火摺子,突然跌落在地上,火光一閃而熄。

  杜天鶚輕輕歎息一聲,道:「兩位不用擔心,貴幫主雖然已被暗算,但幸尚未氣絕。在下已仔細看過,全身沒有傷痕,不是被迷藥迷倒,就是被人點了穴道。」

  只聽右面一人說道:「閣下貴姓,深夜之中,何以跑到敝幫主的宿住之處?」

  杜天鶚道:「兩位可看到在下雙手已被索縛了麼?」

  左面一個灰衣人答道:「如若不見你雙手被縛,我們早已出手了。」

  杜天鶚微微一笑,道:「兩位請過來瞧瞧吧,貴幫主大概尚可有救。」

  左面灰衣人道:「閣下先請出來。」

  杜天鶚心中但然,大步向外走去。

  兩個灰衣人齊齊向後一閃,讓開了一條去路。

  杜天鶚一舉雙手,舉步向門外跨去,就在他舉出腳步的剎那,忽然發覺了情形不對,陡然收回跨出的右腳。

  但那兩個灰衣人,也同時伸手向杜天鶚抓去。

  杜天鶚警覺雖快,但兩個灰衣人,武功都非泛泛之流,出手既快又準,只聽「嚓」的一聲,杜天鶚兩隻衣袖,全被扯破。

  兩個灰衣人對這陡然聯手一擊,未能抓住對方一事,甚感訝然,互相望了一眼,一齊向房中撲去。

  杜天鶚心知此時此情,已非口所能解釋,窮家幫人手眾多,又都知道柏公保是幫主的貼身侍衛,不論何等情勢,自己決然沒有柏公保在窮家幫中說話份量重。為今之計,只有先行設法把窮家幫眾怒壓下,然後才有說話的機會。但在這等情勢之下,除了以歐陽統的生命,威脅他們之外,實是別無良策。

  他心中早有算計,是以驚覺到情勢不對,立時反向木榻上的歐陽統撲了過去。

  兩個灰衣人追到他的身側時,他已高舉雙手,壓在歐陽統前胸的「玄機」要穴之上,冷冷說道:「如果你們不願歐陽幫主傷在我的掌下,快請退避開去。」

  兩個灰衣人都被他的大言嚇住,後退了三步,並肩而立,望著杜天鶚發楞。

  只聽杜天鶚高聲說道:「你們哪位身上帶有刀子,請借給在下用用。」

  左面灰衣人道:「你可是想借用刀子,斬斷手上的索縛麼?」

  杜天鶚道:「不錯。」

  右面那灰衣人冷冷說道:「你手中的索,乃我們窮家幫中特製之物,用髮絲合以銀線、牛筋製成,普通的兵器,如何能夠斬斷,縱然有刀子也是無用。」

  杜天鶚略一沉吟道:「難道你們窮家幫這索繩捆上人後,就永遠沒法子解開了麼?」

  兩個灰衣人相互望了一眼,彼此都默然不語。

  杜天鶚心知如不以歐陽統性命相迫,這雙手上的索縛,只怕難以解去,當下抬起右腳,對準了歐陽統的太陽穴說道:「你們窮家幫人手眾多,在下的武功再高,也難是你們的敵手,何況雙手又被索繩捆住……」

  他頓了一頓,又道:「但在下決不願明知在眾寡不敵之下,白白送了性命,只有讓貴幫幫主,陪在下一起死了。」

  兩個灰衣人,心頭大為震動,但在表面之上,仍然保持著鎮靜的神色,齊聲說道:「你只要敢傷我們幫主,你將會身受最慘酷的毒刑……」

  杜天鶚笑道:「以在下的身份,能和名滿天下的歐陽幫主同生共死,是何等榮耀之事,有何不可?」

  兩個灰衣人愣了一愣,四目相對,低聲互語了一陣,左面一人說道:「要我們解你手上索縛不難,但你若以此為例,對我們濫加要挾,如何是好?」

  杜天鶚面色肅然他說道:「在下只有兩樁願求,諸位如肯答應,在下決不會再以歐陽幫主的性命,要挾諸位屈從。」

  兩個灰衣人齊聲說道:「哪兩樁心願,你且說來聽聽。」

  杜天鶚道:「第一件是解開在下手上的索縛,第二件是請見貴幫中文丞唐璇。只要一見唐璇,容在下說上幾句話,那時殺剮隨憑諸位,在下決不還手就是。」

  左面一個灰衣人道:「我們如何能信得過你?」

  杜天鶚道:「大丈夫一言如山,難道你們要我發誓不成?」

  只聽大門外面,傳過來一聲冷笑,道:「一個人命都不要了,還怕背誓不成?」

  杜天鶚只覺那聲音異常熟悉,但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那人是誰。

  凝目望去,只見一個高大的身軀,直向室中走來,赫然是柏公保。

  在他身後,緊隨著大腹大腦袋的鐵衛周大志,想是周大志由外面歸來,看到了柏公保,解了他的穴道。

  杜天鶚暗道一聲「完了」,此人的隱秘,大都已為我所知,勢必要想法子殺死我而後甘心。

  忖思之間,柏公保已大步走了進來。

  要知神行柏公保和鐵衛周大志,都是歐陽統最信任的貼身待衛,兩人日常相伴在歐陽統的身側,窮家幫中各大分舵,只要一見兩人。就知幫主駕到。是以兩個灰衣人一見柏公保和周大志攜手走了進來,立時向兩側退開,讓開一條路。

  柏公保揚手指了指杜天鶚道:「就是這小子了。」

  鐵衛周大志一挺大腹,高聲對杜天鶚道:「你下來和咱老周先拼上兩百合!」

  杜天鶚哈哈大笑,道:「我已對貴幫中人,說出了我心中兩樁願求。兩人正在思考之中,只怕他們甚難作得了主。」

  周大志怒聲喝道:」你要再不自動過來,老周可要把你揪過來了。」

  杜天鶚聽他言語,心知此人不善心機,說話行動,但是直來直往。必須要點醒他不敢冒險出手才對,當下冷冷喝道:「可惜貴幫主的生死,還握在我的手中。你要是一動手腳,我就先把貴幫主殺死。」

  鐵衛周大志果然不敢再向前迫進,但他久年追隨歐陽統,對幫主極是忠心.沉吟了一陣,道:「你究竟要怎麼樣?」

  杜天鶚道:「先解開手上索縛,送還我兵刃。」

  周大志掛慮歐陽統的安危心切,順手取過柏公保手中的紫金飛龍鞭,道:「大丈夫一言為定,奉還你兵刃,解開你手上索縛之後,在下還當親自送你離開此地。但望你遵守自己許下的諾言,不得傷害我們幫主。」

  杜天鶚笑道:「在下還有一件請求,有勞大駕帶在下去見幫中文丞唐璇。」

  周大志略一沉吟,道:「好吧!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大步走了過去,解開了杜天鶚手中索縛,放下紫金飛龍鞭,向後退了五步,道:「你現在可以出來了吧?」

  杜天鶚凝目望著歐陽統黯然一歎,道:「幫主一世英名,竟然傷在屬下暗算之手。」這幾句話,說得詞意懇切,決非做作得出。周大志和兩個灰衣人,都聽得怔了一怔,茫然說道:「你說什麼?」

  杜天鶚盤好軟鞭,肅然說道:「說給你們聽,你們也無法分辨得清楚。」伏身一探雙臂,抱起了暈迷中的歐陽統接道:「有勞諸位帶我去見幫中文丞唐璇去吧!」

  周大志道:「你放開我們幫主,由在下陪你去也是一樣。」

  但聽人聲嘈雜,茅室外面,已佈滿了窮家幫中之人。

  杜天鶚道:「非是在下不肯信任周兄,實因貴幫中人多手雜,我如一放歐陽幫主,只怕立時將四面受敵。在下的生死雖不足惜,但貴幫中損傷,卻是巨大無比,還得請周兄原諒一二。」

  柏公保冷冷接道:「一個人言而無信,還有何顏立足人世?」突然疾衝而上,一掌劈去。

  杜天鶚飛起了一腳,逼退了柏公保,冷冷喝道:「吃裡扒外,賣主求榮,不知咱們哪一個才是無顏立足人世?」

  柏公保已知他連環飛腿的利害,何況他手中又抱著歐陽幫主作質,如若強行出手,勢將為周大志等所阻,只好收掌而退。

  杜天鶚縱聲大笑了一陣,道:「柏公保,你可敢和在下一起去見貴幫中的文丞唐璇麼?」

  周大志聽得莫名所以,回頭望了柏公保一眼,道:「柏兄,這是怎麼回事?」

  柏公保道:「這人瘋瘋癲癲,誰知道他說的什麼?」

  周大志道:「不錯,凡是在滾龍王手下之人,都服過迷神藥物,這人既是滾龍王的手下,自然不是例外了。」

  杜天鶚擔心周大志等受了柏公保的愚弄,貿然出手,那時形勢定然十分尷尬。自己既不能當真的傷害歐陽統,勢必被窮家幫中之人逼近身來不可,對方人多手雜,抵敵不易。自己死傷事小,滾龍王那十里血河大陣,不知要埋葬多少武林高手。不禁心頭大急,抱起了歐陽統高聲說道:「貴幫主身受內好暗算,人已暈迷多時,如若不能早見貴幫文丞只怕要返魂無術了。」

  周大志訝然問道:「什麼內奸?」

  杜天鶚目光一掃柏公保,道:「就在諸位之中,有一個暗受滾龍王指使的內奸,暗算貴幫幫主。」

  周大志道:「是誰?」

  杜天鶚道:「此時此情,在下縱然說出他的姓名,諸位也是不信。最好侍見了貴幫中文丞唐璇之後,再說不遲。」

  周大志側目打量了兩個灰衣人一眼,回頭對柏公保道:「此人如是滾龍王派來刺殺幫主的奸細,既已得手,又何以遲遲不下毒手,想必另有原因,不如帶他去見唐爺吧!」

  柏公保道:「幫主究竟是生是死,咱們還未弄清,此入口口聲聲要見唐爺,只怕別具用心。」

  周大志不擅心機,聽得柏公保一番話後,接口說道:「不錯,不是柏兄提醒兄弟,咱老周幾乎上了他的大當。」

  杜天鶚冷笑一聲,接道:「貴幫主尚餘下一息未絕,不信,諸位派個人來瞧瞧。」

  柏公保低聲對周大志道:「兄弟過去看看吧。如若幫主當真還有氣息,咱們就帶他去見唐爺。」大步向前走了過去。

  杜天鶚冷冷喝道:「站住,屋中之人,不論哪位過來均可,單你一人不行。」

  周大志一挺大腹,衝了上來,喝道:「此地何地,還有你挑的選的不成?」

  社天鶚飛起一腳,迫退了欺近身側的柏公保,接道:「貴幫主如經柏公保掌指所觸,不死也要死了。」

  周大志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口中說話,人卻大步向杜天鶚身側欺去。

  杜天鶚微一側身道:「請探摸一下他的前胸鼻息,是否還有一息未絕?」兩道眼神,卻一直盯住在柏公保的身上,監視著他的舉動。

  周大志伸手按在歐陽統前胸之上,果然覺著他心臟尚在微微地跳動,一皺眉頭,道:「你用的什麼藥物,毒傷了我們的幫主?」

  杜天鶚笑道:「貴幫主武功,何等高深,耳目是何等靈敏,在下縱有害他之心,也是難以近身,除了冷不防施展毒手之外,有何法可相」

  周大志道:「這話也對,我帶你去見唐璇。」

  杜天鶚左臂抱起歐陽統,右手倒提紫金飛龍鞭,說道:「諸位最好和在下保持著三尺以上距離,免得突施暗算,在下防備不及……」目光一掃柏公保,又道:「你最好別打壞主意。」

  周大志一皺眉頭,道:「柏兄,這人似是專和你作對。」

  柏公保道:「幫主在他手中,兄弟雖然恨他牙癢癢的,但卻無可奈何。」

  這兩人終日追隨幫主身側,形影不離,交情極是深厚。但周大志為人渾厚,柏公保卻較富心機。

  杜天鶚隨在幾人身後,出了室門,只見院中站滿了窮家幫中之人,個個對他怒目相視,手握兵刃,蓄勢待發。

  杜天鶚雖然久經大敵,常走江湖,但見到了那等陣勢,也不禁有些微生寒意。

  只見周大志舉起雙手,相互擊了兩掌,說道:「諸位千萬不可隨便出手,免得傷了幫主。」

  院中群豪聽完之後,果然齊齊收了兵刃,退到一側。

  周大志舉步而行,出了茅舍,北行十餘丈,到了一座簡陋的草棚外面。

  只見一個長衫人手中握著一柄摺扇,端坐在一張竹椅之上,在他身側.站著兩個灰衣人。

  那人仰臉望著天上的星象,看得甚是入神,對幾人走近身旁一事,渾如不覺。

  周大志遙遙抱拳一揖,道:「參見唐爺。」

  那長衫人緩緩回頭過來,打量了幾人一眼,道:「什麼事?」

  周大志道:「這位要見唐爺……」

  杜天鶚大行兩步,接道:「在下杜天鶚。」

  唐璇目光一掃杜天鶚懷抱中的歐陽統,道:「久仰,久仰。」

  杜天鶚道:「貴幫幫主受傷甚重,先請先生查看一下貴幫幫主的傷勢。」

  唐璇突然雙目凝注在杜天鶚的身上,望了一陣,揮手對周大志等說道:「你們都暫時退去。」

  柏公保道:「此人以幫主的性命要挾,迫使我等就範,先生不可不防他一著。」

  唐璇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們去吧!」

  周大志雖知唐璇不會武功,但卻對他的料事才智佩服無比,回頭對柏公保等說道:「唐爺之言,從無不中,咱們走吧!」一轉身向後退去。

  他這一走,所有之人,無不隨行退去,眨眼消失在夜色之中。荒涼的郊野中,簡陋的茅棚前,只餘下了杜天鶚和唐璇,以及那暈迷未醒的歐陽統。

  杜天鶚仰望了一下星辰,笑道:「諸葛一生唯謹唯慎,先生素有諸葛之名,但未免稍嫌大意。」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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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2:03: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風暴前夕


  唐璇微微一笑,道:「鼎鼎大名的關外神鞭,豈是暗施算計之人?」

  杜天鶚怔了一怔,道:「先生何以認識在下?」

  唐璇淡然一笑,默不作聲。

  杜天鶚緩緩放下了懷抱中的歐陽統,道:「貴幫主受人暗算,傷勢不輕,請先生查看一下,是否還有救?」

  唐璇低頭望了歐陽統一眼,笑道:「不要緊,他不過是被人用藥物迷了過去,藥物一解,人就立可清醒過來。」

  杜天鶚聽到他言詞之間,毫無關心之意,心中大感奇怪,呆了一呆,道:「看先生的神色情態,似是對貴幫主的生死毫不關心了!」

  唐璇臉色一整,說道:「你身著滾龍王手下黑衣衛隊的衣服,冒險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杜天鶚忽覺一股忿怒之氣,直衝上來,冷冷喝道:「歐陽幫主是何等的英雄人物,想不到他的屬下,竟然都是外貌忠厚、心藏奸詐之人!」

  唐璇微微一笑,道:「罵得好!你冒著生命之險,闖來此地,就只為罵我們幾句嗎?」

  杜天鶚一抖手中紫金飛龍鞭道:「在下雖和歐陽幫主談不上交情,但卻深深為他抱屈……」

  唐璇揮了揮手中的摺扇,接道:「杜兄身著黑衣衛隊衣服,但言詞之間,卻是毫無中毒跡象……」

  杜天鶚厲喝道:「如若在下服用過滾龍王控制屬下的毒藥,只怕也不會到此地來了。」

  唐璇笑道:「那你也不會活著見我了。」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杜兄一片好心,卻是弄巧成拙,破壞了我們滿盤計劃。唉!這一來,只怕白耗費在下一番心血了。」

  杜天鶚奇道:「先生之言,實叫在下費解得很。」

  唐璇歎道:「正如杜兄所言,歐陽幫主是何等的英雄人物,平常之人,豈能夠暗算於他?」

  杜天鶚茫然說道:「先生之言,在下是愈聽愈糊塗了。」

  唐璇緩緩把目光投注到歐陽統的身上,說道:「杜兄可認識歐陽幫主嗎?」

  杜天鶚心中一動,道:「是了,這人可是假冒歐陽幫主的嗎?先生妙計,當真是神鬼難測,這辦法果然是好,不如此,何以能查出內奸……」

  唐璇搖頭接道:「假扮歐陽幫主,或可瞞過杜兄,但卻無法瞞得了終日相隨他身側的柏公保。」

  杜天鶚道:「不錯,這在下就猜測不著了。」

  唐璇道:「這人不但是千真萬確的歐陽幫主,而且他還確然中了柏公保施放的毒藥。」

  壯大鶚雙眉聳動,搖頭說道:「先生這辦法雖好,但未免太冒險了。如若柏公保藉機施下毒手,歐陽幫主豈不要殞命當場?這辦法,智者不取。」

  唐璇笑道:「在下的預料之中,柏公保決不致施下毒手。須知他要留下幫主的性命,以維護他的安全。唉!我已暗遣幫中高手,暗中監視他的行動,準備借彼之矛,攻彼之盾,想不到——」

  杜天鶚道:「想不到被在下破壞。」

  唐璇道:「不知者不罪,何況在下相信杜兄……」輕揮摺扇一笑而住。

  杜天鶚道:「相信我什麼?」

  唐璇道:「相信不再用敝幫幫主涉險了。」

  杜天鶚沉吟了片刻,說道:「在下涉險而來,確有要事求見貴幫幫主,想不到破環了先生的計劃……」他微一停頓之後,又道:「先生先把貴幫幫主救醒後,咱們再談不遲。」

  唐璇仰臉看了天上星河,笑道:「再過片刻時光,幫主自會醒來,用不到施藥相救了。」

  杜天鶚奇道:「當真有這等事麼?」

  唐璇道:「不敢相欺,在下早已讓幫主服下了解毒之藥,算好了時間,到了時刻,不用別人解救,自會醒來。在我的估計之中,那時柏公保至多把幫主帶出數里——」

  杜天鶚道:「非先生這等千古絕才,胸羅萬有,如何能想出此等安排?如若是不解藥理之人,縱然想出這等辦法,也是無法應用。」

  唐璇道:「杜兄過獎了。」

  杜天鶚道:「滾龍王召集了手下四大侯爵,聚會十里外一處密林之中……」

  唐璇笑道:「這我已經知道了,但不知他們說些什麼?」

  杜天鶚道:「滾龍王盡出屬下高手,排成了一座血河大陣,想一舉盡殲貴幫中人。」

  唐璇怔了一怔,道:「血河大陣?」

  杜天鶚道:「不錯,在下被滾龍王發覺了身份,被囚於他們議事大殿之中,聽得甚是清楚,決錯不了。」

  唐璇道:「不知杜兄怎生脫險歸來?」

  杜天鶚道:「說起來叫在下也是不敢相信,但經歷如繪,分毫不差……」

  他似在籌思措詞,微微沉吟了一陣,接道:「說出只怕先生也是難以相信,釋放我脫險之人,竟然是滾龍王的夫人。」

  唐璇突然急行兩步,走在歐陽統的身前,抱拳一揖,說道:「文丞唐璇,向幫主請安。」

  只見歐陽統緩緩睜開雙目.望了唐璇一眼,挺身坐了起來,道:「這是什麼所在,叛徒哪裡去了?」

  唐璇笑道:「人算不如天算,有勞幫主白涉一場驚險。」

  歐陽統看看天上的星辰,笑道:「先生計算的時刻,當真是分毫不差。」緩緩站起身子,拍去身上塵土。

  唐璇道:「屬下坐觀星辰,心急如焚,總算幸無失誤。」

  歐陽統笑道:「先生神算,由來不差毫釐……」目光一轉,投注在杜天鶚的身上,拱手一笑,道:「杜大俠。」

  杜天鶚欠身說道:「不敢,不敢,幫主一世英雄,幾乎受屬下暗算。」

  歐陽統歎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追隨我十數年之久的柏公保,竟然也是滾龍王的手下。」

  唐璇一揮摺扇,道:「我料那柏公保必難安心坐候,必將返來暗中偷窺,咱們進入這茅棚中談吧!」

  歐陽統點頭微笑,逕先進入茅棚,壯大鶚、唐璇魚貫隨人。

  茅室中放置著一張木桌,但卻早已擺好香茗,三人圍桌就坐在竹椅之上。

  唐璇笑道:「為了避免叛徒偷窺得室中情形,咱們就這樣摸黑坐著吧。」微微一頓之後又道:「眼下敝幫幫主己醒,杜兄可否將滾龍王陰謀詳情,告訴在下呢?」

  杜天鶚略一沉吟道:「在下之意,深望幫主先行下令,擒住叛徒,免得被他藉機逸走。」

  唐璇道:「不妨事,在下料他未得幫主生死確訊之前,不致逃走。」

  杜天鶚不再多說,只把自己遇險被擄等經過之情,詳細他說了一遍。

  歐陽統奇道:「聽杜兄所言,那珠光寶氣的綠衣人,當是滾龍王夫人無疑了。但她的舉動,又確似有意釋放杜兄,這一點實叫兄弟百思不解。」

  唐璇道:「箇中情形,確然是不太尋常,容屬下多想想再說。」

  歐陽統知他每逢上疑難之事,必然要閉目沉思,當下不再言語。

  茅棚中突然沉默下來。

  杜天鶚雖然是當事之人,但他對那綠衣人釋放自己之事,亦是莫測高深,心中暗暗忖道:「以身份、情理測度,滾龍王的夫人,決然不會是奸細。但她又明明釋放了我,這情勢實是叫人迷惑難解。久聞唐璇之才,這次倒是得一聆他的高論了。」

  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唐璇突然開口說道:「就杜大俠口訴身歷而言,那綠衣女人是滾龍王的夫人,當是不錯……」

  歐陽統道:「難道她也是內奸不成?」

  唐璇道:「她和柏公保相處情勢不同,不能一概而論。屬下斷論她決非內奸,但她確有著使滾龍王敬畏之處,才敢隨心所欲,無所憚己」

  歐陽統道:「她明知杜兄,是混入黑衣衛隊中敵對之人,但卻故意縱虎歸山,就算滾龍王對她敬畏,也不致這般胡作亂為。」

  唐璇道:「屬下也想到這一點了……」

  他沉吟了一陣,接道:「因此屬下懷疑到她和滾龍王之間,或有著什麼不歡之事。女人見識,常常不顧大體;而且天性慈弱,所謂婦人之仁。她要氣氣滾龍王,就故意釋放了杜兄,未始不可。總之,此事只可視作偶然奇遇,不可以常情推論。」

  歐陽統搖搖頭,道:「先生的宏論,本座一向敬服,惟對此事,卻不敢苟同先生之見。」

  唐璇笑道:「屬下亦知幫主難以同意屬下的論斷,但此事決不能視作常情,可一不可再。如若誤認那是滾龍王一個脆弱之點,難免一誤百誤了。」

  歐陽統默然不語,顯然對唐璇的宏論,仍然未盡同意。

  杜天鶚突然插口說道:「以滾龍王為人的毒辣陰險,一旦發覺了在下逃走,勢必要追查原因不可,只怕那綠衣人……」

  唐璇接道:「這個杜兄儘管放心,如若那綠衣人沒有把握,決不敢釋放於你。」

  歐陽統微微一笑,道:「此等人性上的變幻,當非我們預可測知。本座雖不同意先生的論斷,但一時之間,確也想不出原因何在。此事暫時不談也罷……」目光轉投到杜天鶚的身上,又道:「杜兄可否把詳細經過之情,盡所記憶,細述一遍,也好讓我等早些有個準備,籌謀對敵之策?」

  唐璇輕輕搖揮了兩下摺扇,欲言又止。

  杜天鶚略一沉吟,又仔細地把經過之情,說了一遍。

  歐陽統沉默了片刻,回顧了唐璇一眼,道:「先生,滾龍王盡招屬下高手,布成『血河大陣』,分明是想和咱們一拼實力了。」

  唐璇道:「不錯。」他一向宏論滔滔,此刻卻突然不肯多言。

  歐陽統道:「先生之意,咱們可要盡出幫中精銳,和他們決一死戰麼?」

  唐璇道:「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但屬下卻不主張盡出精銳,決一死戰。」

  歐陽統道:「這麼說來,先生已早有成竹在胸了廣

  唐璇道:「運籌行略,我和滾龍王同出一門,當是在伯仲之間,但他卻強過我一身武功。」

  歐陽統道:「先生卻強過他三分才智。」

  唐璇道:「只能說比他多讀過幾年詩書而已。」說完,緩緩起身,來回在室中走動,顯然他在籌思對敵之策。

  歐陽統知他正在運用全力,也不再打擾於他。

  忽見唐璇停下腳步,道:「杜兄……」

  杜天鶚道:「有何吩咐?」

  唐璇道:「不知你是否還有膽量混人黑衣衛隊中去?」

  杜天鶚沉吟了一陣,道:「重混入黑衣衛隊,雖然有些凶險,但如確有需要,在下萬死不辭。」

  唐璇道:「凶險雖有,但杜兄如肯照兄弟之言去作,險算當不致超過一半。」

  杜天鶚道:「願聞高論。」

  唐璇道:「法不傳六耳,杜兄請附耳上來。」

  杜天鶚一面點頭,一面讚道:「先生的妙算神機,當真是鬼神難測,在下就此告別。」抱拳一揖,出了草棚,急急而去。

  歐陽統低聲說道:「你和他說些什麼?」

  唐璇道:「我告訴他應付危急之法。」

  歐陽統知他性格,如是不肯說出之事,再追問也是無用,立時不再多問,起身說道:「先生近來一直多未得休息,該好好歇歇了。」

  唐璇搖頭說道:「幫主且慢,屬下還有下情稟告。」

  歐陽統重又坐了下來,道:「什麼事?」

  唐璇道:「滾龍王借數十里外一片莽原,布下了『血河大陣』,要一網打盡咱們窮家幫中之人。」

  歐陽統道:「在下相信先生之能,早已有破陣之策了。」

  唐璇道:「『血河大陣』這名字取得奇怪,屬下如不到現場去勘查一番,只怕臨時措手不及。」

  歐陽統吃了一驚,道:「先生一個人去麼?」

  唐璇道:「屬下之意,請幫主招來鐵木大師以及黃山大俠費公亮。帶同周大志、柏公保一齊前往。」

  歐陽統道:「柏公保叛行已露,帶他同去,豈不增多凶險?」

  唐璇笑道:「正因如此,才要帶他同行,幫主佯作不知,由屬下暗中查看他的舉動。」

  歐陽統道:「深夜之間,請來鐵木、費公亮等,豈不有擾佳賓,何不就幫內選帶幾位高手同行?」

  唐璇道:「逍遙廳中存書之內,分錄了屬下所學,滾龍王是否已盡讀存書,目下甚難測知。看他的舉動,似是胸羅已非昔年可比。屬下能否和他一較智力,眼下還難預料,何況文才武學,相輔而用,屬下不解武功,先吃了大虧……」

  他突然長長歎了一口氣,接道:「當今之世,有兩人才智尤過屬下。如若那兩人也被滾龍王網羅手下,這一次江湖浩劫,只怕就難以免去了。」

  歐陽統奇道:「當今武林之中,難道還有高過先生之人麼?」

  唐璇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屬下雖得先師垂愛,盡授胸中韜略,但先師曾經對屬下提過,在他習藝師門之時,還有一位同門師弟,因觸犯戒規,被逐出門牆。忽忽十年,家師祖身罹一種絕症,謝世三日之前,突接一封來信。家師為人拘謹,不敢擅自拆閱,原函送呈病榻,家師祖拆閱之後,一語未說,就火焚去,一角殘箋,飄落床角。當時家師亦未注意,直待師祖逝世之後,家師整理師祖遺物時,才發覺那一角殘箋,仔細一看,署名竟然是被逐門牆的師弟來書。」

  歐陽統道:「不知那函件之上,寫些什麼?」

  唐璇道:「那殘箋之上,除了署名之外,已無其他字跡,又無地址,家師雖有尋訪師弟之心,但天涯茫茫,欲覓無處,只好作罷。此後數十年,一直未通音訊。此事乃家師無意中和屬下談話之時談及,聽他那哀傷的口氣,似是一直未能忘懷那位師弟……」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適才杜大俠提起了『血河大陣』,使屬下突然觸發靈機,聯想到那位師叔。」

  歐陽統笑道:「數十年前往事,也許你那位被逐出門牆的師叔,早已不在人世了。世間哪有這般巧合之事,你們師兄弟正邪分明,閱牆江湖,已是巧合,難道還要你們上下兩代師叔、師侄,鬥智武林不成?先生多慮了。」

  唐璇微微一笑,道:「只怕滾龍王亦聽過家師懷念之言,遁跡相尋,把他拖入江湖是非之中亦未可知。」

  歐陽統道:「此等情事,甚難發生,先生不用多費心了……」站了起來接道:「先生請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

  唐璇欠身說道:「幫主請便。」

  歐陽統大步走了出去。片刻之後,帶著鐵木大師、費公亮等,重回茅棚。

  唐璇遙遙對鐵木大師和費公亮抱拳一禮,道:「深夜之中,驚擾好夢,在下心中不安得很。」

  鐵木大師道:「好說,好說。幫主為武林張正義,人間除禍害,老衲自該盡心相助,聽從調度。」

  唐璇抬頭看看天色。道:「咱們該快些走了。」

  歐陽統道:「我已要他們速備車馬,想已快齊備了。」

  說話之間,只聽蹄聲得得,傳了過來。周大志當先急奔而到。一見歐陽統,立時躬身說道:「人手、車、馬具已齊備,恭候幫主、唐爺吩咐。」

  歐陽統道:「把車馬帶過來吧,我們即刻上路。」

  周大志舉起雙手,互擊三掌,不遠暗影處,立時疾湧出十幾匹快馬和一輛馬車,疾奔而來,來勢急快,眨眼間已到茅棚外面。當先一人步行領隊,正是柏公保。

  柏公保神情十分鎮靜,略一打量四周的景物,垂手站在歐陽統的身側。

  逍遙秀才唐璇暗自驚奇地忖道:「此人這般神態從容,倒是出人意料之外。」

  一面忖思,一面舉步走向他那滿設機關埋伏的馬車。

  歐陽統接過周大志遞過來的馬綏,一躍而上,低聲對鐵木大師和費公亮說道:「兩位請上馬吧。」

  鐵木大師搖頭說道:「老衲生平之中,從未騎過牲口,有負幫主雅意了。」

  費公亮卻是躍上馬鞍,笑道:「大師乃有道高僧,幫主也不用勸他了。」

  歐陽統微微一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了。」一抖馬綴,向前疾奔而去。

  只見柏公保邁開大步,不緊不慢地追隨在歐陽統身後而行,神情輕鬆,毫無吃力之感。

  鐵木大師僧袍飄飄,緊隨唐璇車後。

  在歐陽統身後丈餘左右,緊隨著九匹健馬。大腹便便的周大志,帶領著窮家幫中八英隨行。

  月暗星明,夜色沉沉,車馬迅快奔行之聲,劃破了沉寂的夜色。

  唐璇高居車上,縱目四觀,相度著四外的形勢,沉重心情,使這位笑口常開、才智絕世的逍遙秀才,泛現一臉肅然之色。

  迅快的車馬,足足奔馳了一個時辰之久,景物忽然大變。

  夜色中但見荊棘叢生,一片烏黑,唐璇高聲說道:「就是這地方了。」當先停下馬車。

  歐陽統勒住馬疆,低聲問道:「先生,可要下馬步行麼?」

  唐璇道:「不必了,咱們這等浩浩蕩蕩的陣容,決然無法瞞得過滾龍王的耳目。」

  歐陽統道:「難道先生是有意讓他們知道麼?」

  唐璇點頭說道:「不錯,我要讓滾龍王知道咱們也深入過十里莽原。」

  歐陽統知他之能,如此做來,定有用意,也不再多問,緩緩縱馬而行。

  唐璇低聲吩咐那趕車之人,道:「穿行在叢草荊棘之間。」

  他這馬車乃特製之物,不但滿置機關,而軸輪結合靈活,可以爬行斜坡,行馳崎嶇的山路之上。

  每行上十幾丈遠,唐璇必要下車停留片刻,然後再登車而行。

  這等行走之法,自是極為緩慢,所有之人,都有些不耐等待之苦。但又都知他胸羅奇才,這等行動,定有用心.也不便催促於他,只好隨著他走走停停,穿行叢草、荊棘的莽原之中。

  文弱的唐璇,似是樂此不疲,這般下車上車,鬧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之久,直到天色大亮,他還是不肯停下。

  歐陽統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耐不住地問道:「先生,已經天色大亮了。」

  唐璇抬頭看看天色,道:「天亮了,不知這片莽原,還有多長?」

  歐陽統茫然一笑,道:「先生的身體,素來文弱,有什麼事情,吩咐他們代勞也就是了。」

  唐璇默然不語,卻爬到車頂之上,縱目四顧了一陣,突然微微一笑,道:「在那裡了,咱們過去瞧瞧吧!」率先馳車而行。

  群豪放馬緊隨車後,行約三四里後,唐璇陡然停下馬車說道:「到了。」當先跳下車來。

  歐陽統目光環掃,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只見一叢叢野草、荊棘、矮樹、亂石雜生其間,和別處並無任何不同之處,心下甚感奇怪,緩緩下馬,問道:「先生可是問的此地麼?」

  唐璇點點頭,道:「正是此處了。」

  歐陽統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形勢,道:「此地和別處,有何不同?」

  唐璇道:「幫主有所不知,屬下一路默查形勢,以五行奇數,分算這一片莽原,到此地,已到了中心之區。滾龍王如若真在這一片莽原之中,布設下血河大陣,這地方勢必為全陣的中心樞紐。滾龍王如若親主此陣,亦必在這地方發號施令。」

  歐陽統道:「咱們一路行來,不見任何特異之處,『血河大陣』之言,只怕未可採信。」

  唐璇道:「以屬下之見,此事當非齊東野語。滾龍王盡出屬下高手,深入中原,自是有為而來,但卻處處讓避咱們追蹤鐵騎,不肯一戰,如非別有圖謀,決計不會如此……」

  歐陽統點頭說道:「這一點確然可疑。」

  唐璇接道:「何況多延長一分時光,就對滾龍王多加上一分不利。滾龍王和我同門習藝甚久,對他的性格為人,我知之甚深:狂而不驕,如無別具用心.決不會盡率高手,冒險深入中原。」

  歐陽統道:「先生之意,又該如何呢?」

  唐璇道:「為今之計,咱們寧可徒勞無功,亦不可掉以輕心。」

  歐陽統笑道:「任由先生安排,在下無不同意。」

  唐璇就車上取下筆紙,隨手揮毫,頃刻間,成了一幅圖畫。

  柏公保垂手靜站在歐陽統的身側,雙目不時投注向唐璇手中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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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2:06:0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慈悲心腸


  周大志一直暗中留神著柏公保的舉動,常常聳動雙眉。這位粗豪的勇士,似亦對十數年來寸步不離的同伴,生出了懷疑之心。

  但柏公保卻是冷靜異常,神色自若,毫無異樣之感。歐陽統暗暗地歎息道:「他的冷靜和沉著,當真非常人能及……」

  忖思之間,忽聽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

  費公亮一皺眉頭,大聲喝道:「什麼人?」

  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應底「我。」叢草荊棘中走出一個道家裝扮的中年人來。

  他停在相距群豪丈餘之處,低聲問道:「哪一個叫唐璇?」

  周大志怒道:「當今江湖之上,哪一個不稱一聲唐爺?這『唐璇』二字,也是你叫的麼?」

  唐璇微微一笑,低聲對周大志道:「不要多管閒事。」抱拳對那道人一禮,接道:「在下便是唐璇,有何見教?」

  那道裝中年似是餘怒未息,冷冷地望了周大志兩眼,才緩緩轉過頭來,說道:「在下奉命,來請先生……」

  唐璇聽得心頭一震,道:「你奉何人之命而來,找我又有什麼事?」那道人道:「在下受命來此,不便奉告差遣之人的姓名。」

  唐璇笑道:「既是不肯說出姓名,相請在下諒也沒有什麼大事了。」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害怕麼?」

  歐陽統冷哼一聲,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快走開去。」

  那中年道人打量了歐陽統兩眼,說道:「看你的裝著和說話的口氣,想來定然是窮家幫中歐陽幫主了。」

  歐陽統心中大感不耐,舉手一揮,說道:「道長究是哪一門派中人?尚望據實相告,免得我歐陽統失禮開罪朋友。」

  費公亮冷笑一聲,道:「對付此等人,不用多費唇舌。」大步走了過去,迎胸拍去一掌。

  那中年道人疾快地向後退了兩步,避開一擊,手腕一翻,拔出背上長劍,冷冷地問道:「看你衣著,分明不是窮家幫中之人……」

  費公亮接道:「你連老夫也不認識麼?」說話之間,雙手連環擊出,倏然之間,已攻出了五掌三拳。

  那中年道人武功似是不弱,手中長劍揮動,連封帶躲,竟把費公亮八招疾快地攻勢擋過。

  鐵木大師看那中年道人,出手揮劍,似是武當派招數,不禁心中一動,高聲叫道:「兩位快請住手,老衲有話要說。」

  費公亮當先收了雙掌,退到一側。

  鐵木大師目睹那中年道人笑道:「道兄可是武當門下麼?」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愕,但隨即恢復鎮靜之容,說道:「不錯,貧道正是出身武當門下。老禪師可是少林高僧鐵木大師麼?」

  這一次輪到鐵木訝然,仔細打量對方,生平從未晤面,不知對方何以竟能出口叫出了自己的名號?這時,隨著歐陽統、唐璇同來的窮家幫中八英,已然散佈在那中年道人的周圍,暗自布成合圍之勢。

  唐璇忽然舉手一揮,說道:「幫主、大師,請在此稍候片刻.在下和這位道長去去就來。」

  歐陽統吃了一驚,道:「先生,這未免太冒險了……」

  唐璇笑道:「幫主放心,在下預料這位道長決然不會傷我。」

  歐陽統仍然滿臉懷疑,但唐璇已大步而行,走近那中年道人身側,低聲說道:「咱們走吧!」

  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唐先生的英名,果不虛傳。」並肩向前行去。

  環布在四周的八英,眼看唐璇相伴那中年道人同行,只好退到一側,讓開了一條去路。

  鐵木大師目睹兩人去路,低聲問歐陽統道:「幫主可識得這位道長麼?」

  歐陽統搖頭說道:「素昧生平。」

  鐵木大師道:「難道唐施主真人不露,身懷奇技?」

  歐陽統道:「據我所知,他確然不會武功,縱然是會,亦是僅知招數變化,缺少功力,難以用來克敵。」

  鐵木大師道:「你這般依他而去,豈不是害了他麼?」

  歐陽統笑道:「不妨事。他雖然不會武功,但卻胸羅玄機,如無制敵把握,決不會輕舉妄動。」

  他口中雖然言笑如常,保持著外形的鎮靜,但內心卻是焦慮如焚。

  鐵木大師眼看歐陽統毫無焦急之容,不便再多說話,只好默然不言。

  歐陽統仰臉望望天色,道:「咱們就在原地,等他一會,想他就要回來了。」當先席地而坐。

  費公亮突然冷笑一聲,道:「老和尚,坐著也是閒坐著,咱們賭他一下如何?」

  鐵木大師道:「老衲從不解賭法,何從賭起?」

  費公亮道:「這賭法與眾不同,咱們各憑才智、閱歷,猜猜那唐璇是否還能回來?」

  鐵木大師道:「這個,歐陽幫主啟然是比咱們清楚的了?」

  費公亮道:「那很好,你就和歐陽幫主合佔一方。在下猜他決難無恙歸來;那中年道人,自然是滾龍王遣派而來的了。」他生怕鐵木大師佔了先機,急急說出。

  歐陽統微微一笑道:「費大俠,咱們賭什麼?」

  費公亮道:「隨歐陽幫主之便。」

  歐陽統略一沉吟,道:「兄弟相信以唐璇之能,決計不會受人暗算。十餘年來,兄弟一直未見他做過一件冒險之事……」

  費公亮道:「但這一次不同了,你可是親眼看到他隨人而去?」

  歐陽統道:「兄弟確信他不用咱們援救,仍能無恙歸來。」

  費公亮道:「那咱們就賭上一賭如何?」

  歐陽統道:「賭注任憑費兄決定!」

  費公亮略一沉吟,道:「如若兄弟輸掉,願以生命作注!」

  歐陽統微微一笑,道:「不用吧!一個人的性命,只有一條,如若作成賭注,孤注一擲,未免有些可惜。兄弟之意,咱們改個賭注如何?」

  費公亮道:「怎麼個改呢?」

  歐陽統道:「如若兄弟輸去,立時退出江湖,相隨費兄,終身為奴。」

  費公亮道:「這個叫兄弟如何敢當……」

  他微一停頓,又道:「如若兄弟輸去呢?」

  歐陽統道:「如若費兄輸去,那就請加入我們窮家幫中十年;十年之後,還費兄自由之身。」

  費公亮道:「好吧!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如若在下輸去,聽幫主之命十年,這十年之內,不論要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鐵木大師聽得兩人賭注如此之重,不禁長長歎息一聲,暗道:「看來武林中人,對『名氣』二字,是無法擺脫的了。」

  窮家幫中人,都聽了歐陽統和費公亮打賭之事,個個提心吊膽,生恐歐陽統會輸去。

  荒涼的莽原上,突然沉寂下來,不再聞一點聲息,場中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唐璇消失的去向,期待著他的歸來。

  只有費公亮閉著雙目,盤膝而坐。

  突然間聽得幾聲厲叱,傳了過來,來處正是唐璇消失的去向。

  窮家幫之中,立時泛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周大志突然向歐陽統道:「幫主,咱們過去瞧瞧吧!」

  歐陽統心中雖是焦急,但他仍能維持著鎮靜,笑道:「不用了。以先生之才,縱是遇上什麼凶險,亦可逢凶化吉。」

  費公亮忽地睜開雙目道:「在下寧可認輸,聽命歐陽幫主十年,也願他無恙歸來。」

  忽聽周大志失聲叫道:「哪來的劍光?」

  群豪凝神望去,只見數丈外一道白虹,斜斜飛起,疾逾電光,一閃而沒。

  費公亮忽地一躍而起,但卻極快地重又坐下去。

  窮家幫規令森嚴,歐陽統未傳令諭,所有的窮家幫中之人,都靜站不動。

  那升起的劍氣,閃沒之後,即不再見,有如投海沙石,不再聞一點聲息。

  鐵木大師心念唐璇的安危,忍不住低聲對歐陽統道:「歐陽幫主,咱們過去瞧瞧如何?老衲感覺到在咱們四周之中,似是有著很多的武林人物。」

  歐陽統道:「老禪師儘管放心,在下堅信唐先生履險如夷,定能平安歸來。」

  鐵木大師道:「剛才那道飛起的劍氣,分明是上乘劍道中身劍合一之術。當今武林施劍高手,能達身劍合一之人,實是不多。」

  歐陽統道:「就大師所知,能有幾人?」

  鐵木略一沉吟,道:「三五人而已。」

  歐陽統道:「能夠身劍合一,輕功定屬上乘,這一陣工夫,他已走得遠了。」

  鐵木道:「老衲掛慮唐先生……」

  歐陽統接道:「如若他受人謀害,早已死去多時;如他能自度危機,就該回來了。」

  鐵木大師仰臉望著天上一片浮動的白雲,道:「老衲對兩位打賭之事,深深不以為然。」

  歐陽統道:「費大俠何等才智,如非大難大惑,豈能勝得了他的賭注。」

  費公亮道:「我看未必。在下仍深信手操左券……」

  忽聽周大志大聲叫道:「啊!唐爺回來了。」

  歐陽統、費公亮,都不自禁站了起來,定神望去。

  只見唐璇手握摺扇,緩步走了回來。

  這時,歐陽統突然汗出如雨,盡濕衣衫。

  唐璇行來甚慢,每一舉步落足,都似踏在了歐陽統的心上一般,好不容易,才等唐璇走了近來。

  歐陽統低聲叫道:「先生好麼?」

  唐璇抱拳一禮,道:「有勞幫主掛念……」忽然驚叫道:「幫主怎麼了?」

  歐陽統伸出手去,笑道:「我很好。先生從今以後,不能再作這冒險之事了。」

  唐璇真情激盪,熱淚盈眶他說道:「屬下遵命。」

  歐陽統道:「很好,很好,窮家幫又添了一員才智、武功雙絕的高人……」語未說完,忽地一跤,跌倒在地上。

  周大志吃了一驚,大叫一聲:「幫主!」雙手疾出,把歐陽統抱了起來。」

  唐璇急急叫道:「不要動他,快些把他放在地上。」

  周大志呆了一呆,但卻依言把歐陽統平放在地上。

  鐵木大師滿臉黯然神色,問道:「先生,他不要緊吧?」

  唐璇道:「大師放心,他不過一時氣血湧塞,稍作養息,即可復元了……」他微一停頓,又道:「大師可否把你們約賭的經過,告訴在下?」

  鐵木回顧了費公亮一眼,道:「他們賭注甚重,先生如果不會回來,歐陽幫主即將從此退出江湖,終其一生,為費大俠之奴。但先生無恙歸來,費大俠要聽受貴幫主之命十年,這十年間赴湯蹈火,亦不能辭。」

  唐璇輕輕歎息一聲,道:「幫主憂慮在下的生死,用心過切,但他表面之上,又要保持著鎮靜,待見在下無恙歸來,心情突然開朗。這些憂苦、喜悅的變化,各其極端,才使一時氣血湧塞,暈了過去……」

  一面說話,一面伸手在歐陽統前胸處推拿起來。

  他雖能認經識穴,但因臂指無力,是以必須用出甚大的氣力在歐陽統穴道之上推拿,片刻工夫,已累得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這時,窮家幫中之人,團團把歐陽統守在中間,一個個臉色肅穆,凝神相注。

  只聽歐陽統長長吐出一口悶氣,緩緩睜開了雙臥挺身而起,望著唐璇問道:「先生,那中年道人可是滾龍王手下之人麼?」

  唐璇搖頭笑道:「不是,是武當派中之人。」

  歐陽統道:「那他何以要請先生呢?」

  唐璇笑道:「他們要問我一種藥物之用。」

  歐陽統道:「這就是了。你可見到武當派中掌門之人麼?」

  唐璇道:「沒有,那裡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歐陽統不再多問,回過頭,抱拳對費公亮道:「皇天相助,得大俠歸助窮家幫中,歐陽統歡欣莫名。」

  費公亮道:「從此刻起,在下算是幫主的屬下,窮家幫中一位護法。幫主有差,但請所命,在下無不全力以赴。」他說得神色嚴肅,顯然內心之中還有著極深的感慨。

  唐璇輕輕一揮摺扇,笑道:「諸位可覺到腹中有些飢餓麼?」

  群豪聽他突然扯到飢餓之事,都不禁為之一怔。

  周大志躬身一禮,道:「唐爺,小的早就有些餓了。」

  唐璇道:「那很好,我那馬車之上帶有現成的食物,你去取來,大家分食。」

  歐陽統奇道:「先生,咱們在此地還要守候很久麼?」

  唐璇道:「屬下之意,咱們最好能守在這裡等候——」

  歐陽統道:「等什麼?」

  唐璇跡「等滾龍王。眼下這一片停身之地,是這片莽原的中心之區,滾龍王如不佔領這一塊中心之區,他那血河大陣就難以擺成。」

  歐陽統笑道:「先生可是要在此地和他決一死戰麼?」

  唐璇搖搖頭道:「不用啦。我要在此地,先行布成一個小陣,有如一把利刃,插入他那『血河大陣』的心臟之中。」

  歐陽統道:「那是否再要調集一些人手過來?」

  唐璇道:「單是八英已經夠了。」

  歐陽統回顧了身後的八英一眼,默然不語,心中卻暗暗忖道:「單單留此八人,如何能和滾龍王手下無數高手抗拒?」

  唐璇似看透了歐陽統的心事,微微一笑,說道:「幫主儘管放心,屬下布成這座陣式,乃隱形之陣,每人都有一定的活動範圍,借這叢草、荊棘隱身,或可避過滾龍王的耳目,縱然被他們發現,也不要緊。」

  這時,周大志已經由那馬車之上取下食用之物。

  唐璇目注八英,低聲說道:「你們好好地飽餐一頓。一日夜之內,只怕難再有果腹之食。」

  群豪匆匆餐畢,唐璇帶著八英匆匆而去。鐵木大師望著歐陽統笑道:「歐陽幫主,唐先生好像別有安排麼?」

  歐陽統道:「任何事情,他沒有完成之前,從來不願吐露。」轉眼向柏公保望去,只見他神色自若,若無其事,不禁心頭火起,當下冷笑一聲,道:「柏公保,你過來。」

  柏公保應了一聲,大步走了過來,欠身說道:「幫主有什麼吩咐?」歐陽統道:「我待你如何?」

  柏公保道:「恩、情並重。」

  歐陽統道:「窮家幫在江湖上的聲名如何?」

  柏公保道:「聲譽清高,萬家生佛。」

  歐陽統笑道:「這話可是心口如一麼?」

  柏公保道:「句句出自肺腑。」

  歐陽統道:「你好強的嘴巴!」

  柏公保道:「屬下不敢。」

  歐陽統臉色一變,道:「如若我要你去死,不知你去是不去?」

  柏公保道:「萬死不辭。」

  歐陽統道:「好!你現在橫劍自絕。」

  柏公保微微一怔,道:「不知屬下犯了何等大錯,惹幫主這等震怒。」

  歐陽統臉色一變,冷冷問道:「好強的嘴,難道當真要我數明你的罪狀,你才肯俯首認罪不成?」

  柏公保目光一掠周大志,緩緩從懷中,取出一把短刀,脫去刀鞘。

  這時,太陽已然升起甚高,那短刀脫鞘之後,立時日光下閃起一片藍芒。

  鐵木大師望了那短刀一眼,道:「這短刀淬毒好重。」

  只聽一人遙遙喝道:「住手!」

  柏公保轉頭望去,只見唐璇手提摺扇,慢步行來。

  歐陽統突然一伸右手,道:「柏公保,把你手中的刀給我。」

  柏公保道:「這個……這個。」不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周大志突然一伸右手,扣住了柏公保的左腕,道:「柏兄,你可聽到了幫主的令諭麼?」左手一伸,硬把柏公保的短刀奪了過來,恭恭敬敬交給了歐陽統。

  歐陽統接過短刀,仔細地瞧了兩眼,笑道:「好一把毒刀!把刀鞘也給我吧。」

  柏公保回顧了周大志一眼,伸手把刀鞘遞了過去。

  歐陽統接過刀鞘,隨手把毒刀收了起來,目注唐璇,說道:「先生,咱們還要在這裡等候下去麼?」

  唐璇道:「只怕咱們已然走不脫了。」

  歐陽統奇道:「為什麼?」

  唐璇道:「咱們已被滾龍王手下圍困在此地了。」

  歐陽統奇道:「此話當真?」

  唐璇笑道:「自然是不錯了。」

  唐璇道:「不過被圍之人,並非咱們幾個……」

  說話之間,突然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只見兩個中年道人相扶而來,滿身血污,濕透了全身道袍。

  歐陽統一皺眉頭,大步迎了上去,說道:「兩位道兄。」

  兩個道人似已支持不住,四道失神的目光一掠歐陽統,突然齊齊倒臥下去。

  鐵木大師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了兩人的傷勢,道:「他們傷得很重。」

  唐璇歎道:「咱們總算搶先了一步,如若晚來上一步,只怕他們已入了這中心之地……」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滾龍王已開始清除這十里莽原中潛伏的武林高手。如若屬下的料斷不錯,這一陣工夫之中,還有甚多傷亡之人趕來此地。」

  歐陽統道:「那咱們就這樣坐以待敵不成?」

  唐璇微微一笑,道:「屬下早已接得快騎飛報,滾龍王設計惑眾,已把甚多武林高手引人這十里莽原之中。他這次盡出全力,想將這十里莽原之內潛伏的武林高手一網打盡,然後再排成『血河大陣』,和咱們窮家幫一決……」

  他仰臉望著天上一片飄浮的白雲,沉吟片刻,又道:「目下咱們停身之處,乃這十里莽原中心之區,滾龍王已由四面八方搜剿合圍,凡是受傷之人,都將極自然地奔入這中心地帶。行前我已代幫主傳下令諭,著武相關三勝在今朝黃昏時分,盡起咱們窮家中高手趕來相援。除了一、二兩閣閣主留居總寨之外,第三閣和刑堂堂主,及四十八傑,都將趕來參與這場大戰。屬下想用八卦九宮奇陣,先行佔領滾龍王『血河大陣』的心臟,使他奇陣變化受阻。如若咱們此刻撤離此地,不但將假滾龍王以從容佈陣之機,且將使這十里莽原中潛伏的甚多武林高手陷身於苦戰無援之境;他們個個行動,彼此互不相關,勢將為滾龍王盡殲於這莽原之中。」

  歐陽統聽得不住點頭,一面低聲讚道:「先生神機妙算,當真是叫人五體投地。」

  唐璇道:「幫主且莫誇獎屬下。滾龍王如若當真請得了屬下的師叔出山,或將另有奇異安排,萬一變出屬下意料,盡棄前功……」

  只聽一陣得得蹄聲急馳而來,打斷了唐璇未完之言。轉頭看去,只見兩匹健馬,急急奔馳而來,馬上端坐著兩個疾服勁裝的大漢,但卻是伏在鞍上,動也不動。

  日光耀照之下,只見兩個伏在鞍上的大漢,滿身鮮血。

  歐陽統低聲喝道:「快把他們扶下馬來。」

  周大志、柏公保應聲出手,齊齊奔了上去,一人抓住一匹馬韁,抱下鞍上之人。

  但見兩人緊閉雙目,已然氣絕多時;身上幾處血色仍鮮,顯然是剛死不久。

  鐵木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唐璇低聲接道:「大師,鋤惡行善,以殺止殺,是其時矣!」

  鐵木雙目中突然暴出冷電一般的神光,道:「先生金玉之言,使老衲茅塞頓開。」

  唐璇歎道:「老撣師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目睹慘狀,當知身在武林中,都難置身是非之外。」

  鐵木道:「老衲如能重回少林,當盡我之能,求稟掌門方丈,盡出少林高手,挽此浩劫。」

  唐璇道:「如若少林寺能夠盡出高手,滾龍王何足為懼。」

  費公亮長長地歎息一聲,道:「又有人來了。」

  只聽沉重的步履之聲傳了過來,一個高大的身軀緩緩由一叢荊棘中繞了出來。

  此人似是喝醉了酒一般,步履歪斜,雙手捧腹,一步一搖地走了過來。

  唐璇回顧了周大志一眼,道:「快把他扶來,看看還有沒有救?」周大志急走了過去,迎著來人探手一把抓去。

  那人的舉動,雖似有若盲人騎在瞎馬之上,走得雖搖搖擺擺,但似是還保持一分對敵的清醒,忽然伸手一拳,擊了過來。

  這一拳打得大出意外,周大志驟不及防,被他一拳擊在大腹之上。

  他號稱鐵衛,在窮家幫中數得上是一流高手,除了輕身功夫遜人一籌之外,拳腳內力無不精絕,當下一挺大腹,硬接了那人一拳,右手順橫裡扣去抓住那人的右腕。

  那大漢擊出的一拳,似是用盡了全身的氣力,拳勢擊中周大志,人卻自行向後倒去。

  周大志右手用力一帶,把他抱了起來,大步走到唐璇跟前,緩緩放到草地上。

  唐璇凝目望去,只見其人臉色鐵青,耳鼻之間汩汩流著鮮血,沉重的內傷似是已到了無救之境,不禁搖頭一歎道:「這人沒有救了。

  他被人施展重手法擊傷心脈,僅餘一息,支持到此。」

  只聽步履零亂,兩個手提寶劍、滿身血污的道人跑了過來。

  費公亮、柏公保急急衝上,每人扶著一個。

  唐璇目光一掠兩道人身上的傷勢,說道:「快扶他們躺下,這兩人傷勢雖重,但還有救。」探手入懷,摸出兩粒丹藥,分給兩人服下。

  歐陽統低沉他說道:「先生,咱們人手不多,收容這多負傷者,豈是善策?唉!萬一滾龍王帶著屬下四面八方地攻到,咱們自顧不暇,哪還有餘力照顧他們呢?」

  唐璇微微一笑,道:「屬下堅持留此,其一固為阻他血河大陣,其二就為救這些人。滾龍王殺人,幫主救人,這一正一反之間,是何等的顯眼,何等的善行!中原數省,家家戶戶,視幫主如慈悲生佛。但得度過此劫,整個武林道,都將傳誦著幫主的德威;天下的紛爭,都將為幫主一言而解。」

  歐陽統低沉地歎道:「英雄肝膽,慈悲心腸,如先生者,世有兒人?歐陽統何幸如之,得遇先生。」

  唐璇笑道:「士為知己者死。幫主不必放在心上。」

  只聽周大志大聲嚷道:「又有人來了。」

  唐璇轉臉望去,果然見一個著天藍長衫的老人,正對著幾人停身之處走來。

  在他的懷抱之中,仰著一個長髮披散的綠衣女人。

  周大志大步迎了上去,道:「朋友,不能再往前走了。」

  那天藍長衫老人神態十分威嚴,冷冷然地看了周大志一眼,突然長歎一聲,道:「老夫這女兒受傷甚重,急需找一處安靜所在療治她的傷勢。」他這幾句話說得甚是婉轉,但神色之間洋溢著激動之情。顯然,這個冷做的老人只是因情勢所迫,不得不強忍著屈辱。

  唐璇急步迎了上去,拱手說道:「老前輩、令嬡的傷勢很重麼?」那老人緩緩點頭應道:「她已陷入暈迷之境,急需早施治療。」

  唐璇道:「晚輩略通醫道,不知可否代為效勞?」

  那青衫老人搖頭答道:「不用啦,老夫自己會為她療傷,但必須找一處安靜所在。」

  唐璇道:「這片莽原之中,充滿了殺機,只怕難找出一片安靜之境……」

  他回目望了那些橫陳的傷軀、屍體一眼,接道:「這地方雖然嘈雜一些,但卻是這片莽原中僅有一塊安全之區。老前輩如若不嫌嘈雜,請在此地為令嬡療治一下傷勢如何?」

  那青衣老人打量了四周的環境一眼,低頭望著懷抱中的綠衣女,歎道:「此皆老父無能,不能保護你的安全,讓你身受此苦。」

  只聽幾聲尖厲的怒喝之聲,遙遙地傳了過來。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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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2:08:1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大戰序幕


  青衣老人臉色大變,雙目中閃動忿怒的火焰,身軀抖動,似是已盡了極大的定力,在克制著心中的忿怒。

  唐璇低聲說道:「老前輩暫請忍耐一下,替令嬡療傷要緊。我們已在這數丈外布下了阻敵人手,強敵一時間決難突破。此刻時光,寸陰如金,就事而論,老前輩也該爭取這片寸光陰,療救令嬡的傷勢。」

  那青衣老人,面色逐漸地緩和下來,點頭應道:「多謝兄台指教。」大步行了丈餘,找一處深草叢中,放下懷中的女兒。

  他冷做孤僻的性格,又一次明顯地流露了出來。在這等險惡的情勢之下,他急步從費公亮和鐵木大師身側而過,但卻連頭也未回過一次,生似未曾看到幾人一般。

  唐璇高聲說道:「老前輩如需什麼藥,請招呼在下一聲。」

  那青衣老人低聲說道:「不用了。」聲音低沉得三四尺外就沒法聽到。

  歐陽統緩步走了過來,低聲說道:「連續有受傷之人趕來,想來那滾龍王屬下之人亦即將找到此地,先生最好不要再親身涉險了。」言詞之間,充滿著關懷之情。

  唐璇微微一笑,道:「多謝幫主關顧,屬下自知珍重。」

  費公亮突然大步走了過來,說道:「幫主可認得那青衣老人麼?」歐陽統搖頭說道:「素昧生平,從未見過。」

  費公亮道:「此人頗似傳言中的南翁姜……」

  只聽一聲尖叫傳了過來,打斷了費公亮未完之言。轉臉望去,只見一個長髮散披的中年婦人,滿身鮮血地跑了過來。

  歐陽統急聲說道:「柏公保,快去接她過來。」

  柏公保應聲而出,疾躍過去,伸手扶住了那滿身鮮血的婦人,奔回到歐陽統的身前。

  歐陽統目光一轉,看她全身傷痕纍纍,多達六七處,縱有靈藥,也是難以救得活了。

  那婦人望了歐陽統一眼,道:「你可是窮家幫的幫主麼?」

  歐陽統道:「在下正是歐陽統。」

  那婦人道:「歐陽幫主……」「主」字剛剛出口,突然一閉雙目,氣絕而逝。

  那隱身在草叢中的青衣老人忽地探出頭來,望了那婦人一眼,重又隱入草叢之中。

  歐陽統滿臉激忿之色,說道:「先生,滾龍王的屬下,當真是殘忍得可以,對待婦人孺子,也下得如此毒手!」

  唐璇道:「有一種奇怪的藥物,只要人一服用,立時將失去人性,殘酷嗜殺,視人命如兒戲——」

  忽聽一聲暴喝道:「站住!」緊接兵刃相擊,傳入耳際。

  唐璇道:「滾龍王屬下已到,幫主、費大俠,快請四面接迎。我已囑咐過八英,如遇高手,難以抵敵之時,立時向後撤退,布成九宮奇陣,合力拒敵。」

  歐陽統道:「先生自重。」飛身一躍,直向那喝叫聲處奔了過去。費公亮緊隨歐陽統身後追了過去。

  唐璇目光一掃柏公保和周大志,道:「你們快把傷者抬到這草叢旁,集中一起。」

  周大志道:「死人的屍體呢?」

  唐璇道:「那就顧及不到了。」

  只聽暴喝連起,四方八面一片「站住」之聲。

  唐璇舉起摺扇一揮,那停在丈餘外的馬車突然疾快地馳了過來,但那駕車的黑衣人仍然靜坐在車上不動。

  但見人影一閃,緊隨歐陽統而去的費公亮突然轉了回來,說道:「先生,滾龍王手下高手已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唐璇點頭接道:「這一戰勢所難免,窮家幫的成敗、存亡,端在這一戰了。」

  費公亮道:「幫主之意,咱們分佈之面太過遼闊,命在下請命先生,可否撤退集中?」

  唐璇笑道:「我已告訴分佈在四周之人,遇上強敵,不可硬拚,他們會自然撤入八卦陣之位。費大俠等只要相機救應,不讓有所傷亡就行。」

  他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這是一場實力相差極為懸殊的險惡之戰。在三個時辰之內,咱們難有援手趕到,但滾龍王的屬下,卻是愈戰愈多。八英勢必不容有所傷亡,傷一人全陣即將失去均衡。不過,有幫主、費大俠和鐵木大師三位高手及時施援,當可保八英無恙。」

  費公亮肅然說道:「先生想必早已有安排,屬下這就覆命幫主。」說話聲中,突然一躍而起,破空而去。

  只見周大志哇哇叫道:「唐爺小心了。」大步直向正南迎去。

  唐璇目光一轉,只見兩個黑衣勁裝大漢,手執兵刃,衝過了八英的封鎖,直奔而來。

  柏公保突然欺上一步,道:「唐爺,形勢險惡,屬下……」

  唐璇突然一揮招扇,接道:「退下去。」

  柏公保微微一怔,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

  只聽周大志大聲喝道:「好小子,接俺老週一拳。」右拳一式「浪撞礁巖」,擊了出去。

  但聞前面一個執刀大漢,悶哼一聲,應手倒了下去。

  周大志怔一怔,道:「好不禁打的小子,老周拳還未到,你已嚇暈過去。」

  刀光一閃,另一個黑衣大漢,趁勢一刀,疾向周大志的便便大腹上面刺去。

  周大志看去雖然很笨,其實輕靈異常,大腹一側,避過刀勢,順手一招「海底撈月」,抓了那黑衣大漢右腕,左拳一揚擊去。

  他拳勢尚未中那大漢前胸,那大漢卻仰面倒了下去。

  周大志一把奪過單刀,回身走了過來,笑對唐璇說道:「唐爺,滾龍王手下個個膿包,受不了俺老週一拳。」

  唐璇淡淡一笑,舉步登車,拱手對那草叢一禮,道:「多謝相助。」周大志聽得微微一怔,仔細向那倒摔在地上的大漢望去,只見兩人雙目緊閉,面色鐵青,不似中拳而死,不禁心中動了懷疑。

  但他天生心地鈍遲,一時之間,仍是想不通原因何在,凝目尋思了良久,突然一拍腦袋,大聲叫道:「我明白了,明白……」大步走到那草叢之中,叫道:「喂!可是你幫助俺老周的麼?」

  草叢中探出那青衣人的腦袋,舉手一揮,道:「走開去。」說完一句話,立時又隱入草叢之中。

  周大志怔了一怔,道:「哼!好大的架子。」

  唐璇低聲叱道:「不要驚擾了人家療傷,快退回來。」

  周大志回顧了柏公保一眼,大步走到唐璇的馬車前面,低聲說道:「那青衣老人武功很好……」

  唐璇搖搖手不讓他再說下去,接道:「不用你多管閒事……」

  突然白影一閃,一道白光劃空飛來,直向唐璇飛擊過去。

  唐璇不會武功,雖然眼看暗器襲來,但卻無法閃避。

  周大志雖然內力深厚,拳勢威猛,但對輕功一道,卻是毫無造詣,眼看那襲來自光逼近唐璇,但卻救援不及。

  正在危亡一發之際,突有一股暗勁湧來,那疾飛而來的白光,吃那暗勁一撞,登時斜斜飛向一側,跌落在草地之上。

  唐璇目光橫掠了落在地上的飛刀一眼,淡然一笑,回顧了鐵木大師一眼,道:「不是老禪師劈空掌力強快,唐璇勢必要傷在飛刀之下不可。」

  鐵木歎道:「這發刀之人的手勁,實是驚人。如若老衲的料斷不錯,發刀之人,當在五丈之外……」

  他微微一頓,又道:「唐先生身繫武林安危,老衲深望先生能保重自己。坐在車上,固然可一目瞭然看到四周變化,但自登高而望,目標太過顯明……」

  唐璇笑道:「多謝老禪師關顧,我這裡致謝了。」拱手一禮,縮身入馬車之中。

  只聽歐陽統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道:「周大志,你負責保護先生的安危,先生如損傷了一毫一髮,你就別再見我。」

  周大志應了一聲,橫身擋在唐璇的車前。

  鐵木大師突然走近馬車,低聲對唐璇道:「先生,滾龍王的屬下分明已迫近四周,而且適才兵刃聲響,已然動手相搏,不知何以此刻突然會沉寂下來?」

  唐璇道:「大風雨來臨之前,總會有一段時間的平靜。滾龍王的屬下不但已迫近四周,而且來人甚多,不乏高手,不出一盞熱茶工夫,定將發動強猛攻勢。」

  說話之間,忽見草叢之中人影閃動,緩步向後退了過去。

  唐璇低聲說道:「大師,滾龍王的屬下已經向前逼了過來。本幫中八英已然向後移動……」

  只聽衣袂飄風之聲,歐陽統、費公亮雙雙躍落唐璇車前。

  歐陽統低聲說道:「先生布成的陣圖,中間有多大地方?」

  唐璇略一沉吟,道:「以屬下這馬車作為中心,方圓不過兩丈。」歐陽統臉色嚴肅地點頭,說道:「由鐵木大師、費大俠全力相助。或可支撐一些時間。」

  費公亮突然朗朗一笑,道:「眼下的費某人已經是窮家幫中所屬之人,幫主有何差遣,但請吩咐,屬下萬死不辭。」

  但見八英緩緩向後移動,同時手中都已亮出了兵刃。

  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哪一位是窮家幫的幫主,請來答話。」

  歐陽統回顧了鐵木大師等一笑,正待開口,費公亮己搶先說道:「什麼人這等放肆,我們幫主是何等身份之人,豈肯聽你支使?你有話過來說吧!」

  過了片刻,那蒼勁的聲音重又傳了過來。道:「老夫顧八奇,乃滾龍王屬下四大侯爵之一。」

  費公亮大聲喝道:「什麼侯爵不侯爵,如若要見我們幫主,就得以江湖規矩,親來求見。」

  只聽一聲冷哼傳了過來,道:「你們已被我們重重圍困,還是這般的不知死活……」聲音微微一頓,接道:「如不是王爺有命,老夫早已下令圍攻了。」

  費公亮道:「有什麼狠毒之處,儘管施出來就是。」

  那聲音沉寂了良久,重又傳了過來,道:「好吧!受命在身,不得不去見他一面,我這立刻就走。」

  歐陽統抬頭望了望唐璇,道:「先生,眼下情勢,咱們已如網中之魚。滾龍王何以不肯下令圍攻,卻派人和咱們談判起來?」

  唐璇笑道:「滾龍王未料到咱們會這等冒險……」

  忽聽鐵木大師說道:「滾龍王遣派之人來了。」

  歐陽統抬頭望去,只見一個身軀壯偉的大漢肩著一根亮銀棍大步行來。

  這時,八英已然各自退人方位,布成了陣圖。

  歐陽統說道:「周大志,去接他過來。」

  周大志應了一聲,挺著大腹迎了上去。

  在那壯偉大漢的身後,隨著一個矮瘦的老叟。

  那大漢行近八英,突然一振手中的亮銀棍,道:「閃開路。」聲音宏亮震耳,橫棍而立,神威凜凜。

  周大志只看得暗暗讚道:「好一條漢子!」加快腳步,迎了上去,低聲對八英說道:「幫主傳諭迎客,你們讓讓路吧!」

  那緩緩移動不息的陣圖,陡然停了下來,陣圖分裂,閃開了一條大路。

  那壯偉大漢環目凝望了周大志一眼,忽然向旁側一閃,讓開去路。

  那矮瘦老叟緩步而行,當先入陣。

  周大志拱手對那壯偉大漢說道:「朋友貴姓?」

  那大漢道:「在下金元霸。」

  周大志道:「人如其名,不同凡響。兄弟叫周大志。」

  金元霸嘩啦嘩啦地一陣大笑,道:「在下久聞窮家幫中鐵衛大名,今日有幸一會……」

  周大志道:「好說,好說。」

  金元霸道:「江湖上傳言,說你鐵衛如卡,難越一步,咱倒是有些不信。待會兒咱們得好好地較量一陣。」

  周大志笑道:「在下自當捨命奉陪。」

  金元霸道:「好!屆時不論拳腳兵刃,任由周兄選擇。」大步向前行去。

  周大志緊隨他身後而進,目光一掠他那粗如鴨蛋的亮銀棍,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能使這等沉重的兵刃,兩臂杏力定非小可,等會動手之時,倒是得小心一些。」

  那當先而行的矮瘦老叟,一直行近歐陽統兩三步處,才停了下來,拱手說道:「在下北成侯顧八奇,奉王爺之命,面見幫主,有事相商。」

  歐陽統臉色肅穆,一派莊嚴,淡然一笑,道:「在下洗耳恭聽。」顧八奇目光轉動,緩緩掃掠了四周之人一眼,道:「你們已被圍困此地,如入網之魚。」

  歐陽統冷冷說道:「這個不勞大駕費心。」

  顧八奇道:「你們四周已經滿佈火藥、乾柴,如若我們放起一把火來,四面圍燒,除非諸位脅生雙翅、飛空而遁之外,決難逃出火劫。」

  歐陽統聽得心頭怦然震動,暗暗地忖道:「果真如此,倒是可怕得很。」但他外形之間,仍然保持著平靜的神色,笑道:「一把火燒光十里莽原,辦法很好啊!」

  顧八奇臉色微變,道:「但敝上卻不願眼看諸位被火燒死,特命在下來見幫主……」

  歐陽統笑道:「這麼說起來,滾龍王倒是位心地仁慈之士了……」顧八奇道:「在下之言,句句出自肺腑,望幫主不可以等閒視之。」歐陽統回顧了唐璇一眼,緩緩把目光投注在顧八奇身上,道:「敬請代覆滾龍王,就說在下心領盛情。」

  顧八奇道:「這般看將起來,歐陽幫主是決心要死守這片土地了。」

  費公亮大聲喝道:「你這人究竟是有完沒有!我們幫主何等身份,豈能陪你說笑!」

  顧八奇兩道銳利的目光緩緩轉動,掃掠了四週一眼,突然縱聲而笑,回顧了金元霸一眼道:「咱們走啦!」

  歐陽統目光凝注在顧八奇背影之上,默然不語。

  唐璇突然低聲說道:「此人已去,滾龍王勢將下令總攻……」

  歐陽統道:「先生,此人來得可疑。」

  唐璇目光一掠那突起的草叢,接道:「咱們一日不退,他那血河大陣就無法布成。滾龍王派人面見幫主,一則想看看咱們的實力如何。

  二則想動以言詞,勸咱們撤離此地。」

  突然一陣尖厲的哨聲,傳了過來。一起群和,頃刻間哨聲大作,四面八方盡都是尖厲破空的哨聲,迴旋空際,繞耳不絕。

  唐璇突然低聲向那車轅前面坐的黑衣人說道:「放開馬韁,讓它們逃生去吧!」

  那黑衣人一語不發,但卻依言解開車轅上的控馬的索繩。

  唐璇大聲說道:「幫主和大師儘管全力援救八英,不用顧及我的安危了。」

  歐陽統轉過臉去道:「先生……」

  只見唐璇一陣拉動,梭形馬車上,突然發出一片軋軋之聲,四塊木板,緩緩向上升了起來,逐漸把唐璇的身子掩去。

  鐵木大師呆了一呆,道:「昔年諸葛孔明發明木牛流馬,成為絕響,先生這護身馬車……」

  只聽一股銳嘯,一排利箭破空飛到。

  鐵木大師疾快地一揮寬大的袍袖,打出一股強猛暗勁。歐陽統右手一揚,打出一陣劈空掌風。費公亮、周大志、柏公保等各揮拳掌,打出內力,疾向那一排箭上撞去。

  只聽唐璇的聲音,由那四面環掩的木板之中傳了出來,道:「幫主和大師,最好能用兵刃。這一戰,非同小可!」

  但見那一排利箭,吃幾人發出的內力一擋,立時如遇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齊齊跌落在地上。

  只聽箭嘯之聲傳了過來,又一排急彎大箭蜂擁而到。

  費公亮首先警覺,高聲說道:「幫主,咱們不能中人誘敵之計,再發內家掌力擊打這些彎箭,當真該動用兵刃了。」伏下身子,避開箭雨。

  這一次群豪果然都不再發掌擊箭,紛紛讓避開去。

  只聽一陣乒乒乓乓亂響,十幾支利箭齊齊射在唐璇的座車之上。

  唐璇那座車四圍的木板堅硬異常,疾箭利鏈也只不過深入半寸左右。

  木板重隔的座車之中傳出了唐璇的聲音,道:「諸位請各取一件順手兵刃,以作對敵之用。」

  語聲甫落,一陣軋軋連響,那木車後面忽然裂開出一個兩尺大小的圓徑,一片木板緩緩而出,木板之上放著各種兵刃:刀、劍、棍、筆,不下十件之多。

  歐陽統心中暗暗忖道:「想不到他這木車之上,還有這般的妙用。十年來,我竟然全無所知……」他心中雖然甚感驚訝,但表面之上卻保持了平靜神情,當先一探,取了一柄長劍,道:二諸位如若忘帶上兵刃,儘管選用。」

  鐵木、費公亮都是未帶兵刃之人,但此刻卻不敢再稍生托大之心,各自選了一件合手的兵刃,握在手中。

  費公亮輕輕歎息一聲,道:「看來,唐先生這座車還有神奇的妙用……」

  車中傳出了唐璇的聲音,道:「神奇決談不上。但我已在車中暗藏一十二種暗器之多,這些暗器之中包括了毒煙、毒火、毒水、箭針、白虎釘等絕毒之物。當然,如非形勢相迫我們非得出手不可,決不擅自出手。」

  只聽一陣尖厲的哨聲劃破了長空,正南方向當先耀現出一片刀光。十幾條大漢,各揮著兵刃疾衝過去。

  森森的寒芒,閃耀在日光中。

  八英排成的八卦陣位,也開始了緩慢的轉動,但那輪轉的圈子卻逐漸向裡面縮小。

  費公亮忽然一拉柏公保,道:「走,咱們南面助戰去。」

  柏公保怔了一怔,道:「承蒙賞識,感激不盡,讓在下也取一件兵刃用用。」探手拿出了兩柄長劍、兩支銀筆。

  費公亮道:「你一人怎麼拿了這多兵刃呢?不覺著拖累人麼?」

  只聽一陣狂喝,挾著兵刃相擊之聲,傳了過去。

  費公亮抬頭看去,只見正南方強敵排成了一座方陣,一面狂喝狂叫,一面疾急地向前衝了過來。

  這些人手臂相挽連接在一起,肉體和兵刃結成了一座堅強而又殘酷的衝擊的陣式。

  八英排成的八卦陣式,確有著精妙異常的變化,兵刃交錯,封閉謹嚴,而且攻拒之間,很自然地緩緩轉動,使人手互相調換。

  但對方那等不顧傷亡的硬衝、猛擊,已然使八英有著應接不暇之感。

  原來滾龍王屬下結成的陣式,使數十人連結在一起,雖有傷亡,但他的屍體被另外之人緊緊扣牢,不會倒摔下去。血肉橫飛,兵刃交錯,構成了一幅殘酷無比的畫面。

  八英的陣式,顯然已受到那硬衝之勢迫得變化不靈,大有被人突破之危。

  費公亮縱身一躍,直掠過去,人還未落實,全力推出一掌。

  一股凌厲的暗勁排湧而出,一阻強敵的硬衝之勢,大刀一揮,橫掃而出。

  那結成的方陣雖然衝勢猛惡,但他們也有缺點,那就是很多活人和重傷死亡之人結連在一起,運用上大不靈活。費公亮一刀掃出,立時響起了兩聲慘叫。兩條大漢,生生吃他一刀橫斬成四段。

  鐵木大師一合雙掌,高宣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急急閉上了雙目,不忍卒睹。

  費公亮大刀揮掄,連傷數人,穩住了陣勢。

  強敵二十餘人結成的方陣,經過數番猛衝之後,人已傷亡過半,衝擊之力大為減弱。

  只聽遙遙傳過來一陣哨聲,那結成方陣的強敵陡然向後退去。

  一陣猛烈的擊殺之後,忽然靜止下來。

  觸目鮮血,遍地殘肢,一片淒涼。

  歐陽統長長歎息一聲,說道:「先生,滾龍王這等慘酷地驅使屬下,這一戰不論成敗,都將造成一場可怕的殺劫……」

  木板掩蔽的馬車中傳出了唐璇的聲音道:「這些人大都服有藥物,不知死亡之可怕,唯一可行之策,就是讓他們及時清醒過來。」

  忽聽清嘯傳來,一團劍氣遙起於十餘丈外,疾炔地電射而來。

  但見人影閃動,草叢之中蜂湧而出。點點黑影,攔住了那團劍氣。

  相距遙遠,深草及人,無法看清楚搏鬥的詳情,但見那滾動的兵刃和迅快轉動的人影,可想到那搏鬥是激烈絕倫。

  歐陽統長長歎息一聲,道:「不知那人是誰,被滾龍王的屬下重重圍了起來。」

  但見白芒飛閃,不時暴升起丈餘高低,那重重包圍他的黑影被迫得紛紛閃動。

  費公亮道:「那人的劍術已進入上乘境界,定然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人物。」

  鐵木道:「阿彌陀佛,但願他能夠破圍而出,衝開滾龍王屬下的圍困。」

  只聽長嘯劃空,那飛閃的白芒突然暴長近丈,破圍而出,疾快地向幾人停身之處奔來。

  點點黑影,緊隨那劍光之後窮追不捨。

  只見那草叢之中突然又湧出一群黑影,攔住了去路。那人又被重重地包圍了起來。但不過一刻工夫,又被他突圍而出。

  費公亮長歎一聲,讚道:「這人不但劍術已人上乘,功力亦極深厚,連經惡戰,仍然能力破重圍。」

  說話之間,草叢中又湧出十幾條大漢,再度把那仗劍人圍了起來。

  歐陽統突然回頭道:「大師,此人武功不凡,如若被滾龍王手下所傷,未免可惜,咱們去接應他一陣,不知大師意下如何?」

  鐵木道:「老衲亦有此意。」

  歐陽統道:「好!咱們走吧!」

  費公亮突然一橫手臂,攔住了歐陽統,道:「幫主身份尊貴,豈可輕易涉險?讓屬下陪同鐵木大師一行如何?」

  只聽鐵木大師說道:「用不著咱們去了,他已然破圍而出了。」

  抬頭看去,只見那執劍人果然三度突破重圍,迫衝過來。

  這時,那人已然相距不遠,清晰可見。只見他一身青衣,右手執劍,左手中抱著一個長髮散垂的白衣女子。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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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2:10:2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八卦陣中


  那白衣女的身上,濺滿了鮮血。

  懷抱中人遮去了他的面目,一時間無人看清楚他的年齡。他奔來之勢,快如離弦流矢,倏忽之間,已到了兩三丈外。

  只聽兩聲厲喝,兩條人影,有如天馬行空,斜迎過來,攔住那執劍人的去路。

  那執劍人搶先出手,長劍疾推,橫裡掃去。

  兩個攔路的黑衣大漢,一個手施大環刀,一個分握兩支鐵筆。

  那執劍人劍勢掃出,兩人的兵刃也同時舉起攻去。刀劍相觸,一聲金鐵大震,但兩支判官筆卻乘隙而入,迫得執劍人向後退了兩步。

  交手一招之間,已然形成熾烈的火拚之勢。那用刀、使筆人的武功,顯然是兩個傑出的高手。

  那執劍人雖然連番衝擊、惡戰,但卻似毫無困乏之感,長劍揮動,攻勢銳利至極,剎那幻成一團劍氣、白光,疾向前面猛衝。

  可惜的是兩個攔路人武功太強,刀、筆交織,幻生出一片光幕,硬把那一團滾滾的劍氣攔住。

  這是一場慘烈絕倫的惡戰,不但雙方攻拒的招數各擅奇妙,就是內力也似在伯仲之間,力鬥數十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歐陽統冷眼旁觀,看得暗暗驚心,忖道:「這兩人在滾龍王手下不知是何身份,武功這般高強……」

  忖思之間,突聽一陣尖厲的哨音傳來,草叢中突然湧出十幾條人影,團團把那執劍人圍了起來。

  鐵木大師長歎一聲道:「以眾凌寡,以多勝少,何況那人的懷抱之中尚抱著個女子,看來咱們是不能不出手了。」

  只見白虹暴漲,劍光突盛,七八尺內盡都是森冷的劍氣。

  一聲慘叫,由那瀰漫的劍氣中傳了出來,一顆人頭疾飛而出。

  凝神看去,只見那施用大環刀的人,已然傷在執劍人的手下。

  但見那執劍人飛起一腳,一具無頭的屍體,帶著噴射的血雨疾飛而起,撞向那圍在四周的黑衣人。

  那圍在四周的黑衣人,不自禁向旁一讓。

  只聽那執劍人一聲怒喝:「擋我者死!」長劍暴灑出朵朵劍花,逼開雙筆,連人帶劍,疾衝而出。

  凌厲的劍風,迅快的行動,使那圍在四周的黑衣人來不及出手攔阻,其實縱然出手,也無法攔得住他那身劍合一的衝擊之勢。

  費公亮不禁喝一聲彩,道:「好劍法!」

  餘音未絕,那疾衝而來的人劍已到了八卦陣式前面。

  歐陽統高聲喝道:「快讓開放他進來。」其實他這聲喝叫,已無必要,八英早分讓開一條缺口。

  那執劍人縱身一躍,衝入了八卦陣中。

  歐陽統一拱手,道:「壯士快請休息片刻……」

  那人緩緩放下手中長劍,然後又慢慢放下懷抱中的白衣女,拱手一禮。歐陽統凝目望去,只見來人不過二十上下,丰神俊朗,劍眉星目,雖經連番惡戰,只不過輕微喘息,心中大為敬佩,微微一笑,道:「閣下的劍術,乃歐陽統生平所見的幾位有數高手之一。」

  那人欠身說道:「看先生衣著氣度,定然是名重武林的歐陽幫主了。」他雖已和歐陽統有過數面之緣——但那時服有迷藥,神志不清,臉上又塗有變容藥物,是以彼此之間都無法記憶起來。

  歐陽統道:「在下正是歐陽統,大駕尊姓?」

  那少年抱拳道:「區區上官琦——」

  忽聽費公亮失聲叫道:「這女娃兒不是那冒充閔老英雄女兒的大郡主麼?」

  上官琦道:「不錯。不過,她現在已經是滾龍王手下的叛徒了歐陽統道:「可是她遇上了凶險,為上官兄所救麼?」

  上官琦長歎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但如若在下不說清楚,只怕要引起諸位的多疑之心……」當下把混入閔府經過,服藥、變容的情勢,刪繁從簡他說了一遍。

  鐵木大師道:「有一位生相似猿之人,不知現在何處?」

  上官琦道:「那是在下的師弟,他名叫袁孝。」

  鐵木大師道:「他的輕功,是老衲生平所見絕佳高手之一。」

  上官琦道:「大師過獎。未學後進,還望諸位老前輩多多指教……」目光轉動,四下打量。

  周大志看不過眼,大聲叫道:「你這人東張西望地瞧什麼?」

  上官琦道:「貴幫中唐先生沒有來麼?」

  歐陽統道:「有何見教,和我說也是一樣。」

  上官琦道:「這位姑娘傷勢甚重,在下久聞唐先生的醫道獨步武林,讓他看看這位姑娘,是否還有救?」

  歐陽統目光一掠那馬車說道:「此時此情之下,只怕不大方便吧!」

  一語甫落,哨聲突起。

  轉頭看去,只見十幾個勁裝大漢直向八卦陣中衝來。

  當先一人,身軀修偉,手執亮銀棍,神威凜凜地大步而來。

  周大志探手由唐璇坐車之下,撿起了一根鐵棍,低聲對歐陽統道:「此人手中兵刃沉重,宵力定甚驚人,俺老周去擋他一陣如何?」

  歐陽統點頭說道:「切不可逞強鬥狠,妨礙到八英陣法變化。」周大志應了一聲,手提鐵棍,迎了上去。

  上官琦望著那雙目緊閉的白衣女,長長歎息一聲,道:「姑娘保重……」左手抱起嬌軀,右手橫舉長劍接道:「咱們要走了。」

  歐陽統吃了一驚,道:「上官兄留步。」

  上官琦回頭說道:「什麼事?」

  歐陽統道:「上官兄的劍術,乃兄弟生平所見有數高手之一。」上官琦道:「幫主所賜教言,在下已洗耳恭聽。傷人虛弱,奄奄一息,在下實難久待。」

  歐陽統道:「大駕的手法、劍法,雖已人不凡之境,但如說要久戰滾龍王屬下的高手,只怕要大感吃力,何況你懷抱之中,還有傷重待斃的女孩子。」

  上官琦道:「在下不忍不盡我最大心力,盡量延續她的生命,等待我那兄弟,讓他們見上最後一面。」

  歐陽統道:「不知她受的什麼傷,可否讓在下瞧瞧,也許在下可能相助一二。」

  上官琦道:「她中了附骨毒針。」

  歐陽統道:「好毒辣的名字,定然是滾龍王下的手了?」

  上官琦道:「不錯。她本可繼續效忠於她的義父,那既能見諒於她的義父,又可免附骨毒針的發作之苦,但她卻甘心忍受那人人不易忍受之苦,不肯求功折罪。」

  歐陽統仔細在那白衣女子身上瞧了一遍,找不出一點傷痕,心氣一餒,說道:「看來是非得請唐先生瞧瞧她的傷勢了。」

  忽聽身旁草叢之中,傳出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什麼傷勢?給我瞧瞧。」

  上官琦轉頭望去,只見那草叢之中探出了一個白髮白髯的腦袋。

  那人貌相威嚴,雖只探出一個腦袋,亦有著一股懾人之威。

  上官琦心知連雪嬌已到油盡將熄之境,自己縱有求醫之心、突圍之勇,但傷重的連雪嬌已經是無能再等待了。

  在這等情勢之下,上官琦一聽那老人喝叫之聲,立時抱起連雪嬌走了過去。

  青衣老人一伸雙臂,接過連雪嬌,重又縮回那草叢之中。

  只聽一連三聲金鐵大震,傳入耳際。

  凝目望去,只見周大志已和那身軀修偉、手橫亮銀棍的金元霸動上了手。兩人都使用渾重的兵刃,而且又都有著極深的曹力,彼此交手相搏,各自掄棍相擊,聲如雷鳴,震耳欲聾。

  金元霸勇不可擋,三招硬拚曹力之後,攻得更是銳利,舉棍掃擊,嘯風盈耳,氣勢猛惡,動人心魄。

  這時,太陽已升中天,光芒普照下,只見一隊隊手橫兵刃之人四面八方地圍攏上來。

  歐陽統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略一估算,搖頭歎道:「武林中有史以來,這大規模的混戰,只怕這要算得第一次了。這一波攻陣強敵,只怕要在百名以上。」

  只聽那木板掩遮的馬車之中,傳出來逍遙秀才唐璇的聲音,道:「強敵人數眾多,必將不計傷亡地連番硬衝。八英排成的陣式雖有妙用,只怕也難擋得這番猛衝之勢,還得憑仗大師和費大俠之力,及時救援……」

  那聲音微微頓了一頓,又道:「無論如何不能讓八英有所傷亡。傷亡一人,全陣即將為之動搖。」

  歐陽統高聲應道:「本座等自會盡全力支援八英,但搏鬥之間,兵刃無目,如說完全不會有所傷亡,只怕未必可能。未雨綢繆,先生最好還是早籌善後之策。」

  唐璇道:「幫主和諸位儘管盡力支援八英,由屬下指揮陣勢的變化……」

  他長長歎一口氣,道:「滾龍王似是已看出了八卦陣式的變化,故而分佈的攻勢隊形正好克制咱們八卦陣圖佈署,生剋之妙,暗含玄機,一著失利,全盤將輸。幸得我早已預料到,但憑八卦循環之理,難以瞞得過滾龍王的雙目,早已在陣中暗藏了甚多變化,除非八英之中有兩個以上的傷亡,使全陣難再生連鎖拒敵之效,滾龍王人手再多,也是無法破陣而入。」

  聲音甫停,立時響起一陣清脆的鐘聲。

  但見八英擺成陣圖,忽然開始向後收縮起來,片刻間,只餘下方圓不及兩丈的空間。

  在這兩丈的空間中,放置了一座馬車和堆積了甚多的死亡屍體。

  但聞叮叮噹噹之聲,混入那緊張的氣氛之中。

  唐璇高聲說道:「幫主快請傳諭出去,凡是咱們窮家幫之中,一律不許冒著破陣之險,擅自出手對敵。」

  歐陽統大聲喝道:「周大志快退回來。」

  周大志硬接了金元霸一棍,道:「幫主正在招喚在下,不知有何吩咐?咱們等一會再比不遲。」

  金元霸道:「很好,很好,我也想和你打個勝敗出來。」

  周大志倒提鐵棍,大步向歐陽統走了過去。

  他一退下,八英立時開始轉動身子,轉動八卦陣,封堵上缺口。金元霸手橫亮銀棍,望著緩緩轉動的八英,希望能找出一個空隙沖人陣中。哪知看了良久,只見那緩緩轉動的陣式,封閉卻嚴謹異常,不見一點空隙。原來八卦陣縮小之後,陣式更覺嚴謹,無懈可擊。

  這時,在八英排成的陣式四周,已經佈滿了蓄勢的強敵,四面八方,重重包圍,一眼望去,不下百人之多。奇怪的是這些人並不立時出手,似是在等著什麼。

  這是大風暴前的一段暫時平靜,一場空前的慘烈相搏行將展開在這廣闊的莽原上。

  歐陽統表面之上雖然保持鎮靜,但見強敵的優勢,心中不覺暗自歎息,忖道:「這一場慘烈的惡戰一旦展開,敵我雙方恐都將造成巨大的損失!」

  只聽周大志高聲說道:「幫主召俺退下,有何吩咐?」

  歐陽統淡然一笑,道:「此時此地,敵眾我寡,咱們不宜和強敵力擠,那人的武功路數和你一樣,也是剛猛路子,力戰下去,必有一人傷亡……」

  說話之間,忽聽蹄聲得得,幾匹健馬飛奔而來。當先一人身著青色長袍,面色一片青黃,除了兩隻眼睛在轉動之外,臉上毫無一點表情。

  但聞那木板掩護的馬車中傳出來唐璇的聲音,道:「滾龍王來了。」

  歐陽統凝神望去,只見那青袍人身後,相隨人手大約有七八個之多,那適才奉命而來的顧八奇也在其中。

  費公亮低聲對歐陽統道:「幫主,這些人可能都是滾龍王手下的首腦人物了,只怕那傳言中的四大侯爵都在其中。」

  歐陽統道:「不錯。他們親身臨敵,查看形勢,分明已下決心和咱們全力一搏了。」

  費公亮的為人雖然豪氣干雲,但眼看敵眾我寡懸殊太大,心中亦不禁生出孤臣孽子之心,黯然一笑,道:「滾龍王親率屬下幾個重要人物臨敵,那是最好不過,如若雙方盡出首要人物,一搏生死,倒可免去一番殺劫……」話至此處微微一頓,回頭對鐵木大師道:「老和尚,在下要向滾龍王屬下首腦挑戰,你可敢出手一試?」

  鐵木大師目光環掃,打量了四週一眼,肅然說道:「老衲行年八十,豈還貪戀生命不成……」他手中本已握著一柄戒刀,伏身又撿了一柄長劍,道:「世人均謂少林不擅用劍,老衲今日破例一試。」大步直向陣外衝去。

  歐陽統急急說道:「老禪師暫請止步。」

  鐵木大師回頭說道:「幫主有何見示?」

  歐陽統道:「敵眾我寡,勢力懸殊,如若咱們硬和對方力拼,實力上先已吃了大虧……」

  費公亮接口說道:「正因彼此之間的實力相差懸殊,屬下才有意挑戰他們的首腦人物。有道是,打蛇打頭,斬鳳斬翅,只要傷了他們幾個首腦人物,亦可收殺一警百之效,由屬下和鐵木大師挑戰滾龍王,不論勝負如何,都可以暫緩強敵的攻勢。」

  歐陽統道:「這個,這個……先容本座和先生商量一下,再作決定。」

  顯然,他已為費公亮之言所動。

  只聽那木板掩遮的馬車之中傳出來唐璇的聲音,道:「這辦法雖是不錯,但究非上上之策。不是我長他人的志氣,二位雖然勇冠三軍,但卻無絕對制勝的把握,何況滾龍王也未必會親身出戰,那就不如留下實力備以支援八英的重要。只要這一座八卦陣不為強敵所破,咱們所有之人都可暫保無恙……」聲音微微一頓,又道:「但諸位如能多和滾龍王拖延一些時刻,倒是對大局極為有利。」

  歐陽統目光緩緩由費公亮和鐵木大師的臉上掃去,道:「先生料敵論事,向無差錯,他既然反對咱們行險挑戰滾龍王,想必另有見地。」

  鐵木大師道:「老衲對唐先生的智謀向極敬服,他說不宜出手,想是不致有錯。」

  只見繞陣奔走的幾匹健馬突然停了下來,那青袍人突然高舉右手,高聲說道:「歐陽統,你要那唐璇出來……」

  歐陽統接道:「有什麼事,和我說也是一樣。」

  滾龍王冷冷說道:「告訴你,你也不知厲害,豈不同對牛彈琴一般?」

  歐陽統怒道:「滾龍王,你這般藐視本座,就不覺太過托大麼?」他乃一幫之主的身份,雖然心中氣忿,但口中卻是無法說出惡言。

  那青袍人正是滾龍王,只見他微微裂口一笑,道:「不是藐視你歐陽幫主,我要告訴唐璇,這八卦陣式的變化玄機,已然盡為我知,而且已有克制之法,要他早些收了此陣,知難而退,免得落下全軍盡沒之局。」

  歐陽統縱聲笑道:「在下可以答覆於你,儘管出手攻陣……」

  滾龍王冷冷接道:「本座明知和你是多費唇舌,果然不錯。」一帶馬韁,轉身而去。

  幾聲尖厲的哨聲緊隨而起,劃破了莽原的沉寂。環圍在四周的強敵,突然震動手中兵刃,準備出手。剎那間刀光閃動,劍芒映日。

  費公亮側目對歐陽統道:「幫主恕罪,屬下仍覺著挑戰滾龍王不失上策。」

  他一生之中甚少受人約束,獨來獨往,自由自在,好惡之心,是非之念,都憑自己喜怒而決,也不待歐陽統答話,立時高聲叫道:「滾龍王,給我站住!」

  滾龍王本已帶馬奔行了數丈距離,聽得費公亮呼叫之言,陡然又帶馬轉過身來,冷冷喝道:「什麼人?」

  費公亮狂笑喝道:「滾龍王,你只會倚多為勝麼?」

  滾龍王冷漠臉色上看不出一點喜怒的表情,但聲音卻充滿著忿怒地答道:「你可敢和本座動手麼?」

  費公亮道:「動手相搏,大不了一個戰死,有何不敢?」

  滾龍王冷冷說道:「你倒是想得很開。」

  費公亮道:「鹿死誰手,尚難預料,且莫咄咄逼人。」

  滾龍王仰天大笑,道:「費公亮,不是本座小覷於你,你決非本座之敵。哈!哈!你如不信,本座就屬下選派一人出手,都足以對付你了。」

  費公亮回顧了歐陽統一眼,抱拳說道:「屬下請戰,但望幫主令下。」

  歐陽統一皺眉頭,道:「勝敗不足論英雄。費兄要小心對敵,不可輕身爭一時榮辱。」

  費公亮道:「屬下遵命。」隨手取過一柄單刀,大步向陣外行去。鐵木大師道:「老衲替費大俠押陣。」左手握刀,右手提劍,緊隨費公亮身後而行。

  歐陽統望著二人背影,長歎一聲,回顧那馬車說道:「先生,事已迫到頭上,不得不放手一戰了。」

  馬車內傳出了唐璇的聲音,道:「屬下極知幫主的心情。但此情此景之下,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歐陽統接道:「費大俠新歸幫中不久,孤做之氣尚未戒除;鐵木大師乃少林高僧。如若本座不親身接應他們,勢將在武林道上留下話柄。」

  唐璇道:「勢已至此,幫主勢非出戰不可了。不過,最好能設法拖延時間,以待援手。」

  歐陽統道:「偏勞先生統率全局。」帶著周大志急急追出了八卦陣。

  這時,費公亮和鐵木大師已然與滾龍王派出迎戰之人對峙而立。

  滾龍王的本身似是無意參與這場搏鬥,負手而立,望著那緩緩轉動的八卦陣式。顯然,他已看出這八卦陣除了依照八卦方位變化之外,似是另外含蘊著一種詭奇的變化,只不過一時之間看不出罷了。

  只聽一個森冷的聲音說道:「兩位是一齊上呢?還是一對一地出手?」

  費公亮冷笑一聲,道:「徒托空言,於事無補。真假存亡,立時可見真章。」

  那森冷的聲音接道:「老夫就先請你相搏三百合。」

  群豪轉目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剛才勸說歐陽幫主的顧八奇。

  費公亮冷笑一聲,道:「當得奉陪。」

  這兩人年紀相若,而且個子也差不多,都屬於矮瘦之型。

  顧八奇望了費公亮一眼,突然揚手一掌。劈了過去。

  費公亮縱身橫讓了四五尺外,喝道:「你亮兵刃來,咱們再動手不遲。」

  顧八奇道:「老夫看用不到吧?」呼地一拳,迅推而出。

  費公亮只覺那撞擊過來的一股暗勁強猛異常,不禁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內力這等深厚,實是不可輕敵。」

  心中電轉之間,人已運集了功力,右手一揮,硬接顧八奇一拳。

  兩人同時感應到心頭一震,不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

  顧八奇似是未料到費公亮竟然能接下了自己的拳勢,而且功力悉敵,毫不見弱,目光凝注在費公亮身上,道:「怎麼樣,可敢再接我幾拳試試?」

  費公亮道:「試試就試試,有何不敢!」

  顧八奇隨手在地上劃了一個圓圈,道:「咱們各自劃地為界,彼此發拳互擊。哪一個先被逼出那圈子,哪一個就算輸了。」

  費公亮手中單刀一轉,劃了一個圓圈,右手微一加力,單刀深入地中半尺,蓄掌前胸。

  顧八奇大喝一聲,兩拳連環擊出。但聞拳風嘯空不絕,這一陣猛擊連續推出了八拳之多。

  費公亮隱隱間似是感覺對方擊來拳勁,似是一拳重過一拳,心中大為震動,忖道:「此人無怪如此狂妄,當真是有一些門道,看來這一戰勝機大小了。」

  忖思之間,忽聽顧八奇冷森地喝道:「怎麼樣,可還敢和我動用兵刃麼?」

  費公亮臉色一變,暗中提聚真氣,緩緩舉起右掌,日光下只見他掌指都變成殷紅之色。

  只聽滾龍王冷冷喝道:「當心他硃砂掌力!」

  顧八奇沉聲應道:「王爺放心。」

  費公亮冷笑一聲道:「你可敢接我一記硃砂掌力?」右掌一揮,猛力劈去。

  顧八奇大聲喝道:「有何不敢!」右掌一揮,果然硬向費公亮硃砂掌、上迎去。

  兩股掌力擊撞在一起,激起一股旋風,吹飄起四周圍觀人的衣袂。

  費公亮陡然向前欺進了一步,右手一揮,又拍出了一掌。

  顧八奇一皺眉頭,又揮掌硬接一擊。

  這次雙方手掌幾乎相接一起,顧八奇立時覺出不對,只感費公亮強猛的掌力之中含蘊一股極強的熱流,直逼過來。

  只聽費公亮大聲喝道:「你可敢再接我一掌?」右手起處,迎胸拍去。

  他只用一隻右掌攻敵,雖然三招連續出手,但變化速度之上,竟是較為緩慢。以顧八奇的功力,自然能有從容應付的時間,但他在費公亮連番言詞相激之下,甚難自找台階,明知對方硃砂掌是一種特殊的外門奇功,而且掌力一擊重過一擊,仍然不自主地又揮手硬接了一掌。

  但覺一股強大的潛力中挾帶著的肌的熱流,直逼過來,再想閃避,已自不及,雙掌己相觸在一起。

  只聽顧八奇冷哼一聲,疾快地向後退了三步。

  滾龍王身子一側,疾衝而上,伸手一指,點中顧八奇右臂的「曲池穴」,低聲喝道:「快些運氣調息。」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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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2:20: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二章 簫聲角音


  費公亮縱聲長笑,道:「滾龍王,你可敢接我一掌試試麼?」滾龍王冷笑一聲,道:「你如若自己想死,那就不妨試試。」費公亮怒道:「在下倒是有些不信。」揚手劈出一掌。

  滾龍王冷哼一聲,右掌輕揮,疾向費公亮鮮血般手掌之上迎去。雙掌相觸,響起了一聲輕微的脆響。

  只聽費公亮悶哼一聲,陡然向後退去,雙肩晃動,身子搖搖欲倒。

  歐陽統一側身子,扶住了費公亮的右肩,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低聲說道:「快把這粒丹丸服下。」

  費公亮臉色鐵青,臉上汗水滾滾而下,張口吞下歐陽統手中丹丸。

  滾龍王冷笑一聲,道:「歐陽統,你可有意和我決一勝負麼?」歐陽統還未來得及答話,鐵木大師已然搶先說道:「老衲想領教幾招。」左手戒刀,右手長劍,交叉而出,平胸推了過來。

  滾龍王突然躍向旁側,右手驕指如風,點向鐵木大師「雲台穴」,左手卻施展大擒拿手法,橫裡向鐵木大師手腕之上扣去。

  鐵木大師被滾龍王這兩招反擊,迫得向後退了兩步,只覺他這出手一擊,剛好封住自己刀劍變化的路子,手中空有兵刃,但卻有著施展不開之感,不禁心頭大震,暗道:「這滾龍王的武功,當真是名不虛傳。」

  歐陽統回顧了周大志一眼,道:「快把費大俠扶人陣中,讓他養息一下。」

  周大志應了一聲,抱起費公亮直向八卦陣中退去。

  就這一瞬工夫,滾龍王已施展開凌厲的攻勢,掌指齊出,迫得鐵木連連後退。

  他手法詭異、迅辣,而且招招搶去先機,先行把鐵木大師刀劍變化封住,使他施展不開。

  歐陽統看情勢愈來愈是不對,鐵木已被迫得無能反擊,再打下去,可能要吃大虧。此刻敵眾我寡,無論如何不能讓己方再有傷亡。

  心念一轉,暗中提聚真氣,準備出手接替鐵木大師。

  這時,滾龍王隨行之人都亮出了兵刃,大有出手之意。

  那列隊在四周的勁裝大漢,也都布成了衝擊的陣形。看樣子,只要滾龍王一聲令下,或是滾龍王激戰得手,對方立即將乘勝追擊。

  忽然間,飄傳來一縷裊裊簫聲,混入了激戰之中。

  滾龍玉聽得那簫聲後,心神陡然一震,指掌的攻勢也隨著為之一緩。

  鐵木借勢反擊,刀劍並出,連攻三招,搶回先機。

  簫聲逐漸高拔,聲音清晰可聞。

  歐陽統回頭望去,只見那吹簫之人,正是上官琦。

  他吹的曲調甚是淒涼,但在那淒傷的曲調之中,卻隱含著一種殺氣,似是一個含恨忍辱的人要起而復仇。

  鐵木刀劍交叉,幻起了一片光影,排山倒海一般直撞過去。

  他手法正大,刀劍一經施開後,威力大盛,滾龍王登時被迫得連連後退。

  要知這等絕代高手相搏,搶制先機最為重要,先發一掌一拳,都可以影響到勝負之分。

  那哀傷的曲調忽然間轉為慷慨激昂,有如一個人拔劍而起。

  一種簫聲,卻給人的感受不同。鐵木大師精神大振,隨著那簫聲,愈戰愈勇;滾龍王的戰志,卻深深地受著那簫聲的影響,掌指攻勢,逐漸減弱。

  歐陽統早已運氣相待,只要鐵木大師一現敗象,立時出手搶救。但事情的發展卻大大地出了歐陽統意料之外。鐵木大師似被那簫聲激發出生命的潛力,不但敗勢漸穩,而且反守為攻。滾龍王剛好相反,激昂的戰志反被簫聲壓制了下去,似是那裊裊簫聲,對他的心理上有著深大的影響。

  忽然間,聽得滾龍王一聲大叫,疾劈兩掌,倒躍而退。

  一個年約二十五六歲英挺藍衫少年,突然一躍而出,手中握著一柄摺扇,迎住了鐵木大師。

  只見滾龍王高舉右手一揮,一個全身黑衣的勁裝大漢,突然探手人懷摸出一隻金色的哨子,放入口中,吹了起來。

  尖銳的哨聲,混入了那裊裊的簫聲之中。

  哨音一起,四面八方環伺的強敵,立時揮動兵刃,排成陣勢,擺出了衝擊陣勢。

  歐陽統低聲對鐵木大師說道:「大師,強敵可能就要開始攻陣。咱們如兩面拒敵,實力上要大打折扣,而且還將妨礙陣勢變化,不如早些退回陣中吧!」

  鐵木大師已和那藍衣人動上了手。

  這看去年事甚輕的藍衣人,手中摺扇的招數卻是老辣無比,招招襲攻,無不是指襲向人身的要害大穴。

  幾合搏擊,不但把鐵木大師的凌厲攻勢擋住,且大有反守為攻之意。

  鐵木大師暗暗地忖道:「滾龍王的屬下,似是個個都是絕頂高手,這年輕人武功竟然這般高強,不知他在滾龍王手下是何等身份。」心念一轉,立時疾攻了兩招,把那少年迫退了兩步,退到歐陽統的身側,應道:「幫主說得不錯,敵眾我寡,咱們不能兩面拒敵。」

  那藍衣人停手不追,只把一雙冷電般的眼神投注在鐵木大師的臉上。

  身後傳過來周大志粗豪的聲音,道:「唐爺請幫主和大師快些退入陣中,合力拒敵。」

  歐陽統一招鐵木大師,匆匆向陣中退去。

  八卦陣微微一停,橫向兩側一分,放過了歐陽統和鐵木大師,這時又開始了疾快的旋轉。

  這時,那環圍在四周的勁裝大漢,已然排成四隊長陣,分由四個方向衝了過來。

  那英挺少年,摺扇一揮,緊追鐵木大師而上,卻被滾龍王出手攔阻。

  那英挺少年道:「王爺常談,眼下在江湖之上,論實力只有窮家幫可以和咱們分庭抗禮。眼下咱們已把窮家幫幾個策劃大局的首腦困在此地,為什麼不肯盡出高手,一舉而殲滅窮家幫幾個首腦……」

  滾龍王道:「唐璇生平不肯作沒有把握的事,因此我對他這番佈置存疑甚深。唉!如若咱們全力攻陣之時,突然遇上了什麼變化,豈不措手不及……」

  他微微一頓,又道:「他布這陣式,雖叫八卦陣,但它變化方位,卻又不全合八卦之理……」目光突然凝注到那馬車之上,接道:「唐璇這人不但機詐百出,叫人無法預測,而且他還擅自築造各種機關,利用那強力機簧的彈震作用,安裝甚多歹毒細小的暗器,實叫人防不勝防。他那馬車之上,可能早已機關重重。設如不信,不妨派人一試。」

  那英挺少年洪濤道:「王爺既如此說,那自然是錯不了。」

  滾龍王道:「因此,咱們全力搶攻,倒不如暫時坐以觀變。『血河大陣』的形態早已布成,縱有強敵來犯,亦可阻擋一陣,何況我已命人收集乾柴,必要時放起一把火,燒光這數十丈方圓的一草一木。」

  洪濤不再言語,默然退到了滾龍王的身後。

  這時,那四隊勁裝大漢,己然和八卦陣勢相觸,四個方向,一齊猛攻。

  八英突然迅快地轉動了陣式,以陣勢變化和側面攻擊的方法,連傷了各隊前面的兩人,才算把陣角穩了下來。

  原來,滾龍王屬下結成的攻陣之隊,極是奇怪,每隊二三十人,長矛大刀,集中前面拒敵,兩側布以刀、劍之類的兵刃相護,長矛大刀,交織成一個槍林,硬向上面衝擊。

  幸得唐璇早已料到了滾龍王可能要驅使屬下結隊硬闖,這打法傷亡甚大,但卻不失一個破壞各種奇奧陣勢變化之法,以優勢的人力和毫不吝惜的傷亡,排成大隊,硬行包圍上來,生生要把奇陣的變化堵死,不論何等奇變,也是無法施展了。但此等攻勢,只能用於正面對敵,憑藉兵刃和強大的人力,結連在一起,硬行向前衝擊,可是八英的側襲變化,使滾龍王這連環方陣攻勢效用全失,幾番硬衝之下,連傷了數十餘人。

  歐陽統、鐵木大師、周大志等都移到了八英身後,準備隨時出手相助。

  裊裊的簫聲忽然高拔,響徹在莽原上。

  凶殘的滾龍王,似是被那簫音擾鬧得心神不定,忽然轉過身子慢步而去,隱失草叢之中。

  那結成方陣的大漢似乎是亦受了強烈的感染,個個人的臉上泛現出一片茫然之色,停手不攻,凝神聽簫。

  馬車中傳出來唐璇的聲音,道:「滾龍王這些屬下大都是被藥物控制著心神,此刻心神不定,分明那控制他們神智的藥物效用忽失。

  如能及時使他們清醒過來,這些人的力量或可收為我用……」

  他這番話,說得聲音甚高,似是有意讓場中的群豪全都聽到。

  只見那環圍在八卦陣外四周的大漢,一個個地垂下手中兵刃,緩緩坐下了身子。

  一人如此,群起效仿。不大工夫,四面八方敵人,全都坐了下去。

  歐陽統急急退到那馬車旁側,說道:「先生可有使這班人恢復神智的辦法麼?」

  唐璇道:「縱有藥物可能使他們神智盡復,但也無法讓他們服用下去。」

  所有攻勢全都停了下來,莽原上恢復了暫時的平靜。只有那裊裊的簫聲,劃破了四周的沉寂。

  突然間,傳過來一陣號角,混人那裊裊的簫聲之中。

  簫聲吹出了無限平和,號角卻帶來一片殺機。

  那些排坐在八卦陣外的勁裝大漢,聽到那淒厲的號角聲之後,有不少緩緩地掙扎起來。

  顯然,上官琦的簫聲使他們喪失了戰志,那淒厲的號角聲卻又激起了他們的拚命之心。

  在兩種聲音衝突之下,那八卦陣外的百名勁裝大漢,神情也隨著變化:忽為簫音感染,垂下了手中兵刃,毫無戰志;忽為那號角所激,現出一片殺機。

  上官琦忽然挺身而起,來回行走不停。

  在這兩種聲音的衝突之下,很多人都在隨著這聲音轉變。簫音、號角聲,也由互爭長短的較量中進入搏擊之局。

  只見上官琦的腳步由輕快漸變重沉,頭上也出現了涔涔的汗水。

  那遙遙傳來的號角之聲也逐漸由緩而急,殺機更濃。

  又過了片刻工夫,上官琦頭頂之上已開始滾下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這時,那些身受簫聲感染、戰志消失的勁裝大漢們,突然又精神大震起來,揮掄兵刃,向陣中猛衝。

  上官琦吹出的簫聲更為低沉,汗水透衣衫而出,行動遲緩,舉步維艱,看樣子已難再支持下去。

  歐陽統和鐵木大師雖都是武林中一時之選的高手,但對這等各藉樂器吹出的聲音相搏之事,大感無法插手,雖有相助之心,卻無相助之能,眼看上官琦人已不支,但卻無法插手相助。

  忖思之間,忽見上官琦身子搖了幾搖,一屁股坐在地上。

  歐陽統突然大邁一步,走到了上官琦的身後,伸出右掌,頂在上官琦的背心之上,暗運內力,逼出一股熱流,直攻上官琦的「命門穴」

  中,口中卻低聲對鐵木大師道:「有勞禪師,協力共度這一段險惡時光,助八英一臂之力。」

  原來那些勁裝大漢,再度開始猛衝之後,勢道較前更力強猛。雖然被八英藉陣勢變化,施展側擊之術連傷數十人,無奈這些人一個個悍不畏死,生似已忘了自己是血肉之軀。八英在強敵連番猛衝之下,已漸呈不支之態。

  鐵木大師應了一聲,左手握刀,右手仗劍,大步而上,守住了正南方位。

  這是強敵衝擊最猛的一處所在。鐵木隨著八英陣勢的轉動,乘隙出手,連傷數人,又把將為強敵沖裂的陣勢穩了下來。

  上官琦那低沉微弱的簫聲,突然又響亮起來。一縷簫音,直拔而起,混入那充滿著殺機的號角聲中。

  這時,歐陽統已經靜下心來,仔細聽去,只覺那高拔的簫聲攪混在號角聲中,常常把那號角聲的音節攪亂。

  只要那音節一亂,那號角吹出的殺機,立時大為減色。但那號角不時吹出尖厲的聲音,掩遮了簫聲。每一遇此,那簫聲就像突然沉沒於大海波濤中,載浮載沉,必須要甚久時光,才能脫穎而出,混入那號角聲中。

  經過一段靜聽之後,歐陽統逐漸感覺到,這號角和簫聲相搏的激烈,實不低於雙方真刀真槍的惡戰;而且用心聽去,直似有過而無不及。

  雙方又相搏了一陣,上官琦似更不支,雖得歐陽統內力相助,亦有些難再支撐下去。

  幸好,那嚎亮的號角聲突然隱失不聞。

  上官琦也及時停下了簫聲,長長吁一口氣,緩緩倒臥下去。

  原來,他早已累得筋疲力盡,雖得歐陽統內力支援,亦不過勉強支持,吹出來的簫聲早已被那號角聲所壓制。但這等各以上乘內功,藉號角、簫聲相搏,不到筋疲力盡,分出勝敗,甚難休止。上官琦用盡了全身的潛力和那號角之聲相搏,直待那號角聲消失之後,上官琦才覺到壓力一減,精神一懈,倒了下去。

  歐陽統自從用心聽那號角和簫聲相搏之後,似是自己也把內力投入那相搏的號角、洞簫聲中,待那簫聲和號角聲停下之後,亦覺著有些睏倦。

  凝目望去,只見上官琦面色慘白,嘴唇鐵青,氣息十分微弱,生似已睡熟過去。

  歐陽統長長歎息一聲,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低聲說:「上官兄,請服下這粒保神丹。」

  上官琦緩緩睜開了一雙失神的眼睛,淡淡一笑,重又閉上了雙目,口齒啟動,欲言又止,好像說幾句話要費了他很大的氣力。

  四周環圍的勁裝大漢攻勢更加猛烈,一陣陣兵刃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忽聽周大志高聲叫道:「幫主,強敵愈來愈多,咱們死守這彈丸之地,豈不是坐以待斃?」

  歐陽統抬頭看去,只見十餘丈外的草叢之中,一群勁裝疾服、手執長槍大刀的壯漢,排隊湧來,不下百人之多,不禁一皺眉頭。但他終究是一幫之主,大將氣度,當下冷哼一聲,道:「咱們窮家幫中的戒規,你可記得麼?」

  周大志呆了一呆,道:「屬下記得。」

  歐陽統不再理他,伸手挾起了上官琦,把手中的丹丸送入上官琦的口中。

  上官琦微啟雙目,點頭一笑,表示謝意。

  只聽一聲悶哼,傳了過來,接著聽得周大志一聲虎吼,道:「小子們,俺老周今天和你們拼了!」

  歐陽統抬頭看去,只見八英中人已有兩個受傷。一個傷勢較輕,撕下一片衣服,裹傷重戰;一個卻傷勢險重,倒地不起,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浸濕。

  八卦陣因兩人受傷,變化似是已受到了甚大影響,大有應接不暇之勢。

  陣外那環伺的勁裝大漢,攻來之勢更加猛惡。八卦陣勢變化雖然奧妙,但也無法受到這等強大的壓力,何況八英中只餘下六個好人,那受傷較輕的人雖可勉強參戰,但兵刃變化終不靈活。

  只聽一聲大叫.八英之中又有一人受傷倒了下去。

  四面八方的強敵,攻來之勢,越發猛惡,刀光翻滾,潮水般衝了上來。

  鐵木大師和周大志雖已全力出戰,但只能暫保一方面的局勢,無法穩住全盤局勢的變化。

  歐陽統忽然歎一口氣,低聲對上官琦道:「閣下請自行運氣調息。」縱身而起,直向前面衝去。

  重重木板掩護下,傳出來唐璇的聲音,道:「快變兩儀四象陣法,讓開一個缺口。」

  這時,八英中五個未傷之人已然疲累不堪,聽得唐璇的喝叫之聲,立時移動陣位。

  只聽唐璇繼續說道:「幫主、大師,快把兩個受傷之人搶救回來。」歐陽統、鐵木大師聽得唐璇之言,立時全力出手。歐陽統疾發兩掌,劈出兩股強凌的掌風,迫退當面之敵;鐵木大師卻橫掄戒刀,掃出兩刀之後,陡然大喝一聲,長劍突然投擲出手。

  只聽劍風如嘯,破空飛出,應聲響起了兩聲慘叫;長劍如矛,直穿兩人。

  軼木大師一劍投擲出手,騰出一臂,探手抱起了一個受傷之人,疾快地向後退去。

  歐陽統卻默運全力,連發掌風,掩護八英陣勢變化。

  他內功深厚,掌力雄渾,全力發掌,非同小可。只聽掌力嘯風之聲不絕於耳,七個相距較近的勁裝大漢,已傷在了他的掌下。

  八英得歐陽統、鐵木、周大志全力出手,一挫敵勢,極快地由八卦陣變化成兩儀四象陣法。

  馬車上傳過來唐璇的聲音,道:「幫主不可全力出手,還望保存實力。如若這班人再力攻一陣之後,仍然無法制勝全局,滾龍王勢將親率高手出戰不可。幫主主持大局,如非必要,切莫全力出手,以養實力……」語聲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幫主快退開一步,讓屬下對付他們。」

  歐陽統暗暗忖道:「你坐在重重木板掩護的馬車之中,如何能夠拒敵?」心中雖然懷疑,但知他向不輕言,話既出口,必有奇策。立時探手抱起八英中另一個受傷之人,向旁側躍開。

  這兩儀四象陣法,雖然在拒敵運用上大為靈活,但卻不似八卦陣那般的嚴謹。歐陽統退到一側後,立時空出了一段空隙。

  兩個人雖然明明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把那空隙封堵住,但卻靜靜地站著不動。

  就這一緩的工夫,那四周環攻的大漢已然乘隙而入,兩個手執闊背大砍刀的大漢結成的排陣疾向裡面衝來。

  右首一個執矛人,探臂一招,直向遙在七八尺外的鐵木大師挑去。

  周大志橫裡一棍,擊了過來,金鐵大鳴,那刺向鐵木大師的長矛,直向一側蕩去。

  左首一支長矛,卻及時而到,封住周大志手中的鐵棍。

  兩把闊背大砍刀交相飛舞,幻化起一片刀光,封住了兩側攻來的兵刃。

  只聽唐璇低聲喝道:「周大志,快些閃開。」

  原來周大志一棍封開刺來長矛後,立時橫身攔在唐璇的車前相護。他生平中最為敬服歐陽統和唐璇兩人,是以聽得唐璇喝叫,不敢不聽,橫向一側退去。

  只聽唐璇那馬車之中,突然冒射出一股香水,雨滴般噴灑而出。

  這噴射出的水勢急勁,廣及數尺方圓,四個衝入陣中的大漢,每人身上都中了甚多。

  四個大漢但覺臉上一涼,香氣直沁心腹,不禁微微一怔,突然齊齊大喝一聲,返身向回奔去。

  四人衝出陣中之後,立時有數十人隨後衝上。這四人回身返奔。

  正和幾人迎撞在一起。

  自相衝撞下,形勢大亂。十幾條長矛,一齊刺到,四個大漢封架不及,一齊傷在那長矛之下。

  鐵木大師眼看他們自相殘殺之情,不禁暗誦佛號。

  馬車突然響起了一陣軋軋之聲,一排毒箭,疾快地射了出來。箭如飛蝗,密集異常,復沖而上的十幾個勁裝大漢,大半中了毒箭,哼也未哼一聲地倒了下去。

  歐陽統目睹唐璇那馬車中暗藏著這樣拒敵利器,不禁暗道一聲:「慚愧,我和他相處了十年之久,竟不知他這乘車上還有這多奇怪的機關。」

  那潮水沖擊而上的大漢,眨眼間傷亡了十五六個,凌厲的攻勢,立時為之頓挫,金哨長鳴聲中,緩緩向後退了三丈左右。

  一陣狂急的風暴暫時消滅退下去,恢復了暫時的平靜。

  歐陽統仰臉看看天色,暗暗地忖道:「三個時辰早已過去,何以還不見關三勝帶人趕來?」一轉念,想到這周圍都被滾龍王的手下重重包圍起來,高手雲集,實力強大,關三勝縱然帶有四十八傑和窮家幫中的其他高手,亦難沖人這重重的圍困之中,通達中心之區。

  心念轉動之下,大步向那馬車走了過去,低聲說道:「先生馬車之中藏了這樣多的暗器,實出在下意料之外。」

  唐璇道:「今日的形勢,敵眾我寡,不論實力或人數,均強過我們甚多。屬下車中所藏暗器,原本是留作防身之用,但眼看今日情勢,只好用作拒抗敵人的攻勢了。」

  歐陽統道:「目下咱們身受滾龍王屬下包圍,關三勝縱然帶領幫中高手趕援而來,只怕也無法衝過滾龍王重重的部署。」

  唐璇道:「幫主顧慮甚是。單憑四十八傑和關三勝之力,決然難以衝破滾龍王的部署。」

  歐陽統道:「這麼說將起來,咱們這番苦守待援之戰,是已無援手可待了?」

  唐璇道:「那也不是。如若關兄率領四十八傑由東向西攻入,少林寺中人由西向東,滾龍王這手下雖眾,也難同時拒擋兩面攻入的援手。」

  歐陽統默然不語,心中暗暗忖道:「他一向料事如神,算無遺策,只怕今番難以如願了。如若滾龍王再發動一番猛攻,八英勢必還要傷亡,鐵木大師、周大志等亦將累得筋疲力盡,那時援手仍不趕至,個個都已無突圍之力,勢非坐以待斃不可了。」

  他心中所想之事,並未說出口來,但唐璇卻似聽到他心中默忖之言一般,輕輕歎息一聲,說道:「如若咱們此刻撤離此地,滾龍王乘機佔下這一片中心之地,不出一個時辰,即可布成『血河大陣』。只要滾龍王大陣布成,所有的高手,在靈活運轉之下,輪番襲敵,而且他們同時可放各種迷魂的藥物迷倒強敵,火攻、箭雨、毒針、奇襲,各種變化。

  得心應手。那時,咱們不但將失去還手之機,而且縱然想找幾個對手硬拚一場,也是難以辦到……」

  他微微一頓,接道:「只要咱們窮家幫實力被殲,少林、武當諸大門派的高手,亦將在這血河大陣中為敵所乘。」

  歐陽統道:「這方圓不過數丈的一片荒草之地,竟然有這等重要麼?」

  唐璇道:「重要得很。武林中正邪消長,今後數百年江湖,都將取決於這數丈方圓的荒草之地的得失。」

  歐陽統怔了一怔,道:「先生既然說得這般重要,那是非得死守這數丈之地不可了?」

  唐璇歎道:「屬下自信料斷不錯。滾龍王擺這座血河大陣,雖然是為了咱們窮家幫,但咱們窮家幫並不是首當其衝的對象……」

  歐陽統道:「這就奇了。既然滾龍王把咱們窮家幫視作勁對之敵,為什麼咱們又不是首當其衝的對象呢?」

  唐璇道:「他要借這血河大陣,先行試殲一部分武林高手,然後再用來對付咱們窮家幫。」

  歐陽統接道:「莽莽荒原,既非必爭之地,又無什麼可爭之物,滾龍王縱有試殲武林高手之心,但那些人未必就會來。」

  唐璇道:「他可以設法引人一些人深入這片莽原……」微微一頓,又道:「適才傷亡之人,幫主已親眼所見,無論師長、兄友,都是滾龍王試陣誘殲的對象……」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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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2:23: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三章 以殺止殺


  甚多死亡之人留下了長矛大刀。

  只聽唐璇高聲說道:「諸位快請退開,留得實力,準備和滾龍王及四大侯爵等決戰。和這班人動手相搏,浪費氣力,未免太可惜了。」

  歐陽統知他胸中早已籌好了對敵之策,立時高聲接道:「諸位暫退人那馬車之後……」當先向後退去。

  鐵木大師、費公亮齊齊向後退去。

  就這一緩的工夫,四面排攻而來的強敵,已潮水一般湧了過來。只聽唐璇高聲吟道:「胸懷韜略做王侯,十里血河哭白骨。老禪師,請恕寒生要一開殺戒了……」

  餘音未落,強敵已蜂湧衝到。

  只聽那木車之中,傳出來一陣銅鑼之聲,木車周圍餘下的五英,突然一齊伏臥地上。

  只聽一陣軋軋之聲,木車突然開始了緩慢的轉動,一縷縷細如牛毛的寒芒,由那木車中激射而出。

  但聞噗通噗通之聲不絕於耳,四面八方衝過來的勁裝大漢排山般向後倒去。

  倏忽之間,那衝上來的勁裝大漢,已然傷亡過半,攻勢頓然受挫。

  那旋轉的木車突然停了下來,激射而出的縷縷白芒也突然停了下來。

  歐陽統目光環掃了一周,估計中毒傷亡之人不下七八十個,不禁長歎一聲,道:「在下出道江湖十年,身經百戰,從未有過今日這慘重的傷亡!」

  木車中傳出來唐璇的聲音,道:「滾龍王原準備先以藥物控制的二三流高手全力猛攻,待諸位精疲力盡之時,再出一流高手,合力群攻,一舉盡殲咱們眼下之人……」

  他微微一頓,長笑說道:「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萬沒想到,我唐璇設計出這一輛滿藏絕毒的萬能車,使他的如意算盤盡皆落空……」

  突然金哨刺耳,一隊黑衣人,疾奔而來。

  歐陽統凝目望去,估計那黑衣人大約有三十餘個。

  這些黑衣人的手中,除了右手的兵器之外.左手拿著一個兩尺見方的盾牌。

  費公亮冷笑一聲,道:「他們準備得倒是齊全得很。」伏下身去,把那些勁裝大漢留下的長矛一一地撿了起來,放在身側。

  鐵木大師心中一動,說道:「這兵刃件件都可克敵,留下未免太可惜了。」當下伏身撿收。

  歐陽統、上官琦、周大志一齊動手,片刻之間,把那些勁裝大漢們遺留的兵刃,盡皆撿了起來,存積在木車周圍。

  這時,窮家幫的八卦陣因八英傷了三人,改為兩儀四象法拒敵。

  使防守的範圍收縮了甚多,而以唐璇的馬車為中心.群豪撿來的長矛大刀,排積於馬車四面。

  費公亮望著那棄散滿地的屍體,忍不住黯然一歎,道:「江湖上盛傳唐璇之能,在下還有些不信,今日一見,果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橫臥荒原的屍體,哪一個生前不是耗費了十數年以上的時光,受盡了千辛萬苦,練成了一身本領,雖然成就不同,但總有開弓之力,揮刀之能。不論武功何等高強之人,想要在片刻工夫內殺敵如是,實非易事。唉!唐璇以手無縛雞之能的書生,能憑仗一輛車的機關變化,片刻間使強敵傷亡近百,寧不使我等習武之人五體投地?」

  鐵木大師接道:「阿彌陀佛,但願滾龍王稍發善心,不再驅逐屬下送命……」

  歐陽統突然抓起了一支長矛笑道:「大師悲天憫人,但可惜滾龍王天性嗜殺,就眼下情勢而論,咱們只有以殺止殺。」右腕一揮,手中長矛脫手飛出,直向那緩緩圍上的黑衣人刺去。

  當先一個黑衣人,眼看長矛飛來,竟不讓避,手中盾牌一揮,硬向那長矛之上迎去。那盾牌不知是何物作成,堅牢異常,以歐陽統的腕力和那長矛的尖銳,竟然未能把那盾牌洞穿。但那黑衣人,卻被歐陽統長矛擲出的撞擊之力,震得連連向後倒退。

  上官琦突然回過頭對歐陽統道:「歐陽幫主,這些黑衣人都是滾龍王手下的黑衣衛隊,如能生擒他們一個兩個,當可獲知滾龍王不少隱秘之事。」

  鐵木大師道:「滾龍王的屬下個個服過藥物,如何能夠查得出來?」

  上官琦道:「黑衣衛隊中人個個要衛守王府,必須要保持些清醒之氣,縱然服藥,也不會大多。」

  費公亮道:「這話不錯。咱們倒是真得生擒他一兩個活人回來,問些口供,也好增加幾分知彼之情。」

  上官琦道:「待在下去生擒他一人回來。」反手把長劍還入鞘中,隨手撿起一根長矛,直向外衝去。

  費公亮回顧了歐陽統一眼,道:「此人雖然身懷上乘武功,但獨力總有甚多不便,讓屬下去助他一臂之力。」

  歐陽統道:「兩位要小心了。」

  費公亮隨手拿起一把大砍刀,緊隨在上官琦的身後向前行去。

  那些手執盾牌的黑衣人,眼看兩人緩步迎來,立時停下了腳步。

  只聽一陣細樂,傳了過來。在這劍拔弩張、殺機重重的當兒,突然傳過絃管合奏出的細樂,登時使人心神一鬆。

  抬頭看去,只見一頂銀白的小轎,緩緩行來,四個佩劍的婢女,分護前後。一隊絃管樂手,緊隨在那白轎之後。

  手執盾牌的黑衣人,突然向旁側閃開,讓開一條去路。那頂銀白小轎,穿過了黑衣衛隊,直向前面逼來。

  上官琦一揮手中長矛,厲聲說道:「快停下來!」

  四個佩劍相護的婢女,刷的一聲,齊齊抽出長劍。

  上官琦回顧了歐陽統一眼,道:「怎麼辦?」四婢拔劍護轎,向前硬闖,已然到上官琦長矛所及距離之內,如不出手,只得向後撤退了。

  但見護轎四婢一個個容色俊秀,手中寶劍也似較常人用的短了甚多,一副嬌弱不勝的樣子,怕一矛刺出,傷了她們,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費公亮冷笑一聲,喝道:「滾龍王詭計多端,別要受他騙了。」長矛一伸,一招「撥雲見日」,直向右側一婢刺了過去。

  那美婢右手寶劍一揮,斜斜向那長矛上面推去。

  費公亮暗暗忖道:「你這不是自找苦頭麼?我這長矛重量力道均極強猛,豈是你的寶劍能夠封架得開?」

  忖思之間,寶劍已和長矛相觸在一起。

  事情竟然大出了費公亮意料之外,只覺手中長矛一與對方寶劍相觸時,立時有一股巧勁,把自己長矛滑在一側,不禁吃了一驚。

  上官琦長劍一揮,高聲喝道:「快請站住,再往前衝,可別怪在下無禮了。」

  原來那右側一婢封開費公亮手中長矛之後,突然又向前猛衝了四五步。上官琦距敵較近,手中長矛已嫌過長。

  銀白小轎,陡然地停了下來,和群豪相距只不過數步之差。

  兩個抬轎的壯婦放下了銀轎之後,立時向後退去,並肩站在那小轎後面。

  這幾個大膽的姑娘;似是根本未把歐陽統等絕頂高手放在眼中,我行我素,既無束縛之感,也無戒備之心。

  只見守護轎前的兩個青衣婢女齊齊伸出手去,打開轎簾。

  一個全身黑衣、垂有面紗的婦人,緩步走了出來。她空著雙手未帶兵刃,而且長裙拖地,掩去雙足,除了可見她纖巧、嫩白的雙手之外,全身上下,都裹在一團黑緞之中。

  歐陽統凝神看去,只見她神態從容無比,生似所有的人都不敢碰她一下。

  上官琦年少氣盛,看那黑衣女人緩緩向前行來,心頭大為震怒,長劍猛力向前一推,寒芒緊掠她身側而過,道:「站住!」

  黑衣女人好像是為上官琦劍光所迫,停下了身軀,冷冷他說道:「這四周無數的屍體,可都是你們殺害的麼?」

  上官琦道:「是又怎麼樣?」

  黑衣女冷峻地答道:「殺人償命……」縱聲一陣咯咯大笑答道:「滾龍王夠狠毒了,但他也沒有一次殺死過這麼多人!」

  上官琦道:「戰陣之上,難免傷亡。滾龍王如真有慈善之心,就不該逐使這樣服過藥物之人前來送死……」

  黑衣女截斷了上官琦未完之言,道:「你們能一口氣殺了這樣多的人,那是足夠殘忍了。」舉步而行,直向前面衝來。

  上官琦大聲喝道:「快些站住!」他不願傷害一個女流之輩,眼下她向前衝來,手中的寶劍,就是無法推出,只好一面橫劍阻路,一面大聲喝叫。

  但那黑衣女人恍如未聞一般,仍然緩步而行。

  上官琦已被她逼近的身子迫得一連向後退了數步,心中大為震怒,右手忽然一推,寒芒閃動,直向前胸刺去。

  那黑衣婦人自從下轎之後,步履行動之間,一直是從從容容,文文雅雅,一副嬌弱不勝的樣子。上官琦一劍之後,心中又大為懊悔,心想這一劍萬一傷到了她,那可是一件大為不該之事。心中正忖思間,突覺手腕之上一麻,幾個滑嫩的手指,已然扣上了握劍右腕。

  上官琦萬沒想到這黑衣女人的手法,竟然是如此的奇快,不禁吃了一驚,一面暗中運氣,準備突然奪劍;一面鬆開了手中長矛,準備施展左手攻敵。

  只覺手腕之上緊扣的五指愈來愈緊,行血反向內腑攻去,五指麻軟,難再握劍。

  黑衣女人冷笑一聲,道:「再不放開你手中長劍,當心脈穴要受重傷。」左手一伸,奪過長劍。

  上官琦忽然大喝一聲,左手一招「起鳳騰蛟」猛向她前胸迫去。

  那黑衣女人,也似未曾料到上官琦右腕穴道被扣之下,仍有著這等強猛之力,幾乎吃上官琦拳勢擊中,疾側嬌軀,斜上半步,堪堪讓過一拳。

  上官琦一擊未中,突覺脈穴處一緊,全身的力道頓失。

  原來那黑衣女人看他發出拳勢猛烈,右手疾加勁力,扣緊了上官琦的脈穴。

  費公亮大喝一聲,長矛一搖,挽起了一個斗大的槍花,挑向黑衣女人的前心。

  斜地裡撞出來兩個舉劍小婢,雙劍齊舉,疾向那長矛之上削去。

  費公亮已吃過了一次苦頭,被人舉劍一撥,滑開了長矛,這次哪裡還敢大意,暗運內勁,貫注矛尖,長矛上壓力大加,心想這一擊,雖然未必能把二女傷在長矛之下,但至低限度,可以把二女手中的雙劍震飛。

  哪知事情又大出了費公亮的意料之外,滿注內力的長矛,一和兩支長劍相觸,突然又向一側滑了過去。

  二女的劍上,似是有著一種極巧的內勁,費公亮手中長矛一和兩劍相觸,突然感覺矛上內力沒法用出,輕輕巧巧地被人滑了開去。

  兩女滑開了費公亮手中長矛,立時直欺而上,雙劍齊揮,分襲前胸和雙腿。

  這時,二女已然欺近了費公亮的身側。費公亮手中的長矛過長,施用已然大為不便,只好一仰身向後退了四步。

  二女如影隨形,跟蹤而上。

  鐵木大師高喧一聲佛號,大刀一揮,橫裡斬了過去。

  二女眼看斬來的刀勢虎虎生風,不敢舉劍封架,一齊向後退去。

  費公亮借勢緩過一口氣來,長矛搖揮,灑出一片寒芒,疾向二女攻出。他已知二女武功高強,非同小可,長矛之下,再不留情,全力施為,一味搶攻。

  費公亮手中長矛施開,威力逐漸強大起來,只見一片矛光閃閃,兩個婢女被阻擋在丈餘之外,難越雷池一步。

  這時,那手執盾牌的黑衣人卻是越聚越多,不下六七十人。

  但五英卻也借這一段時光,運氣調息,傷者也藉機會包紮一下傷勢。

  這暫短一刻的時光,對久戰力疲、一直未能獲得休息的五英,實有著莫大的稗益。五人經過一段時間調息之後,取出懷中的牛肉、麥餅,食用一些,立時精神大振。

  歐陽統卻悄悄無息地移動著身軀,向上官琦逼近過去。

  他一直留心著上官琦和那黑衣女人的動手情形,眼看上官琦穴道受制,己無抗拒之能,必須相救不可,立時暗中運集功力,緩緩移了過去。

  那黑衣女人制服了上官琦後,亦不再向前欺進,借他護身,四下張望,似在找尋什麼人一般。

  歐陽統緩緩揚起了掌勢,暗中罩準那黑衣女人身上幾處要穴,說道:「夫人!快請放手。」

  黑衣女人似是根本未聽到歐陽統的話一般,連頭也沒有轉動過一下。

  歐陽統道:「咱們相距不過兩三尺遠,我己運集了功力指罩在你全身各處大穴之上,發如迅雷,你雖武功高強,也是難以讓避得開。」

  那黑衣婦人緩緩轉動著臉上重厚的面紗,緩緩舉起手來,手指舉近前胸之前,突然一指向歐陽統點了過去。

  一縷疾勁的指風,直擊過去,勢道凌厲異常。

  歐陽統萬沒料到她會突施辣手,而且一指點來,竟然這般凌厲,形勢所迫,不得不揮掌封去。

  兩人過手一招,歐陽統暗運功力,準備猝然施襲的準備,也因封架敵人這一指,盡棄前功。

  那黑衣婦人點出一指後,突然說道:「當今的世上,我還只道只有一個滾龍王生具殘忍的性格,想不到舉世滔滔,盡都是這一等人。好吧……你們自己去殘殺吧!」放下了上官琦的右腕,緩緩轉身行去。

  那四個正和費公亮、鐵木大師等動手相搏之人,眼看那黑衣婦人停下了手,立時各自一收長劍,齊齊向後退去。

  重重木板掩遮的馬車中,傳出來唐璇的聲音,道:「夫人止步。」那黑衣婦人微微一怔之下,但卻依言停下了腳步。

  只聽唐璇高聲說道:「我等被圍於此,立足全命之地,方圓不過數丈。滾龍王令出如山,大軍潮湧而上,除非我等甘心束手就戮,非得殺人不可。」

  那黑衣婦人慢慢地回過臉來說道:「這話倒也不錯。唉!可是這四周屍體如山,不下二百具,而且大部身體紫腫,不似兵刃所傷!」

  唐璇道:「那是淬毒的銀針。」

  忽聽一個女子聲音高聲叫道:「母后!」一個白衣少女,疾快地奔了出來。

  上官琦目光一轉,見奔出之人正是奄奄一息的連雪嬌。

  想不到那青衣人當真有著手回春之能,不大工夫,竟能使她重傷痊癒。

  那黑衣婦人頭未轉動,但憑聽覺辨識,似是已聽出了連雪嬌的聲音,道:「你可是雪嬌麼?」

  連雪嬌己奔近到那黑衣婦人身前,說道:「正是兒臣,母后萬安。」盈盈拜了下去。

  那黑衣婦人緩緩伸出手來,扶起了連雪嬌,道:「聽說你已經背叛了你的義父,可有此事麼?」

  連雪嬌道:「義父在兒臣身上下了附骨毒針。」

  黑衣婦人忽然長長歎息一聲,道:「看橫屍遍野,血流成渠,真叫我難明白武林中的是非恩怨,何正何邪?」

  鐵木大師合掌說道:「阿彌陀佛。頑惡難度,老衲等也只有以殺止殺了。」

  黑衣女人異常柔和地低聲對連雪嬌道:「孩子,你可以跟我回家麼?」

  連雪嬌猶豫了一陣,道:「兒臣不願再回去了。」

  黑衣女人放開了連雪嬌,道:「人各有志,我也不再勉強你了……」

  她黯然歎息一聲,道:「看這遍地死屍,我也不願再勸止你義父了。唉!他為人誠然不好,雙手血腥,造成無數的殺孽,但這些人能一口氣殺了這樣多的人,也都不是好人了。」

  連雪嬌道:「這班人都是當今江湖上名重一時的大俠,個個正人君子,殺了這樣多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目光一掃那手執盾牌、包圍在四周的黑衣人,道:「母后請看,你只要一離此地,那些手執盾牌的黑衣人立時將分四面八方地衝了上來。這些人為了自保,自然是非要出手不可了。」

  黑衣女人沉吟了良久,道:「這話也是不錯。」

  連雪嬌道:「當今之世,只有你一人可以勸阻義父的胡作非為,也只有母后之言,他才不敢不聽。如若母后能夠勸請義父撤下人手,這一場殺劫當可兔去了。」

  正說話之中,忽聽蹄聲得得,幾騎健馬直衝而來。當先一人,面色冷漠得毫無表情,正是滾龍王。在他身後,緊隨著一個黑髯垂胸,年約五旬的黑衣大漢。

  連雪嬌一見滾龍王,心裡不自覺地就泛起一股寒氣,低聲對那黑衣女人道:「母后萬安,兒臣要告退了。」急步向後退去。

  滾龍王兩道冷峻的目光,怔怔地盯注在連雪嬌的身上,那毫無表情的肌肉,也緩緩抽動了兩下,高聲說道:「唐璇,你看看什麼人來了?」

  只聽唐璇高聲說道:「三師叔別來無恙?小侄唐璇這廂有禮了。」那黑衣人冷冷說道:「你怎麼不現身出來見我呢?」

  唐璇道:「小侄不會武功一事,三師叔想是知道的了。我如站在這掩身的車外,單是我那師兄就未必會放過我了。」

  那黑衣人似是被唐璇幾句反問之言激起了怒火,道:「見了尊長,仍不見下車迎接,那是目無師倫……」

  唐璇道:「師叔言重了,叫小侄如何敢當?」

  那黑衣人怒吼道:「你既無禮,那就不能怪我無情!」探手入懷,摸出一粒紅色的彈子,抖手向唐璇的木車上面擊去。

  歐陽統本待出手阻止,但因聽得唐璇口稱師叔,不禁心中猶豫起來,眼看那紅色的彈丸,挾著銳嘯之風,飛了過去,也未出手阻擋。

  只聽砰的一聲,那紅色的彈丸突然爆炸開來,化成一團紅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

  這火焰頑強無比,燃燒範圍擴展得十分迅快,片刻之間,那紅色的火焰已擴展成數尺方圓。

  歐陽統吃了一驚,暗道:「這暗器如此霸道,如若擊中人身,豈不也要熊熊不息地燃燒起來,怎生想個法兒克制住它才好……」

  忖思之間,那黑衣人又從懷中摸出一粒紅色的彈丸扣在手中。

  歐陽統眼看唐璇存身的木車之上,火光熊熊而燃,半個車面盡力火焰籠罩,如若再被他擊上一粒,那還得了!隨手抓過來一柄長矛,潛運內力,大喝一聲,欺身而上,矛光閃閃地直向那黑衣人當心挑去。

  他動作奇快,那黑衣人手扣彈丸尚未打出,歐陽統的長矛已到。

  只聽滾龍王冷哼一聲,右手橫裡一抄,巧快絕倫地抓住了歐陽統刺出的長矛。

  這一招驚險萬狀,震動全場,歐陽統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滾龍王腕勢一挫,喝道:「撒手!」

  歐陽統道:「未必見得。」潛運內力,一穩長矛。

  滾龍王一帶未動,突然向前一送,人也隨勢而進,踢出一腿。

  這一拉一推之力,無不各盡猛力。歐陽統被他一推,長矛夫勢,身子向後一挫,不由得退了兩步。說時遲,那時快,雙足還未站穩,滾龍王的右腳已到。

  匆忙之間,歐陽統左掌一揮,斜斜切了下去。

  滾龍王急將右腳一收,左腳緊隨踢出,此名為鴛鴦連環腿,倏忽之間,已連續踢出五腿,直迫得歐陽統連退三步。

  這當兒,五英早已取下隨身攜帶的水壺,向那火焰瀰漫的木車上面澆去。

  哪知水到火熄,水去重燃,只要尚有餘一點火星,那火勢就一直無法熄去。

  費公亮隨手抄起一把大砍刀,疾衝而上,一招「橫斷雲山」,疾向那黑衣人攔腰斬去。

  只聽一聲冷笑,黑衣人身後突然迅速地閃出一個身著藍衣的英挺少年,左手摺扇一點大砍刀,右手一揚,突然由袖口之中,飛出一道寒芒,矯若游龍,盤旋而出,疾向費公亮飛擊過去。

  費公亮吃那飛繞的寒芒,迫得疾快向後躍退,避開一擊。那藍衣英挺少年,右腕一挫,飛繞的寒芒,突然又縮退入袖口之中。

  這一伸一縮,變化萬端,當真如出雲神龍,無可捉摸。

  忽聽上官琦長嘯一聲,右臂高高舉起了長劍。

  這等不在天下武功之中的招式,只看得場中群豪個個茫然不解,只有滾龍王似是受到一陣強烈的震動,踢出腿勢一緩。

  歐陽統借勢搶得先機,反擊一掌,踢出一腳,又把滾龍王迫得向後退了兩步。

  兩個人各用右手抓住長矛一端,只用左手雙腿踢打。手腳擊踢之聲,遍及對方全身各大要穴,凶險之處,驚心動魄。

  滾龍王閃動的目光,一直不停在上官琦身上打轉,分心旁顧,連失機先,反被歐陽統佔了優勢。

  那藍衣英挺少年,迫退了費公亮後,立時追蹤而上,摺扇一張,斜斜劃去。

  費公亮反揮大刀,一招「迎風斷草」,反向藍衣人臂上削去。

  只見上官琦左腿緩緩抬起,形如展翼蒼鷹,準備要破空飛去。

  那藍衣英挺少年突然一合摺扇,疾快向後退去,口中卻冷漠地喝道:「費公亮留心我飛龍匕首。」左手一揚,那縮入袖中的寒芒,突然又疾飛而出,倏急而至。

  費公亮只覺那盤旋飛來寒光,有如長虹經天,匹練舞空,丈餘方圓之內,都被籠罩在那寒芒之下,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忽然一道劍光,直衝而來,噹的一聲金鐵交鳴,震飛了那盤旋的寒芒,白光一道,迅如電射,飛向那黑衣人。

  滾龍王大喝一聲,迎空拍出一掌,擊向那飛射而來的劍氣,凌厲的掌風,劃空生嘯。

  歐陽統抵隙攻來一拳,滾龍王封架不及,只好鬆開長矛,倒躍而退。

  那黑衣人目注射來飛芒,不避不閃,雙掌合什當胸,肅然而立。

  那飛來劍氣吃滾龍王強猛的掌力一擋,去勢頓然一緩。

  黑衣人陡然吐氣出聲,呀的一聲大叫,雙掌齊齊推出,擊向那飛來劍氣之上。

  白光頓散,現出了上官琦的身形,有如斷線風箏一般,懸空連翻了幾個觔斗,向後摔去。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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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0-28 22:25: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四章 自殺火攻


  連雪嬌頓足飛起,捷如海燕掠波,起落之間,已把上官琦接入懷中。

  歐陽統大喝一聲,全力擲出長矛,疾向那黑衣人飛擊過去。

  那黑衣人雙掌推出的一擊,似是用盡了全身氣力,閃避之勢略慢,長矛掠身而過,劃破了一片左臂衣袖。

  矛飛三丈外,餘力不衰,慘叫聲中,洞穿了一個手執盾牌的勁裝大漢。

  但聽鐵木大師高宣佛號,兩支長矛並列疾射而出,射向那黑衣人。

  歐陽統投擲手中長矛後,隨手一抓,撿起了一柄大砍刀,大喝一聲,疾衝而上。

  滾龍王低嘯一聲,揮手接著一支長矛,那黑衣人也把另一支長矛接住。

  就這一瞬工夫,歐陽統已衝了上來,手中大刀,橫斬直劈,虎虎生風。

  滾龍王接過長矛,怒聲喝道:「歐陽統,你可敢和我放手單打,決一死戰?」

  以歐陽統在江湖上身份,如何能受得住滾龍王這等挑戰之激?當下冷笑一聲,正待答話,突然一聲清厲的長嘯之聲,傳了過來。

  這時,五英已各自脫下上衣,用水濕了,然後用水衣撲息馬車上的火勢。

  那清嘯之聲,似是甚近,而且正對滾龍王的背後,不禁回頭望去。

  歐陽統借勢欺進,一刀斬去。

  忽聽柔音細細地喝道:「住手!」

  歐陽統頭也未回,但已似從那聲音中聽出來是誰,收刀而退。

  滾龍王高舉右掌,劃了一個圓圈,向前一揮,那手執盾牌的大漢,立時向前移動過來。

  顯然,那起自身後的清厲嘯聲,大大地影響了滾龍王的戰志。

  那緩步逼上的黑衣人,都已舉起了手中的盾牌,結成了一道銅牆鐵壁。

  只聽唐璇的聲音傳了出來,道:「咱們援手已到,諸位只要能防守一頓飯工夫的時光,就行了。」

  只聽一人長嘯而來,倏忽之間,已到了手執盾牌大漢的身後。

  但聞啊呀一聲大叫,7個手執盾牌的黑衣人,競被來人生生地抓了起來,投擲出去。

  歐陽統凝目望去,只見來人兩臂揮分,勇不可擋,正是那追隨上官琦身側,三分像人、七分像猴的袁孝。

  但見他長臂翻飛,隨手又抓起一個黑衣大漢,雙臂一振,呀然一聲大叫,一個黑衣人被他當作兵刃一般,投擲向滾龍王。

  滾龍王咬牙出聲,冷然說道:「這人天生臂力過人,拳掌路數怪異,借眼下之機,先把他除了最好。不論什麼手段,一律重賞得手之人。」說話間,左手一旋,接住了一個黑衣大漢。

  袁孝勇不可擋,長臂掃揮之處,必有人被他的拳掌所傷。

  他身法轉動迅快,世所罕見,那些攔路的黑衣人雖然全力出手攔阻放他,仍然無法擋得住他的去路。只見他閃穿在刀光劍影之中,動作迅速絕倫,片刻之間,已被他連拋帶傷了十餘人。

  但滾龍王諭令森嚴,黑衣人雖然連連有人受傷,但仍然重重疊疊地圍了過來。

  袁孝看著刀光劍影愈來愈密,心中大為焦急,暗暗地忖道:「如若這等沖打下去,不知幾時才能衝得過去。」當下長嘯一聲,拔身而起,一躍兩丈多高,凌空翻身,打了兩個跟頭,橫越那重重攔路的黑衣人而過。

  滾龍王的目光一直投注在袁孝的身上。歐陽統、鐵木大師等名重一時的高人,他並未放在心上,但對袁孝和上官琦卻似有些畏懼之心,恨不得早把兩人殺死。眼看袁孝由自己頭頂之上翻過,立時揚手劈出一掌。

  一股強厲的暗勁,應手疾湧而出,猛向袁孝撞擊過去。

  袁孝看去猴頭猴腦,其實靈活得很,身懸空中,仍能兼顧到八面四方,目睹滾龍王揚掌劈來,立時揮掌下擊。

  兩股強力一撞,人卻借勢再起,落入窮家幫的陣式之中。

  嗖嗖嗖幾支長箭劃空而過,射向袁孝,但袁孝已借滾龍王掌勢反彈之力,去勢速快,長箭射到時,他人已落入陣中。

  袁孝腳落實地,金睛閃動,望了兩人一眼,立時疾向上官琦奔了過去。

  這時,上官琦已被連雪嬌平放在一叢荒草之中,運氣在他身上推拿。

  袁孝蹲下身子,急急間道:「連姑娘,我大哥傷得……很重,很重麼……」

  他口齒本就不大清楚,在情急之下,更是語音不清,叫人難以聽懂。

  連雪嬌聽聲判意地答道:「不要緊,休息一會就好了。他連和高手相搏,硬拚掌力,內腑中氣血受了震動。」

  袁孝說話口齒雖然不清,但別人說的話,他卻全能聽懂,一面點頭,一面伸手向上官琦前胸推去。

  連雪嬌情急救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也顧不得男女之嫌,接住上官琦,在他身上開始推拿起來。眼看袁孝到來,上官琦已可交他照應,當時緩緩站了起來,向後退去。

  袁孝抬頭望了連雪嬌一眼,道:「連姑娘,你等一等。」

  連雪嬌微微一愕,停下了腳步不動。袁孝又低下頭去在上官琦前胸推拿起來。

  這時,那環繞在四周的黑衣人突然開始向後退去。這班人來得像潮水一般,蜂湧而至;退走時也去得像飄風一般,眨眼間走得無影無蹤。

  荒野上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寂靜,鮮血在日光下閃閃生光,堆積的屍體有如一座座突起的墳墓。

  歐陽統長長歎息一聲,道:「好一場殘忍的屠殺!」

  只聽木車之中傳出了唐璇的聲音,道:「請問諸位,如若滾龍王再率人手攻來,可有再戰之力麼?」

  歐陽統微微一怔,道:「先生,此言何意?」

  唐璇道:「有一件事,出了在下的意料之外。一著之失,可能滿盤皆輸了。」

  歐陽統道:「什麼事?」

  唐璇道:「那黑衣女人……」

  費公亮道:「怎麼?難道她的武功還能強得過滾龍王麼?」

  只聽一陣軋軋之聲,那重重掩遮的木板,突然自動裂現出一座門來,緩步走出手握摺扇的逍遙秀才。他臉上一片睏倦,似是耗去了極大的精神。

  歐陽統緩緩迎了上去,低聲間道:「先生識得那黑衣女人麼?」唐璇面容嚴肅他說道:「我雖然沒有看到過她的真正面目,我推想定然是她。」

  歐陽統道:「誰?」

  唐璇仰臉望天,沉吟不語,似是考慮著一件異常莊嚴的事。

  只聽上官琦長長吁一口氣,坐了起來,伸展一下雙臂,說道:「兄弟,你幾時回來了?」

  袁孝裂嘴一笑,道:「回來不久啦……」站起身來,從懷中摸出一顆丹丸,道:「連姑娘的藥丸。」大步向連雪嬌走了過去,伸手遞過丹丸。

  連雪嬌略一猶豫,伸手接過,說道:「我身中附骨毒針,已蒙那位老前輩代為取出,這藥丸已經用不著了……」

  忽聽一聲沉重的歎息由一片草叢中傳了出來,一個青衣老人,抱著長髮散垂的少女慢步走了出來。

  群豪轉頭望去,只見那老人面色憂傷,兩行老淚垂下雙腮。

  歐陽統急急拱手一禮,道:「兄台,這位姑娘傷勢好了一些麼?」那青衣老叟目中神光如電,緩緩掃掠了幾人一眼,突然仰天大叫道:「我救了無數世人,可是誰能救活我的女兒,誰能救活我的女兒……」字字句句,都似脫弦之箭,射向高空,響徹雲霄。

  唐璇身子一顫,從沉思中醒了過來,高聲接道:「令嬡的傷勢,可否容在下查看查看?」

  那青衣老叟停下大喝之聲,緩緩把目光投注唐璇的身上,冷冷他說道:「當今之世,醫道一門,能夠精過老夫之人,絕無僅有。」

  唐璇淡然一笑,接道:「令嬡之症,閣下亦自覺無能相救,讓在下瞧瞧她的傷,有何不可?」

  那青衣老叟沉吟了片刻,終於把懷抱中女兒平放在草地上。

  一陣清風吹來,吹飄起了她的衣袂,也送過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

  唐璇揮動了兩下摺扇,勉強振作了一下精神,把目光移到那姑娘的臉上。

  只見她微微地閉上雙目,似是熟睡過去一般。雖然她臉色一片蒼白,但卻無損放她的美麗。那秀麗的輪廓、挺直的鼻樑、彎彎的柳眉,無不配合得恰到好處。

  唐璇放下手中摺扇,左手拖過來那姑娘一隻玉腕,右手卻把在那姑娘腕脈之上。

  那青衣老人兩道炯炯的目光,一直盯注在唐璇的身上,似是在監視著他的舉動。看樣子,只要唐璇一有什麼輕薄的行動,或是動了什麼邪念,立時將出手對付唐璇。

  只見唐璇緩緩閉上雙目,不住地搖頭晃腦,似是借搖頭來幫助他運用智慧。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突然睜開了眼睛,目注那青衣老人,說道:「令嬡的脈象,已人了虛脫之境,非出奇藥,難以療治。」

  青衣老人道:「奇藥易出,但只怕她體弱難勝。」

  唐璇沉吟了良久,道:「在下有一句不當之言,不知該不該說?」青衣老人道:「你說吧!」

  唐璇道:「看情形,令嬡不只是身受內傷,而且她未受傷前,己然身罹重病。」

  青衣老人點點頭,道:「不錯,她身體嬌弱,但又偏喜名山勝水。我為了不願使她終日落落寡歡,才帶她遍游天下的名山勝水,卻不料她難受旅途勞累之苦,不服水土,罹得重病。」

  唐璇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欲言又止,抬頭望天沉思了一陣,道:「如若老前輩能夠信得過在下,唐某人願以金針過穴之法,使她垂危之命,多延幾日。」

  青衣老人沉忖不言,臉上的神情十分激動,顯然,他內心正有著劇烈的衝突。

  唐璇揮了揮摺扇,道:「唉!在下的看法,令嬡至多還能支撐兩天,這還得憑仗老前輩深厚的功力幫助活血行氣,帶動心脈。如無老前輩的相助,只怕連四個時辰也難以支撐了。」

  青衣老人緩緩抬起頭來,雙目中神光炯炯注定在唐璇的臉上,說道:「你那金針過穴之法,可能擔保小女能多活幾日?」

  唐璇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就很難說了。三日五日,當無妨礙。如若一著走對,也許能撐個十天八天。」

  那青衣老人肅冷他說道:「好吧!你如自信有能延續小女三日以上的生命,那就儘管動手。如若金針過穴之術害了小女之命,你就以命相償。」

  歐陽統聽得一皺眉頭,暗暗忖道:「療病救傷,哪有償命之事?」他對唐璇的醫道雖極信任,但見那青衣老人的冷森之情,似說得出口就做得到的人,萬一唐璇失手出錯,豈不要又惹出一場紛爭?正待出言相阻,唐璇已點頭應道:「好吧!咱們就這樣一言為定。在下自信,金針過穴之術,可延續令嬡三日的性命。」伸手入懷,摸出一個長形玉盒,打開盒蓋,取出三支二寸五分長短的金針。

  那青衣老叟冷冷說道:「你要當心了。」抬頭望著天上一朵飄動的白雲。

  唐璇知他心憐愛女,不忍多看,當下暗暗忖道:「這老人看去肅冷無情,但對待女兒卻是憐愛無比。」默查了那少女身上的穴道,揚手一針,刺了下去。

  只見他右手揚動了兩下,三枚金針,盡紮在那少女身上。

  那青衣老叟輕輕地咳了一聲,道:「還沒好麼?」

  唐璇道:「金針已然入穴了。」

  青衣老叟低下頭,目光一和愛女身上三枚金針相觸,身子忽然一震,慌忙抬起頭來,說道:「那金針不取下來麼?」

  唐璇道:「待她呼息轉重,再取金針不遲。」微微一頓,又道:「老前輩看看在下認穴對是不對?」

  青衣老叟目光緩緩一掠那少女的穴位金針,又趕忙別過頭去,道:「穴位倒是不錯,但金針久占穴位,只怕會阻滯她的氣血,還是早些把金針取出的好。」

  唐璇道:「老前輩別忘了咱們相互之約,令嬡如若死亡在在下的金針之上,我還要替她償命。」

  那青衣老叟怔了一怔,默不作聲。

  唐璇拔出了一枚金針,但又迅快地刺向別一處穴。

  片刻工夫,連走了十二大穴。

  那青衣老人一直不敢再看,但他的眉宇之間,卻又流露出無比關切之情。

  唐璇緩緩取下金針,收入玉盒,說道:「老前裝在下行針已完。」

  青衣人道:「好了麼……」緩緩把目光轉注到愛女身上,愁苦的神情之中,泛起了一絲笑容,探手抱起愛女。

  唐璇的金針過穴之術,似是已收到了預期的功效。青衣老叟抱起那姑娘之後,忽見她睜開了一雙微閉的星目。但她目光中毫無神彩,眉宇間倦容隱隱,雙目略一睜動,又緩緩閉了起來。

  青衣老人對唐璇微微點頭,表示謝意,然後抱起那青衣女急步而去。

  歐陽統突然一抱拳,道:「老前輩請留步片刻,歐陽統有話奉告。」青衣老叟停下身來,回頭說道:「老夫雖不問江湖間紛爭之事,但也久聞歐陽統幫主的大名了,不知幫主有何……」

  歐陽統急急接道:「不敢,不敢。歐陽統浪得虛名,何足掛齒……」微微一頓,又道:「滾龍王未敗而退,顯然是別具用心。老前輩單人一騎,又得兼顧到重疾的愛女安危,萬一滾龍王沿途伏截,老前輩縱然不懼,但令嬡卻不宜冒此凶險了。」

  青衣老叟微微一怔,道:「歐陽幫主的話雖不錯,但小女大病垂危,必須早覓救她的藥物,在這裡延誤下去,只怕會耽擱了她性命……自然,如不是唐先生的金針過穴之法多延了小女幾日壽元,縱然世有良藥,也是遠水不解近渴,難以用作救命之需。」言下之意,似是早已胸有成竹,覓藥有地。

  歐陽統略一沉吟,道:「老前輩稍候片刻,容在下和先生商量一下,看看是否可以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出來。」回頭對唐璇走了過去,低聲說道:「先生,咱們食水、用糧都已無多,如若和滾龍王對峙下去,不知要對峙多久……」

  唐璇笑道:「幫主之意呢?」

  歐陽統道:「四十八傑遲遲未到,或已另有變故。各大門派中人,亦不見有被困入陣中的情形。本座之意,不如護送那青衣老人殺出重圍,重整旗鼓,再和滾龍王決一死戰。」

  唐璇搖頭歎道:「屬下不敢苟同幫主之意見。這一陣平靜,只不過是大風暴前一段暫時的沉寂。今夜子午之前,這十里莽原中定有驚人之變。咱們如若此刻撤離這莽原中心之區,那無疑將使滾龍王血河大陣功行圓滿。去時容易回來難,縱然傾盡咱們窮家幫的全力。

  再想奪回這一片中心之區,只怕已非容易之事了。」

  歐陽統似是有些不信,目光環掃了四週一眼道:「這區區數丈方圓的草叢之地,當真有這等重要麼?」

  唐璇舉步走近前去,拱手對青衣老叟一揖,說道:「老前輩最好留此多候一些時光。據在下的估計,能撐過今夜之後,滾龍王的全盤計劃都將為之破滅。今夜一宵,對整個武林劫運而言,實有著無比的重要。」

  那青衣老叟沉吟了一陣,道:「但小女命危旦夕,急須奇藥相救,老夫縱有留此相助之心,但形勢卻萬萬不能。」

  歐陽統一皺眉頭,道:「兄台不要誤會,在下……」

  唐璇知他下面之言,甚難入耳,趕忙接口說道:「敝幫主奉勸老前輩暫留此處,也是為令嬡著想。」

  那青衣老叟之言,似是大大地傷害到歐陽統的尊嚴,一臉肅穆地接道:「如若大駕一定要走,歐陽統可以派人相送一程。」

  唐璇生恐兩人衝突起來,趕忙又打圓場,道:「老前輩縱然勇冠三軍,身懷絕技,但令嬡大傷未復,纖纖嬌弱之軀,受不得一點傷害。老前輩以在下之言如何?」

  那青衣老叟本已為歐陽統言詞激出怒火,但又被唐璇幾句話平息下去,略一沉吟,道:「先生的金針過穴之法,當真能延續小女生命三日以上麼?」

  唐璇道:「老前輩放心,在下自信三日只多不少。」

  青衣老叟仰首望天,自言自語說道:「如若我明天天亮動身,後天日落之前當可趕到。老夫就留此一宵吧!」

  唐璇道:「今夜之變,事關重大,在下策謀失錯,可能將形成硬拚之局……」目光環視了四周群豪一眼,又道:「眼下寸陰如金,深望諸位能藉這一陣時光,運氣調息,以備應付夜來大戰。」

  群豪似是都已對唐璇生出敬服之心,果然依言盤坐,運氣調息。

  太陽向西山沉去,落日餘輝幻起了滿天絢爛的晚霞。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片刻工夫,晚霞消失,夜幕低垂。幾顆耀目的星星,出現在灰白的天際。

  唐璇倚車睡了一陣,精神大見好轉,睜眼看群豪,一個個都正在運氣調息,緩緩站了起來,仰觀星辰。

  忽然間,由正東方升起了一道紅光,衝入高空,砰然暴裂,幻化出一點銀星後,又復消失。

  歐陽統低聲問道:「先生,可已有了動靜麼?」

  唐璇道:「火炮流星,自非無因,但屬下判斷,這道流星火炮,當非滾龍王屬下施放。」

  歐陽統緩步走了過來,和唐璇並肩而行,走出了四五尺外,才低聲說道:「咱們乾糧、食水,都已用盡。一夜不食尚可,但如無生水食用,只怕將大大影響到群豪戰力。」

  唐璇笑道:「不要緊,我那木車之中,蓄有食水,只是存量不多,非到急迫需要,還是暫別說出的好。」

  歐陽統道:「先生的策謀,無微不至……」微微一頓,又道:「那黑衣蒙面女人,究系何人?聽先生之言,她似是足可左右大局的一位高人。」

  唐璇輕輕歎息一聲,道:「她雖然用重重黑紗掩遮去廬山真面,但在我預料中,八成是她……」他似是有著一種難言的苦衷,話至此處,突然住口不言。

  歐陽統奇道:「她是誰呢?」

  唐璇道:「屬下尚未完全證實之前,不願說出真相,還請幫主海涵。」

  連雪嬌突然走了過來,接道:「先生談的可是我那位師母麼?」

  唐璇道:「不錯,姑娘可曾見過她的真面目麼?」

  連雪嬌道:「沒有,但我卻知道她是唯一能阻止滾龍王行惡之人。王府中人上上下下,都對她有一點敬愛之心。她是個很仁慈的婦人。每當滾龍王要殺人時,她就必然出面攔阻,是以王府中人都對她有著很好的印象。」

  唐璇微微一笑,道:「她是個很好、很善良的人。」

  突然響起了一陣號角,傳入耳際。

  歐陽統環顧了四週一眼:「號角聲響,想必是滾龍王遇上了什麼強敵。」

  唐璇道:「如若在下的料想不錯,此刻,只怕已有甚多人陷入了滾龍王的血河大陣中了。」

  歐陽統低聲說道:「目下咱們的人手眾多紛雜,拒敵之時,能有個調配才好。」

  唐璇道:「目下咱們這一群力量,滾龍王雖然不敢輕侮,但卻如插入他心臟中一柄利劍,必欲除之而後快。天一入夜,必將全力攻向咱們。那時,他可能已不擇手段,只求能把咱們毀滅就行。」

  談話之間,忽見一條人影疾快地奔了過來。

  那人來勢迅快,眨眼之間已到了幾人身前兩三丈處。

  唐璇臉色已變,急急喝道:「快些把他殺死!」

  歐陽統微微一怔,道:「為什麼?他只是單獨一人,就是武功再好一些,咱們也不用怕他……」

  只見連雪嬌伏身撿起一隻長矛,用足腕力,投擲出去。

  那人來勢雖快,但卻是直向而奔,眼看連雪嬌擲出的長矛飛來。

  也不知縱身閃避。

  矛尖寒芒一閃,正擊中來人前胸。只見那人身軀搖了幾搖,倒摔在地上。

  鐵木大師回顧連雪嬌一眼,暗道:「滾龍王手下的人,當真個個心狠手辣。這女娃兒看上去容色如花,何等嬌麗,但卻是一副蛇蠍般的心腸……」心念未息,突然砰的一聲暴震,火光閃耀,籠罩了一丈方圓。

  唐璇長長歎一口氣,道:「在一個活人身上裝滿了火藥,這法子實在夠殘忍了。唉!也虧他能夠想得出來。」

  鐵木似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接口說道:「先生,你是說滾龍王在那奔來之人身上裝了火藥?」

  唐璇道:「不錯,這是很殘酷但也很好的辦法。咱們如若不能及時阻止那人,等他奔到咱們身側,實難預料有幾人要傷在他身懷火藥上了。」

  煙火消散,景物又清晰可見,只見那奔來之人,早已炸得片片碎裂,屍骨不存。

  鐵木大師搖搖頭,黯然一歎道:「當真是慘無人道,阿彌陀佛。」

  歐陽統道:「先生何以會看出那人身懷火藥?」

  唐璇道:「滾龍王想出了這等害人辦法,大概是有些太過自鳴得意,是以忽略了小節。如若他再多費一分心機,掩去那人奔走時身後輕微煙氣,目下咱們這班人中,只怕已有一半之上要傷在他的手中了」

  目光一轉,投注在連雪嬌的身上,接道:「主要的還得感謝這位姑娘,如非她眼明手快,一矛正中那人前胸,只怕也不及阻擋來人了。」

  鐵木大師道:「老衲決然不會輕易出手……」

  唐璇微微一笑:「主要的是時間過少,在下已無法、也沒有時間說清楚了。只要再晚上兩句話的工夫,那人已衝進咱們身邊了。」

  歐陽統對連雪嬌一拱手,道:「多謝姑娘及時出手,使我等得免於難。」

  連雪嬌道:「難女感謝相護之情,理應捨命以報,區區微勞,何足掛齒……」微微一頓,目注唐璇,又道:「據難女所知,滾龍王生平之中,從沒有一件不達目的之事。一次不成,再次、三次……直到成功為止。他有著過人的才智,過人的膽識,但最狠的還是他只欲事成、不擇手段的殘忍和陰毒,那決非常人能及……」她仰起臉來,沉思了片刻,又道:「這一計不成,接踵而來的,必將是一著比一著毒辣的方法。」

  歐陽統道:「多謝姑娘指點,我等小心一些就是。」

  連雪嬌欲言又止,緩緩退了下去,盤膝坐在一旁。

  唐璇打開車門,低聲對那青衣老叟說道:「令嬡傷病之軀,不宜冒矢石之險,請把她放入木車之中。」

  青衣老叟凝目望著車內地方,足可容一人仰臥,略一猶豫,把愛女放入了車中。

  唐璇隨手推上車門,斜斜倚在車上,坐了下去。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荒原上更顯得靜寂。

  忽然間響起了一陣沙沙之聲,四面八方地傳了過來。

  一股腥臭之氣傳了過來。

  歐陽統一躍而起,道:「長蟲。」

  這一聲大喝,震驚了群豪,齊齊手握兵刃而起。凝目望去,只見四面草叢中蠕蠕而動,不知多少毒蛇蜂湧而上。

  歐陽統手中大刀一揮,劈斷了近身幾條毒蛇,急急說道:「這等毒蛇不用留情,諸位快請動手。如若讓它衝近身來,那就不好對付了。」

  群豪各揮兵刃,分向那毒蛇打去。

  只有連雪嬌卻靜靜地站著不動。

  雖是群豪人手眾多,個個眼明手快,但見刀光閃動,長矛揮擊,毒蛇死傷纍纍,但毒蛇大多,雖有群豪兵刃的嚴密封斬,仍然被衝進四五條來。

  連雪嬌回顧了唐璇一眼,道:「先生,怕蛇麼?」揮手一刀,把游近唐璇的兩條毒蛇斬死。

  唐璇道:「滾龍王放這多毒蛇,旨在擾亂咱們耳目。」
飛絲結羅網,來去黑暗中,坐鎮八卦帳,交趾一邪郎。
九天銀絲線,八卦羅網長,飛越地獄門,邪郎掌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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