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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貓跳]錦醫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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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1 19:57:35
五四九章 蟒袍玉帶

     劉守有氣得臉色鐵青,卻又毫無辦法,無疑他這次在京師大小官員面前,狠狠的摔了個跟頭。

     幸好他也有不少心腹手下緊緊簇擁在身邊,張昭、龐清、馮聽這幾位指揮使就是心腹中的鐵桿、鐵桿中的心腹,低低的議論一番,就有人朝劉守有拱拱手,如此如彼的說了一番。

     “好啊。”劉守有聽了眉花眼笑,“本都督剛才氣糊塗了,竟沒想到這一層,真是、真是……哈哈,等會兒叫姓秦的好看!”

     秦林沒有好看,他吃過了小籠包子,笑瞇瞇和徐文璧以及三名新投靠的指揮使走了回來,時間已是大半個時辰之後。

     正如他所說,宮裡始終沒有動靜。

     可別人哪有秦林那麼篤定?都守在午門兩邊的朝房裡頭,小官兒就啃自帶的干糧,大官兒則是家人用食盒帶來的午餐。

     不過這是數九寒天,又還剛剛雪後初晴,俗話說下雪不冷天晴冷,寒風都凍到人骨頭里去,就算雙層食盒外邊再包小棉被,從皇城外拿到午門,也涼得透透的了。

     眾位官員也早已習慣,涼點就涼點吧,好歹還剩下一絲兒熱氣呢,實在沒辦法就在朝房的炕上烤烤,將就吃吧。

     秦林一行人卻是吃得滿面紅光,額角還帶著幾滴汗水,叫捧著乾糧或者只剩一絲兒熱氣的飯菜的官員們,看得既羨慕又嫉妒:你說人家吃飽喝足,剛出鍋的小籠包子,熱氣騰騰端到桌上,咱們這兒吞冷菜、咽冷飯,人比人還不氣死人?

     就是那些武職都督,也暗自後悔,巧才跟著秦林一塊去,又飽了肚子,又結交了新貴,豈不比在午門前喝風強得多?

     秦林也不管許多,和新投靠的三名堂上官說說笑笑,毫無疑問他們都是在劉守有手下不怎麼得志的,到底有沒有本領,也一時半會兒看不出來。不過,好歹都有指揮使、指揮同知的銜頭,放屁還能添風呢,就是作為外圍力量,也值得秦林籠絡一番。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直到首輔帝師張居正坐著三十二人抬的超豪華大轎到了,終於午門兩邊的偏門緩緩開啟,眾位朝官一窩蜂的湧過去。

     門內,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親自喊道:“宣首輔帝師張先生、錦衣衛劉都督、北鎮撫司秦將軍入內,武英殿奏對!”

     哈,還是有我的份!劉守有自得的把秦林看了看,緊跟張居正,昂首挺胸走了進去。

     他並沒有註意到,首輔帝師對秦林嘉許的笑了笑。

     ……

     武英殿在午門西邊很近的地方,張誠親自引路,很快就到了這處殿閣。

     李太后和萬曆已經等在殿上,馮保是太監身份,自然不需要傳召,也陪在旁邊。

     太后和陛下這母子倆容色都帶著倦容,馮保更是頂著兩個黑眼圈,秦林見狀就暗自好笑。昨夜睡得那麼晚,李太后和萬曆鐵定挨到中午才能起床,至於可憐的馮督公嘛,自己把後續工作上都扔給他,估計最多只能抽空打個盹吧!

     張居正帶領秦林、劉守有山呼舞蹈之後,馮保把昨夜審得的詳細情況介紹了一遍——實際上肯定已經先向太后和萬曆說過了,這是說給張居正、劉守有聽的。

     張居正昨夜參與其事,倒也罷了,劉守有越聽越心驚,不是為了白蓮教的詭異和狡詐,而是因為秦林竟然破了這麼一件關係皇家顏面,甚至涉及到廢帝的驚天大案,將來還不聖眷優隆,遠超同輩?

     等馮保說完,萬曆就把手一擺:“秦將軍又立下大功,朕要重重的賞你……張先生,你說朕應該怎麼獎賞?”

     萬曆本來想自己決定的,可李太后把他看了一眼,於是最後仍然是問張居正。

     看到皇帝的眉頭微微往上聳了一下,張居正就笑道:“秦將軍所立的大功,涉及宮闈隱秘,不能明詔天下,他畢竟資歷較淺,以弱冠之年而驟然居於高位,老臣恐不能服眾。”

     萬曆母子互相看了看,對張居正的說法並不是很贊同,可李太后十年來一直教訓兒子要聽張先生的話,此時就不好出言反駁。

     “張先生您的意思是?”萬曆皺起了眉頭。

     張居正將頜下黑須一捋:“陛下既然賞賜了玉帶,就已是歷朝少有之殊遇,以老夫之見,這次就盡夠了,將來若是秦將軍再立大功,再一併加賞吧!”

     萬曆心中替秦林抱不平,看看這位愛卿,始終眼觀鼻鼻觀心,老神在在的矗立一旁,全然沒有邀功請賞的舉動,心中就越發感激。

     “秦將軍,你以為呢?”萬曆破例問著秦林,破天荒的道:“不論你要什麼,朕都賞給你。”

     秦林低著頭,比什麼時候都老實,“陛下賞賜的玉帶,對微臣來說己是殊恩,微臣受寵若驚,不必再要什麼。”

     萬曆感動得非比尋常,李太后也連連點頭,像秦林這種立了大功還絲毫不居功自傲的臣子,實在是難得呀!

     劉守有卻會錯了意,見張居正一再打壓秦林,只道是帝師首輔厭惡他——誰家女兒被耽誤到十九歲還嫁不出去,恐怕都會記恨這傢伙吧?

     “微臣有事啟奏。”劉守有正兒八經的跪下稟道:“陛下,太后,秦林忒地膽大妄為!陛下御賜之玉帶,本該恭恭敬敬的供在家裡,他卻毫不在乎的系在身上,還渾身邋裡邋遢的,分明是欺君罔上!”

     秦林確實很邋遢,但李太后和萬曆都知道原因,並不怪他。

     李太后搖搖頭:“秦將軍昨夜深更半夜還在查案,一定累得回去倒頭就睡吧,起來沒時間整理儀容,都是為了報效朝廷呀!”

     萬曆細長的眼睛卻瞇了起來,狐疑的盯著秦林。

     這位帝王遺傳了祖父嘉靖皇帝的生性涼薄,即便功勞再大,在他心目中也只能得到一時的感激,君臣之分則是天淵之隔,帝王心術終究要蓋過那感激之情。

     劉守有不提則已,既然提起來,萬曆看到秦林腰上繫著的九龍玉帶,心頭就泛起了膈應:御用之物賜給臣子,臣子用起來終究有些犯忌諱,所以一般都是供在家裡,並不真正使用,秦林公然繫著九龍玉帶,莫非恃寵而驕?

     秦林不慌不忙,侃侃而談:“啟稟陛下,臣知道御用之物不是人臣能夠自用的,但微臣將玉帶系在身​​上,也有臣的一番深意。”

     哦?萬曆來了興趣,饒有興致的看著秦林。

     劉守有則呵呵冷笑,心說看你能編出什麼花樣兒?靠這條九龍玉帶在午門前壓了我的威風,這會兒還是這條玉帶,叫你在陛下面前吃癟,失了聖眷,看你還囂不囂張?

     秦林神色肅然,大聲道:“天下皆知陛下是少年天子,當年十歲繼位,時至今日仍有許多人不知道陛下如何英明神武。所以微臣學千金買馬骨的故事,特地系上陛下所賜的九龍玉帶,好叫天下人都曉得微臣雖然不才,猶能得陛下寵信,則吾皇禮賢下士、解衣推食,是個大大的明君,於是四方豪傑之士盡皆來歸,替朝廷效力!”

     千金買馬骨出自戰國策,說的是古代一位侍臣為君王買千里馬,卻只買了死馬的骨頭回來,君王大怒而不解。侍臣解釋說,如果大家看見君王連千里馬的骨頭,都肯用重金買回來,就會認為君王是真正想要高價買千里馬,就會自然而然把千里馬送上門來。後來果真如侍臣所言,不到一年就有幾匹千里馬被呈送上來。

     秦林話音剛落,萬曆的眉頭就舒展開來,李太后更是樂不可支:“秦將軍太自謙了,哀家看來,你哪裡是什麼馬骨?你分明就是輔佐我皇兒的千里良駒!”

     萬曆打量打量秦林,劉守有不提還好,既然提起來,就覺得他這身有點不配,便搖了搖頭。

     劉守有見陛下朝著秦林搖頭,心中便是一喜,只道皇帝要出言斥責。

     哪曉得萬曆啟口道:“秦愛卿,玉帶要配蟒袍,你這飛魚服是配鸞帶的,如今係了玉帶,未免不倫不類。”

     秦林故作遲疑,裝起傻來:“啟奏陛下,微臣並未蒙賞蟒袍。”

     “好個實心眼的秦將軍!”李太后笑得併仰後合。張居正瞥了他一眼,捋著鬍鬚微微領首。

     萬曆越發滿意,伸手一揮:“從來玉帶配蟒袍,朕既然賞了你九龍玉帶,難道還差一件蟒袍?正如母后所說,秦將軍未免太實心眼了,好吧,朕再賜你行蟒袍、展腳模頭、朱履……秦將軍,還有襪子、褲子什麼的,朕就不一一頒賜了,你可別光著腿穿蟒袍喲。”

     謝陛下隆恩!秦林眉花眼笑,心頭樂翻了天。

     蟒袍是特旨恩賜,就算做到公侯伯,沒有特旨也不能穿,外朝只有做到正一品的大臣和內閣成員才會蒙恩特賜,是一種極為特殊的官服。

     單單從紋樣就知道蟒袍的特別,它​​和皇帝所穿的龍袍幾乎一模一樣,甚至可以採用皇帝專用的明黃色,唯一的區別就是龍的爪子從五個減少到四個,不稱龍而稱蟒。

     劉守有後悔得差點給自己一個耳刮子,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不多嘴的話,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一開口倒好,秦林又多得了件蟒袍……

     我這錦衣都督都還只有飛魚服呢,嗚嗚嗚……劉都督心頭只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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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零章 罪己詔

     孫曉仁的供詞,提供了白蓮北宗就是聞香門的鐵證,萬曆決定賜給秦林蟒袍之後,很快就在武英殿中議定了部署:由東廠和錦衣衛密切協作,秘密佈網,務求將白蓮北宗一網打盡。

     因為孫曉仁知道當年孫懷仁是被白蓮北宗殺死的,他自願幫助朝廷,把宮中所有的內應全供了出來。其實白蓮北宗的勢力並沒有想像中大,孫曉仁這個臥底的偶然因素比較多,其餘的臥底只有五個人,都在浣衣局、混堂司(管洗澡的)這種外圍機構,而且品級也很低,接觸不到朝廷的核心機密。

     馮保藉此機會,在宮中開展整肅行動,把所有的太監宮女都清查一遍,正好孫海、客用、孫德秀等人慫恿萬曆胡作非為,漸漸倚仗皇帝的寵幸和馮保爭權奪利,馮督公假公濟私,便藉這次機會,把他們通通打發去看草場、守皇陵。

     就連張誠、張鯨兩個司禮監僅次於馮保的秉筆太監,也收斂了許多,唯恐馮保趁機下黑手。

     馮保的心思大部分在宮內,外面的行動,則以錦衣衛為主,東廠為輔助。劉守有全盤佈局,秦林負責直搗黃龍,搗毀白蓮北宗的老巢,擒殺其教中高層人物。

     表面上說是劉守有全盤佈局,秦林只負責打其總部,但是各位大佬都曉得這只是個托詞而已,說白了就是白蓮北宗分佈各地的香堂,小魚小蝦由劉守有對付,總部的大人物則交給秦林。

     到頭來,劉守有四面撤網卻只能撈一堆蝦米,秦林直搗黃龍卻能抓住大傢伙。

     不過這也是必然的,誰叫劉守有破案的本事不如秦林呢?他也只能自認倒霉。

     商量得差不多了,最後李太后突然提出:“諸位愛卿,這次陛下雖然是被誣陷,但他狂飲爛醉、持劍夜行,犯的錯也不小,必須下罪己詔。”

     啊,罪己詔?萬曆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來,罪己詔對於一位帝王來說,嚴重程度基本上就僅次於遜位了,李太后突然提到這事兒,萬曆心中鬱悶得不行,求援的把目光投向了張居正。

     沒法子,由帝師首輔批評幾句,總比下罪己詔好吧。

     張居正捋著鬍鬚微笑,眼睛裡光芒閃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明顯沒有幫萬曆的意思。

     他的改革新政,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萬曆這個弟子卻越來越不聽話,隨著年齡增長,也有收回權力的意思,於是朝野一些反對新政的勢力,就把目光投向了年輕的皇帝。

     張居正要以明白無誤的方法告訴對方,他是帝師、一直都是帝師,這個朝廷仍是他和他的江陵黨把持朝政,新政必須不折不扣的執行下去,想走歪門邪道、想挑撥他和皇帝的關係,做夢!

     李太后是位嚴厲的母親,從來沒有想過兒子的逆反心理,見狀只是柔聲問道:“張先生公務繁忙,這罪己詔是小張閣老還是申閣老來起草?”

     “一事不煩二主,老臣動動​​筆吧。”張居正看著萬曆,微笑道:“畢竟教不嚴師之惰,老臣也有很大的責任。”

     萬曆只覺嘴裡發苦,他最近有幾樣事情沒有完全按照張先生的意思去辦,可想而知,這道罪己詔,恐怕不是那麼輕鬆的。

     秦林見狀,倒是心中一聲嗟嘆,日後萬曆與張居正的矛盾,大概就是從這些事情漸漸埋下的種子吧?誰會想到事情將要發展到那個地步?

     可是否下罪己詔的問題,不是他這個專管緝拿大奸惡逆的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司掌印官可以管的,無可奈何之下也只好隱忍不發。

     細細觀察,張居正辭別時,萬曆雖然在笑,嘴角卻幾乎平平拉開,秦林立刻認出這是頸肌發力的假笑,而不是面部肌肉活動的真笑……畢竟是未來老丈人,想到張居正的奏章,秦林就心頭不得勁兒,回北鎮撫司對剿殺白蓮北宗的事情匆忙做了一番佈置,算算時間還來得及,他打馬直奔珠市口紗帽胡同的相府。

     ……

     這座相府秦林是熟門熟路,料想張居正心性如鐵,不是輕易能勸服的,秦林就先去找到了張紫萱。

     十九歲在明朝已是大齡女青年,過二十就是絕對的剩女,可這位相府千金正當妙齡,哪有一點兒嫁不出去的味道?

     但見她眉目如畫,天姿國色,抱著只雪團般的波斯貓兒,懶懶的坐在閨房裡看書,偶爾伸一下懶腰便是風情萬種,惹得窗外偷窺的秦林吞了口唾沫。

     扣扣,窗戶被叩響。

     “倚紅、偎翠,是誰在調皮呀?”張紫萱抿著嘴兒,頭也不回。

     秦林逼著喉嚨,裝西廂記裡的紅娘:“小姐,是情郎來啦~~”

     張紫萱把書本一丟,回首時已然驚喜交集:“呀,是秦兄,不聲不響就到小妹窗下,意欲何為?”

     “小生偷香竊玉來也!”秦林左右看看,從窗戶翻進去,踏進了小姐的閨房。

     這時候千金小姐的閨房可不是外人能進來的,就算秦林和張紫萱這麼熟了,也是頭一次跑到她房中。

     只見房中處處陳設雅緻,花瓶中插著幾支臘梅,傳來淡淡的幽香,几案上供著香爐,一隻銅鼎古色古香,牆壁上掛著的字畫色彩斑駁,年代想必十分久遠。

     再看看書櫥,一大架子的書,沒有井麼閨閣女子常看的西廂記,倒是看見有資治通鑑、竹書紀年、反經、太白陰經等等,看來張家這位所學是外儒內法。

     “哈,我的紫萱小姐果然是個才女。”秦林指著書籍,一本本看過去:“資治通鑑、竹書紀年、反經、太白陰經,嘖嘖,哪裡是普通閨閣女子看的書?”

     張紫萱眉宇微帶慍意,嬌嗔道:“普通閨閣女子,也不會許你翻窗入內吧?秦兄真是個、是個……”

     貝齒輕輕把紅純一咬,明媚的眼波往他身上掃了掃,本來想說淫賊二字,終究女兒家害羞,說不出口。

     “非也非也,普通閨閣女子的閨房,本將軍根本就不會去翻。”秦林壞壞的笑著,偷偷從領口看著張紫萱頸下雪白細膩的肌膚,舔了舔嘴唇:“要翻,我也只翻你的窗子。”

     張紫萱臉蛋兒刷的一下變作緋紅,在這方面斗口永遠鬥不過厚臉皮的秦林。

     兩人站的距離太近,房間裡又實在太安靜,感覺到他熱乎乎的呼吸和越來越快的心跳,相府千金也多了幾分慌亂,趕緊輕輕推了推他,故意繞開話題:“怎麼,今天騙了件蟒袍,秦兄是來找小妹炫耀一番?”

     秦林苦笑著摸摸鼻子:“我有那麼淺薄?閒話休提,實有正事要找張老先生,煩請小姐升見。”

     “你要見我父親,什麼時候還要我引見?”張紫萱詫異的看了看秦林,忽然笑著說:“小妹知道,秦兄心中所想了。”

     哦?秦林神色一怔,心說連這個都知道,你也太強了吧,不愧為張居正的獨生女兒呀。

     張紫萱伸出手,溫柔的摸了摸他的臉頰:“秦兄,家父深知萬曆陛下天性涼薄,本來你先格象救駕,昨夜又替他洗清冤屈,他自然是很感激的,可要是獎賞由家父提出來,陛下必定又會有別的想法……所以,家父把對你的獎賞,都留給陛下親自作出,你懂我的意思?”

     秦林起初聽得哭笑不得,他一早就明白張居正的意思了,此時聽張紫萱提及,便裝作大夢初醒的樣子,緊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享受著美人兒手心溫柔的觸感,趁她不注意,頭輕輕一點,嘴唇就在她紅潤柔軟的唇瓣上輕輕一觸。

     呀,被偷襲的張紫萱往後退了一步,卻見秦林賊忒兮兮的笑著,哪兒有裝出來的丁點鬱悶?相府千金分明又被騙了。

     秦林哈哈大笑:“我是有事要找張老先生,不過不是我想升官,而是關於陛下那份罪己詔!”

     罪己詔?張紫萱一聽,深邃的眼睛立刻就睜得大大的:“怎麼,是要讓家父起草嗎?不好,走!”

     張紫萱也顧不得許多,牽著秦林的手,就腳步匆匆的往外走,一路上相府眾奴僕丫環見了盡皆咋舌:好嘛,咱們府上的千金小姐,牽著大男人的手只管走,雖然張江陵老先生平生最恨禮法,但也不必這麼離經叛道吧?敢情張老邪又生了個張小邪?

     ……

     熟門熟路,一直走到書房外頭,正好看見遊七棒著個書匣子佞外走。

     “停下!”張紫萱直接呵斥:“匣子裡裝的,可是替陛下草擬的罪己詔?”

     “正是乃父所擬。”張居正從書房走出來,他頭戴忠靖冠,身穿燕服,佩著高大的身軀和威嚴的相貌,頗有一種逼人的氣勢。

     “父親大人!”張紫萱雙膝跪地,“就算您不為自己著想,也請替咱們張家上下多想想,這封罪己詔措辭,想必是極為嚴厲的,陛下將來終究會親政,到時候他會怎麼看待咱們張家?”

     張居正神色極為嚴肅,將袖袍一揮:“粉身碎骨渾不怕,留得清白在人間,將清白二字該作富強,便是乃父平生所願,而且而且陛下將來必定能體會我這番苦心。 ”

     “錯了,張老先生錯了!”秦林突然大搖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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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一章 威高震主

     張居正訝然,細長的丹鳳眼瞇了起來,頃刻間精光綻出,眼神如雷轟電閃般犀利。

     自從坐上帝師首輔的高位,張居正的權謀所向無敵,所有公然反對他的人,無論是驕橫跋扈的高拱高閣老,還是清名舉世皆知的海瑞海筆架,一一被放逐、被貶謫。就連文壇盟主王世貞、清流領袖耿家兄弟,都不得不對他屈膝俯首。

     萬厲五年圍繞丁憂奪情的爭論,張居正更是大展雷霆之威,用廷杖和更加嚴酷的手段,把那些明著要求他回家為亡父守孝,實則反對新政的頑固官員通通擊倒。

     三四年來,帝師首輔的地位越發牢固,江陵黨從中樞到地方一呼百應,張居正已經很久沒有聽到別人對他說“錯”這個字了,以至於秦林突然提起時,顯得那麼突兀,那麼刺耳。

     張紫萱看到父親的神色,芳心就突的一跳,柔腸百結的看著秦林,用目光哀懇他放緩詞句,暫且退讓,自己慢慢再想辦法婉轉規勸父親。

     秦林朝張紫萱投去安慰的眼神,不過他並沒有絲毫退讓,而是迎著張居正的逼視,更踏前一步:“張老先生,你確實錯了。”

     張紫萱心中幽幽一嘆,就猜到​​這傢伙不會改變主意。

     秦林雖然和她父親文武殊途、性格各異,但骨子裡的驕傲是完全相同的——或許這就是相府千金和秦林一見傾心的原因吧。

     張居正將袖袍重重一揮,聲音沉了下來:“好,既然你說老夫錯了,就得說出錯的理由!要是有道理,老夫自然從諫如流,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也莫怪老夫,哼!”

     連萬厲都怕張居正三分,唯獨秦林不怕他老人家,不慌不忙的問道:“王世貞說張老先生工於謀國、拙於謀身您知不知道?”

     張居正修眉一挑:“這話不是海筆架說的嗎?”

     啊,是海瑞說的?秦林摸摸鼻子,訕笑道:“不好意思記錯了,嗯,反正差不多吧。我就想問問張老先生是怎麼看待這句話的。”

     張居正本來氣鼓鼓的,到這裡反而哭笑不得,原本以為秦林要說出一番怎麼樣的大道理來呢,沒想到他連究竟是誰說這話都記錯了。

     張紫萱也啞然失笑,待要假裝呵斥秦林幾句讓他退下,卻見父親神色已不如剛才那麼嚴厲。

     “老夫雖然瞧不上海瑞那迂夫子,倒不覺得他這句話有什麼不妥。”張居正將黝黑的鬍鬚輕輕一捋,隱然有自得之色。

     海瑞是在奪情之議發生後,說出這句評語的。

     張居正通過奪情避免了回鄉守孝三年,沒有遠離京師政治中心,保住了權位,保住了改革新政的大業,但他失去了清名。在世人,特別是儒林清流眼中,成了一個為了權力,甘願做不孝子的卑鄙小人。

     可在張居正自己看來,這句話反而是對自己最好的評價,身為宰輔重臣,掌握著大明朝這艘巨艦的航行路線,只要工於謀國就行了,拙於謀身恰恰是他為了新政大業,不惜犧牲個人名節的完美寫照。

     再說了,身負李太后重托,內引馮保為支援,外則江陵黨遍布朝野,權傾天下的張居正,又有什麼必要去謀一身之榮辱得失呢?便如商鞍、霍光、王安石,是非榮辱,盡可留待後人評說。

     “工於謀國,拙於謀身這句話,確實是很高的評價。”秦林嘖嘖讚歎,似乎完全同意張居正的看法,“當得起這八個字的,二十四史上也就商鞍、周亞夫、晁錯、岳武穆、於少保等屈指可數的幾個人吧?”

     商鞍、周亞夫等人都是歷朝歷代的英雄豪傑,秦林以此來比擬,張居正頗為傲然自得,但聽著聽著臉色就變了。

     除了商鞍之外,其餘數人無不落得人亡政息的局面!

     漢朝晁錯被殺,削藩終止,遂有七王之亂;宋朝岳飛屈死風波亭,北伐半途而廢,直搗黃龍終成畫餅……

     “秦林,你憑什麼說老夫會步他們後塵,憑什麼說老夫的新政也會人亡政息?”張居正氣得臉色鐵青,把鬍子一吹,眼神凝練有如實質。

     秦林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道:“張老先生是大明歷朝第一名相,也是第一權相,李善長、胡惟庸、嚴嵩,哪個的權力能及得上張老先生您?可他們身前身後有好下場了?此處並無外人,恕小侄直言不諱,做官到您這份上就只剩下兩條路,要麼死後被清算,要麼……造反!”

     張居正、張紫萱父女面色大變,各各心頭有數,秦林說的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數千年來用鮮血寫成的歷史。

     位極人臣、權傾天下,要麼就造反做曹操,要麼就是霍光,死後被清算。

     “秦兄未免、未免太……”張紫萱忍不住反駁道:“自古也有君臣相得,比如諸葛亮輔佐蜀漢後主,死後也並沒有受到清算。”

     秦林苦笑著搖搖頭:“小姐又何必自欺欺人?難道你以為當今陛下是劉阿斗?”

     張紫萱面色大變,方才的反駁也只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此時才想起萬厲生性刻薄寡恩,哪裡是忠厚老實的劉阿斗?

     “造反?”張居正也有那麼一刻的失神,接著他趕緊搖搖頭,把這個可怕的念頭從腦海中趕走,神色重新變得堅定:“不、老夫是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老夫絕不會造反,秦林你不要胡說!至於人亡政息,哼哼,陛下終將明白我的一番苦心……”

     難怪張居正和萬曆會從君臣相得,最終走到那叫世人扼腕嘆息的一步,秦林不禁為張居正感到想哀,他嘆息道:“張老先生,海瑞說你工於謀國、拙於謀身,小侄並不這麼看,小侄反而覺得您謀身既拙,謀國也拙!”

     張居正氣得滿臉通紅,張紫萱也連連朝他使眼色,秦林卻連珠炮一樣說道:“須知宰輔與帝王的關係,很大程度上決定著國家形勢,張老先生只謀國不謀身,為了當前強行推進新政,就罔顧君臣之間的關係,從而為將來埋下禍患,你自己不怕死後被清算,難道你就不怕落得人亡政息,新政成為泡影?”

     “陛下聖明天子,絕不會這麼做的。”張居正固執的說道。

     “所以,你就錯在這裡!”秦林搖著頭,極其惋惜的道:“你們都把萬厲當皇帝,當成天子,於是就以最嚴格的標準來要求他,殊不知他只是個十八歲的年輕人。你身為帝師,更應該知道他生性刻薄寡恩,心胸狹隘,別人的好處三天就忘,別人有過錯就記住一輩子……純猝就是個資質平庸、還有點小心眼的傢伙,只不過跟著你學了些帝王術而已,離聖明天子還差得老遠!”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說皇帝,就連張居正自己,明明知道萬厲的那點臭脾氣,但或許是老師對愛徒的寬容,或許是傳統思想的束搏,總把他看作真命天子,即使有什麼缺陷,將來也必定會改正。所以草擬的罪己詔,措辭也極為嚴厲而正大,幾乎是以帝王的最高標準,來要求萬厲。

     唯獨秦林比誰都清楚,萬曆在明朝皇帝里面,絕對算不上什麼聖明天子,執政能力趕太祖朱元樟、成祖朱棣差得太遠,還持別小心眼、記仇,全仗著張居正執政十年的積累,才稍微有了點中興氣象,打贏了三大徵,但到了後期國勢就漸漸衰落……

     這麼一位帝王,指望他像唐太宗一樣從諫如流,指望他像秦始皇一樣雄才大略,那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其實張居正自己也知道這些,只不過出於本能的不去想、不願意想,但秦林一旦捅破了窗戶紙,他也立刻想到了其中關竅。

     既然不願意做曹操,他這個首輔帝師終究要告老還鄉的,他再怎麼春秋鼎盛,也比不過年紀輕輕的萬曆。有朝一日自己告老回鄉,萬厲徹底掌握朝政,皇帝會不會由於心中怨憤,再加上奸人挑唆,給新政來個徹底反轉?

     這種可能性不但有,而且還非常大!

     秦林看看張居正神色變化,就在旁邊加了一把火:“張老先生知道陛下不過是中人之資,性子又不是很寬宏大量,這次還有另外一個因素——是的,陛下自己有錯,不該持劍夜行,狂飲濫醉,但他畢竟是被人冤枉陷害的,已經包了一肚子的氣,如果您這罪己詔還措辭嚴厲,狠狠掃他面子,您說陛下會怎麼想?”

     張紫萱悄悄朝秦林豎起了大拇指,也開口勸道:“父親大人,現在陛下還只是對你的管束感覺不滿,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意氣之爭,因勢利導還為時不晚。但要是在他本來就被冤枉、被陷害之後,還一味嚴厲斥責,恐怕他恨屋及烏,反而改變對新政的態度……”

     張居正恍然大悟,這位帝師首輔徹底被秦林和女兒說服,笑著搖了搖頭,轉身走回書房。

     遊七抱著木匣站在旁邊,早已聽得心如擂鼓,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遊七,還不把老夫草擬的罪己詔拿進來?”張居正將筆提起來:“老夫要修改詞句,遊七,快快磨墨!”

     勝利!秦林和張紫萱伸手,四隻手掌在空中相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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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二章 查訪奸邪

     帝師首輔張居正替萬曆草擬的罪已詔,在送慈聖李天后御覽之後,由萬曆手抄一遍。萬曆本已做好了被嚴辭訓斥的準備,皇帝在十八歲就下罪己詔,已經是很丟臉的事情,以他對老師的了解,這份罪己詔的詞句也肯定不會輕鬆。
  
     沒想到張居正草擬的詔書口氣相當溫和,並沒有出現那些會讓萬曆特別羞慚的詞句,頓時年輕的皇帝大大鬆了口氣,親手抄寫之後加蓋印璽,向滿朝群臣頒示。
  
     雖然詞句溫和,畢竟是前所未有的罪己詔,那些看到萬曆年紀漸長,妄圖借皇帝與張居正爭權,來攻擊新政的反對派,見到這道罪己詔無不兩股戰戰,驚呼江陵黨不可戰勝,一時間氣焰頓消。
  
     張居正都親筆替皇帝寫罪己詔了,誰還能奈何這位帝師首輔?
  
     外朝江陵黨大展威風,內廷馮保也略施手段,藉著整肅的機會,把向萬曆獻媚邀寵,妄圖和他馮督公爭鋒的孫海、客用等人,通通打發去守皇陵、看草場。
  
     刑部尚書嚴清、司禮監秉筆太監張誠張鯨、次輔張四維、左都御史陳價、錦衣都督劉守有等等勢力,要麼恭順雌伏,要麼縮頭不出,要麼虛與委蛇,沒人敢和江陵黨正面相抗。
  
     張居正、馮保組成的政治聯盟如日中天,環顧六合之內、四海之中,已經沒有了能和他們抗衡的對手。
  
     秦林努力讓原本措辭嚴厲的罪己詔,變得詞句溫和委婉,的確讓皇帝和首輔的矛盾沒有激化到最嚴重的程度。不過,性情偏激、心胸狹隘的萬曆,在被迫下達罪己詔之後,還能毫無介懷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張誠在整理御書房書籍時發現,史記和左傳關於伊尹的部分,還有漢書霍光傳,那幾頁紙張幾乎被翻爛了。
  
     秦林後來從張小陽口中得知這個消息,也只能暗自嗟嘆,看來李太后盛怒之下所說的伊尹、霍光,萬曆始終心存芥蒂。
  
     伊、霍除了並稱賢相之外,還都曾經行過廢帝之舉……

     ……
  
     不求事事如意,但求無愧于心,秦林已經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離開相府之後,他立刻投入了針對白蓮北宗的秘密行動。
  
     白蓮北宗雖然勢力比總教小,高手比總教少,但它的傳播範圍正好處於長城沿線,中原漢地與蒙古草原的交界地帶。他們因與明朝世仇,擯棄了反元抗虜的傳統教義,竟先後與俺答汗、董狐狸、圖門汗等蒙古勢力相勾結,做了不折不扣的漢奸,實在是罪不容誅。
  
     挖出王皇后身邊孫曉仁這個臥底,斬斷了白蓮北宗伸向紫禁城的黑手,秦林再也不用顧忌可能來自內廷的阻力,終於能向白蓮北宗發出致命一擊。
  
     十年前孫懷仁的死亡真相,被秦林從一具白骨上揭露出來,被仇恨蒙蔽的孫曉仁終於幡然悔悟。他自己當然是逃不了一死,但為了妻兒的性命,也為了向白蓮北宗復仇,他心甘情願的配合秦林。
  
     孫曉仁挑撥朝廷內亂,是受白蓮北宗少教主石中天指使,而具體操作則是他臨時起意,並沒有事先通知石中天——孫曉仁不是神仙,當然不可能提前知道當夜會發生什麼,他也是聽說萬曆喝得爛醉、拿著劍聲稱要殺馮保,才想出殺宮女嫁禍、挑撥內亂這個主意的。
  
     事發後東廠的保密工作還是比較到位的,對外宣傳包括那份罪己詔,都隻公布萬曆飲酒爛醉、夜行宮中這部分,這樣就對文武百官解釋了當夜宮中發生的混亂。
  
     白蓮北宗潛伏在宮中的這股力量,以地位最高的孫曉仁為首領,有他的配合,東廠很輕鬆的把浣衣局等處的外圍臥底一舉擒下,嚴密封鎖之下,消息未曾走漏。
  
     以此為基礎,馮保、劉守有和秦林制訂了將白蓮北宗一網打盡的計劃,東廠、錦衣衛密切協作,一張疏而不漏的恢恢天網,向白蓮北宗當頭罩落……

     ……
  
     永平府灤州城以西二十里,有一片洞天福地,背靠鳳凰山龍脈,前面沙河宛如玉帶圍腰,山河秀美、土地肥沃,喚作石佛口,正是聞香門總壇設立之處。

     本來這裡只是華北地區的一座普通村落,自從十年前聞香門主王森在此設立總壇,就日復一日的營建廟宇、殿閣。隨著聞香門信徒增多、布施豐厚,作為總壇的石佛口就越發輝煌,竟形成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垣。
  
     石佛口占地面積並不大,周長只有四里,但建築規模卻特別講究。
  
     首先是四圍設置“前亭、後店、東谷、西樓“,以負責接待四面八方前來朝貢的信徒。
  
     石佛口本身,則是結構嚴謹,氣派十足,四圍城牆牢固,城門雄偉;城內東西大街兩頭修築兩大牌樓,分別煎寫有“青山主人”、“彌勒轉世”。
  
     城外則建築有龐大廟宇群,城東北鳳凰山腳下為神主廟,廟內供奉兩米高紅色花崗石石雕彌勒佛像;西關為老爺廟、娘娘廟、土地祠、三官廟;南關為菩提寺,寺內正殿供奉千手千眼佛,其身後便是手執金剛杵的韋馱佛。
  
     其中神主廟和菩提寺最為壯觀,佔地面積都有百十畝,雕粱畫棟,黃琉璃瓦蓋頂,人眼所及盡是金碧輝煌,好一派莊嚴氣象。
  
     石佛口正中,作為教主的王家,則顯示出特殊氣派——內院有客廳、書房、繡樓、花園,側院有衛廳、武場、膳房、魚塘……
  
     數不清的精壯漢子,守衛著這座大宅,而在虔誠的信徒心目中,這裡無疑是他們信仰的中心,拯救世界的真神所居之地。
  
     幸好信徒們不曾知曉,有多少害得長城沿線軍民無辜送命的陰謀,就是發生在這座大宅之中。

     ……
  
     庭院深處,正在舉行一場教中高層的秘密會議。
  
     曾與秦林兩次相鬥,都落得慘敗而歸的少教主石中天,站在廳堂正中間,神色十分惶恐,朝著九級台階上面、端坐雕龍大椅的白髮老人勸道:“爹,您好生想想,孫懷仁的骨骸被東廠魔頭起走,我怕其中生變啊!”
  
     對,高踞台階之上,端坐龍椅之中,伊然以帝王自居的老人,就是聞香門主王森,也是白蓮北宗的教主石自然!
  
     聽到兒子的勸告,石自然神色陰晴不定,狡詐的眼睛瞇了起來。
  
     這次的事情的確非常棘手,自打東廠派劉三刀挖走孫懷仁的骨骸,白蓮北宗就懷疑是否孫曉仁的身份已經洩漏。但那段時間裡,宮中並沒有異動,孫曉仁還好好的待在王皇后身邊,所以白蓮北宗就暫時放了心。
  
     可非常奇怪,前些天京師那邊突然傳來消息,說宮中發生了異常的情況,萬曆為飲酒夜行下了罪己詔,浣衣局和混堂司的幾名外圍臥底也失去了聯繫,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正當白蓮北宗疑神疑鬼的時候,孫曉仁卻以秘密渠道,從宮中傳來消息,說陛下飲酒過量,觸怒太后,進而引發馮保對內廷的整肅。那幾名臥底只是正好被調動到了陌生的崗位,不久借出宮採買的機會,就能恢復聯繫。
  
     對此白蓮北宗方面將信將疑,饒是石自然老奸巨猾,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石中天忍不住又勸道:“爹啊,咱們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孫曉仁背叛本教,投入偽朝那邊,咱們石佛口就很危險哪!”
  
     兩邊椅子上坐著八位教中高層,其中一名年紀比石中天還要小幾歲的年輕人,長得頗為俊秀,只是眉宇間一層陰氣,聞言就冷笑道:“大哥在京師靈官廟和十八盤連番挫敗,恐怕是方寸大亂了吧,這會兒說起來未免有些草木皆兵哪,哈哈哈!”
  
     這說話的是石中天的三弟石好賢,以聞香門傳教時化名王好賢,正和兄長爭奪父親的衣缽。
  
     他話音剛落,石中天強忍怒氣,沉著臉道:“三弟,要是廠衛鷹犬從那具白骨上,發現了當年孫懷仁之死的真相,孫曉仁氣急敗壞之下,投靠朱明偽朝,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十年白骨還能找到真相?哈哈哈,大哥你說夢話吧!”石好賢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石中天正要反駁,坐著的一位面目平庸、像個鄉農的中年漢子也點點頭:“三師弟說的有理,十年前殺死的孫懷仁,現在肉都爛光了,只剩下一副枯骨,朝廷鷹犬是絕不可能查出死因、策反孫曉仁的。”

     這中年漢子是白蓮北宗教主石自然的嫡傳大弟子徐鴻儒,在教中深有威望,他一開口,在座的長老、堂主就紛紛出言附和。
  
     教主寶座上的石自然沉吟良久,終於伸手虛虛往下壓了壓,頓時彷彿有和實質性的東西凝於空氣之中,兩位爭奪衣缽的兒子、徐鴻儒和眾位長老就齊齊閉上了嘴巴。
  
     “鴻儒和小三說的,有道理。”石自然點點頭,慢慢的道:“孫曉仁此人,性格剛毅頑強,十年前身負親兄之仇,拋妻別子淨身入宮臥底,絕非常人能夠做到,他絕不會出賣本教。至於孫懷仁之死的真相嘛,整整十年,肉身全部爛完,只剩下一副白骨,廠衛鷹犬又能怎樣?”
  
     石中天正想說錦衣衛鷹爪孫有個叫秦林的,極其有本事,審陰斷陽格外厲害,可轉念一想,這麼說不是越發顯得自己無能嗎,三弟必然趁機窮追猛打,所以只好緊緊閉上嘴巴。
  
     石好賢則洋洋得意,看了看徐鴻儒,兩人眼神稍作交流。
  
     石自然早已將這幕看在眼裡,微微一笑,話鋒突然一轉:“不過,老大的話也沒錯,小心駛得萬年船嘛,立刻就是彌勒佛聖誕之日,四方信徒都來朝拜,咱們須得格外仔細,防備廠衛鷹犬混了進來!”
  
     眾人齊齊領喏,石中天、石好賢、徐鴻儒等人分別帶領手下出外巡查。

     ……
  
     石自然走下寶座,登上高處打量著整個石佛口,只見殿宇重重間人頭摜動,到處輕煙繚繞,心中不無自得之意。
  
     隆慶年間俺答封貢,北宗在塞外的板升城遭到了俺答汗和明軍的聯合進攻,慌不擇路的逃遁,那時候多麼淒涼?
  
     現在,他又重新籠絡人才、聚集財富,在石佛口建起了這一大片基業。再加上佈設在官府內部的臥底,加上長城沿線上百萬的信徒,儼然一方霸主,關起門來稱皇帝。
  
     將來,不管借塞外蒙古人的勢力,還是從宮廷挑起明朝內亂,他和他的子孫都要乘勢而起,坐上紫禁城裡頭那把真正的龍椅……

     ……
  
     彌勒佛誕辰是正月初一,此時已交臘月二十八,四面八方的聞香門信徒都趕往石佛口,等著替彌勒爺爺慶生,希望他老人家早日降下凡塵,洗滌人間的苦難,治愈百姓的疾患。
  
     儘管剛剛降了雪,灤州各地一片白雪皚皚,來到石佛口的信徒卻依然為數眾多,小小的城垣裡面人頭鑽動,幾處大廟前面更是擠得水洩不通。不論白髮蒼蒼的老人家,還是青絲紅顏的農家少婦,全都虔誠的亦禱著,此外還有不少達官貴人的車轎,到此求神拜佛亦求來年升官發財。
  
     石佛口西門石牌坊下面,一個胖墩墩的傢伙擠在信徒當中,抬頭看了看頭頂“青山主人”四個大字,不禁哧的一聲笑:“咦,這人口氣挺大的,青山主人,合著大明江山他就佔了一半?”
  
     “少爺噤聲。”秦林青衣小帽做家僕打扮,看看左右都是自己手下,並沒有別人注意到胖子這話,這才把他拍了一下:“豬,說話小心點,否則待會兒別人把你抓去,割了肥肉下酒,老子才不管呢!”
  
     一行人前來秘密偵查,要將白蓮北宗一網打盡。

     胖子看上去像個土財主的兒子,就扮作少爺,秦林暫時充當書僮,牛大力頭上扣著頂氈帽算是保鏢,十名武功高強的親兵校尉,將武器藏在厚厚的棉衣下面,自秦林以下,都是北鎮撫司的精銳啊!
  
     “咦,原來北宗這些人在灤州修了這麼大一片房子啊!”阿沙的腦袋從人群中冒出來,身後還跟著大黃狗。
  
     秦林摸摸鼻子:咱們中間,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混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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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三章 一代女皇?

     阿沙要跟著來,理由非常充分:少爺身邊跟個小丫環,這場戲不是演得更加逼真嗎?

     秦林想想也是,白蓮北宗肯定想不到廠衛鷹犬會帶著個小女孩吧,帶著阿沙能在某種程度上迷惑敵人。

     一路上,阿沙比誰都活躍,尤其到了石佛口,小姑娘就睜著大眼睛東看西看,似乎見了什麼都覺得新奇。

     “哈哈,胖子真像個富家少爺,秦大叔嘛。”阿沙指著泰林嘻嘻直笑:“也確實像個狗奴才。”

     “回去扁你!”秦林咬牙切齒,他是和白蓮北宗少教主石中天照過相的,雖然隔得遠,也難保不被認出來,所以臉上化了妝,變成了面目偎瑣的狗奴才。

     看著阿沙那副古靈精怪的樣子,秦林突然很想扁她,趁地不注意,伸手就狠狠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

     咚!

     “哎呀!”阿沙抱住腦袋,眼淚汪汪的瞧著秦林。

     秦長官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的覺悟,欺負小女孩是丫的拿手好戲啊,桀桀!

     眾人在石佛口街上逛了一陣子,看看到處都擠著前來進香的信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是秦林有興致,甚至跑去神主廟亂轉。

     無數的信徒正在拜彌勒佛,阿沙在總教就是拜無生老母、明王和彌勒佛的,也拈香下拜,誠誠懇懇的念道:“彌勒降世,救苦救難,恰我世人,苦痛煩難… …”

     秦林也嬉皮笑臉給彌勒佛上了三炷香。

     只見他跪在蒲團上,恭恭敬敬的朝著彌勒禮拜,口中念念有詞。

     奇怪了,秦林這傢伙也信彌勒佛?阿沙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細聽他祈禱什麼,是祈求升官發財,還是保佑榮華富貴?

     哪曉得秦林低聲祈禱:“彌勒佛啊彌勒佛,你看看你這些徒子徒孫搞得什麼鬼花樣?勾結韃虜,引兵入寇,你害羞不害羞?你以為你是誰啊,長得胖乎乎的,肚子裡都裝的民脂民膏吧,怎麼看都像個貪官,還笑呵呵的咧著張嘴,虧你笑得出來……”

     阿沙差點沒一頭栽倒,看著秦林,嘴唇囁嚅半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秦大叔……

     ……

     上了香出來,眾人看著人擠人的場面發愁,現在來了這麼多信徒,到哪兒去找客棧落腳啊?

     秦林找到一家最大最豪華的客棧,老闆還沒來得及廢話,秦林把陸胖子一指,然後一鏈十兩重的元寶朝老闆砸過去:“看見沒有?咱少爺是京師來的馬大少,有錢!甭廢話,給老子開十間上房!”

     還真像個惡奴啊!阿沙笑得嘴巴都快歪了。

     老闆一看這群人,有家丁,有保鏢,有狗腿子還有丫環和狗,就知道是大戶人家少爺出​​來了,生意不好往外推,只好苦著臉道:“這位二爺,咱們沒有那麼多上房啦,只剩下兩間,您看?”

     “五間,少了五間不住。”秦林又摸出錠銀子放在櫃檯上。

     老闆臉上汗水都滴下來了,忽然牙一咬,把銀子抓在手中:“客官等等,小老兒替你們想辦。”

     沒多久就有四個人罵罵咧咧的從樓上走下來,嘴裡不干不淨的:“傻鳥,爺爺花五錢銀子住店,店家願意倒賠一兩趕咱走,誰不走誰王八蛋,偌大個石佛口,哪兒沒店住啊?”

     胖子幾個把秦林看看,靠,長官的銀彈攻勢果然厲害。

     可不是嘛,商人重利,這家大客棧住的不是官就是商,只要出得起價格,絕對有商客願意騰房子。

     送走前頭的幾位客人,老闆趕緊招呼陸遠志,一張臉笑成了菊花:“公子這邊請,樓上請,腳步小心點……”

     眾人先進了同一間房,陸遠志裝少爺的勁兒才上來,胖乎乎的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朝牛大力招招手:“來福,給少爺泡杯茶。”

     牛大力二話不說,直接一腳把椅子踢翻,叫胖子摔了個墩。

     “好了!”秦林敲了敲桌子,“咱們這次來,可不是為了進香的,這石佛口只怕處處都是白蓮北宗的眼線,咱們必須小心行事!”

     眾人心頭一凜,齊齊抱拳稱是。

     這次並非簡單的秘密偵查,而是要以各種手段,查明白蓮北宗的教主、少教主和長老等人究竟在不在石佛口。如果在,秦林坐鎮指揮兵馬,將他們一網打盡,如果不在,就得暫時隱忍,以免漏掉大魚。

     “孫曉仁那小子倒是沒胡說。”陸遠志想到孫曉仁,免不得稍稍有些嘆息,不過很快就打起精神,“正月初一彌勒佛誕辰,今天臘月二十八,這街上就是人擠人水洩不通了,到了初一當天,還不知有多少人呢。”

     秦林點點頭:“正是要趁這機會,把白蓮北宗的首腦人物全部抓獲。”

     當年俺答封貢,明軍和俺答汗的蒙古騎兵一起突襲板升城,搖獲趙全趙橫北等罪魁禍首,但石自然等仍然逃走,搖身一變成為聞香門,荼毒百姓至今。

     秦林從孫曉仁口中得知正月初一彌勒佛誕辰,石佛口將舉辦盛大的佛誕日廟會,石自然、石中天和教中長老極有可能同時出席,他才制定計劃,要給敵人來個甕中捉鱉。

     不過,白蓮北宗的人物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秦林並不想派別的人來,他要親自捉住這群勾結蒙古韃虜的漢奸,親手搗毀他們的巢!

     看著秦林和手下討論怎麼對付白蓮北宗,阿沙逗弄著大黃,對那些叛徒,她心中沒有絲毫的惋惜。

     在秦林身邊臥底的這段時間,她親眼看到白蓮北宗這群叛徒是怎麼濫殺無辜,是怎麼和蒙古韃虜勾結起來,招引鐵騎叩關。他們完全違背了教義,背離了光明,已經成為黑暗的使徒,死不足惜!

     阿沙甚至在想,如果最後關頭用得上,她甚至會親自出手,殺死石自然、石中天兩個叛教惡徒……

     ……

     只有五間上房,當天夜裡陸遠志和牛大力住一間,十名扮成家丁的親兵校尉住一間,秦林又很禽獸的和阿沙同居一室了。

     看看溫暖柔軟的大床,阿沙舔了舔嘴唇,兩隻漂亮的大眼睛閃著小星星,開始賣萌:“秦大叔,這張床……”

     “嘿嘿。”秦林冷笑一聲,毫不留情的指了指地板。

     簡直禽獸不如啊!

     “難道你忍心讓我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去睡地板嗎?”阿沙可憐巴巴的咬著手指頭,甜膩膩的喊道:“秦大叔~~”

     一邊說,她就一邊往床上爬。

     咚!

     秦林伸長腳,把阿沙踢了下去。

     氣死我了!阿沙咬牙切齒,很想把秦林咬一口,就算我是臥底,好歹也是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嘛。

     秦林扔了床被子下去:“有被子給你,算是特殊待遇了,冷的話就抱著大黃睡覺吧!”

     “哼,秦大叔。”阿沙氣鼓鼓的道:“你越來越像個猥瑣狗奴才了!”

     說著,她就把被子捲成圓筒,哧溜一下縮了進去。

     秦林這種用腦筋工作的人,睡覺是很沉的,阿沙卻不一樣,睡夢中真氣運轉大小周天,靈臺一片清明。

     窗外傳來一陣風聲,就像夜間捕鼠的貓頭鷹飛過,阿沙的耳朵卻微微動了動,眼睛忽的睜開,然後輕手輕腳的鑽出被窩,推開了窗子。

     月下,一道帶著銀色面具,渾身潔白的身影,傲然立於附近最高的屋脊之上,映著彎月的輝光,與屋頂的積雪幾乎融為一體。

     阿沙趕緊跳出窗子,想了想現在天冷,又小心翼翼的關上了窗戶。

     等她轉過身來,對面屋頂的身影卻已消失不見,心急之下往四面看看,卻見東面極遠的地方,一道雪白的身影在屋脊上疾奔,足尖在屋脊輕輕一點,無聲無息的凌空飄飛,身形瀟灑若仙,卻又迅捷如鬼魅。

     阿沙趕緊也躍上屋頂,和那人一樣踏雪夜行,姿勢幾乎一模一樣,只是力稍遜,不如那人舉重若輕,身形飄渺不帶絲毫煙火氣。

     阿沙勉力提氣才跟上去,那人踏著屋頂積雪翩然而行,連一絲兒聲音都沒有,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城牆,翻身躍下。

     咬了咬嘴唇,阿沙也跟著躍下,追著那人一直跑到了石佛口郊外,廢棄已久的土地廟。

     ……

     廟裡已經等著不少人,白蓮教應劫右​​使艾苦禪、青陽堂主紫寒煙、白陽堂主蕭雲天、紅陽堂主練辟塵都在其中,見那戴銀面具的人凌空而來,盡皆拜伏於地:“屬下參見神盛德光明至大聖教主!”

     “師傅!”阿沙歡叫著,想要撲過去,可白蓮教主始終沒有轉過身來,叫阿沙的腳步為之一滯。

     阿沙是個孤兒,白蓮教主收養了她,教她武,名雖師徒而情同母女。見師傅對自己不理不睬,阿沙眼淚頃刻間就在眼匡子裡打轉,苦著臉兒嘟噥:“師傅啊,你徒弟臥底很辛苦的,整天被一群夫人小姐作弄,擺弄來擺弄去,簡直慘不忍睹啊!雖然還沒有什麼進展,師僂看在徒兒這麼辛苦的份上,就別計較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阿沙自己心頭有愧啊,除了被青黛和徐辛夷強行打扮成小公主之外,她在秦林府上過得可自在哩。

     白蓮教主冷冷的哼了一聲:“你這鬼丫頭,別人不知道,師傅還能不知道?剛才你已經翻出了窗子,卻回身去關上窗子,分明就是看見外邊天氣涼,怕裡面那人受了風寒!哼哼,你生性跳脫,只怕在秦某人府中享受榮華富貴,早已忘了本教和偽朝的深仇大恨,忘了天下蒼生的苦難吧?”

     榮華富?阿沙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師傅好沒良心啊,什麼榮華富貴?姓秦的自己睡大床,把徒兒踢到地板上睡覺,在、在他眼裡,徒兒根本就不是人… …”

     艾苦禪聞言,神色間就變得極其不好意思了,他暗中打探,說阿沙極受秦林寵愛,推測這位聖女對本教的忠誠度怕也有限,便向教主告了一狀,沒想到阿沙過得這麼苦,每夜都要睡地板。

     白蓮教主聽得徒兒痛哭,心就軟了許多,剛才從窗外悄悄觀察,阿沙也確實是睡在地下的,便遲疑著點點頭:“不錯,臥底是要吃些苦楚的,你既然做了本教聖女,就要代天下蒼生受苦受難,就是再多的苦楚,也必須承擔。”

     阿沙何曾真哭?捂著眼睛的手掌,悄悄留出道指縫兒,從指縫中看著師傅的反應,聽師傅這麼說便再不遲疑,撲上去抱著白蓮教主:“師傅,嗚嗚,我不做臥底了,我要回來跟著你。”

     “傻孩子。”白蓮教主回過身來,摘下銀面具,竟是位極其端莊秀麗的美婦,雙目神光湛然,肌膚光潔細膩,英華內斂,乃是神功大成的跡象。

     白蓮教主將阿沙攬入懷中,慈愛的撫摸著她的頭頂:“歷代聖女,都要替聖教立下大才能繼位教主,阿沙也要和師傅一樣,將來才好承繼教主之位呢。”

     “聖女什麼的我才不想做呢,你挑剔的人吧。”阿沙苦著小臉兒,不懷好意的瞥了艾苦禪一眼。

     得,還記恨我呢!艾苦禪哭笑不得,只好舉拳於胸,彎腰道歉。

     白蓮教主卻把徒弟拍了一下,面色變得凝重兒嚴肅:“胡說!我以教中秘術觀星象、推命理,本來紫微星熒熒經天,左輔右弼光華湛然,掐指一算,當今偽朝皇帝還能坐四十年的龍庭,大明朝也至少有一甲子的氣數;可三年前冊你為聖女之時,忽然異星煌煌如斗劃破蒼穹,紫微星頓時黯淡無光,群星有不朝紫微而朝此異星之象,為師再推演時,便是天命轉移、天道改變,只怕十餘年間就要神州易鼎!”

     說著這番話,白蓮教主悠然神往。

     艾苦禪等人卻是深信不疑,這位白蓮教主以教中秘傳神術推演星相,從來都十分準確,所以儘管阿沙頑劣跳脫,絲毫不像前代諸位聖​​女,但他們這些教中的老資格都縱容她、服從她,不敢稍有非議。

     阿沙卻是從來沒有聽別人說過,聽到師傅這番話,眼睛睜得大大的,指著自己鼻尖:“師傅的意思是,徒兒是異星經天、神器易主的應運之人?不會吧,我、我只是、只是……”

     阿沙小嘴一癟,幾乎要哭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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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四章 螳螂捕蟬

     阿沙覺得,自己對吃糖葫蘆、豆沙糕和桂花餅的興趣比較大,可聽師傅的意思,簡直要她做一代女皇了,真把她嚇得不輕。
  
     白蓮教主遲疑了一下,微露尷尬之色:“天命改換、神州易鼎這種大事,哪裡能推算的那麼詳細?但為師算準天命與你命格有呼應之象,派你到北方度劫之後,天道轉移的跡象更加明顯,所以那承天受命之人,八成就是徒兒你!”
  
     阿沙嚇得不輕,如果是別人稅這番話,她簡直會當場笑得岔了氣,可這是師傅親口說的呀!
  
     ‘嘻嘻,難道我真會做女皇?到時候一定把秦林抓起來,狠狠打他屁股……'阿沙眼珠一轉,想像著自己坐在高高的寶座上,秦林哭喪著臉叩見女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打得他屁股開花,還要忍著痛謝主隆恩,就覺得樂不可支。
  
     '不過,真打了秦大叔,青黛姐姐和辛夷姐姐一定不高興吧?而且秦大叔很愛面子,他肯定會生氣的。 '阿沙想著想著,就覺得不能那麼做,未免有些遺憾。
  
     咳咳,見徒弟走神,白蓮教主輕輕拍了拍她臉蛋兒:“阿沙,阿沙!暫時別管那麼多,你只需要相信為師的推算不會錯就行了,至於將來,自然有天命輔佐你。”

     “好啊。”阿沙笑嘻嘻的點點頭:“對了,師傅和艾大叔他們到這裡來,是要做什麼?”
  
     白蓮教主毫不遲疑:“雁北分舵的石中天竟敢勾結蒙古韃虜入侵中原,雖被戚繼光所敗,其行為已成本教叛逆。所以為師率教中高手盡數來此,要將雁北分舵徹底收服,若是他們執迷不悟,為師也只好……”
  
     說著,她伸出白皙的手掌,斜斜往下一切,竟是殺氣騰騰。
  
     阿沙聞言哭笑不得,朝廷要對北宗趕盡殺絕,總教這邊也要清理​​門戶,敢情北宗已經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師傅,秦林也是帶著人想要對付雁北分舵的這些叛徒,讓朝廷兵馬對付他們得了,您和艾大叔他們就省點事吧!”阿沙覺得沒有必要替秦林隱瞞,便將秦林的計劃和盤托出。
  
     “是這樣啊。”白蓮教主微微點頭,和艾苦禪、三名堂主眼神稍作交流,忽然冷笑道:“好,既然他也要誅戮這群叛徒,咱們就不必動手,倒是省了不少事,哈哈哈。”
  
     阿沙又在師傅懷裡撤了會兒嬌,這才依依不捨的施展絕頂輕功,回到秦林所居的客棧。
  
     她並不知道,白蓮教主忽然面罩寒霜,冷冷的道:“秦林屢次壞我聖教大業,這次天幸他撞到咱們手上!叫他螳螂捕蟬,咱們來個黃雀在後!”
  
     艾苦禪皺了皺眉,拱手道:“聖教主剛才對聖女大人……”
  
     “阿沙心直口快,就先別讓她知道。”白蓮教主美麗的眸子裡,閃爍著凜然殺氣,遙遙看著秦林那所客棧。
  
     目標絕不是殺死秦林一個人,而是因勢利導設下陷阱,將盡可能多的廠衛高手一舉殲滅!

     ……
  
     阿沙回到客棧,秦林還在呼呼大睡,她跳進房內,輕手輕腳的關上窗戶。
  
     出去這麼久,地上的被窩早就冰涼了,阿沙伸手摸了摸,小臉兒頓時變得皺巴巴的。看看秦林,這傢伙蓋得嚴嚴實實,床上還墊著厚厚的毛皮褥子,要多熱乎有多熱乎。
  
     “不公平啊不公平。”阿沙眼珠一轉,“餵,這麼寬的床,應該一人一半嘛,秦大叔,你同不同意?”
  
     秦林:呼~~呼~~

     “不說就當你默認了哦。”阿沙心安理得的抱起被子擠上床。
  
     別看她一小姑娘,內功滯湛,力氣實在大得嚇人,白嫩的小腳丫一伸,就把秦林踢到了靠牆的角落。然後,阿沙舒舒服服的把自己擺成了大字型,公然霸占了整張大床。
  
     第二天一大早,秦林睡醒了,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阿沙拿著根筷子,把頭髮別在頭頂。

     “奶奶的,熊皮褥子睡不習慣嗎?怎麼渾身不得勁兒?”秦林伸著懶腰,非常奇怪的發現自己渾身酸軟,不像在舒適的大床上睡了整夜,卻像在最狹窄的行軍吊床上窩著睡了一覺,起床時有種氣被憋住的感覺。

     阿沙把小舌頭一吐,背地裡偷偷直樂。
  
     看見小鬼頭,秦林的起床氣就特別大,把床沿一拍:“拖油瓶,笑什麼笑?過來讓我踢兩腳消消氣。”
  
     一個白白的東西扔過來,砸在秦林臉上。
  
     是個熱氣騰騰的夾饅頭。
  
     “呀呀呸!”秦林像豹子一樣衝了上去,而阿沙也毫不示弱,兩人拳來腳往打成一團。
  
     當然,阿沙不敢暴露武功的最終結局,就是被秦林揪著頭髮一腳踹到牆上,貼著牆滑下來……
  
     接下來的每天,阿沙都會在秦林睡著之後點了他的睡穴,然後把他踹到床邊角落,獨自霸占整張大床:也許冥冥之中有所感應,秦林起床之後,就會猛揍她解氣。
  
     可慣,阿沙身負上乘內功,秦林的拳腳又怎麼可能真的傷到她?不過秦林也習慣了,反正在他心目中,拖油瓶就是個打不死的小強啊!

     ……
  
     終於到了正月初一這天,是普天同慶的大節日,只不過在灤州石佛口,還有著另外一層含義,那就是彌勒佛的生日。
  
     彌勒菩薩,意譯為慈氏,音譯為梅‧利耶‧梅怛儷藥,佛教八大菩薩之一,大乘佛教經典中又常被稱為阿逸多菩薩,是釋迦牟尼佛的繼任者,常被尊稱為彌勒佛。被唯識掌派奉為鼻祖,其龐大思想體係由無著、世親菩薩闡釋弘揚,深受中國佛教大師道安和玄奘的推崇。
  
     彌勒佛在民間普遍受到信奉。早在西秦時期,甘肅炳靈寺石窟已有彌勒佛像的繪製。維摩經曰:“什曰:彌勒,菩薩姓也。阿逸多,字也。南天竺婆羅門子。”
  
     藥師、如來、彌勒,號為過去現在未來三世佛,各處廟宇都有供奉,所以聞香門在石佛口舉辦盛大的佛誕廟會,從道理上並沒有任何障礙。只不過作為底層信徒的人們並不知道,彌勒佛還是白蓮教的信仰!
  
     彌勒教為崇奉彌勒佛之在家宗教團體,自隋唐之後,野心分子屢藉名彌勒轉世,圖謀造反。摩尼教於唐武后時傳入我國,因唐武宗排佛,摩尼教亦遭禁而轉入地下,以該教崇尚光明,所崇奉之神稱為明王,故改稱明教。
  
     此二教教義中皆含不滿現狀、幢憬未來之思想,燒香、吃齋等儀規亦多相似之處,二教接觸後,自然趨於融合。每逢現實政治令百娃失望時,彌勒、明王出世之謠傳自然湧現。

     此外,道教為我國固有信仰,流傳於民間之彌勒教、明教,自不免受其影響。故其後於元代興起之白蓮教,亦融合彌勒教、明教、道教三種信仰。
  
     正月初一這天,神主廟前香煙繚繞萬頭攢動,附近州縣不知多少人前來祭拜,甚至有遠在山西大同的信徒舉家前來,使得石佛口的廟會竟比南京、北京的廟會還要熱鬧。
  
     白蓮北宗教主石自然坐在神主廟內的密同之中,從幽深的窗口望出去,底下盡是聞香門近年來發展的龐大信眾隊伍。
  
     漢末黃巾起義,便是張角借天師道行事,元末紅巾軍,則是明教白蓮教煽動。現在聞香門有了這麼多信徒,並且還在日漸發展壯犬,焉知將來不能改朝換代,入主江山?
  
     看著萬頭攢動的場面,石自然笑了起來。
  
     到石佛口來拜佛誕日的鄉民們,根本蒙在鼓裡,不曉得自己拜的並不是佛教的彌勒佛,而是白蓮教的彌勒佛!
  
     欺騙、煽動、愚弄,石自然用種種手段凝聚信徒,就是為了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
  
     石自然二兒子在十年前板升城突圍時已死,剩下的兩個兒子,石中天和石好賢,加上大徒弟徐鴻儒,三人穿上燦爛的錦繡袈裟,頭戴著毘盧帽,搖搖擺擺出現在神主廟前面。
  
     說他們是佛吧,還留著頭髮,說他們是道吧,又穿著袈裟,在明眼人看來自然可笑至極。但信徒們不會這麼想,隨著三位高人現身,神主廟前信徒呼啦啦跪下去,黑壓壓的一大片人。
  
     “我草,還得跪這王八蛋!”陸遠志混在人群中,氣得胖臉直抖。

     秦林斜了他一眼:“笨蛋,說你是豬吧,太過分,你至少比豬聰明一點兒。”
  
     可不是嘛,秦林雖然身子也矮下去一截,可他根本就沒有跪,而是蹲在地上的。牛大力和親兵校尉們看著直樂,怪不得人家是長官啊!
  
     “餵,差不多了吧?”陸遠志指著上頭,丫的石中天正穿著袈裟裝神弄鬼呢。
  
     秦林搖搖頭:“別慌,等那石自然出來,咱們就收網!”
  
     阿沙則東張西望,想看看師傅和艾苦禪他們在哪兒,可附近人山人海,根本看不到。
  
     料想這時候帥傅他們回來看著叛徒的滅亡吧?阿沙舔了舔嘴唇,覺得反正北宗這些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傢伙,死在誰的手裡都一樣。
  
     神主廟前搭著高台,台上的石中天念念有詞:“三陽浩劫,彌勒降世,救苦救難,垂拔世人!”
  
     石好賢和徐鴻儒也各舉法器相呼應,三人就代表了白蓮教宣傳的三陽浩劫,至於降世的彌勒佛嘛,當然是供在後面的廟里羅。
  
     台下的數万信徒如痴如醉,一個​​個神情激動萬分,秦林身邊就有個傢伙,臉漲得通紅,大冷天額角直冒熱汗,身子也不停的顫抖,好像發了羊癲瘋。
  
     “靠,至於嗎?”秦林推了推那人:“大哥,你抖著不累啊?”
  
     “我我我一點也不累。”那傢伙一邊抖一邊說,可是臉色蒼白,剛說完就一頭栽倒。他並不是唯一,很多人涕淚交流,沉浸於莫名的狀態之中。
  
     秦林以手加額,心稅這種愚弄百姓的邪教,老子還是快點送之下地獄吧。
  
     正當此時,人群中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籲聲。
  
     只見神主廟大門開啟,一個三角眼、狐狸臉的老頭子,渾身披著金光燦燦的袈裟,頭上戴著三重寶冠,手拿一根金杖,一步三搖的緩緩走出。
  
     人群中的籲聲直衝雲霄:“再世彌勒!”、“當今佛子!”
  
     無數人紅著臉,眼睛幾乎要暴突出來,神情亢奮得像打了雞血,饒是地近塞北、寒風凜冽,人群鼓起的一陣陣熱浪,也叫秦林額頭冒汗。
  
     這種非理牲的狂熱,一旦鼓動起來,除了以血腥手​​段鎮壓之外,還真沒有太好的辦法來對付。
  
     “秦哥,是不是現在?”陸遠志伸手往下一切。
  
     秦林稍作遲疑,最後搖了搖頭,這裡的事情不是那麼好辦啊,石自然是出現了,現在是最好的抓捕時機,不過好幾萬前來進香的信徒,都被石自然煽動,嗨到了極點,要是理在動手,只除非把這幾萬人通通殺光。
  
     “等等,這些被欺騙的老百姓是無辜的,我們不要多造殺戮。”秦林摸著下已想辦法。
  
     阿沙頗為嘉許的看了看秦林,要是那些用人血染紅前程的官員,恐怕早就下手,反正對方扣著謀反餑逆的帽子,殺死的“反賊”越多越好嘛。
  
     可是,現在這種狂熱的情況,又要趁石自然、石中天等首腦人物都在的機會,盡快將他們一網打盡,又不能激怒狂熱的百姓鬧出血案,秦林到底有什麼辦法可以做到兩全其美呢?
  
     他在胖子耳邊低低的說了兩句,然後陸遠志就悄悄往後退,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一座小樓之中,白蓮教主和艾苦禪、三堂主、五長老,一眾香主舵主級別的高手濟濟一堂。
  
     瞧著石自然的賣力表演,白蓮教主從銀面具底下,發出一聲足以叫人寒徹骨髓的冷笑:“石自然這廝搗鼓出的局面倒也不小,推翻朱明偽朝固然沒錯,可惜他助紂為虐,竟敢再次和蒙古韃子勾結,公然引虜騎叩關,違背我聖教教規,敗壞我聖教聲譽,真是死不足惜!”
  
     艾苦禪則皺了皺眉頭:“聖教主,姓秦的那廝在石佛口布下了不少人馬,等會兒……”
  
     “本教主親自出手!”白蓮教主的聲音冷如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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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五章 坍塌的偶像
  
     神主廟前面廣場上的宗教儀式,在狂熱信徒的歡呼中,熱烈的氣氛一路上揚,信徒的禮讚聲一浪接一浪。
      
     除了少數官員富商,聞香門的信徒絕大多數是長城沿線的邊民和軍戶,生活貧苦之極,幾乎永無出頭之日。邊境地區時不時燃起的戰火,又讓他們充滿了朝不保夕的痛苦。
     
     唯獨聞香門宣揚的彌勒降世,大慈大悲拯救人間一切劫難,正好迎合了他們的心理,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彌勒佛降世,在劫難到來時以無上力拯救蒼生,給淪入黑暗深淵的人世間帶來光明。
      
     高台之上,石自然身穿金光艷豔的織錦袈裟、頭戴寶華湛然的三重寶冠,臉上掛著慈眉善目的微笑,頻頻揮舞著金枝。在信徒心目中,石自然不僅是彌勒佛的代行者,還是他們心目中的真神。
      
     生了重病缺醫少藥,聞香門的傳教大師兄會上門噓寒問暖施捨符水,有的人喝了符水病就好了,當然是彌勒佛的神蹟;有人病沒好,那是前世冤孽還沒償還,須得繼續捐助香火錢消災解難;如果最後病重而死,也沒什麼關係,因為只要信了彌勒佛,死後必定魂歸西天、往生極樂了嘛。
   
     看看,看看,這麼神奇偉大的神祗,難道不值得把全副精神寄託在它身上嗎?
   
     於是此時此刻的石自然,手中揮舞的不是作為器的金枝,而是充滿了神奇力的魔杖,他臉上掛著威嚴神聖、而不失溫暖的微笑,頻頻向信徒們招手示意,每一個動作都會引起熱烈的歡呼,每一個眼神​​都會讓信徒目眩神迷。
      
     虛擬的神祗與現實的人物漸漸重合,天上的神國與世間的人國合二為一,石自然彷彿真正擁有了神的力量。
      
     就在此時,忽然人群的後方傳來一陣騷動,而且這和騷動迅速的傳播,就像石頭扔進池塘濺起的浩漪那樣,擴散到越來越大的範圍。
     
     開始是一個兩個人扭又朝後面看,接著轉過頭的人越來越多,甚至石自然努力揮動金杖,也無法阻止這種奇怪的勢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
      
     別的人或許不清楚,站在高台上的石自然和白蓮北宗高層,一定瞧得清清楚楚:
         
     一位胖大和尚搖搖擺擺而來,只見他肥頭大耳,圓乎乎的臉是紅光滿面,肉肉的耳朵幾乎垂到肩上,咧著嘴哈哈笑,肩膀上扛著布袋,手中拿著柄破蒲扇,身穿百衲衣腳踩多耳麻鞋,正月初一的寒天還袒胸露腹,敞開的衣襟底下露出圓滾滾的肚子。
   
     我靠,這不是彌勒佛嗎?彌勒降世了?
   
     信徒們面面相覷,這位的形象,簡直和廟裡塑的彌勒佛一模一樣啊!難不成是咱們虔心禮佛,感動彌勒佛真身下界?

     ……
     
     別的人就罷了,阿沙先是喉嚨口咯的一聲,兩隻眼睛瞪得溜圓,接著噗的一口噴了出來。丫哪兒是彌勒佛呀,分明就是陸遠志陸胖子假扮的!
      
     秦林、牛大力和親兵校尉們全都笑得差點岔了氣,還真別說,陸胖子剃掉頭髮再化化妝,活脫脫的彌勒佛啊。
      
     高台上裝神弄鬼的白蓮北宗諸位,從石自然到徐鴻儒全都傻了眼,他們成天用彌勒佛愚弄百姓、蠱惑信徒,可自己都沒有想到,居然有一天真的被“彌勒佛”找上門來。
        
     在廣場側面小樓中準備出擊的白蓮教主,驚訝得摘下了面罩,美麗的眼睛充滿了困惑,艾苦禪等教中高手,見了這一幕也齊齊啞然,被秦林的惡搞弄得不知所措。
     
     良久,白蓮教主臉如寒霜,怒道:“秦林這廝,竟敢派人假扮彌勒佛,本教主定叫他碎屍萬段!”
  
     ……
   
     整個會場變得鴉雀無聲,白蓮教南北兩宗固然沒想到會出現這種超級惡搞的奇怪場面,就是那些整天拜著彌勒佛,求佛爺救苦救難的信徒,也全都傻了眼。
     
     葉公好龍其實並不是特例,如果信基督的朋友有朝一日突然看見長翅膀的天使從天而降,信道教的朋友看見拿拂塵的白鬍子老爺爺駕著雲在天上飛,估計也是這和表情吧。
     
     裝成彌勒佛的陸胖子笑容可掬,忽然啟口道:“諸位善男信女,見了泥塑偶像尚且焚香叩拜,今日本尊駕雲下界,何不快快來拜?”
     
     說著他就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輕輕一捻,指尖上燃起一點碧幽幽的火光,在空中左畫右畫,凌空顯出個火光閃爍的“卐”字,於虛空中凝練不散。
      
     卐字不僅是佛教的吉祥標誌,更是未來佛彌勒的身份象徵,信徒們原本看到胖子這副模樣就信了七成,再聽他說出這番話,在虛空中畫出卐字,立刻信了十足十。
      
     又有秦林伏下的內線,聲嘶力竭的叫喊:“彌勒佛世尊真身下降,替咱們消災解難!”
  
     “彌勒佛降世渡劫,光明照耀人間!”

     “佛爺真身幾百年難得一見,大夥兒快拜呀!”
   
     第一句不得了,第二句了不得,第三句乖乖隆的東,呼啦啦跪下去一大片,無數信徒涕淚交流,不停的朝著陸遠志使勁兒磕頭。
     
     剛才冷場了一會兒,這下子竟比石自然賣力表演時,氣氛還要熱烈十倍,甚至不斷有信徒尖叫著暈過去。
   
     白蓮北宗的石自然、徐鴻儒等人卻哭笑不得。
     
     北宗叛出白蓮教,理念上就有了很大不同,如果說總教還是以信仰為核心的邪教組織,那麼北宗就已完全是個批著宗教的皮,借彌勒佛為名,實則斂財、積聚實力,為實現奪權野心,不惜和蒙古韃虜勾結的漢奸團伙。
      
     中低層真心誠意相信三陽浩劫、彌勒降世這套教義的,作為教主和教中高層的石自然、石中天、徐鴻儒等人,教義​​就是他們按白蓮教經典編輯篡改而來的,自己何嘗真的相信彌勒佛?
   
     哪曉得假惺惺拜佛,倒拜出個真身下降,頓時叫石自然等人不知說什麼才好。
   
     還是石中天眼尖指著陸遠志,嘴巴張得老大:“爹,這傢伙是錦衣衛指揮使秦林魔下的鷹犬,我認出他了!”
   
     石自然嘴角一抽,還沒來得及說話,三兒子石好賢就帶著教中高手準備衝下去:“爹爹,孩兒去宰了這個褻瀆佛爺的傢伙!”
   
     “且慢!”石中天把三弟一拉,“此人敢有恃無恐的跳出來,只怕大魔頭秦林已有佈置,而且他裝神弄鬼,哄得愚夫愚婦都朝他叩拜,怎好公然帶人去殺他?”
     
     現在幾萬嗨到爆的信徒都在拜“彌勒真身“,白蓮北宗這群人要是公然去“殺佛爺”,立刻就會被信徒的人海淹沒、吞噬,連點渣都不會剩下。
  
     自己煽動起來的信仰,卻遇到了這和古怪的情況,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饒是石自然老奸乓猾,也被搞得又氣又急,就算做夢也沒想到對手會來這麼一招……
   
     “桀桀桀桀!”秦林笑得格外奸詐,瞧著高台上亂成一團的白蓮北宗諸人,他的嘴角往上一翹,露出嘲諷的微笑。
  
     你們不是愚弄百姓,你們不是煽動迷信嗎?老子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哈、哈、哈!
   
     阿沙看看奸笑的秦大叔,搖頭嘆口氣,像秦大叔這麼惡搞,偏偏還收到奇效,石自然這夥叛徒們,恐怕連哭都哭不出來了吧?

     ……
   
     “呔!”石自然按捺不住,從高台上輕飄飄的跳下來露了手高明輕,遙遙指著陸遠志道:“哪裡來的騙子,敢假冒彌勒佛爺,不怕天打五雷轟嗎?左右護法,與我將他擒下!”
     
     左右護法就是他的兩個兒子,石中天和石好賢也跟著父親從高台上躍下,立刻就要衝過去。
   
     現在的局面,唯有搶先控制住假冒彌勒佛的陸遠志,才有希望反敗為勝,否則讓信徒們繼續拜下去,陸遠志搶先胡說八道一通,白蓮北宗就鐵定完蛋了!
   
     石自然化名王森,為聞香門主,一直都是彌勒佛在人世間的代行者,他突然指摘“彌勒真身“是個假貨,信徒們都大吃一驚,接著不知到底信哪邊,猶豫起來。
   
     陸遠志心頭有底,不慌不忙的道:“汝等冒佛爺之名,在此欺騙愚夫愚婦,佛爺正要收拾你們!”
   
     說罷他將破蒲扇揮動,一連串的青光飛過去,尾跡在空中縱橫交錯。
  
     石中天、石好賢哪裡見過這般場面?饒是兩人的武不錯,都不敢去挨那青光,趕緊一個賴驢打滾遠遠避開。
  
     “佛爺發威,佛爺發威了!“信徒們齊聲大叫。
  
     “除魔衛道,便是我佛如來也作獅子吼!”陸遠志笑容一斂,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將破蒲扇在空中連連揮舞。
   
     只聽得騰的一聲輕響,那扇子竟整個燃燒起來,發出幽幽的青藍色火光,偏偏蒲扇本身並不燃燒,便如神話傳說裡面的,一件極其厲害的法寶。
  
     白蓮北宗的高手們全都瞪目結舌,他們見識過各和各樣的武功,但這胖子展現的神奇一幕,完全不能用武來解釋,只能說是神蹟了!
     
     普通信徒們更是看得目眩神搖,對佛爺的崇拜達到了頂點。
   
     陸遠志舉著“法寶“遙遙朝石自然指去:“諸位善男信女,此人假說什麼唱經、念佛、做善事飛打鬼,實則藉我之名愚弄世人,欺世盜名!那個叫石中天的少教主——化名王中天,他還跑到板升城,勾結然虜外敵,出賣咱們大明朝,招引虜騎叩關!”
   
     原來如此!佛爺親口所說,信徒們深信不疑,心目中石自然一夥登時從高高在上的神聖,變成了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
     
     秦林混在人群中,不失時機的咋呼了一嗓子:“降妖除魔,快替佛爺抓住這群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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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六章 法網恢恢

     怎麼辦,怎麼辦?石中天、徐鴻儒等白蓮北宗高手,全都驚慌失措的看著四周原本被他們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信徒,正在“彌勒真身”陸遠志煽動之下,摩拳擦掌的逼近。

     作法自斃,玩火自焚,現在這一幕無疑是對白蓮北宗的絕妙諷刺。

     石自然當機立斷,將牙齒狠狠一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既然錦衣衛秦大魔頭親自前來,咱們這基業怕是保不住了……”

     石好賢、徐鴻儒還在遲疑,石中天已明白了老爹的意思,立刻把手指伸到唇邊,發出尖利刺耳的呼哨。神主廟大門立刻開啟,大群身穿紅衣、頭扎青抹額的壯漢,持著明晃晃的戒刀、長矛蜂擁而出。

     這些紅衣壯漢是聞香門舉辦法事時充任護法的神兵,信徒們早已看慣,就算對方拿著武器也並不覺得害怕。

     有位五十來歲的老漢走在信徒前列的,飽經風霜的古銅色臉,穿著件打了補丁的棉衣。信徒們都認得這人叫做趙老大,是所有信徒裡面最婁誠的一個,他把差不多全服家產都捐給聞香門做了香油錢,虔誠的供奉著彌勒佛祖,平時誰要對聞香門說一句不敬的話,或者稍微對彌勒佛祖表示一下質疑,趙老大是不惜和他拼命的。

     趙老大迎著護法神兵們走過去,手朝陸遠志遙遙一指:“弟兄們,原來王森王門主是個騙子,咱們都被他矇騙啦!看,彌勒佛祖真身下降凡塵,把什麼都告訴咱們了……”

     “殺!”護法神兵一聲斷喝,趙老大正扭著頭看陸遠志假扮的彌勒佛,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呢,只覺得身子一輕,高高的飛了起來。

     難道是飛升西天了?

     趙老大困惑不解的往下看看,很快看到了自己無頭的屍身正在軟軟倒下,無頭的脖子獻血狂噴,這才明白並不是白日飛升,飛起來的只有自己的人頭……

     可憐的趙老大,虔誠的禮拜彌勒,向聞香門捐獻​​了幾乎全部的家產,最後卻落得個身首異處。

     人頭飛起,頸血直衝三尺多高,成千上萬的信徒目睹這一幕,全都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彌勒佛祖真身親口說出的東西,信徒們固然深信不疑,畢竟是耳聽之事,沒有直觀的感受;現在聞香門行凶殺人,則是把最血腥的一幕赤裸裸的展現在信徒們眼前,此前宣揚的慈悲、憐憫、救苦救難,無疑成為了莫大的諷刺。

     圖窮匕見,聞香門已經撕下了假仁假義的面紗,對自己的信徒舉起了屠刀。

     充滿血腥的場面,頓時讓信徒們炸了窩,膽小之人開始四散奔逃,也有更多的人被激得紅了眼,赤手空拳的湧上去和護法神兵搏鬥,老弱婦孺則哭聲震天,一時間神主廟前的清靜道場,變成了血肉橫飛的修多地獄。

     石自然看看這號混亂的場面,心底不禁幽幽一聲長嘆,知道自己十餘年傳教建立起來的基業,從這一刻開始就算全完蛋了。

     不過,信徒們在陸遠志假扮的彌勒佛煽動之下,已經反了水,要是不痛下殺手製造混亂,石自然等人又怎麼能全身而退呢?

     這時候也顧不得許多,石自然帶著兩個兒子和大徒弟徐鴻儒,趁著混亂不堪的局勢,在眾多教中高手保護下殺出一條血路,拿信徒的屍首當作墊腳石,試圖逃出羅網。

     阿沙遠遠盯著石自然,小女孩的眼睛裡充滿了怒火,恨不得一口把那狗東西活活咬死。白蓮教講的是渡三陽浩劫、彌勒降世明王下生,以濟世救苦為宗旨,和朝廷作對那是一回事,怎麼能殺自己的信徒?

     可惜廣場上擠著無數的人,老弱婦孺亂成一團,就算是阿沙這條小泥鰍也不能從人叢中間擠過去,秦林就在旁邊看著,她又不能施展輕功,急得抓耳撓腮。

     小樓中等待的白蓮教主和艾苦禪等人,也沒想到局勢會發展到如此地步,見叛徒石自然竟然殺起自己信徒,白蓮教主就身形一展,準備從窗口縱身而下。

     很快她停住了腳步,因為秦林已經有了舉動。

     ……

     “石自然,你作惡多端,還妄想逃走嗎?”秦林遠遠朝著石自然喝問,然後將手高高舉起來,往下重重一揮:“弟兄們,擒拿白蓮邪教一干要犯!”

     “遵令!”十名親兵校尉立刻從厚厚的棉袍底下取出了掣電槍,朝著護法神兵乒乒乓乓一陣射擊,立刻就放翻了七八個。

     這就是秦林的後手?白蓮教主眉頭一皺,揮手止住躍躍欲試的艾苦禪等人。

     石中天也怔了怔,見秦林的親兵校尉都在裝彈,不禁喜上眉梢:“擒賊先擒王,咱們先拿下秦魔頭!弟兄們上啊,他們只有十來個人,那槍也只能打一發!”

     幾名高手在前開路,護法神兵緊緊相隨,​​在混亂的人群中殺出一條血路,朝著秦林直奔而來。

     阿沙不屑的撇撇悄,裝作害怕得抱著秦林大腿,實則護在他身前。

     “拖油瓶也會害怕?”秦林很沒良心的拍了拍她腦袋,然後縱聲長笑:“哈哈哈,人多欺負人少?弟兄們,通通現身!”

     信徒群中七八十名壯漢立刻齊齊應聲:“遵秦長官令!”

     東廠掌刑千戶徐爵、理刑百戶陳應鳳,錦衣衛北鎮撫司指揮同知洪揚善,率領眾多廠衛高手藏在信徒群中,隨著秦林一聲斷喝全部現身!

     “聞香門主王森,或者我應該叫你本名石自然?”徐爵臉上掛著陰森的獰笑,冰寒的目光像蛇一樣盯住石自然,桀桀怪笑道:“石兄,當年板升城一別,咱們整整十年沒見過面啦!”

     陳應鳳把鋼刀一橫,滿臉橫肉直抖:“白蓮北宗的魔崽子,隨爺爺往京師走一遭!”

     石自然等人心頭巨震,凡是年紀稍大的白蓮北宗人物,都認得徐爵和陳應鳳這兩個東廠大魔頭。當年就是他倆率領眾多廠衛高手,配合明軍和俺答汗,突襲板升城,擒拿趙橫北,一舉搗毀了白蓮北宗在塞北建立的勢力。

     廠衛眾多高手同時出現,白蓮北宗諸人已是插翅難逃,從長老到普通的護法神兵,一個個臉色煞白一紙。

     “桀桀桀桀~~”秦林一陣怪笑,雙足不丁不八、身形淵停嶽峙,一手叉腰,一手用指點江山的氣勢,遙遙往石自然一點:“小的們,將反賊通通拿下!”

     廠衛高手們轟然一聲大喊,人人都要在聖眷優隆、如日中天的秦長官面前掙表現,那叫個士氣如虹。

     “和廠衛鷹犬拼了!”石自然掄起金杖,勢如瘋虎的朝秦林撲過去。

     還沒奔出三步,陳應鳳就橫著鋼刀攔住,十三路五虎斷門刀使得虎虎生風,只朝著石自然要害招呼。

     “衝啊!”石中天、石好賢也曉得到了生死關頭,把兄弟相爭的嫌隙拋在腦後。

     徐爵冷冷一笑,腰間利劍出鞘,只見他用的劍又細又長,劍身閃著碧綠的幽光,手腕一翻,一招毒蛇吐信便分取石家兩兄弟咽喉。

     徐鴻儒也率領白蓮北宗眾長老,和廠衛高手們斗在一處。

     我靠,果然是大內高手啊!秦林不曉得從哪兒拖了個小馬扎坐在屁股底下,別人舍生忘死相鬥,他在旁邊饒有興致的看。

     又是人頭滾滾,又是廠衛高手和白蓮比宗相鬥,信徒們都四散逃開,陸遠志這彌勒佛也裝到頭了,笑呵呵的跑到秦林身邊,替他輕輕搥背: “秦哥,唉我的親哥哥俟,我能不能換身衣服?”

     “怎了?”秦林笑著拍了拍陸遠志的肚皮:“這身很帥嘛。”

     “冷得受不了哇。”陸遠志聲音打著顫,說著話就背轉身,啊嚏啊嚏的打起了噴嚏。

     可不是嘛,灤州還在京師北面,正月初一多冷啊,胖子穿件敝胸露懷的布衫,一個圓滾滾的肚皮露在外面吹風,也真難為他了。

     秦林笑笑,讓陸遠志趕緊把棉衣穿上,丫的裝彌勒佛要剃掉頭髮,就已經犧牲很大了,要是再凍出什麼毛病,秦林還真有些過意不去。

     說話間形勢就已發生了變化,只聽得哎呀一聲慘叫,少教主石中天的肩井穴就被徐爵的細劍刺中,右邊胳膊軟噠噠的垂了下來,他牙關一咬,劍交左手繼續死鬥。

     用慣的右手尚且不是對手,左手又怎麼抵擋?石中天的劍法越來越散亂。

     見哥哥受傷,石好賢越發焦灼,正好徐爵賣個空子,他心中一喜,劍勢刺出稍微用老了兩分,卻被徐爵從旁閃過,細劍往上撩起,石好賢手中劍就和兩根手指頭一塊飛了起來。

     徐爵得勢不饒人,細劍刷刷刷宛如毒蛇纏身,將石家兩兄弟渾身幾處要穴盡數刺破,兩人軟軟的癱在了地上。

     “好、好啊!”秦林拍手大笑,東廠督公馮保並不是什麼絕世高手,但徐爵、陳應鳳兩個鷹犬,手底下著實厲害,是不折不扣的大內高手。

     石自然聽得秦林大笑,回頭看見兩個兒子癱在地下,立刻心頭大亂,金杖被陳應鳳的鋼刀逼到外門。

     陳應鳳反轉刀背朝他腦門一劈,石自然頓覺天旋地……

     “哈哈哈!”秦林放聲大笑,朝兩位豎起了大拇指:“不錯,不錯,兩位的武功著實了得,這番立功了!”

     “秦將軍謬讚!”徐爵和陳應鳳都笑瞇瞇的拱手回禮,這次他倆立下的功勞不小,歸根結底還是要靠秦林才能立下這麼大的功勞嘛。

     首腦既已被擒,白蓮北宗的反抗就變得徒勞無功了,眾多廠衛高手步步緊逼,徐鴻儒和護法神兵們節節後退,最終被壓縮到了一個很小的圈子裡面,背靠背的試圖負隅頑抗。

     還玩啊?

     秦林嘿嘿冷笑,從親兵校尉手裡接過掣電槍,覷個空子朝人群中放了一槍。

     砰!

     槍響人倒,一名身穿紅衣的護法神兵栽倒在地。

     秦林把槍扔給親兵校尉裝彈,又接過一支槍,再次打響。

     如果分散纏鬥,秦林還擔心誤傷自己人,現在白蓮北宗的反賊被緊緊圍困,擠在一堆,朝他們射擊就太輕鬆了。

     秦林像打野鴨子似的,非常輕鬆愜意的先後擊斃了三名匪徒。

     可憐的北宗妖匪,連閃轉騰挪的空間都沒有,活生生的變成秦林的人肉靶子,一個個從頭頂涼到了腳板心。

     誰叫他們要助紂為虐呢?剛才屠殺手無寸鐵的信徒,怎麼沒有手軟啊?

     已經跑遠了的信徒,特別是那些老幼婦孺,見到秦林射殺護法神兵的情形,卻是齊聲歡呼叫好,恨不得秦林把他們通通殺光。

     “不打了,不打了!投降!”一名護法神兵丟下武器,跪在地上舉起了雙手。

     徐鴻儒臉上厲色一閃,戒刀一遞就將這人通了個透心涼:“不能投降,叛教者死!”

     叛教者死?秦林身邊的阿沙,小樓中待機而動的白蓮教主,同時冷笑不迭。

     如果是始終保持基本教義,富有宗教狂熱的白蓮教總教,可能會死戰到底,但北宗早就蛻變成了以謀取利益、爭奪權力為宗旨的漢奸集團,這些長老、香主和護法神兵又怎麼肯白白送命?

     徐鴻儒剛剛把戒刀從犧牲者的身體內拔出來,咽喉、心窩、小腹等各處要害,已經被好幾支武器牢牢頂住。

     是自己人幹的。

     “你們要幹什麼?”徐鴻儒瘋狂的叫著,眼睛血紅:“朝廷不會放過我們,沒有活路的!”

     一名長老冷冷的道:“投降朝廷也許到頭來難逃一死,不過,如果不投降,我們現在就得死。”

     鏗鏘、鏗鏘,從長老到護法神兵,白蓮教徒紛紛拋下了武器。

     “好、好、好!”秦林笑著把槍扔給親兵,非常輕鬆的拍了拍手,語氣帶著深深的揶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各位這麼做,彌勒佛祖想必也是高興的。”

     徐爵和陳應鳳頓時輕鬆下來,指揮廠衛高手將白蓮教徒通通捆起來,然後朝著秦林深深一躬:“秦將軍的佈置,果然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

     與此同時,小樓中蟄伏已久的白蓮教主冷哼一聲:“易勝而驕,輕敵而傲,正是咱們出奇制勝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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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七章 連根拔起

     正當秦林大獲全勝,準備和徐爵、陳應鳳一塊處理善後的時候,廣場旁邊的小樓窗口突然白影閃過,形勢突發奇變!

     只見一名帶著銀色面具的身影,驚鴻翩翩,身姿妙曼已極,潔白的衣袂臨風飄飛,宛如天外飛仙,速度卻又快得驚人,閃電般直取秦林!

     徐爵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喉嚨裡艱難的擠出:“白、白蓮教主!”

     自從永樂年間唐賽兒開始,歷代白蓮教主威震江湖,素稱天下無敵。這一代白蓮教主不知是老是少,但沒有人敢輕視她的武功,據說凡是見過她出手的敵人,都已經魂飛魄散!

     “抓叛賊頭子!生死不論,立者官升三級、賞銀萬兩!”徐爵大聲叫起來。東廠眾高手衝了上去,並沒有註意到徐爵喊叫時帶著的顫音。

     東廠、錦衣衛和白蓮教從來都是生死大敵,猛然見白蓮教主出現在這裡,就有不少廠衛高手試圖爭奪勞,畢竟天下無敵只是傳聞,朝廷的升賞卻是看得見摸得著的。

     四五名大內高手沖在最前面,當頭的高個子手中鍊子槍抖得筆直,扎向白蓮教主咽喉;第二個矮子使地趟刀,直取下三路;第三個是個白髮蕭然的老者,運起畢生力雙掌中宮直進,甫一出手便是勁風呼嘯,顯然是內家高手;第四人手中寶劍一抖,九朵劍花從側面罩住白蓮教主左半身九大要;第五個瘤子判宮筆交鍺,刺她右半身腰肋位。

     白蓬教主輕輕冷笑:“米粒之珠,焉敢與皓月爭輝?”

     剛剛吐出米粒兩個字,她左手食中二指已夾住鍊子槍,往後一奪,扯得高個子跌跌撞撞往前跌了兩步,右手在他心口輕輕一拍,那高個子背心處突然就鼓起拳頭大的一塊來,五臟六腑盡被震碎。

     珠字出口,白蓮教主踏前一步,那使地趟刀的矮子就好像自己送上去似的,太陽穴正好被她踢中,登時眼珠暴突、七竅流血,整個腦袋部被踢威了爛西瓜。

     第三個老者自恃內力精湛,雙掌仍往白蓮教主胸口推去,她藏在銀面具後面的眼睛慍意大盛,左掌輕飄飄的拍出。還隔著尺許遠,那老者就如遭雷擊,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往後飛去,口中獻血狂噴。

     第四個使劍的見勢不妙正待退後,白蓮教主屈指在劍脊上輕輕一彈,那柄百煉鋼的利劍就寸寸折斷。那人駭得魂飛魄散,趕緊雙足蹬地飛退,一連退到七八丈外,忽然猛的栽倒——眉心處嵌著塊斷劍的碎片,流下一串殷紅的血跡。

     第五個使判官筆的嚇得亡魂大冒,雙手僵在空中不知到底是刺還是不刺,白蓮教主也不廢話,劈手奪過一支判官筆,順手扔下,只聽得噗哧悶響,那支判官筆便從背心射進,將自己的主人牢牢釘死在地上。

     此時白蓮教主才說完輝字。

     “米粒之珠,焉敢與皓月爭輝”,這麼短短一句話說出口,五名一等一的大內高手便已橫屍當場!

     嘶~~眾多廠衛高手齊齊倒抽一口涼氣,怪不得從唐賽兒開始,白蓮教主就名震天下,怪不得斬殺朝廷若干指揮使、都指揮使和領兵大將,這身手試問世間哪有她一合之敵?

     徐爵和陳應鳳互相看了看,沒奈何,只好咬牙齊上,揮動細劍和彎刀,一左一右迎上白蓮教主。

     艾苦禪率領的白蓮教眾人,也紛紛從窗口躍下,和廠衛高手大打出手。

     東廠、錦衣衛搜羅的朝廷鷹犬為數不少,若是只有艾苦禪一班人,倒也能鬥個旗鼓相當,可白蓮教主實在太厲害,一出手就殺掉了五名大內高手,叫廠衛鷹犬們膽戰心驚。

     靠,還是不是人哪?秦林看得張口結舌,心一橫,從衛兵手裡接過掣電槍,朝著白蓮教主瞄準,雖然徐爵和陳應鳳正和她纏鬥,有可能被誤傷,但是咱們秦長官從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嘛!

     “老徐,老陳,要是誤傷了,本官替你們向朝廷請典卹吧!”秦林壞笑著扣動了扳機。

     砰!

     阿沙本想怎麼阻止秦林,卻沒來得及,槍聲響起她心頭就打了個突。

     卻見白蓮教主在徐爵、陳應鳳兩大高手圍攻之下仍然游刃有餘,秦林這一槍打過去,只見她身形一閃就躲過去了,似乎對她根本不起作用。

     “奶奶的!”秦林罵了一聲,心頭未免慌張起來。

     雖然白蓮教主身材妙曼、姿態宛如天外飛仙,秦林卻沒有絲毫憐香惜玉之心,因為要是打不死對方,他老人家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啦!

     “弟兄們,裝子彈,咱們亂槍掃射!”秦林咋呼著指揮手下親兵校尉。

     徐爵和陳應鳳亡魂大冒,白蓮教主不怕子彈,他倆怕呀!心頭暗罵秦林不是個東西,卻又被白蓮教主逼住,沒跳出圈子。

     白蓮教主也聽到了秦林的喊聲,素手一揚:“魔頭著打!”

     一溜銀光迅捷無論的射向秦林。

     牛大力攔在前面,他把蟠龍棍藏在轎扛裡面,早已取了出來,見銀光來勢極快,趕緊合身護在秦林身前,鑲鐵蟠龍棍橫在胸前。

     叮的一聲響,那東西和蟠龍棍相撞,立刻火花四濺,滴溜溜落在地上,定睛一看卻是顆變了形的鉛彈。

     原來白蓮教主接住秦林發射的子彈,又把它扔了回來!

     秦林牙關一咬,暗暗對徐爵和陳應鳳道聲自求多福,便指揮親兵校尉準備亂槍掃射。

     白蓮教主冷冷一笑,忽然屈指一彈,徐爵手中細劍嗡嗡震響,虎口鮮血迸流,接著白蓮教主伸掌朝陳應鳳一晃,等對方橫刀招架,她卻朝旁邊竄出兩步,然後身形極其古怪的一折,像離弦之箭似的射向秦林!

     白嫩的手掌,斜斜指向秦林的咽喉,這雙美麗的手卻是比鋼刀利劍還要凶險的殺人利器!

     牛大力心如擂鼓,親兵校尉們睜大了眼睛,陸遠志嘴巴張得可以塞下整隻雞蛋,眼睜睜的看著白蓮教主妙曼的身形,離秦林越來越近!

     阿沙急得小嘴一扁,幾乎要哭出來,不管秦林朝著師傅打槍,還是師傅要取秦大叔性命,她都緊張得很。

     情急之下,她顧不得許多,橫身攔在秦林前面,雙手張開:“不要傷我秦大叔!”

     白蓮教主藏在銀面具後面的瞳仁,顯出極其難解的眼神,看著阿沙又害怕又惶恐的小臉,她銀牙一咬,一掌仍然直直的推了過去。

     秦林想把阿沙推開:“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

     哪裡推得開?阿沙的武雖然趕不上乃師,也不是秦林能輕易推開的。

     阿沙嚇得呆了,一時間無數個念頭湧上心間:糟了糟了,師傅真的要殺我?這時候求饒還有用嗎?唉,阿沙呀阿沙,幹嘛替秦大叔擋這一掌,他和你很熟嗎?

     哪知白蓮教主掌風將阿沙罩在底下,伸手就能將她斃於掌下,忽然手掌朝旁邊一斜,輕輕拍在阿沙的肩頭。

     啊呀!阿沙呻吟著,小小的身子朝側面斜斜的飛了出去,口中噴出鮮血。

     秦林氣得怒髮衝冠,戟指白蓮教主:“妖女,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有種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你?白蓮教主冷笑不迭,心說你連我一合之敵都算不上,大戰三百合,也不怕牛皮吹破。

     “靠小孩子擋在前面,你臉皮也真夠厚的!”白蓮教主說完,飛起一腿踢在牛大力的鑌鐵蟠龍棍上,借勢飛退。

     饒是牛大力天生神力,被她踢這一腳也經受不起,吐氣開聲才勉強站穩腳步未曾後退,一張臉卻漲得像豬肝。

     秦林正不知白蓮教主為何飛退,忽然聽得遠處嗚都嗚嘟的鼓號聲,似有乾軍萬馬朝這邊過來,他頓時大喜。

     艾苦禪甩開幾名廠衛高手,衝過來叫道:“教主,秦魔頭的大軍到了!”

     “這次算你走運!”白蓮教主深深的看了秦林一眼,招呼眾位屬下:“我們走!”

     白蓮教主和艾苦禪聯手,兔起鶻落間,就幫助和廠衛高手纏鬥的屬下跳出圈子。

     秦林又放槍打傷了幾人,但終究無阻止對方離開,白蓮教主親自斷後,徐爵和陳應鳳想纏住卻被她三下五除二打退。

     只見這位教主施展神,劇烈的打鬥連斃數位廠衛高手,潔白的衣裙卻沒沾上一滴鮮血,婀娜的身形配上純白的衣裙,宛如盛開的白蓮花,踏著屋脊冉冉升起,飛上神主廟大殿的最高處。

     白蓮教主回過頭,銀面具只在眼睛位置露出兩個窟窿,底下藏著的眼睛蘊含著寒芒,在秦林身上掃過:“秦魔頭,你屢次壞我聖教大事,本教主還會來找你的,哈哈哈!”

     說罷她施展輕,宛如天外飛仙般無跡可尋,很快消失在了遠方。

     “這娘們……”秦林咬了咬嘴唇,忽然想起阿沙,趕緊走過去看她。

     卻見阿沙嘴角帶著血跡,正雙手撐著地慢慢坐起來,傷勢並沒有秦林想像的那麼嚴重。

     “嘻嘻,原來師傅終究是顧念我的呀!”阿沙運了運,發覺雖然噴了口血,力卻沒有絲毫紊亂。

     如果白蓮教主真的要治她於死命,阿沙還能活嗎?更別提連力都沒有被廢了。再試了試提氣,阿沙欣喜的發現力運轉更加順暢,沒有絲毫遲滯,反而比以前更精純了。

     原來阿沙前段時間被白蓮教主封住力,是應劫右使艾苦禪和青陽堂主紫寒煙、白陽堂主蕭雲天、紅陽堂主練辟塵四人聯手解開的,四人力加起來或可與白蓬教主相抗,但精純仍有不及,所以阿沙內力運轉一直有所遲滯。

     結果白蓬教主這一掌替她震開經脈,反而打通了淤塞。

     “餵,餵。”秦林不知道阿沙的傷勢啊,跪在地上摸她額頭,見她半天不說話,越發心驚膽戰:“糟糕,胖子你來看看,這是不是醫學上說的離魂症?”

     阿沙忽然從地上跳起來,指著秦林道:“你離魂症,你全家都離魂症!”

     呃,看來沒有問題了。

     秦林這才大大的鬆口氣,雖然他整天對拖油瓶沒有什麼好臉色,可不知不覺的這麼久了,如果拖油瓶真的因為自己而被白蓮教主所傷,秦林一定會深深自責。

     看看白蓮教主飛走的反向,阿沙心頭忽然變得煩悶難忍:我這麼做了,固然對得起秦大叔,可師傅那邊怎麼交代啊?師傅對我,可是真心真意的呀!

     再看看秦林,不知怎的就覺得這傢伙有點討厭了,瞧著秦林關切的神態,阿沙煩悶的揮了揮手,“秦大叔,誰要你好心,別是另有所圖吧?算了,我躲遠點。”

     說著,阿沙就悶悶的走過一邊去。

     “咦,這小丫頭又鬧什麼彆扭?”胖子莫名其妙的湊上來。

     秦林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最後展顏一笑:“可能被嚇壞了吧。”

     遠處鐵流滾滾而來,旌旗如雲、長刀勝雪,數不清的兵馬宛如鋼鐵長龍,從四面八方將石佛口團團圍住。不少分散逃走的白蓮北宗教徒​​,全都被大軍攔截下來,一個都沒有跑掉。

     當先一面總兵大旗展開,“總理練兵事務薊鎮總兵官戚”,正是威繼光率大軍到了。

     戚繼光、戚金和一干武將騎著馬,飛也似的跑到神主廟前,看見遍地屍首,戚繼光臉色大變,直到發現秦林還好端端的站著,這才大出了一口氣。

     戚繼光飛身下馬,一溜煙似的跑過來,抱著秦林胳膊一疊聲的道:“我的秦老弟俟!甘冒奇險,立此大功,固然是你忠君報國的心腸,老哥哥只有佩服的份兒。可要是老弟有什麼閃失,叫哥哥我如何過意得去?”

     秦林笑著和戚繼光打趣:“戚老哥,你是嫉妒小弟這次立功立的大吧?上次虜騎叩關,你在十八盤得了大捷,就不許小弟這次多撈點勞?”

     “秦老弟啊秦老弟。”戚繼光指著秦林,呵呵大笑。

     正是事先的佈置,由秦林率領廠衛高手化妝潛入石佛口,執行黑虎掏心的計劃,而戚繼光則統帥大軍散佈於外圍地區,一旦秦林發出信號,便指揮大軍四面合圍,不叫白蓮北宗的漢奸走脫一個。

     “秦將軍措置機宜,指揮若定,終於克盡全啊!”徐爵也笑嘻嘻的走過來,剛才差點被秦林亂槍打死的事情絕口不提。

     拿得起、放得下,人家這東廠掌刑千戶也是一號角色啊!

     陳應鳳神色就稍微有點不那麼自然,但面子功夫仍然得做:“千戶大人說的是,這次要不是秦長官計劃周密,咱們也不能大獲全勝嘛!”

     秦林這個計劃,就是吸取了當年明軍和俺答汗聯手突襲板升城的經驗教訓,制訂得更加嚴密周到。

     徐爵當年率廠衛高手為前鋒,突襲板升城,固然抓住了趙橫北、剷除了白蓮北宗在塞北的勢力,但走脫了石自然等頑固分子,最終埋下今日聞香門的禍根。

     像秦林這次則是中心開花加鐵壁合圍,白蓮北宗從今天開始,從世界上徹底抹去了!

     時值正月初一,塞外比關內越發嚴寒,所以戚繼光在長城以南可以放心大膽的調動軍隊,而不必擔心塞外的韃虜又來鬧什麼亂子。

     奉朝廷密旨配合秦林,戚大帥這次調動了​​兩萬大軍,將石佛口圍得水洩不通,不僅白蓮北宗的大小漢奸們一個也沒跑掉,就是那些被盅惑的信徒,也被軍隊驅趕回來,重新回到了神主廟前頭的廣場上。

     秦林已和戚繼光吃了酒席,好整以暇的等著,這些聞香門信徒卻是心頭忐忑不安,好似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就算白痴,看到這陣勢也知道是聞香門犯了事,被朝廷出動緹騎和大軍剿滅了,普通信徒將如何發落?人人心頭沒底兒。

     “咦,那不是彌勒佛真身嗎?”有眼尖的信徒看見,秦林身邊那個穿飛魚服的胖子,分明就是前面裝彌勒佛的。

     “沒錯,就是裝的。”秦林已換上了蟒袍玉帶,赫然朝廷大員,原來聞香門為了做事搭建的高台,這時候就成了他老人家的舞台。

     將手朝陸遠志一指:“他是本官麾下的錦衣官校,並不是什麼彌勒佛,相反,他家裡還是殺豬的,從小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陸遠志傻呵呵的笑著,眾信徒仔細一看,丫哪兒有半分佛氣?靠,自個兒剛才不是瞎了眼嗎?

     秦林不慌不忙,將白蓮北宗所犯的罪行全部解說一遍,又提出個反了水的長老,當著幾萬信徒把和朝廷作對、勾結韃虜叩關的事情,通通招供。

     長城沿線的這些百姓最恨的就是勾結韃虜,沒別的原因,只要韃虜打破長城侵入內地,他們這些人就首當其衝,家園被毀滅、家人被殘殺擄掠,那是要多慘有多慘。

     聽到這裡,信徒們如夢初醒,指著被五花大綁的石自然、石中天等人怒罵,恨不得衝上去把他們咬掉塊肉。

     石自然這些漢奸,一個個捆得動彈不得,嘴裡塞著麻桃,從高高在上的教主變威了眾人唾罵的漢奸,只好垂頭喪氣等著朝廷處置吧。

     秦林語重心長的和信徒們講說一番道理,最後大手一揮,除了白蓮北宗傳教大師兄以上的骨幹之外,普通信徒全部放他們各自回家。

     廣場上歡聲雷動,齊呼秦將軍大慈大悲,這一次的感激再不是被邪教忽悠,而是純粹出於內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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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4 23:18:41
五五八章 敢惹我老婆

     白蓮北宗被一舉蕩平,石佛口的善後事宜交給地方官府,戚繼光率軍仍回三屯營,秦林率領眾廠衛高手,押著石自然、石中天等俘虜得勝回朝。

     就在秦林石佛口大戰白蓮教的同時,錦衣都督劉守有親自指揮大批錦衣官校,將保定、大同、宣府等地假借聞香門為幌子,實則屬於白蓮北宗的分舵香壇全部剷除。

     白蓮北宗中低層或許有幾條漏網之魚,但隨著石佛口老窩被端、石自然等高層會部落網、各地傳教香壇被搗毀,加上秦林押著一眾長老當著數萬信徒的面招供,挖斷了對方盅惑百姓的根基,白蓮北宗或者說聞香門已經徹底沒戲了。

     秦林率隊出京時,要偷偷模摸隱藏行蹤,回去這趟就大不一樣了,把石自然、石中天、石好賢和徐鴻儒等人關在囚車裡面,大張旗鼓的打起東廠和錦衣衛旗號。

     眾人鮮衣怒馬一路疾馳,左邊徐爵身後一名旗手扛著黑底金潦旗幟,大書“東輯事廠掌刑千戶”,右邊陳應鳳身後也是一名旗手扛著旗幟,“東輯事廠理刑百戶”。

     當中四面錦繡飛魚旗迎風招展,大書著“錦衣衛指揮使”、“昭勇將軍”、“督北鎮撫司辦事官校”、“奉旨提點詔獄”,便是當今聖眷優隆、名震京師,弱冠之年便官拜三品的秦林奏將軍官銜名號。

     雲從龍、風從虎,更有許多廠衛高手前呼後擁,東廠的大內高手盡數戴圓帽、穿皂靴、著褐衫,烏壓壓一大片,個個如狼似虎,錦衣衛官校則穿明艷豔的飛魚服,腰椅繡春刀,殺氣騰騰。

     徐爵和陳應鳳兩個東廠大魔頭的心情都很際錯,雖然差點被秦林情急之下亂槍打死,但馮保馮督公還經常讓他倆背黑鍋呢。只要最後沒真的送命,還立下了大功,這兩位倒也拿得起放得下,此是做官的秘訣,不足為外人道。

     陳應鳳縱馬奔馳,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上次查孫曉仁嫁禍的案子,雖然咱們都有份,可涉及宮闈隱秘,嘖嘖,可惜呀。”

     可惜的當然是功勞了,論起來破獲這麼大的案子,就算官升三級也不為過,但宮闈之事是沒對外公佈的,各位有功人員也只好暫時委屈一下了,除了秦林弄到蟒袍玉帶,馮保、徐爵、陳應鳳連概都沒撈著。

     拍了拍忠實搭檔的肩膀,徐爵笑道:“這次咱們明刀明槍剿滅白蓮邪教北宗,功勞就是鐵板釘釘的了,老陳啊,回去就等著升賞吧!”

     “要說升賞,還得數後面馬車裡這位勞最大,咱們督公和劉都督都趕不上他!”陳應鳳朝身後的馬車一指,臉理貪婪之色,毫不掩飾的羨慕嫉妒恨。

     “還有小美人兒捨身相護!”徐爵也桀桀奸笑,神情則充滿了空虛寂寞。

     “徐大哥,你說……”陳應鳳把聲音壓低了幾分:“我瞧那小丫頭有古怪啊,挨了魔教教主一掌,居然沒有送掉小命,莫非她是……”

     徐爵哧的一聲笑:“那小丫頭?咱們都看不出她身負武,難道你說她力比咱們還深?只除非她從娘胎裡開始練武,哈哈哈!魔教教主從來只和朝廷作對,殺這麼個小女孩倒壞了自己名頭,所以才饒地一命的吧。”

     陳應鳳聞言釋然,摸了摸腦袋:“我說呢,嘿嘿……話說回來,姓秦的和小美人兒同乘一車,這一路上艷福無邊哪!”

     兩個傢伙看看身後的馬車,擠眉弄眼的笑,那笑容中充滿了淫邪之意。

     ……

     馬車之中,秦林正施展渾身解數哄著小女孩:“乖阿沙,阿沙乖,老老實實聽叔叔的話,叔叔帶你去看金魚哦!”

     咱們秦長官的一張臉都快笑爛了,又姦又壞的笑容活像個放大版的狼外婆,就算是小紅帽都會被他嚇壞吧。

     阿沙蜷縮在厚厚的被窩裡面,雙手牢牢的抓著被子,把雪玉般可愛的臉蛋遮住大半,只露出兩隻滴溜溜亂轉的大眼睛,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不要,不要嘛,秦大叔討厭啦!”

     “真的不要嗎?”秦林假作生氣的樣子,“好,以後你沒得糖吃了,桂花糕、綠豆餅,通通完蛋,還要讓青黛姐姐和辛夷姐姐把你打扮成小公主! ”

     真是無恥啊,居然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阿沙小臉變成皺巴巴的一團,想了想,嘟著小嘴巴:“討厭,秦大叔就會欺負人家,算了,忍你一次,就當被狗咬。”

     合著為你好還被當成狗咬?秦林咬牙切齒,將一瓶熬好的湯藥塞給阿沙。

     “哇,好苦!”阿沙勉強喝完,就張開嘴哈哈的喘氣。

     才沒有別人想的那麼不堪呢!的確一路上秦林和阿沙同乘一車,衣不解帶的親自照顧她,但那是為了感激她捨身相護的情誼,哪兒像徐爵和陳應鳳兩個王八蛋想的那樣?

     秦林盯著阿沙,親眼看她把藥湯喝完了才點點頭:“這才乖嘛,你被白蓮教主打得吐血,不養好傷,將來身體會很容易生病哦。”

     天哪!阿沙喜歡甜食,最怕苦藥,只覺得從嘴巴到肚子全都苦苦的,真是鬱悶誘了。她甚至懷疑是不是秦林已經發現了自己臥底的身份,所以故意熬了苦藥來捉弄自己……

     “這次是對得起秦大叔了,可師傅那邊怎麼交代?”阿沙鬱悶的撓著頭皮,覺得不止嘴巴,連心都有點兒發苦。

     沒辦法,被白蓮教主打得當場吐血,阿沙總不可能告訴秦林是被師傅一掌打通淤塞的經脈,有益無害吧?所以秦林的好意,她必須接受,這苦苦的藥劑,還得一直喝下去。

     “阿沙你放心。”秦林見阿沙鬱悶,就拍著胸口大包大攬:“大叔家裡什麼藥都有,陸遠志又是神醫李時珍嫡傳,咱們這路上就按他開的方子喝藥,等回家了,請青黛姐姐替你診治,再喝十天半個月的補藥,總要叫乖阿沙將來健健康康的嘛!”

     回家,繼續喝,還十天半個月?

     阿沙直接用被子蒙住腦袋:“秦大叔,你直接殺了我吧!”

     ……

     回到京師,秦林的功績早已上達天聽,根本沒必要和徐爵、陳應鳳兩個爭,把押白蓮北宗要犯進詔獄、繼續詳細審問的工作,通通交給洪揚善和他兩位,自己則帶著阿沙回家,再讓青黛瞧瞧她的傷情。

     秦林正月初一彌勒佛誕辰在石佛口辦案,回京師這已是正月初八,只見大門口貼著紅紅的春聯,字體蒼勁有力必定是出自徐文長手筆,屋簷底下懸著大紅燈籠和走馬宮燈,喜氣洋洋。

     正好青黛在家裡,秦林不叫丫鬟通報,悄悄走到後花園。

     女醫仙坐在藤製的鞦韆椅上,她穿著件淡藍色鑲碎花邊的棉衣,厚厚的棉衣掩飾不住少女玲瓏有致的身材,如瀑的青絲用木釵鬆鬆的挽在頭上,顯得既俏皮又可愛。只不過,為什麼明如秋水的眸子蒙著層霧氣,水果般芬芳的嘴唇嘟了起來,低頭瞧著腳尖悶悶不樂?

     秦林輕手輕腳的從背後繞過去,輕輕親了親青黛略帶嬰兒肥的臉蛋,戲謔道:“小師姐,是不是想師弟了呀?”

     青黛像觸電似的往後一躲,待聽出秦林的聲音,立刻像小鳥兒一樣撲進了他的懷抱:“

     “呀,秦哥哥回來啦!哼,過年都不在家裡,人家當然想你啦。”不像徐辛夷的口是心非,青黛永遠是水晶玻璃似的心腸,毫不掩飾自己對秦林的感情。

     伸手撫摸著青黛的頭頂,又輕輕含住她晶瑩玉潤的耳垂,惹得女醫仙面紅耳赤,終於被地伸手推開,紅著臉兒瞪了他一眼:“秦哥哥討厭,光天化日的,被人看見多害羞?”

     秦林哈哈一笑,這才說了阿沙受傷的事情。

     “怎麼不早說?”青黛不樂意了,“看你還好意思,萬一阿沙有個什麼……”

     說著青黛就不理會秦林了,腳步匆匆的朝前廳走去。

     秦林苦笑著摸了摸鼻子,心說我一路上都好幾天了,這不是覺得阿沙情況還算好嗎?起初見阿沙吐血,秦林的確嚇了一大跳,但後來同車回來的好幾天裡,小始娘又是活蹦亂眺的,他就遠不如剛剛聽到消息的青黛這麼緊張了。

     青黛望聞問切,替阿沙做了詳細的檢查,發現並沒有什麼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

     “阿沙狀況不錯,沒有什麼內傷。”青黛號脈的手指,從阿沙的皓腕上移開,又道:“這樣說起來,那魔教教主也是個不亂殺婦孺的梟雄哩。”

     “好啊好啊!”阿沙高興得簡直要跳起來,她本來就沒受傷嘛,這下終於解放了:“哈哈,秦大叔,我終於可以不喝你的苦藥啦!”

     青黛卻笑著拍了地一下:“小丫頭,這麼小就受傷吐血,可不是鬧著玩的,還得用補藥好生調養幾天,才能保證沒有後患。”

     救命啊……阿沙頓時變成洩了氣的皮球。

     ……

     既然經青黛檢查證實阿沙沒有大礙,秦林就允許她牽著大黃去和甲乙丙丁、侍劍等女玩耍。

     青黛看看秦林沒有挪窩的意思,大眼睛忽閃忽閃:“秦哥哥,你不去衙門嗎?還有宮裡陛下那邊,大概也要你去回復吧。我聽別人說伴君如伴虎,很不容易才能保得什麼聖眷優隆呢!”

     “我哪兒也不去。”秦林溫柔的握著青黛的手,眼鼻看著她有些躲閃的眸子:“我現在只想陪你,小笨蛋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你瞞不過秦哥哥的,你的眼睛把什麼都告訴我啦!”

     那可不,青黛簡直就是水晶做的人兒,喜怒哀樂全都一清二楚,連陌生人都不容易瞞得過,更別說秦林這麼熟悉她了。

     “沒,沒有什麼。”青黛低著頭不敢看秦林,聲音又急又不好意思。

     這個小笨蛋,怎麼回事?秦林皺起了眉頭,“難道我的小青黛還信不過秦哥哥嗎?再不說,哥哥要生氣了呢。”

     “我、我。”青黛抬起頭,看著秦林,眸子蒙著一層水霧。

     “我來替地說!”徐辛夷邁著大長腿,大步流星的從外邊走進來,身後還跟著長公主朱堯媖。

     徐辛夷像吃了碗藥,劈裡啪啦一頓連珠炮,“還不是在宮裡受的氣!正旦命婦朝賀,青黛妹妹也進宮去,哪曉得王皇后不給她好臉色,還、還冷嘲熱諷,呀呀呀,真是氣死我了!”

     朱堯媖走上來,溫溫柔柔的福了一福,細聲細氣的道:“皇嫂她就是那麼個人,唉,青黛姐姐別生氣啦,我替她給你陪個不是。”

     “關你什麼事,別替那種人頂缸!”徐辛夷把表妹戳了一指頭,叉著小蠻腰,氣咻咻的。

     秦林一聽,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過新年時,在京文武百官有皇帝主持的正旦大朝會,去年秦林參加過的,今年要在初一佛誕日去石佛口辦案,就錯過了。

     而在京所有貴戚女眷和誥命夫人,則要在新年期間入宮朝賀皇后。

     去年正旦青黛的誥命還沒及時發下來,今年隨著秦林昇官,青黛就得了朝廷的三品淑人詰命,新年時作為命婦就要入宮朝賀皇后。

     王皇后正漸漸得到婆婆和丈大的歡心,卻因秦林偵破孫曉仁一案而失寵,她不想想自己的毛病,反而遷怒於秦林,恨他入骨髓。但秦林是錦衣衛外官,不僅聖眷優隆深得太后和皇帝信任,又是個頭頂長角,腳底生刺兒的硬扎角色,王皇后想對付他也找不到絲毫破綻。

     輪到命婦入宮,王皇后這口邪火就潮青黛發作了,秦林不用問也知道小丫頭當時一定很難堪吧,當著京師那麼多貴戚女眷命婦,被高高在上的皇后奚落,連還擊的餘地都沒有……

     “好了好了,我的小師姐誒,皇后有什麼了不起?她罵她的,咱們只當大黃狗在叫。”秦林笑呵呵的將青黛擁入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徐辛夷倒是習以為常,朱堯媖嫩臉一下子就紅了,沒想到姐夫這麼不避忌,不過,他們夫妻……好恩愛呀!

     “嗯,本來、本來青黛也不計較的。”青黛想想王皇后變成大黃狗,倒也有趣,不過嘴巴剛咧開又癟了:“可、可她當著那麼多貴夫人,問我爺爺是不是遊方郎中出身,寫了本小書就聲名大噪,又說我開醫館,咱們醫館裡面是不是有穩婆、馬泊六,弄得別人都笑話咱們,我實在、實在是憋得……”

     穩婆是接生婆的別稱,不過這時候接生婆可不光管接生,往往還兼職替官府看守女犯人、販賣春藥、拉皮條、撮合男女勾搭成姦,所謂三姑六婆之一,是最被鄙視的。

     王皇后竟以此來侮辱青黛!

     秦林聽到這裡,眼睛一下子瞇了起來,閃爍著的寒芒能夠叫任何人毛骨悚然!

     “青黛的醫館懸壺濟世,救了多少蒼生?爺爺李時珍的《本草綱目》皇皇巨著,又豈是她所能詆毀的?”秦林將桌子重重一拍,遙遙看著北面紫禁城的方向,冷笑道:“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就是嘛!”徐辛夷大聲嚷道:“其實那些命婦下來都替青黛抱不平,還有在女醫館治好病的貴婦私底下安慰她呢,只是礙著王皇后身份,當面不敢幫腔。公道自在人心,王皇后這麼搞啊,我看她遲早被打入冷宮!”

     “表姐!”朱堯媖很擔心的看了看徐辛夷。

     徐大小姐才不怕呢,撇撇嘴:“你就是膽小!王皇后打死桂花,你還不是恨得死去活來?哼,她將來就是個打入冷宮的命,我不但要說,我還要跑到宮裡去嚷,找太后娘娘評理!”

     “不必!”秦林擺了擺手,自己舔著嘴唇慢慢思忖。

     “你怕她?”徐辛夷正在氣頭上,杏核眼睜得溜圓,挑釁的看了看秦林。

     秦林搖了搖頭:“不是怕她。俗話說幫理不幫親,李太后就算當面責備王皇后幾句,心底無論如何是偏幫兒媳婦,不會幫你這個便宜侄女兒,到底是咱們吃虧,而且對王皇后也是不疼不癢的,起不到什麼作用。”

     徐辛夷聽秦林口氣,反而把眼睛睜得更大了,指著他的鼻尖:“你最後那句,意思是……”

     秦林眼睛閃爍著寒光,聲音陰寒可怕:“打蛇要打七寸,不打則已,要打就打得她傷筋動骨。”

     嘶~~徐辛夷倒抽一口涼氣,她最多也就是鬧一鬧、折騰一下,沒想到真能把高高在上的王皇后怎麼樣,可聽秦林口氣,那就厲害得很了。

     “夠陰險。”徐辛夷拍著秦林的肩膀,哈哈大笑:“不過,我喜歡!”

     青黛忍不住問道:“王皇后,畢竟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呀,秦哥哥你……”

     “皇后又怎麼樣?”秦林眉頭一挑,霸氣十足的把手一揮:“青黛、辛夷,你們今後記住,欺負我老婆的都得死!”

     哇,這話真比一萬句我愛你還有殺傷力啊,青黛和徐辛夷被無邊無際的幸福淹沒。

     朱堯媖濕漉漉的眼睛裡閃著小星星,很想鼓掌歡呼:姐夫實在太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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