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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貓跳]錦醫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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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7 01:31:45
五七九章 博採眾長

     穆拉德不愧為土耳其奸商,敲竹扛的本事竟和秦林在伯仲之間,這才是王牌對王牌。兩人唇熗舌劍、你來我往,幾番拉鋸戰,最後秦林足足沉吟了一柱香的時間,最後將牙關狠狠一咬:“黃金兩千五百兩,換全套技術,成就成,不成拉倒,老子半個銅子也不往上加了!”
  
     “安拉在上!”穆拉德狡獪的綠眼睛裡,終於閃耀出欣喜的光芒,將手放在心口,深深的鞠了一躬:“慷慨的天朝大臣,您會得到您希望中的一切,穆拉德將竭誠為您效勞。”
  
     就知道你見錢眼開!秦林臉上笑嘻嘻的敷衍著對方,心頭把這穆先生狠狠鄙視一番。
  
     通過和徐文長的交流,秦林早知道這時候朝貢活動裡面,經濟成分是很重的——明朝可能比較看重萬國來朝的政治意義,但各藩屬國家則更加重視經濟因素。
  
     像朝鮮這種疆土接壤、深受明朝影咱的國家,朝貢使者的官方背景還比較濃厚;而天方、爪哇、魯密國這些,經常就是由外貿商人充任貢使,朝貢、做買賣兩不耽誤,政治經濟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由於到大明來朝覲,從回賜中能夠獲取不菲的經濟利益,有些小國國王甚至出售貢使資格,由出價最高的商人,攜帶國書前往中國朝覲。
  
     來的時候聽了周、陳兩位主事的介紹,秦林心頭差不多就有了數。大明威風雖大,帖木兒帝國和奧斯曼土耳其的事情畢竟在永樂年間,當時奧斯曼必定心悅誠服、誠惶誠恐來朝覲,但現在過去了一百多年,土耳其又不和中國接壤,朝覲的經濟因素就比政治意義濃厚得多。
  
     再看看穆拉德一副奸商嘴臉,中國話又說得這麼好,自然不會是頭一次派到中國來的土耳其官方人士,更像是個常年出海做生意的商客,說不定這傢伙的貢使資格都是找蘇丹買的呢。
  
     秦林壓低了聲音,突然附在穆拉德耳邊問道:“老兄,實話實說,你的貢使資格花了多少錢?”
  
     “沒、沒花錢,我是蘇丹的宮廷大臣,特遣來中國朝覲的。”穆拉德眼裡閃過一絲慌亂。
  
     正知秦林的猜測,他是常年往來印度洋、中國沿海的土耳其商人,花了八百枚第納爾金幣賄賂奧斯曼蘇丹的閹人弄臣,從而獲得了朝覲中國皇帝的貢使資格。
  
     秦林敏銳的捕捉到穆拉德眼中的那絲慌亂,心頭越發篤定,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道:“穆先生啊,你放心,本官在福建月港的水師和杭州市舶司各有幾位好朋友,要是這次咱們合作愉快,哈哈……”
  
     穆拉德越發吃驚,合作愉快自然不必說,如果合作過程中耍滑頭,搞得不愉快,將來杭州、月港兩處通商口岸,恐怕要永遠對自己關上大門了吧?
  
     秦林本來還要防著穆拉德在技術轉讓中留一手,既然他要繼續在中國做生意,就不怕他蹦到天上去。見穆拉德神色尷尬,秦林又寬慰他:“咱們中國有句古話叫在商言商。只要你製造魯密銃的技術好,本官一兩金子也不會短了你的,而且將來還給你方便。”
  
     “那是、那是。”穆拉德如釋重負,神情又活泛些了,拍著胸脯發誓:“天朝大臣放心,以安拉之名起誓,魯密銃是世界上最好的熗,無論東方還是西方。”
  
     先前秦林和穆拉德談交易,是走到一邊嘀嘀咕咕,別人也不曉得他們說什麼,最後穆先生這句話聲音就大了些,被趙士楨聽到耳中。
  
     趙士楨科場失利,以雜流入仕途,這些年來受盡了自眼,唯獨秦林對他另眼相看。而且在慈壽寺斷案過程中,也知道秦將軍是位精明強幹的新貴。並非邀寵幸進的佞臣。
  
     雖不知秦林和穆拉德詳談的內客,大概猜到是要買魯密銃的製造技術,這會兒聽穆拉德牛皮哄哄,就唯恐秦林被敲了高價,趕緊走上兩步,插口道:“穆先生,你這話就來免過頭了點,須知咱們大明的……”
  
     話還沒說完,秦林卻非常武斷的搖了搖手,根本不給趙士楨說下去的機會:“趙主薄太過吹毛求疵了,本官已經驗看,魯密銃實乃當今一等一的神兵利器,我大明的兵器委實不及他。”
  
     趙士楨好心沒好報,憋了一肚子的氣,本來以他牌氣是當場要和秦林頂起來的,為著先前的好感,終於沒有說什麼,但臉上的神色已是極其不以為然。
  
     穆拉德只是個商人,那裡會想得太深遠?聽趙士楨說魯密銃也不算盡善盡美,他就擔心著前面談好的兩千五百兩黃金,以及秦林許諾將來讓兩處通商海港的朋友幫他的事情。
  
     等秦林自己反駁了趙士楨,穆拉德笑得眼睛鼻子都看不見了。朝著秦林一豎大拇指:“還是秦將軍識貨。趙主薄,您的眼光實在不如秦將軍。”
  
     好嘛。前面穆拉德還一個勁兒和趙士楨展示熗械呢,結果這會兒立刻轉了口風,真是活脫脫的奸商嘴臉。
  
     秦林又敷衍穆拉德幾句,談好過幾天派人來談技術轉讓的細節問題,這才笑瞇瞇的和土耳其奸商告辭。

     ……
  
     週、陳兩位主事始終在旁邊瞧著,儘管不怎麼待見趙士楨,也忍不住道:“秦將軍,自古以來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買家只有說貨不好,好壓價的,您剛才……要不,咱倆再幫您找穆先生磋磨磋磨?”
  
     秦林嘿嘿一樂,謝過兩位主事好意,又看了看旁邊鼓都著嘴巴悶悶不樂的趙士楨:“魯密銃勝在熗管特長而精度高,造價卻相對便宜,是因為它採用了雙層熗管疊套技術,以及一種特珠的木製機床。但它是用火繩發火,遠不如本官的掣電熗、迅雷熗以銅片去打燧石發火來得方便,口徑太細、裝藥太少,威力上也存在問題……”
  
     著啊,原來秦將軍都知道啊,那為什麼?趙士楨眨巴眨巴眼睛,一頭霧水。
  
     秦林笑得特別損:“我幹嘛要把這些告訴穆拉德?要是魯密國按照咱們的技術,改進了他們的熗支,對咱們大明,對本官來說,又有什麼好處?”
  
     我倒!趙士楨恍然大悟,心說秦將軍真是太奸詐,哦不,是“深謀遠慮”了。魯密國的先進技術,咱們給他弄過來,咱們大明的先進技術,嘿嘿,不告訴你!

     週、陳兩位主事也跌著腳直樂,饒是穆拉德姦似鬼,也喝了秦將軍的洗腳水,真正叫人哭笑不得。
  
     秦林一開始,就沒打算原原本本的要製魯密銃。
  
     誠然魯密銃是很先進的武器,秦林曾經玩過一款叫《帝國時代》的遊戲,土耳其的蘇丹親兵是相當厲害的兵種,想必他們手中持著的就是魯密銃吧。
  
     但是,這種來自小亞細亞的武器,真的所向無敵嗎?
  
     十六世紀下半葉,歐洲的大航海時代展開不久,工業蘋命還沒開始,奧斯曼土耳其攻克君士坦丁,從東羅馬帝國吸收了古希臘古羅馬文明的餘燼,東方的大明傳承著數千年文明,與西方並駕齊驅。
  
     這個時代的各個文明中心,還沒有真正分出勝負,各自按照自己特點發展,技術上不存在絕對的先進與落後。就拿航海技術來說,歐洲整體上處於相對領先的階段,但在桐油防腐、水密隔艙、平衡舵等須域,就落後於中國。

     魯密銃也是這樣,它超級細長的熗管提供了極高的準確度,但子彈重量和裝量偏低,威力就顯得稍有不足,擊發方式也採用落後的火繩……
  
     “其實本官想要的,只是魯密銃的雙層套疊熗管技術和那種特珠的木製機床。”秦林直言不諱的把打算告並趙士楨,又指了指穆拉德留下來的一支魯密銃:“你看它的槍托,也很不完善。”
  
     魯密銃的槍托很小,不像後世的槍支抵肩射擊,而是夾在胳肢窩下面的。
  
     趙士楨立刻說:“下官想了個辦法,就是給槍託後面裝上刀刃。這樣等敵人衝近了來不及裝彈射者,就可以倒轉熗身,用熗托上的刀去砍他們。”
  
     呃,秦林哄然失笑,沒想到趙士楨居然會有這種設計,連忙道:“趙主薄看看本官這個辦法是不是更好些?槍管底下加個座子……”
  
     說白了,就是後世的步槍刺刀,在熗身底下加刺刀座,平時可以不裝刺刀,等可能肉搏的時候,再把刺刀安進座子裡。
  
     明朝之前也有刺刀,不過是將刺刀尾都直接插進槍口的,這樣凡是安裝了刺刀就不能再打熗了。
  
     秦林提出的這種模式,兼顧了射擊和肉搏,並且能夠靈活轉換,所以在後世幾百年的戰爭中一直被廣泛來用。
  
     週、陳兩位主事倒也罷了,趙士楨是識貨的,立刻把秦林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搞的話,將來槍支豈不是可以取代長矛了?兼具肉搏能力的大熗兵,在戰場上將會是一場革命……
  
     “跟著我幹算了,反正老趙你不是正途出身,何苦在文官裡面混?”秦林拍了拍趙士楨的肩膀:“技術轉讓的事情,就靠你幫我搞定穆拉德。”
  
     趙士楨連半點猶豫都沒有,斬釘截鐵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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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01:38:13
五八零章 混沌之球

     明朝文貴武賤,那也是相對來說的,比如錦衣衛權力很大,劉守有從世受國恩的文臣子弟,轉為武職錦衣都督,那叫個威風凜凜呀。

     趙士楨八品鴻臚寺主簿,又不是進士出身,升遷遙遙無期,秦林既在各方面叫他心悅誠服,又許他個副千戶的前程,這下做夢都要笑醒。

     趙士楨還要和秦林談火槍的事情,週、陳兩位主事一直在旁邊陪著笑臉,心頭已非常不耐了——我倆是陪著秦將軍過來的,誰要聽你這個雜流小官廢話連篇?

     秦林笑著擺擺手:“趙先生,咱們來日方長,有話大可以慢慢說,不急於一時。”

     “哎呀,耽誤長官公務了。”趙士楨一拍腦門,這下子有了奔頭,渾身都是幹勁兒,便不像起初在鴻臚寺被神憎鬼厭時那麼桀驁偏激,笑瞇瞇的和秦林道別,又向兩位主事道了失陪,這才自行離開。

     秦林搞定了穆拉德,得了魯密銃的套疊槍管製造方法,又新收了趙士楨這麼個醉心槍械的手下,想必將來他和南京的畢懋康合作,一定能讓火器製造水平更上一層樓吧。

     心情格外的好,想事情也快當,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秦林掏出裝烏爾溫也力的金盒子,遞給周主事:“您二位拿著這玩意兒去找黃台吉,就說這是穆拉德私下送的禮物,打開給他看裡頭的東西,要一萬兩銀子賣給他。要是他買,裝作無意問究竟是個什麼東西;要是他不買,你們就一路往下趺價,看他怎麼說。”

     週主事和陳克志互相看看,大概猜到幾分,聽說在隆福寺和慈壽寺,秦將軍先後兩次跟黃台吉這夥蒙古人鬧了衝突,明顯是卯上了,這不,鐵定藉這金盒子又來找茬。

     兩位稍一遲疑,雖然蒙古武士又凶悍又蠻橫,到底還是執掌北鎮撫司的秦將軍更厲害,心頭掂量掂量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

     黃台吉最近比較煩。

     除了慈壽寺塞嚴墜亡的事情,在明朝官員面前丟臉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不少蒙古貴族已被秦林飽含深意的話弄得疑神疑鬼,甚至於或多或少的看破了黃台吉的居心。

     幸好,自打俺答汗病重,主戰派就漸漸佔據了上風這些蒙古貴族裡頭,大部分是本來就想和明朝開戰,率軍到中原劫掠的,就算看出黃台吉的用意,也不會太過動搖他們的好戰之心。

     “主人放心。”拔合赤捏著拳頭重重的往下一搥:“只要措嘉達瓦爾品第抵達京師,請他老人家以佛法護持,各部貴族就會重新變得堅定。”

     黃台吉深以為然,蒙古貴族都很迷信,措嘉達瓦爾品第是蓮花生再世、八思巴復生,不僅讓烏斯藏數十位大德高僧頂禮膜拜,連父親俺答汗都被他折服,有他發一句話,比別人說十句、百句都管用。

     正在這主子和奴才兩個商議陰謀的時候,門外響起兩聲咳嗽,週主事的聲音傳進來:'黃台吉王子在嗎?下官有事求見。 ”

     會同館招待各國各地藩屬使者,和這些貢使是天天打交道的黃台吉也不疑有他,吩咐拔合赤把門打開。

     週主事手掌托著隻金燦燦的盒子,陳主事也陪在旁邊,兩位一起走進來。

     “這是外國貢使送給咱倆的東西,聽說是故元宮中之物,不知王子您認不認得?”週主事問道。

     “如果王子用得著,我倆就忍痛割愛。”陳克志笑著搓搓手。

     週主事掀開金盒的蓋子,裡頭是個烏溜溜的圓球。

     孰料黃台吉臉上沒有任何驚喜的表情,反而一臉的迷惑不解:“故元宮中之物?本王子不認識啊!奇怪,裝這東西的金盒,不像咱們大草原上的風格嘛,兩位主事莫不是被人哄了?”

     蒙古裝飾喜歡用牛、羊、馬、飛鷹之類的圖案,這個盒子上卻是貓,在蒙古工藝品裡頭極少見到。

     拔合赤也好奇的摸了摸黑色圓球,覺得併無甚麼特別,自言自語道:“看起來倒像是件法器,說不定措嘉達瓦爾品第用得著。”

     黃台吉眼睛一亮,越看越覺得這玩意兒像件什麼法器,如果買下來送給威靈法王,想必能得他老人家的歡心。

     “這個東西,兩位要多少錢?”黃台吉問道。

     週主事和陳主事互相看看,儘管覺得太匪夷所思,為著秦林的吩咐,硬著頭皮道:“紋銀一萬兩。”

     正拿著金盒端詳的拔合赤手一抖,差點沒捧住,手忙腳亂的將金盒放在桌子上,後背已是冷汗津津。

     黃台吉更是怒道:“兩位主事敢是來消遣本王子的?這東西連盒子在內,就算全是赤金也不到二百兩,換兩千銀子已是頂天,你們開口就是一萬,本王子不敢領教,請回!”

     週主事沒奈何,試探道:“八千銀子,如何?”

     黃台吉腦袋直甩。

     “六千?”陳主事又問道。

     黃台吉氣得臉色通紅,直接指了指門口。

     週主事拿起金盒就往門口走,玩了手欲擒故縱,可惜這次毫無效果,黃台吉嘴裡冷笑連連,根本不甩他。週主事無可奈何,只好停下腳步,把盒子往黃台吉懷裡一塞:“罷罷罷,就兩千紋銀,賣給你吧!”

     黃台吉卻又遲疑起來,徑仔細細將盒子檢視一遍,最後終於拿銀票把這怪東西買了下來。

     “為什麼我總有種上了當的感覺?”兩位主事走後,黃台吉看著盒子裡裝的黑色石球,暗自納罕。

     週、陳兩位主事走出​​去,秦林就笑盈盈的等在不遠處,週主事正要解說剛才的事情,他就擺擺手:“不必,我已經知道了。”

     合著剛才這傢伙在外面偷窺呢。

     週主事將兩千銀票遞過去:“幸不辱命,將軍的寶貨,足足換了兩千銀子。”

     秦林微微一笑,接過那疊銀票,然後抽了兩張一百兩的,分別遞給兩位主事:“替兩位代酒。”

     “這怎麼使得?”兩位主事大人心頭直癢癢,卻一起把手往前推,假客氣。開玩笑,北鎮撫司掌印官的銀子,就這麼拿著,不怕燙手嗎?

     秦林開個玩笑:“勞煩兩位主事替我做了回牙人,這個面子真不小,要再不收代酒錢,恐怕壞了京師牙行的規矩。”

     見秦林執意要給,週主事和陳克志也就接在手上,心中暗道僥倖之餘,仍不免有幾分忐忑——要知道北鎮撫司掌印官的銀子,叫你拿你也不敢不拿呀!

     “叫烏斯藏的人認認也好,他們和印度那邊隔得近,說不定是那邊的東西呢?”秦林這麼想著。

     有北鎮撫司精銳盯著,還怕烏爾溫也力長翅膀飛走?不管是黃台吉,還是那什麼措嘉達瓦爾品第,都只能過過手罷了,最終還得姓秦呀,桀桀桀桀……

     ……

     秦林去會同館的同時,阿沙也看到天空中飛起了蓮台形狀的風箏。

     啊,是師傅召見嗎?

     阿沙的小嘴一下子癟了起來,饒是她機靈古怪這時候也覺得心頭髮慌。毫無疑問,師傅是想殺死秦大叔的,阿沙知道她那一掌的分量,但最後師傅留了手,必然是為了自己的緣故。

     秦大叔是聖教的強仇大敵在薪州、在江南、在京師,屢次破壞聖教推翻偽朝的大業,整個白蓮教上下,從教主師傅直到普通教眾,全都想殺了他……

     “唉,秦大叔你怎就這麼招人恨呢?”阿沙鬱悶的吧嗒吧嗒嘴巴,情知這一次恐怕討不了好。

     但是,必須去呀,要是不去的話,怎麼對得起師傅?阿沙心目中的白蓮教主,既像姐姐,又像母親,她是寧願死也不會背叛師傅的。可另一方面,如果去的話,又怎麼解釋替秦大叔擋那一掌?

     “就說我吃錯藥了,腦子發昏?”阿沙鬱悶的搖了搖頭,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或者,就算是還秦大叔請吃蜜伐的恩情,然後兩不虧欠?”阿沙苦著臉,覺得這個理由更牽強了。

     “也許帶點師傅喜歡吃的酸酸的烏梅,她會饒了我這次吧?”阿沙走進去,準備找那種黑黑的圓圓的東西。

     咦,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黑黑的、圓圓的……忽然想到剛才秦林拿出來的“烏爾溫也力”,阿沙眼睛一亮:有了!

     ……

     這個機靈鬼偷偷摸摸的溜出去,東走走西穿穿,看似漫無目的亂走,最終走到了上次和應劫右使艾苦禪會面的地方。

     白蓮教主靜靜的坐在椅子上,一襲潔白的長裙纖塵不染,如瀑的青絲垂在腦後,只見她剪水雙眸深不可測,柳葉眉鋒芒畢露,鵝蛋臉肌膚如同凝脂般白皙瑩潤,隱隱神光湛然,越發顯得聖潔無暇。

     自唐賽兒以來,歷代白蓮教主縱橫天下、所向無敵,本代教主更是出塵絕世,將九品白蓮朝日神功練到了第八品蓮台,僅次於當年的唐賽兒,威名震動四海,卻極少有人知道銀面具背後隱藏著的,竟是這樣一位青絲紅顏。

     她一雙手骨骼勻稱,手指修長美麗,靜靜的放在大腿上,然而誰又知道就是這雙手,施展九霄神雷掌法時有神鬼莫測之威?

     應劫右使艾苦禪、青陽堂主紫寒煙、白陽堂主蕭雲天、紅陽堂主練辟塵,四位高手侍立左右,眾位長老、舵主、香主又在更次一等的位置,全都神色肅穆。

     阿沙卻對這種刻意營造的氣氛熟視無睹,拿著兩串糖葫蘆蹦蹦跳跳的走進來,還不等白蓮教主開口,先嘻嘻笑道:“教主師傅,好久沒看到您了,阿沙好想您呢!喏,這是酸酸的糖葫蘆,記得你喜歡吃酸的東西,阿沙特意給你買的。”

     白蓮教主一怔,繼而心頭苦笑,她聰明睿智、武功高強,所以才能做統帥白蓮教這天下第一魔教的神功盛德光明至大聖教主。平時行事不可謂不殺伐果斷,不心狠手辣,當日在石佛口連斃五名大內高手,尚且談笑自若,便可見一斑。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阿沙是她收養的孤兒,兩人明雖師徒,情若母女、姐妹,當阿沙笑嘻嘻的舉起糖葫蘆的時候,便觸動了她內心的柔軟處。

     堂堂白蓮教主,本來準備良久的斥責,就頓在了嘴邊,一時間不知說什麼才好。

     “教主真是太溺愛阿沙了呀!”白蓮教眾位高手盡皆皺眉,覺得教主平時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何等雷厲風行,偏偏在阿沙這裡變得婆婆媽媽,真是叫人無可奈何。

     應劫右使艾苦禪見狀就眉頭大皺,踏前一步,朝著白蓮教主行禮:“神功盛德光明至大聖教主在上,白蓮聖女白靈沙敵友不分,竟替本教的強仇大敵擋下教主必殺之一擊,實在罪無可赦,請教主革去白靈沙聖女職分,再以教規處置。”

     艾苦禪為人古板,行事則以公正嚴厲著稱,教中諸人全都知道,這會兒便有大部分人支持他,雖然沒當著教主說出來,臉上的神色已說明一切。

     白蓮教主只覺心頭煩悶,當初掌下留情就是顧念情分饒了阿沙,這會兒要是再嚴格按照教規處置,在石佛口又何必留情?

     但教規森嚴,身為一教之主,她也必須秉公決斷,只好衝著白靈沙問道:“阿沙,你為什麼要替秦魔頭擋下為師的一掌?須知秦魔頭是本教的大仇人,為師和全教上下無不欲寢其皮、食其肉、飲其血!”

     秦大叔的皮很香、血很甜、肉很好吃麼?阿沙肚子裡好笑,不慌不忙的道:“師傅啊,你徒弟是那種認賊作父的叛徒嗎?只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饒了秦林一命,可原因不能當著太多人說,您看……”

     白蓮教主想了想,揮揮手命長老及以下的教眾通通退下。

     白蓮教香主已是一方豪強,長老更是江湖上頭等高手,任何一位的名字都足可叫尋常江湖人如雷貫耳。可在白蓮教主面前,卻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一聲令下便盡皆施禮退走,只剩下了教主、艾苦禪和三位堂主。

     “其實是我發現了本教失落幾百年的珍寶,蒙古人用波斯語轉音叫它烏爾溫也力。”阿沙看到師傅古井不波的面龐,露出極為驚訝之色,笑容就越發的甜了:“或者叫它,混沌之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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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01:38:39
五八一章 兩位聖賢

     白蓮教教義駁雜,儒釋道各家都含,而主要傳承則是佛教白蓮宗與明教的合流,其中明教的影響最大,教主世系和教中組織方式、基本教義都由明教而來。

     只是明朝立國以來,因朱元璋按明教教義自稱“大明王”,國號也稱明,遂嚴厲打擊明教,使其不得不改稱白蓮教。

     明教又叫摩尼教,傳自波斯,基本教義為光明與黑暗的鬥爭,認為光明必將戰勝黑暗。白蓮教有句傳承多年的秘密法訣,“污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就是體現了黑暗與光明鬥爭的基本教義。

     同時這句法訣也有兩件作為具現的聖物,其一是代表“原初黑暗”的混沌之球,其二就是代表“末世光明”的白玉蓮花,兩件寶貝合起來有著極其廣大的效用,具體是什麼,只有歷代教主本人知道。

     本來,混沌之球留在波斯摩尼教總教,意味著總教乃傳承源流,白玉蓮花則由中土明教保存,意味著明教將在中土發揚光大。

     中土明教的確發揚光大了,元朝末年的紅巾軍如火如荼,並且韓林兒、劉福通建立了龍鳳政權,幾乎奪取了整個天下。其後雖然被朱元璋奪了江山,畢竟民間影響極大,數百年間傳承不斷,白玉蓮花也一直流傳下來。

     而波斯總教就很不幸了,被蒙元西征的旭烈兀大軍屠戮一空,連混沌之球也被搶走,從此下落不明。

     白玉蓮花要和混沌之球合起來才有效用,既然混沌之球失落,白玉蓮花便只具有像徵意義,地位有所下降,逐漸由教主信物變成了侍奉無生老母的供物,由奉聖王使掌管。

     如果能夠奪回混沌之球,就意味著白蓮教重新接續了波斯總教的傳承,將兩大聖物同時掌控在手!

     白蓮教主頓時喜上眉梢,心頭大石也終於落了地,連聲道:'好,阿沙做得好!秦魔頭一條命算得了什麼?如果能奪回混沌之球,本教必定重振聲威! ”

     艾苦禪也道:“恭喜聖教主!若兩件聖物合併,正應了'污泥源自混沌啟,白蓮一現盛世舉'的法訣,恐怕推翻偽明偽朝,重建龍鳳朝廷,也是指日可待呢!”

     “既然奪回混沌之球有望,那就通知高左使交出白玉蓮花吧。”白蓮教主忍不住抿著嘴笑,憐愛的撫摸著阿沙的頭頂:“阿沙呀阿沙,怪不得數年前師傅推算星相,偽明朝的氣運要壞在你手上,這次找到混沌之球,就是絕好的例證啊。”

     艾苦禪、紫寒煙等人心頭齊齊一凜,知道這是教主在敲打自己,便齊齊俯首道:“聖女大人一身系本教重擔,屬下必定盡心竭力輔佐,叫聖教早日發揚光大,龍鳳旌旗重現世間!”

     這就對了嘛,白蓮教主微笑著點點頭,美麗的眸子裡燃燒著熊熊的鬥志,彷彿看到了紅巾義旗再次席捲天下的那一天……

     “給,味道很好,師傅還是嚐嚐吧。”阿沙將一串糖葫蘆遞到白蓮教主手中。

     呃?白蓮教主下意識的接過糖葫蘆,思維突然從殺伐征戰的場面,轉到這串紅艷豔的糖葫蘆,饒是她智謀決斷過於常人,一時間也有點轉不過彎。

     阿沙沖著她甜甜的一笑,轉身蹦蹦跳跳的走了:“師傅,我回秦林府上臥底去了哦,你們放心吧,等著好消息!”

     “這個阿沙,真是……”艾苦禪習慣性的苦笑著,看了看威嚴端莊的教主手裡被塞了串糖葫蘆,不禁搖了搖頭。

     “其實我還真有點想吃糖葫蘆了!”白蓮教主溫和的笑笑,頃刻間恍如冰山初融、雪峰解凍,輕啟檀口將糖葫蘆咬了一隻慢慢咀嚼,更不知紅唇與紅艷豔的糖葫蘆,哪個加更鮮豔奪目?

     ……

     阿沙高高興興的回到府中,興高采烈的把搖著尾巴迎上來的大黃狗踢了個跟頭,那大黃狗卻越發諂媚,把尾巴搖得更歡了。

     路過的女兵、僕役和親兵校尉都覺得奇怪,這隻大黃狗又兇又狠,對陸遠志這些人從來都很惡,偏偏遇到阿沙就老實的不得了,真正奇哉怪也。

     秦林也回來了,正在廳上和徐辛夷、青黛說話。

     阿沙看看四下沒人注意,假裝遛狗,鬼頭鬼腦的靠過去,偷聽他們說什麼。

     “……我看那個黃台吉,只怕是個雜種,如果真是黃金家族的後裔,怎麼不曉得烏爾溫也力的來歷?”秦林非常不屑的說著,惹得徐辛夷一陣大笑。

     青黛則抿著嘴兒嘻嘻直樂:“秦哥哥真是太壞了呀,要是被黃台吉聽見,他一定會氣個半死吧。”

     原來秦大叔拿著混沌之球去找過黃台吉​​了,哼哼,他怎麼不來問我?阿沙這麼想著,愀了愀大黃的耳朵。

     卻聽得秦林又說:“不過黃台吉和拔合赤瞎猜,說這東西也許是烏斯藏密宗認得的,我覺得倒是有可能,就暫時留在他們那裡,讓烏斯藏那位措嘉達瓦爾品第幫咱們瞧瞧。”

     這還騙了兩千銀子呢,到時候要把烏爾溫也力弄回來,對執掌北鎮撫司的秦林來說,簡直太容易了。

     什麼?窗外的阿沙急得直抓頭髮,她知道混沌之球對秦林來說其實沒有什麼用,所以偷了交給師傅也算是有個交代吧。哪曉得秦林把混沌之球給了蒙古人,又要給扎論金頂寺那位大高手,要是到了法王手裡,怎麼好偷的回來?

     扎論金頂寺威德法王與白蓮教主齊名,數十年威震雪域高原,乃是當今世上的絕頂高手,且佛法、武功、經論三絕,他的師弟恐怕也是非同一般的大高手,阿沙自付恐怕不是對手。

     “難道還得師傅親自出馬?惹到密宗還是不好啊,咱們白蓮教和扎論金頂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阿沙鬱悶的嘟起了小嘴。

     沒多久,​​阿沙又藉故溜出了府邸,重新來到那座院落。可這裡一個人都沒有,空空蕩蕩的好像從來都沒有人來過。

     阿沙無計可施,留下自己來過的暗記,悻悻回府。

     ……

     第二天,聖識一切功德無量措嘉達瓦爾品第,扎論金頂寺威德法王的師弟,雪域高原上折服數十位大德高僧,尊貴無比的威靈法王,法駕來到了京師。

     隆福寺眾位喇嘛,京師篤信藏密佛教的部分官民百姓,朝廷派遣的禮部、鴻臚寺、會同館官員,加上土默特部黃台吉率領的眾位蒙古貴族,盡數前往迎接。

     城外十里,鑼鼓喧天,銅長號發出低沉雄渾的聲音,彷彿來自西天的渾厚佛音,那隆福寺的眾位喇嘛全都盛裝出迎,拿著法杵、轉經筒、金剛錐、加持寶鏗諸般法器,排得齊齊整整。

     百姓擠得人山人海,大部分人不懂藏密和內地禪宗的區別,只知道來的是位轉世菩薩,大德高僧,全都湧來圍觀。

     黃台吉為首的眾位蒙古貴族則全副披掛,穿著華麗的蒙古袍,脖子上都掛著貓兒眼、珍珠、瑪瑙做的佛珠,虔心等候。

     信仰儒家的幾位朝廷官員們,儘管心底告訴自己子不語怪力舌神,但此時此刻也禁不住心旌搖動。

     這等威勢,法王法駕還沒有到,已是先聲奪人。

     “來了來了!”有小喇嘛興高采烈跑過來,一路喊叫著。

     從通州方向,一大隊人馬遙遙行來,只見當先的是兩頭毛色純白的犛牛,邁著沉穩的步子,全身裝飾著金銀珠寶,顯得高貴華麗。

     接著是十八名紅衣番僧,一個個生得奇形怪狀,手裡拿著大銅鑼、寶杖、金杵等各色怪異武器,京師練武的識貨,低聲道:“扎論金頂寺十八護法羅漢到了!”

     再然後是一群身穿彩衣的年輕女子,盡皆穿著烏斯藏的衣服,臉上帶著兩團高原紅,手裡提著水罐、花籃,一路拋灑淨水和花瓣。

     一隊隊人行來,真不知有多大的排場,只叫官民百姓看得眼花繚亂,末了才是一乘極大的步輦,白色琉璃頂,四面批下來絳紅色的紗帳,上面金線繡著許許多多的梵文,遠望燦若云霞。

     “威靈法王到了!”迎接的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以黃台吉為首的蒙古貴族們如痴如醉,全都翻身拜倒,望著步輦頂禮膜拜,口中念念有詞:“威靈法王,法駕中原,傳功弘佛,德無量!

     我暈,怎麼不是星宿老仙法駕中原?和官校們站在大路旁邊的秦林,只覺心頭有些好笑。

     他是職責所在,特地來看看這位​​威靈法王究竟是什麼來頭,到底有幾斤幾兩,會對蒙古貴族起到什麼樣的作用。成國公朱應楨、司禮監張誠,這兩位則是朝廷特地派來的。

     朝廷欲借籠絡扎論金頂寺一係來影響烏斯藏人和蒙古人,所以特示以榮寵,不僅封威靈法王為“灌頂大國師”,還派遣一位國公、一位秉筆太監出迎。

     朱應楨膽小怕事,張誠則有太監都有的毛病——迷信,兩人見了威靈法王這等氣派,原本不信也信了三分,心頭只覺惴惴。

     “這位灌頂大國師,果真佛法高強啊,單看這萬眾頂禮的架勢,嘖嘖……”朱應楨虔心讚歎著。

     張誠更是靈機一動:“咦,慈聖李娘娘篤信佛法,咱家回宮去說說,倒也結段善緣,秦將軍,你說呢?”

     可不是嘛,李太后是整個皇宮裡面最迷信的,成天拜佛,甚至專門建一座慈壽寺,按自己相貌做了九蓮菩薩像。張誠的算盤打得劈啪直響,向太后介紹威靈法王,一定能夠得到李太后的寵信吧!

     秦林聽了卻十分不樂意,威靈法王明顯和蒙古勢力勾勾搭搭,扎論金頂寺一係有和俺答汗政教合流的傾向,要是威靈法王借李太后的迷信搞風搞雨,那就麻煩了。

     “這個,恐怕不合規矩吧,法王畢竟是番邦外臣。”秦林斟酌著說道,自知說服力比較小,多半沒有打消張誠的念頭。

     果不其然,張誠雖然沒有和秦林爭辯,眼睛裡的熱切卻是越來越濃烈。

     秦林心頭暗嘆不妙,李太后那裡有沒有張誠引薦都不重要,單單是今天這排場就很盅惑人心。威靈法王以弘法西來的光輝形像出現於京師,正可謂先聲奪人,無形中營造了有利於他的局勢啊。

     ……

     正沒得頭腦,卻見人群後面有些騷亂了,不遠處運河兩邊著許許多多的人,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秦林納悶,這些天主要關注黃台吉、威靈法王這兩邊的事情,就連穆拉德的魯密統製造技術都甩給了趙士楨,就沒關心別的,所以竟不知道運河邊上又是怎麼回事。

     好在帶了華得官在身邊,問這地裡鬼,立刻唾沫星子直飛:“哈,長官問道小的,著實問對了人。這些人都是南方客居京師的,有浙江人、福建人、廣東人,還有不少南洋來的貢使,說是要迎媽祖娘娘——長官,南方沿海信媽祖的人,竟有這麼多哩。”

     只見運河上遠遠駛來三艘極大、極華麗的漕船,那船雕粱畫棟,四周裝飾著珍珠、寶石、翡翠、美玉,船​​帆俱繡著金色山峰圖案,在陽光映照之下,宛如火燒雲一般絢爛奪目。

     船上水手全都穿黑色勁裝,一個個收拾得乾淨利落,格外的精神。

     頭前一艘船的甲板上,矗立著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媽祖娘娘,遠遠的看不清楚,漸漸船開得近了,才看見那媽祖玉雕像和人差不多高矮,玉質十分的溫潤細膩,看上去格外漂亮。

     媽祖,又稱天妃、天后、天上聖母、娘媽,是歷代船工、海員、旅客、商人和漁民共同信奉的神祇。古代在海上航行經常受到風浪的襲擊而船沉人亡,船員的安全成航海者的主要問題,他們把希望寄託於神靈的保估。在船舶啟航前要先祭天妃,祈求保估順風和安全,在船舶上還立天妃神位供奉。

     怎麼會在京師看到媽祖聖像呢,還有那麼多迎接的人,又是怎麼回事?叫秦林更加納悶的是,那座玉雕像的容貌,遠處看不分明,近了之後才發覺,格外像他的一位老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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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01:39:00
五八二章 媽祖的懲戒

     天妃娘娘的雕像乃是上好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質地瑩潤無暇,雕工更是栩栩如生;瓜子臉容色清麗,櫻桃小口宜嗔宜喜,淡掃蛾眉如煙似集,柳腰只盈盈一握,身上宮裝衣帶飄飛顯得飄逸靈動,再加上那似顰非顰、楚楚可憐的神情,或可理解為天妃娘娘悲憫人世間的疾患苦痛,但為什麼與金櫻姬如此相似呢?
  
     秦林見狀心頭就突的一動,隱隱有些期待:該不會是迎威靈法王的人多,迎媽祖聖像的排場也不小。
  
     嘉靖、隆慶年間閩浙一帶文風很盛,奸相嚴嵩就是浙江分宜人,許多原籍閩浙兩廣的人在京師做官,經商、遊學的也很多。
  
     聞聽天妃娘娘聖像北上,南方沿海各省旅居京師的官商百姓闔家出迎,秦林眼尖,一眼就看見趙士楨也帶著老婆兒子站在隊伍裡頭。
  
     趙士楨是浙江樂清人,家鄉的媽祖信仰很興盛,今天穆拉德跑去辦別的事情了,他就帶著家人過來迎聖。
  
     除了趙士楨,還有許多秦林認識不認識的官員,又有許多穿著各自國家服飾的外國人,朝鮮、安南、琉球的都有,衣服五顏六色裝扮華麗。
  
     安南使者阮松、柬埔寨國朝貢使摩珂羅、暹羅國朝貢使猜瓦立,琉球國貢使粱燦、衛榮,這些都是秦林認識的,甚至隊伍裡面還有幾個高鼻粱藍眼睛的西洋人。
  
     秦林詫異得很,擠過去和他們打招呼:“老阮、老摩、老猜,還有兩位琉球國的朋友,你們這是?”
  
     “咦,秦將軍還不知道嗎?”阮松顯得非常吃驚。
  
     粱燦連忙道:“我們也是昨晚接到的通知……”
  
     談話被一片驚訝的呼聲打斷了。
  
     船艙中輕搖緩步走出位長官,只見她頭戴烏紗帽,身穿青紗袍,腰繫烏角帶,胸口飛彪補服,作六品武官打扮,卻生得唇紅齒白,略顯清瘦的瓜子臉,一雙煙波靈動的眼睛彷彿含著東海碧波。

     正是瀛洲長官司的金櫻姬金長官。
  
     金櫻姬生得楚楚可憐,偏穿著男裝、做武官打扮,更有一種獨特的風情,撩人心魄。
  
     陸遠志、牛大力等人全都張口結舌,看看秦林:咱們長官明顯被涮了………

     不過,這算是意外的驚喜?
  
     秦林起初怔了一怔,接著就卯著勁兒壞笑,哼哼,居然把我瞞在鼓裡,這種行為一定要嚴懲不貸啊,嘿嘿嘿嘿……

     ……
  
     運河兩邊來迎天后聖像的官民百姓是人山人海,不過秦林這種拉風的男人,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一樣顯眼,金櫻姬秋波掃過,一下子就看見了這傢伙。
  
     “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見面,瞞著他北上京師,他會不會生氣?應該不會吧?”金櫻姬左思右想,正在惴惴不安的時候,突然發現了秦林臉上那種色色的壞笑。
  
     “這傢伙鐵定沒安好心。”金長官潔白的牙齒輕輕咬了咬嘴唇,瓜子臉一下子就浮起了紅暈,芳心宛如鹿撞。
  
     龜板武夫、權正銀等五峰船主屬下,各穿本族服裝而出,甲板上站得人頭濟濟,既有漢人,也有暹羅人、高麗人、日本人,甚至還有西洋人,大家一起扯著喉嚨叫道:“瀛洲長官司金長官,恭送天妃娘娘聖像入京!”

     琉球等國在京師的使者,也齊齊鞠躬,轟然響應:“各國使者恭迎天妃娘娘聖像!”

     ……
  
     聲如雷震,遠遠傳開,混著各國人士,喊聲未免怪腔怪調,在京師諸位官員中卻引起一解轟動。
  
     本來是迎威靈法王的成國公朱應楨,自打天妃聖像出現之後,就目不轉睛的看著這邊,聞聲就把舌頭一吐:“啊呀,原來瀛洲長官司這般勢大,壓服海外許多蠻夷,朝廷只授個區區六品長官司職銜,未免大材小用。”

     張誠也深以為然,他文化不高,便隨口附和道:“國公爺說的是,咦,這位金長官可美貌得很哪,只可惜縱橫海上、殺人無數,不是尋常人降服得了的。”

     可不是嘛,朱應楨起初也有點兒動心,可見了各族海寇盡皆臣服金櫻姬,如群山之朝北斗的架勢,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做個安樂國公多舒服啊,何苦去惹是生非?

     有心人都知道,海外各國貢使並不是迎媽祖聖像,而是來迎這位金長官的。
  
     二十年前的汪直時代,五峰海商就威震海疆,東洋三十六島盡受其指使,日本各地大名對汪直巴結討好,連強大的葡萄牙、西班牙殖民軍都被迫上交“保護費”,像琉球這樣的小國,更是把他當成太上皇。
  
     由於明朝的軍事打擊,五峰海商失了沿海根基,便如漂泊無根的浮萍,寄身日本平戶港,勢力轉衰。
  
     自從秦林出海達成招撫協議,金櫻姬以台灣為基地,以舟山群島為門戶,以杭州為對陸貿易中心,擊敗權貴走私集團的代言人海鯊會,重振旗鼓,聲勢大振。
  
     琉球、暹羅這些小國,當年汪直就和他們國王平輩論交,現在五峰船主捲土重來,攪動東海波濤,又有秦林這層關係,各國王對金長官都是待以國賓之禮,她既然到了京師,各國貢使自當出迎。

     ……
  
     運河這邊歡聲雷動,官道上迎威靈法王的隊伍就是一陣騷動。雖然並沒有直接對上,但法王法駕入京的時候,天妃聖像也入京,這不是打擂台嗎?
  
     “什麼狗屁天妃,呸、呸!”拔合赤憤憤然,朝地上吐著口水。
  
     黃台吉卻是色授魂與,盯著大漕船甲板上的金櫻姬,嘴巴張得老大:“南朝花花江山,才有這等美女,哼哼,將來咱們打破長城、飲馬黃河……不行,既然她敢來攪局,咱就去會會她!”

     說罷,黃台吉朝著步輦之上、端坐綃金帳裡的威靈法王稟道:“措嘉達瓦爾品第在上,南蠻子的邪神也敢來攪局,分明是看不起您老,咱去和她講講道理。”

     帳中傳來一個威嚴無比的聲音:“竭帝竭帝,波羅竭帝,波羅僧竭帝,菩提僧莎呵……我佛見邪門歪道,亦作獅子吼,黃台吉既有護法衛道之心,貧僧甚喜。”
  
     一眾蒙古貴族和喇嘛聽到這番話,便如打了雞血似的,紛紛抖起精神。黃台吉更是洋洋得意,將肚子提了提、腰帶緊了緊,大步流星的朝運河走去。
  
     運河邊上的南方人見這群蒙古人、烏斯藏人凶神惡煞的走過來,紛紛往兩邊讓開。
  
     “兀那小娘子,你搞什麼鬼?”黃台吉指手畫腳,衝著船上唾沫橫飛:“明明是灌頂大國師入京的日子,你倒好,又弄什麼天妃娘娘來,切~~看你嬌滴滴的,信什麼天妃?不如隨了本王子,咱們練練歡喜禪,哈哈哈哈!”

     一眾蒙古貴族和喇嘛全都狂笑,恰似群魔亂舞。
  
     金櫻姬眉頭皺了皺,抿著嘴兒直瞅秦林,秦林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頓時把金長官氣得不輕,黃台吉的屁話只當狗叫,可秦林你為什麼不……
  
     倒是龜板武夫、權正銀火冒三丈,朝著黃台吉使出國罵,什麼“啪錄”(韓語笨蛋),什麼“巴嘎押路”,總之不是什麼好話。黃台吉一夥人雖然聽不懂,也曉得對方是在亂罵,便操著蒙古語、烏斯藏話朝上狂噴。
  
     好笑的是兩邊互相都聽不懂,罵的牛頭不對馬嘴,京師的官民百姓全都看起了熱鬧,反正知道是在罵就行了。
  
     金櫻姬神色黯然,兩隻纖纖玉手搓著衣角,牙齒輕輕咬著嘴唇,盈盈秋波只看著秦林一個人:小冤家,就這麼恨我?只是把你瞞了幾天,哼,小沒良心的!
  
     秦林哈哈一笑,就知道金櫻姬會裝,要我出手也容易……

     兩位都是不簡單的,這眉來眼去,不知道交流了多少道道,反正最終金櫻姬臉蛋紅得快要滴下水來。

     ……
  
     黃台吉口沫橫飛,正罵得痛快,忽然不曉得怎麼回事,身後一股大力傳來。他站在運河邊上罵架,哪裡防備身後?登時立腳不住,一個倒栽蔥往前跌倒。
  
     平地倒也罷了,這是通惠河邊上,只聽得撲通一聲,水花四濺,黃台吉竟然跌進了河裡。
  
     蒙古人不會游泳,黃台吉雙手在水里亂抓,身子卻像秤砣似的往下沉,眼看就要沒頂。一眾蒙古貴族和烏斯藏喇嘛全都驚呆了,可蒙古人不游泳,烏斯藏人連下河洗澡都不允許,都沒人會水呀!
  
     京師百姓自然是不會去救他的,誰待見這些兇巴巴的韃虜?倒是有幾個南方人,躍躍欲試的準備下水救人。
  
     秦林就在旁邊,忽然失驚打怪的叫起來:“啊呀不好,這蒙古人剛才污言穢語得罪了媽祖娘娘,所以跌進水里去,怕是媽祖要收他小命!”

     好嘛,本來想下水救人的,立刻就停住腳,人人都聽見他張嘴亂罵,現在媽祖娘娘要收他,你敢去救?
  
     張誠、朱應楨登時慌了手腳,這蒙古王子要是被淹死了,怎麼交待?
  
     秦林故意裝出十分為難的樣子:“沒辦法,媽祖要收的人,哪個敢救?除非他虔心求得媽祖原諒,否則只怕性命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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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01:39:24
五八三章 秦林快跑

          黃台吉竭力掙扎著​​,扑騰得水花四濺,沒幾下就筋疲力盡,渾濁的運河水從嘴巴鼻孔灌進去,嗆得他頭暈眼花呼吸困難,眼看就要改名叫做“陳到底”。
  
     朱應楨和張誠兩個大眼瞪小眼,土默特部的王子要是淹死了,怎麼向朝廷交待?指揮兵丁去救吧,個個說怕媽祖降罪,加上又有秦林攔在前頭,兵丁們正好樂得偷懶。
  
     見主子性命堪憂,拔合赤急得手忙腳亂,顧不得自己也是個早鴨子,招呼幾個忠心的蒙古武士,就要一塊兒往水里跳。這運河水不深,搞不好人多了還真能把黃台吉撈起來,既然秦林秦長官在這裡,不使點壞那才怪了呢!
  
     秦林朝弟兄們使個眼色,裝得驚慌失措:“啊呀不好,快攔住他們,這不會水的跳下去,淹死的就更多了!”
  
     “使不得、使不得,各位老兄千萬別想不開呀!”陸遠志裝模作樣的衝上去,攔腰抱住拔合赤。別的親兵校尉也一擁而上,將準備下水的幾名土默特部親隨武士全都抱住。
  
     蒙古貴族們反而鬆了口氣,黃台吉雖是首領,他們也是各部的貴族,豈肯輕易搭上自己性命去救黃台吉?秦林和陸遠志唱這齣戲,倒是給了他們一個台階下。
  
     蒙古和烏斯藏這些從來不會游泳的人,對水有著天生的畏懼,他們也不知道這運河水深水淺啊,誰敢輕易下去?以己度人,萬萬不會想到秦林別有用心。
  
     可不是嘛,咱們秦長官看著黃台吉在水里撲通撲通瞎折騰,假裝出惶恐的樣子,好像手腳都沒地方擺似的,其實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船頭上的金櫻姬瞧著秦林那副壞樣兒,頓時忍俊不禁櫻桃小口微微張開,眼角眉梢彷彿春風吹過,待看見秦林投來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她趕緊轉開目光,笑著鼻子微微一皺:哼,就你能!
  
     完全不會游泳的人跌進水里掙扎不過片刻而己,眼看著黃台吉被河水淹沒頭頂,渾濁的水面上冒出骨碌碌一串水泡,轉瞬就恢復了平靜。
  
     拔合赤頓時傻了眼,起初看見主子在水里掙扎,還只是著慌而己,這下子見他徹底沉沒,就真正近乎絕望了。陸遠志把他放開,拔合赤一下子癱在了地上。
  
     “唉~~報應啊,污言穢語褻瀆媽祖,所以有此劫難。”秦林搖頭晃腦的嗟嘆著。
  
     運河邊上迎媽祖的閩浙兩廣籍官商百姓,全都說蒙古人得罪天妃娘娘,這不就是現世報來了?
  
     拔合赤突然一怔,接著就像發瘋似的衝著金櫻姬船上的媽祖玉雕像碰頭,聲淚俱下,“救命,媽祖娘娘救命!咱們從草原來,不曉得您老人家神通廣大,言語衝撞,還求您老饒恕……”
  
     早服軟,你主子豈不少喝兩口水?秦林壞壞的笑著,朝船上的金櫻姬微微點了點頭。
  
     猛然河底轟的一陣水響,似乎有條巨鯨在下面游動,騰起大片水花氣泡,河水也變得極度渾濁。眾人正在驚​​疑不定,卻見水面有什麼東西浮起來。
  
     “黃台吉,是黃台吉!”蒙古貴族們驚叫起來。
  
     卻見黃台吉竟被一股無影無形的力量托舉到了水面,飛快的接近岸邊,又是嘩啦啦水聲大響,就像是空中有隻無形的巨手把他扇了一巴掌,叉手叉腳的扔到了岸上。
  
     “哇呀呀,媽祖顯聖了!”秦林張大嘴巴,瞪圓了眼晴,一副驚詫莫名的樣子。
  
     河邊的官民百姓親眼目睹這一幕,還有誰不信?呼啦啦拜倒一大片,就是朱應楨、張誠也趕緊望空祝禱:“天妃娘娘護佑大明萬萬年……”
  
     秦林笑容燦爛,偷眼看了看官道上的步輦,心頭冷笑不迭:這下威靈法王的威風可被壓下一大截,媽祖顯聖,你能顯聖麼?
  
     不料那貼滿梵文的綃金帳忽然無風自動,連串織金梵文流光溢彩,帳中人長宣一聲佛號,大片碧幽幽的雲霞自步輦望空升起。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般若波羅蜜!”帳中佛號聲音寬宏正大,氣勢不凡:“諸位弟子,速速送東方持國天王法駕!”

     哇,這一手厲害,官道上迎法駕的百姓,全都看得膛目結舌。
  
     眾喇嘛僧全都​​拜伏於地,個個喜形於色:“原來是措嘉達瓦爾品第請動了護法金剛下降,救了黃台吉王子。”
  
     秦林斜著眼睛看了看步輦那邊,撇撇嘴:丫夠無恥的啊……這做派似曾相識啊?
  
     金櫻姬粉面微紅,剪水雙眸稍含嗔,朝著步輦深深的盯住一眼。
  
     將河水攪渾,又把黃台吉扔到岸上的,既不是媽祖娘,也不是護法金剛,龜板武夫和好幾個水鬼,正渾身濕淋淋的悄悄從後艄爬上船。
  
     黃台吉躺在岸邊,臉色蒼白得發青,肚子鼓得像個癩蛤蟆,雙眼緊閉,牙關緊咬,兩隻手緊緊的握著拳頭,完全不省人事。
  
     在河面掙扎時就罷了,嗆水也有限,後來是徹底沉沒之後才撈起來的,雖然龜拔武夫和水鬼們撈得快,這傢伙也喝下去滿滿一肚子的渾水。
  
     一眾喇嘛僧和蒙古武士全都束手無策,拔合赤去摁主子的肚皮想讓他把水吐出來,怎麼都不得要領,漲得像個皮球的肚子,裝著水盪來蕩去,倒也叫京師百姓看了個西洋景。
  
     “既是媽祖顯聖把他放回來住,想來娘娘是饒過他了。”秦林一本正輕的說。
  
     這時候人都還古道熱腸,就有好些南方沿海過來的人走上去,動手提起黃台吉,倒放在膝蓋上控水,又替他揉太陽穴、按人中、掐虎口,又叫拔合赤替他全身揉搓。
  
     舞弄了半晌,黃台吉才緩緩睜開眼睛,一臉茫然的四下看看。又過了半晌飄走的魂兒才飛回來,氣急敗壞的想說話,張開嘴卻先吐了口髒水。
  
     “哇~剛才是誰……哇~背後踢了我一腳~哇……”
  
     說不了幾個宇,黃台吉就吐出一口髒水渾身上下濕透,活像條倒了大霉的落水狗。
  
     還能是誰踢得?秦林悄悄把大腳丫子往後縮了縮,立刻施展顧左右而言他的神功:“哎呀,黃台吉剛才跌進水里去,莫不是水里有什麼精怪,這會子附在他身上?”
  
     那可不是,剛才水里陣勢不小,說有精怪也對呀。
  
     陸遠志會意,接口:“難怪呀,說話前言不對,究竟是什麼精怪?”
  
     秦林撓了撓頭皮,“肚子鼓得像水盆,說話就哇哇的直管吐水,這有點……”
  
     “蛤蟆精?”陸遠志臉上肥肉一抖,趕緊忍住笑。
  
     船頭上聽他們說話的權正銀、龜板武夫等人,強忍住笑聲,憋得肚子痛,金櫻姬更是轉過身,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內情的官民百姓倒是信了八九分,就是嘛,剛才河底鬧出那副動靜,誰要是說沒有古怪,反倒不肯相信呢。
  
     如果真是被精怪附體,該怎麼辦呢,這裡有媽祖聖像,又有法王法駕,朝哪尊大神燒香?
  
     拔合赤還在猶豫,別的蒙古貴族都說剛才是法王請了護法金剛下凡,還是叫法王瞧瞧比較好。一群蒙古武士抬手抬腳,扛著黃台吉往威靈法王那邊跑去。
  
     “切,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什麼玩意兒嘛!”運河邊上迎媽祖的官兵百姓,堅決鄙視這些韃虜。
  
     可憐的黃台吉心虛氣短,急得跟什麼似的,吐著水直嚷嚷:“哇~剛才真有人踢了我~哇、哇~把他找出來……”
  
     拔合赤哪裡見過主子這副模樣?他非常憨厚的回答:“小主人,您就消停消停吧,快些找威靈法王做法驅邪,否則精怪附體久了,性命不保呢!”
  
     我真沒被精怪附體呀!黃台吉只覺得嘴裡發苦。
  
     威靈法王所乘步輦,絳紅色綃金帳微微掀起,裡頭一點星火朝著黃台吉飛出,沾身即滅。
  
     佛法無邊!喇嘛們齊聲高頌法訣,鑼鼓又響成一片。
  
     運河兩邊迎媽祖的,繼續迎媽祖,官道上迎法駕的,仍舊迎法駕,只是喇嘛們敲的銅鑼、吹的長號,好像都沒起初那麼響亮了。儘管措嘉達瓦爾品第也施展了驚人的神通,但是無形之中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勢,已輕被破壞殆盡。
  
     朱應楨和張誠小心翼翼的迎上去,同時拱手道:“奉大明天子差遣,成國公朱楨、司禮監秉筆張誠,特來迎候灌頂大國師!”
  
     步輦之上,金帳之中,傳來威嚴肅穆的聲音:“貧僧何德何能,勞兩位貴人來迎?只是今天正逢二月十五佛滅日,實在不好相見,恕貧僧不能現身。”
  
     二月十五確實是佛陀圓寂之日,威靈法王說的倒也不假。
  
     朱應楨、張誠齊齊一怔,心頭有些不痛快,但一則朝廷要藉扎倫金頂寺佛法來籠絡蒙藏各部,二來他倆也親眼見到法王神通廣大,便也不敢堅持,寒喧兩句,便接了法駕入城。

     ……
  
     “藏頭露尾,故弄玄虛!”船頭上的金櫻姬,十分不屑的撇撇嘴。
  
     “餵,某個藏頭露尾的傢伙,是在說自己嗎?”秦林登上了船,故意做出不悅之色。
  
     金櫻姬眼若春水,眉梢含情,一把掐著秦林胳膊:“小冤家,你丟了奴家一去不回,到京師又不曉得騙住多少姐姐妹妹!哼,奴家想你想得昏天黑地,只不曉得你又抱了哪位美女在懷裡?”
  
     兩位長官又要鬥法了!
  
     只聽得哧溜一下,什麼龜板武夫、什麼權正銀,通通閃得不見了人影子,不一會兒後艙底下就響起了無法壓抑的狂笑,群魔亂舞。
  
     饒是咱們秦長官臉度厚比城牆、堅逾精鋼,也少不得老臉發紅,只好涎著臉將金櫻姬拉入官艙。
  
     “又要做什麼?”金櫻姬咬著嘴唇,水汪汪的眼睛忽閃忽閃,卻越發引動男人侵犯的慾望,真是迷死人不賠命。
  
     秦林賊忒兮兮的壞笑,毫不客氣的攬住了這妖精的水蛇腰,一隻手從官服的領口探進去:“讓我揉揉,看看那豐胸的方劑有沒有作用?嗯嗯,好像效果不錯哦……”
  
     這傢伙一臉的奸笑,典型的色狼醫生啊!
  
     金櫻姬雪白的瓜子臉騰起緋紅,水蛇腰輕輕一搖躲了開去,掩口吃吃的笑:“長官要強搶民女?救命,廠衛鷹犬強搶民女啦……”
  
     “我就是要強搶民女,我還要幹點更壞的事情呢!”秦林的笑容變得非常邪惡,舔了舔嘴唇,裝出一副花花太歲的樣子。
  
     在他心目中,有過一夕之歡,大家都是過來人,似乎不必太矜持吧?哇哢哢哢~~
  
     “糟糕,越玩越過火呀!”金櫻姬心頭髮慌,好久不見對秦林牽腸掛肚,可一見面吧他就毛手毛腳,真是叫人心亂如麻呢。
  
     眼珠一轉,金櫻姬忽然吃吃的笑起來,煙視媚行的掃了秦林一眼:“嘻嘻,小冤家要玩強搶民女呢,奴家自然不敢推卻,只不知奴家突然上京,你那位紫萱妹妹是不是要大喝乾醋?今天和威靈法王鬧這一出,怕是很快就要傳得滿城風雨吧。”
  
     豈正滿城風雨?秦林自己就是這齣戲的最佳男配角呀!
  
     要問誰是最佳男主角?當然是用後現代主義的表現手法,完美塑造了一個二筆青年形象的黃台吉羅!
  
     男主角喝了一肚子髒水,丟了半條命,秦林這男配角也不好當,漩渦中心的他豈止面臨醋海興波的局面?要知道金櫻姬不僅是位煙視媚行的海上妖女,還是當代五峰船主,朝廷正式冊封的瀛洲長官司正六品土司長官。
  
     “好吧,看來我得去相府解釋解釋了。”秦林有點小郁悶的摸了摸鼻子,順手又在金櫻姬戴著飛彪補服的胸口抓住一爪子:“也許這飛彪補服,該換換了。”
  
     “討厭!”金櫻姬了秦林一眼,哼,趁機吃豆腐,真是個壞傢伙。
  
     船到碼頭,漕幫和各國使節等在外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鑼鼓喧天,秦林這就告辭準備離開。
  
     這傢伙毛手毛腳的吧,金櫻姬躲躲閃閃,可見他真要走了,又斜斜的倚著艙門,慵懶的道:“替我給張姐姐道聲好,還有什麼時候替我引薦引薦,也去見見你家裡那兩位?”
  
     秦林跑得比兔子都快。
  
     “小王八蛋!”金櫻姬憤憤的罵著,突然又嫣然一笑,微微瞇起的眼睛變得柔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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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01:39:54
五八四章 好大幾壇醋

     燈市口外紗帽胡同,首輔帝師張居正府邸。

     秦林做賊心虛,到門房裡頭等到管家遊七出來,便訕笑著問道:“張老先生在不在府上?”

     遊七笑盈盈的搖了搖頭。

     “呃,那麼兩位張公子呢?”秦林又問。

     遊七的笑容越發飽含深意,又搖了搖頭。

     張居正上朝還沒回來,張敬修、張懋修兩個老熟人也在登庚辰科之後,分別授了官職,這會兒全都不在府中。

     秦林猶豫起來,想想前些天張紫萱酸不溜丟的問起,自己還說金櫻姬留在南方開拓市場,突然她又來到京師,豈不成了自己和金櫻姬合夥騙人?

     遊七似乎知道了什麼,看看秦林神色,就笑呵呵的問道:“小姐在府中,要不然秦將軍就……哈哈,老奴冒昧了。”

     此時禮法嚴謹,小姐還待嫁閨中,張居正和張紫萱守不守禮法是一回事,作為下人的遊七正常是不應該這麼問的。平時秦林都是自己厚著臉皮混進去找張紫萱,遊七、姚八等人只當沒看見,這次遊七居然問了出來,擺明了將秦林一軍嘛。

     這老小子!秦林心頭把遊七罵了句,沒奈何,這件事非止兒女情長,亦涉及朝堂之上,拖延越久越不主動,倒是快些說開了比較好。

     ……

     相府花園,春風吹拂百花盛開,張紫萱如瀑青絲挽成鬆鬆的髻兒,斜斜的插著根金步搖,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卻是天生的國色無雙,嬌軀貼身裹著件湖藍色的襖裙,越發顯得身段玲瓏有致。

     秦林沿著花徑走來時,這位千金小姐正在躺椅上閉著眼睛假寐,鵝蛋臉被春日暖陽曬得嫣紅可愛。輕手輕腳的走過去,秦林俯身低頭,嘴唇在她帶著馨香的面頰上輕輕一觸,只覺心旌搖動。

     睡美人驚​​醒,平時深邃不可測的眼睛,帶著小睡方醒的迷濛,怔怔的瞧了瞧近在咫尺的秦林,芳心畢錄一跳故作驚訝之色:“呀,是秦兄!還記得來看小妹,真是難得難得。”

     秦林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見張紫萱裝模做樣反而笑起來,抓著躺椅旁邊矮几上的茶碗,料想是她喝過的,將剩下的半碗茶一股腦兒喝乾了。

     見秦林舉止親密,相府千金原本有的醋意,總算消了三分,待要從躺椅上坐起來,秦林卻雙手撐著扶手,俯身下來。

     四目相對,張紫萱只覺心如鹿撞,硬著頭皮道:“秦林,你可別動什麼歪心思,小妹可不是那些鶯鶯燕燕,任憑你隨便欺負的!”

     哈哈,還在口硬嗎,可眼神已經出賣了你呢!

     秦林嘻嘻的笑,低頭在張紫萱驚訝而微微張開的唇瓣上吮吸一口,接著側過頭去舔了舔她的耳垂,“本來是正兒八經的朝堂大事,可某些人非得摻雜兒女私情,要是夾纏不清,誤了正事豈不是因私廢公?”

     好哇,這是說我麼?張紫萱粉面含嗔,伸手把秦林推開,“怎麼叫因私廢公?秦兄,你這個大帽子,小妹可不敢胡亂頂起來!”

     好了,激將法有用,秦林心頭暗喜,臉上卻依舊正顏厲色:“愚兄嘛,從來都是公私分明,可小妹就做不得準了,唉~~說起來,於私,的確是愚兄對不起小妹呀!”

     張紫萱抿著嘴兒,恨恨的看著秦林,忽然扑哧一笑,粉拳捶了他兩下:“呆瓜!小妹是那種不懂大事的人嗎?告訴你,金長官所求,小妹剛才假寐之前,就已經想好對策啦。”

     金櫻姬大舉北來,其實主要的用意只有一個,那就是要求朝廷對瀛洲長官司升格。

     明朝對中央王朝周邊半獨立的地方政權,實行羈縻制度,也即是冊封土司。土司的品級有高有低,最高是從三品宣慰使,次之從四品宣撫使,再次從五品的安撫使、招討使,最低則是正六品長字司長官。

     這些品級,基本上是按照土司的實力大小進行冊封的,地盤大、兵力多,官職就封得高,地盤小兵力少,就封得低。當然,官職往往代代繼承,而實力此消彼長,並不嚴格對應,但大體上是差不多的。

     還有像越南莫朝,實際上是國王,而明朝為著他是篡位登基的,只封給都統使一職,這個都統使就相當於國王了,不在普通土司序列當中。

     起初招撫五峰海商,為著避免顯眼、避免無謂的朝堂爭議,張居正只給金櫻姬一個六品長官,乃是暫時從權的意思。西南地區一個六品長官往往地不過數十里、兵不過千百人,五峰海商的實力哪隻這點?

     但現在,秦林聯絡安南、柬埔寨、暹羅等國,五峰海商把生意越做越大,金櫻姬在各國去都被國王待若上賓,如果還只有個六品長官職銜,就顯得頭大帽子小,種種不便。想當年,汪直自稱徽王,像什麼琉球國王之類的,見了面可客氣呢!

     “秦兄,金櫻姬很會展示實力,她在京師城外來的這一出,必定轟傳朝野,咱們朝廷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所以給瀛洲長官司升格一事,可謂水到渠成。而且大明朝羈縻制度以入鄉隨俗為本,歷年所封的女土司,也不是一個兩個。”張紫萱扳著手指頭慢慢盤算,最後忽然話鋒一轉,“不過,金長官這麼做,容易惹來物議……幸好家父執掌朝局,將來……”

     大明朝局變幻不定,幸好張居正身體強健、春秋鼎盛,都認為他至少還能擔任十年的首輔。但張紫萱深謀遠略,倒是真心替秦林和金櫻姬著想,這麼大張旗鼓的亮明底牌,要是將來朝局有變,豈不是首先拿她開刀?

     秦林嘿嘿笑著,點頭道:“小妹真不愧女中諸葛,不過此事愚兄和金櫻姬早已未雨綢繆,就在福建海外有一大島名為台灣,本有土人居住,陸續又有福建沿海百姓登島生活,五峰海商的母港其實不在杭州、不在舟山,而在台灣。”

     張紫萱眼中異色一閃,深邃如星空的眸子變得華彩異常,和秦林四目相對,輕輕把手指按在他唇上:“你這個傻瓜!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這麼重要的機密你怎麼和小妹說呢?”

     秦林嘿嘿的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要是連張紫萱都信不過,那這做人也太那啥了。

     “我不和別人說,告訴你又有什麼關係?”秦林附到她耳邊,喃喃的低語。

     若是大大咧咧的徐辛夷、心如水晶的責黛,聽了這句倒也罷了,偏偏是深知政治黑暗、官場上爾虞我詐的張紫萱,聽秦林這麼說,只覺心頭有如蜜甜,眼角眉梢都是甜絲絲的笑意。

     “別,被人看見了不好。”相府千金輕輕將秦林推開,又道:“既然如此,小妹料定家父將推動瀛洲長官司升格,其中並無障礙。”

     “那可好了!”秦林右手拳頭在左手掌狠狠砸了一下。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可不是嘛,剛才還像喝了蜜糖的張紫萱,見秦林這個興高采烈的動作,又不免酸酸的道:“哼,秦兄啊秦兄,你就這麼幫著金姑娘?”

     秦林愕然,繼而哈哈大笑:“怎麼著,我的相府千金也官興發作?照說啊,你做官怕比金櫻姬還要厲害得多。”

     “好啦好啦!”張紫萱把秦林輕輕一推,“再不回去,你家裡那兩位怕要等急了,青黛妹妹好說話,徐大小姐可不像小妹這麼被你欺負呢!”

     誰說的?秦林堅決反對這個說法,我“欺負”徐辛夷可比欺負你更過分呢,嘿嘿……呃,話說回來,是得回去一趟了。

     秦林趕緊告辭出門,他並不知道,就在這時候,母老虎已經發威了。

     ……

     徐辛夷騎照夜玉獅子,全副戎裝,腰佩寶劍,手中提著丈二花槍,帶著一群女兵風風火火的從府中衝出來。

     “小姐,小姐使不得啊!”侍劍苦苦的勸著。

     出閣之後該稱呼太太或者夫人,不過這時候規矩,凡是陪嫁丫頭,哪怕女主人八十歲了,仍稱她為小姐。

     徐辛夷圓睜杏核眼,倒豎柳葉眉,怒道:“哼,秦林這傢伙,就知道他瞞著我,還和那金妖精勾勾搭搭!哇呀呀,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小姐要和她單挑!”

     這才是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呢,想起當初在南京天香閣的一碼子舊事,被金櫻姬算計,雖是促成她和秦林的好事,唯獨金妖精實在可惡。

     這次她又大張旗鼓的跑到京師來,偏偏秦林還出現在歡迎現場,聽說還很發生了一些事情。徐辛夷得到消息,登時妒火中燒,這就帶著女兵們衝出府邸,要去找金櫻姬算賬。

     哼哼,咱們新賬舊賬一起算。

     唯一可能阻止她、至少拖延時間的青黛,正好在女醫館坐堂行醫,於是……

     “唉,長官有難!”徐文長看著大小姐一行人遠去的背影,捋了捋花白的鬍鬚,一副悲天憫人的表情。

     徐辛夷率眾衝到燈市口往東,挨著隆福寺的位置,正巧就堵上了金櫻姬的隊伍。

     各國使臣加上漕幫和五峰海商的屬下,一大堆人簇​​擁著轎子遠遠行來,徐辛夷則堵在路當中。道路兩邊的百姓們不明所以,全都莫名其妙的看著這一幕,有認得徐辛夷的就奇怪:怎麼徐大小姐怒毛沖沖的,像是要打人一樣?

     豈止打人,我要、我要把金妖精抓起來,狠狠打她屁股!徐辛夷恨恨的咬著嘴唇,把豐潤的唇瓣咬出了白白的牙印。

     “金妖精,給我滾出來!”徐辛夷衝著轎子喊道,橫刀立馬,氣勢洶洶。

     凡是沒去城外迎接法駕和天妃玉雕像的百姓,見狀就格外吃驚,更有不少京師的混混滿嘴胡柴:“咦,這燥辣娘們幹嘛這麼生氣?莫不是轎子裡的官兒把她那個了,哈哈哈……”

     旁人嚇得心尖尖都在打顫,趕緊把這人嘴巴摀住:“別胡說,這位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秦將軍的二夫人!”

     說話的混混臉色刷的一下變得煞白,差點沒嚇尿了褲子。

     開玩笑,北鎮撫司是做什麼的?弄掉你這條小命,就跟玩似的呀!

     就在眾人驚訝的目光裡,藍呢轎子的門簾高高掀起,裡面一位身穿六品武官官服的人,款款走出。

     不是鬚眉男兒,卻是紅粉佳人,這位長官生得婀娜娉婷,烏角帶束著的水蛇腰只盈盈一握,眉宇間隱隱含著幾許風情。

     啊呀一片低呼,盡皆驚訝於這位長官的容貌,不知內情的更吃驚她怎麼身穿六品官服?

     “小妹見過姐姐。”金櫻姬滿面春風,朝著徐辛夷福了一福。

     她、她怎麼叫我姐姐,難道是?徐辛夷平時大大咧咧,這時候卻格外機靈,烏溜溜的杏核眼咕嚕一轉,立刻發覺形勢不妙。

     “金妖精,你不要胡亂喊,什麼姐姐妹妹的,本小姐和你可不熟!”徐辛夷氣鼓鼓的說著,突然有了那麼點兒心虛。

     侍劍等女見金櫻姬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也暗暗思付,心說莫不是秦長官……

     金櫻姬笑得像只剛剛偷了雞蛋的小狐狸,故作哀怨之狀:“徐姐姐,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將來、將來咱們都是一家人啦!”

     龜板武夫、權正銀是熟悉的,曉得自家五峰船主每次露出這種表情,就是在騙人。

     可安南使者阮松、柬埔寨國朝貢使摩河羅、暹羅國朝貢使猜瓦立、琉球使者粱燦、衛榮,這些人不知道啊,一個個恍然大悟:哦,怪不得秦將軍一再替他這位朋友鋪路呢,原來他們倆有姦情啊有姦情,嘿嘿嘿……

     不過今後對五峰船主和秦長官都得加倍尊敬,這兩個一在朝中一在海上,力量互為稗益,加起來又何止增加了一倍?

     “胡說八道,本小姐絕不相信!”徐辛夷咬著牙關不鬆口,無論如何也不承認金櫻姬這個“妹妹”。

     兩邊就在大街上鑼對鑼鼓對鼓的吵起來,還好徐辛夷思前想後,糾結於秦林是不是把金櫻姬變成了自己的“妹妹”,畢竟沒有打起來。

     ……

     殊不知此時此刻,有雙犀利無比,隱隱蘊含著雷霆閃電的眼睛,從不遠處的茶樓雅間盯著她們。那是一位帶著銀面具的人,素稱天下無敵的現任白蓮教主。

     阿沙就坐在她的對面,把腳翹到椅子上,很沒個正行。

     “師傅啊,混沌之球怕是已經到了威靈法王手裡,唉~~我來找你的時候,你們都跑哪兒去了?真是的,浪費表情!”阿沙嘟著嘴,一邊說,一邊把蜜櫻桃一顆接一顆的拋進嘴裡。

     白蓮教主臉上戴著銀面具,看不出什麼表情:“哼,西藏密宗也摻合進來,咱們白蓮教和扎論金頂寺一係從來井水不犯河水,威靈法王要是乖乖交出混沌之球,倒也罷了,要是他不肯交出來,難道為師就不能殺上大雪峰,踏平金頂寺?”

     好威風,好煞氣!

     阿沙卻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師傅啊,威德法王成名幾十年,當初和師祖比武三個時辰,也就輸了一招而已,您要是把白蓮朝日神功練到第九重,那就真是天下無敵的境界,踏平大雪峰倒也不難,可現在嘛,嘻嘻……”

     白蓮教主難得吹牛,就被阿沙駁了回來,她怔了一怔,伸手就把阿沙腦瓜子拍了拍:“就你知道得多,那威德法王有什麼了不起?練他的密宗功夫,六十來歲了才有現在的境界,為師我白蓮朝日神功練了二十年,就能縱橫江湖無敵手,你說,哪個境界更高?”

     “哎呀呀,師傅真討厭,怎麼和秦、秦魔頭一樣,喜歡拍人家腦袋?”阿沙差點說出秦大叔來,悄悄吐了吐舌頭,又捱過去撤嬌:“好啦好啦,就知道師傅三歲練武,二十年間練到天下無敵,阿沙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白蓮教主殺伐果決,江湖中聞者傷心見者流淚,號稱殺人不用第二招,又統御闔教上下數十萬教眾,不能不稱智謀深遠。在教眾面前,她永遠都是一座寒冷的、高不可攀的冰山,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祗。

     然而可笑得緊,唯獨和又像女兒又像妹妹的阿沙獨處時,這位教主大人才露出了堅冰之下隱藏的另一面,有喜有愁、爭強好勝、偶爾還會在小女孩面前吹吹牛……

     “餵,我說,那秦魔頭有什麼本事啊,騙得這些個女子上他的當,在大街上就吵起來?”白蓮教主銀面具之下藏著的雙眸,lù出不解之色,又道:“這人好色無厭,又不會武功,真不知這些女子為什麼會甘心從他!”

     如果秦林是拐了堆庸脂俗粉吧,白蓮教主也沒這麼好奇,偏偏什麼女醫仙、國公之女、相府千金、五峰船主,都是很了不起的女中豪傑。白蓮教主同為女兒身,既為她們覺得不值,又讒異個中原委。

     “笨蛋師傅,和你說了你也不懂!”阿沙像個小大人似的,非常有自信的說著。

     白蓮教主默然,比起機靈古怪的阿沙,她性子更加高傲、冰冷,從小跟著師傅也就是上代教主練武,不問世事,所以才年紀輕輕就練成了白蓮朝日神功的第八品蓮台,要說起男女感情之類的東西,那真正是一竅不通。

     “好了。”白蓮教主轉過話頭:“反正你注意,看看這些女子被男人騙得團團轉,將來就不要重蹈覆轍。”

     我?阿沙指著鼻尖,一副快要笑噴的表情,撇撇嘴:“是笨笨的師傅,比較容易被騙走吧!”

     “絕不可能!”白蓮教主很有自信的一切手掌,頓時殺氣橫空:“誰敢騙我,我就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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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01:40:14
五八五章 三個女人一台戲

     阿沙笑得眼睛彎成了一道縫兒,拍著巴掌道:“師傅威武,師傅強大!天下第一高手,就是與眾不同!”

     這小鬼頭,話里分明就是戲謔。

     白蓮教主正待伸手去敲阿沙的腦袋,小鬼頭連忙往後一仰躲了開去,稍微停了會兒,又身子向前趴在桌上,眨了眨眼睛:“如果,也許,或者,我是說萬一師傅看上了哪個男人,想給阿沙找個師叔了,難道他甜言蜜語哄你兩句,也算騙你嗎?”

     “人小鬼大!”白蓮教主哼了一聲,又道:“我才不聽什麼甜言蜜語呢!”

     “那你們怎麼談情說愛啊?就算師傅是大美人兒,但也不可能不和別人說話?”阿沙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什麼都懂的樣子。

     白蓮教主低著頭足足想了一盞茶的時間,這才非常肯定的搖了搖頭:“如果我喜歡誰的話,就讓他劃下道來,不管比掌法、比暗器、還是比內功都可以的,才不要什麼談情說愛呢。”

     噗的一聲,阿沙直接噴了,師傅真是彪悍啊,以前只聽說比武招親,合著她老人家是比武搶親?這下得了,將來誰要是被天下第一高手看上,就自求多福!

     ……

     啊嚏、啊嚏~~秦林一邊騎著踏雪烏騅走,一邊不停的打著噴嚏,心說怎麼連打起噴嚏來了?這京師的春天,柳絮啊、花粉啊、沙塵什麼的,還真惱火。

     從相府出來,就接到陸胖子報告:後院起火,大事不妙。

     好在燈市口相府離隆福寺實在很近,都在東華門外頭,只隔著兩條街,秦林騎著馬過來,就遙遙看見了前頭堵著的人群。

     一頭是徐辛夷帶領的娘子軍,一頭是金櫻姬屬下的五峰海商,以及海上各國的貢使,雙方吵吵嚷嚷,這邊鶯聲燕語,那邊怪腔怪調,倒也相映成趣。

     就算秦林天不怕地不怕,見了這陣勢也心頭虛,趕緊抓著頭皮想壞點子。

     還沒等他想好,徐辛夷已經看見他了,大小姐立刻雙手叉著小蠻腰,烏黑的杏核眼瞪得溜圓,指著金櫻姬大聲道:“秦林,你過來說清楚!她、她為什麼叫我姐姐?”

     金櫻姬並不爭辯,如煙似霧的秋波往秦林身上一掃,接著就臻首低垂,雪玉般粉嫩的瓜子臉變作蒼白一片,那副模樣別提多麼楚楚可怕了。

     簡直就是外室被大老婆當街抓住的標準動作啊!

     不消說,徐辛夷更加咬牙切齒,大小姐性子一上來,哪裡管什麼夫為妻綱?拍馬上去,一把揪住秦林腰間軟肉狠狠擰著:“哼哼,秦林你挺能的啊?不錯,實在是不錯,把金妖精都勾搭上啦……”

     秦林一臉苦笑,偷偷沖金櫻姬一豎大拇指:你、好、毒!

     金櫻姬低著頭,香肩微微抽搐似乎盈盈欲泣,其實是笑不可抑:誰讓你老對人家動手動腳?嘻嘻,這下吃到苦頭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阮松、摩河羅、猜瓦立這些外藩使者,見狀暗暗吃驚,沒想到威風凜凜的秦將軍,竟有些夫綱不振。

     龜板武夫、權正銀等人大略知道內情,要竭盡全力才能忍住狂笑的衝動,看起來咱們金長官,終歸要把秦長官整得團團轉呀!

     “如今世道變了,是雄的怕雌的。”龜板武夫咧著滿嘴大黃牙呵呵傻樂。

     ……

     徐辛夷、秦林、金櫻姬正在糾纏不清之時,遠處響起了嗚嗚的銅長號聲,韻律宏大而沉雄,是措嘉達瓦爾品第威靈法王回寺廟了!

     隆福寺是威靈法王駐地,他這是去慈壽寺替李太后祈禱福壽之後,又回到自己駐地。

     黃台吉當先開路,穿大紅色綃金質孫蒙古袍,腰挎寶刀,騎著高頭大馬,顯得威風凜凜。但是叫人驚訝的是,這位強壯魁梧的蒙古王子,怎麼會臉色白裡泛青,騎在馬背上偏偏倒倒,好像一陣風都能翻下來?

     被淹在河裡灌了一肚子髒水,肺裡也咳進去不少,就算黃台吉是大草原上嚴酷環境鍛煉出來的,身體素來強健,也覺得吃不消啊!要不是陪著措嘉達瓦爾品第東奔西走,他可真想躺在床上好好睡個三天三夜。

     一行人正要回隆福寺,卻見前頭路被堵住了,不禁吃驚起來,威靈法王被朝廷冊封為灌頂大國師,乃是當朝聖上的貴客,什麼人敢在這裡堵路?

     黃台吉強打起精神、睜開有些花的眼睛一看,頓時清醒了七八分——前頭這三位都是認識的,那個身高腿長身材極其惹火的蠻婆是中山王徐達後裔,水蛇腰的美人兒是瀛洲長官司的金長官,正一臉苦相被揪住腰肋的,不就是老對頭秦林?

     聽隆福寺門口的小喇嘛說了前因後果,黃白吉喜出望外!秦林啊秦林,你也有今天!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黃台吉本來被水淹得半死不活,到現在也沒完全恢復,可見到這一幕,就好像打了雞血,精神頭兒一下子提了起來。突然跌進運河這件事,想想就有蹊蹺,不過,一則沒有真憑實據,二則黃台吉跌進運河差點兒淹死,腦子裡前前後後的記憶有些錯亂。

     眾位蒙古貴族一致認定他是被蛤蟆精附體,求威靈法王驅了邪,這記憶越模糊,也就不敢完全肯定。但他隱約記得是被誰從背後,朝自己屁股上踢了一腳,不消說,幹這壞事兒的除了秦林還能有誰?

     “哈哈哈,秦將軍竟是個懼內的好漢。”黃台吉拍馬上去,嬉皮笑臉的道:“只說秦將軍多了不起,原來怕老婆,真真叫本王看輕了,嘖嘖,你們漢人有句“見面不如聞名”,沒錯呀!”

     說完,黃台吉哈哈大笑,自以為把秦林鄙視得無以復加了。

     拔合赤等蒙古貴族也湊趣的笑起來:“王子說的對,咱們草原上英雄,可不會像他這麼婆婆媽媽,哼,怕老婆的將軍,丟人!”

     徐辛夷一怔,心頭惴惴不安,覺得似乎在外人面前讓秦林丟了臉,趕緊將掐著秦林腰間軟肉的五指鬆開了。

     “多謝。”秦林附到徐辛夷耳邊低聲道了謝,又轉過頭瞅了瞅黃台吉:“怕老婆是因為愛老婆,所謂因愛生懼,無情未必真豪傑嘛!聽說貴處草原上還在流行搶婚,幾年前成吉思汗的老媽就是他爹搶來的,老婆又曾被蔑兒乞人搶走,到現在還有爺爺搶孫媳婦、侄女做舅舅的後媽這樣事情,自然視女子如草芥,更不必怕老婆了。”

     啊呀一聲,街上的京師姓盡皆張口結舌,秦林說的這些簡直讓一般人匪夷所思啊。

     “如此行為,真乃禽獸也!”一個秀才模樣的斯文人朝地上吐了泡濃痰,瞧著黃台吉的眼神充滿了鄙夷。

     黃台吉愕然,偏偏秦林說的每句都是實話,半點也駁斥不得,憋得他面紅耳赤,好在蒙古風俗如此,一眾蒙古貴族倒是不太在乎。

     黃台吉想了想,只好轉移話題,畢竟色心未死,又色瞇瞇的瞧著金櫻姬:“金長官,秦林給不了你名分,你不如從了本王子,便封你做王妃,咱們一塊學措嘉達瓦爾品第的雙修法子,同登極樂,豈不是好?”

     “王子說笑了。”步輦的絳紅色大帳裡頭,傳來威嚴無比的聲音:“雙修法須得心甘情願、方能達到合體大歡喜境界,這位金姑娘恐怕不能做你的明妃。”

     明妃是雙修法裡頭對女方的稱呼,就好比道家講爐鼎一個意思。

     ……

     法王的聲音傳到不遠處茶樓上,白蓮教主伸手敲了敲桌子,面具後面的眼睛裡多了幾分茫然。

     “怎麼師傅?”阿沙著急的問道:“他功力到底如何?”

     白蓮教主遲疑片刻:“聽不出來。“

     啊? !阿沙驚訝的睜大了眼睛,以師傅的功力都聽不出來,要麼此人根本沒有武功,要麼對方的功力就還在師傅之上……

     ……

     金櫻姬聽黃台吉和法王公然討論什麼雙修、什麼明妃,心下十分慍怒,待要反唇相譏,卻見秦林與徐辛夷並騎,心下又未免有點黯然,故意咯咯嬌笑道:“王子說什麼胡話?難道你真以為奴家嫁不出去啦?嘻嘻,就算天底下的男人死光,也輪不到你呀!”

     話裡話外把黃台吉損得狗血淋頭,偏偏金櫻姬媚態撩人,黃台吉身子酥了半邊,白愣看眼睛,竟不曉得反駁。

     “人家逼宮啦!”徐辛夷伸出手指,捅了捅秦林,又抱著雙手,一臉的冷笑。

     金櫻姬也不是省油的燈,幽怨無比的瞧著秦林,那盈盈欲泣的眼波足叫鐵石人斷腸。

     秦林喉嚨口咯的一聲,對這兩位實在無話可說,金妖精一有機會就搞風搞雨,徐大小姐偏偏又格外認真……

     正在無可奈何之際,一乘香藤小轎從西邊過來,四名青衣小帽的僕人,四名年輕漂亮的丫環,再看看小心翼翼扶著轎杠的人,竟是相府大管家遊七。

     不消說,這是張紫萱到了。

     轎簾掀開,露出相府千金千嬌媚的容顏,聲音動聽猶如天籟:“聽說金長官和徐夫人在此相會,小妹也忍不住來湊個手帕會呢,不知兩位有沒有時間……”

     沒有沒有!徐辛夷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忽然就挽起秦林手臂:“夫君,咱們好像還有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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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17:31:18
五八六章 為淵驅魚

     這下好了,自從張紫萱突然出現,氣氛就變得格外詭異。
  
     剛才還朝著秦林吵吵嚷嚷的徐辛夷,立刻從河東獅吼變成了小鳥依人,跳下馬背,親親熱熱挽著秦林的臂彎,蜜色的臉蛋上掛著甜笑,瞧著張紫萱的眼神則帶著幾分示威之意。
  
     “沒吃錯藥吧?”秦林還有點兒莫名其妙,伸手摸了摸徐大小姐的額頭:“不燙啊,要不,讓青黛替你把把脈?”
  
     “你才有……”徐辛夷說到一半,又趕緊把“病”字吞了回去,溫溫柔柔的道:“但憑夫君作主~~”
  
     秦林隱約猜到了什麼,但是不得不說這種感覺還是挺、爽的,徐大小姐一年到頭也難得溫柔一次呀!
  
     更何況她身材勁爆火辣,挽著胳膊的時候,豐碩的胸部就擠在秦林身側,真真切切的觸感實在叫人想人非非……非但徐大小姐,金長官也變了許多。
  
     在相府千金出現的那一刻,金櫻姬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背,收起了煙視媚行的笑容,霎那間粉面合霜威不露,烏紗帽、烏角帶、圓領衫、飛彪補服,官威軒昂,真不愧大明朝的瀛洲長官司,縱橫海上的五峰船主!
  
     黃台吉和一眾蒙古貴族則完全呆住了,僅僅是香藤小轎窗簾露出的一抹剪影,就已讓他們驚為天人。
  
     半晌,囊哈代部的古爾革台吉才使勁兒拍著大腿:“俺的娘呃,原來以為三娘子就是世上最漂亮的了,可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等美人兒!”
  
     可不是嗎,三娘子鐘金哈屯號稱草原第一美女,可和這位天仙也似的相府千金一比,頓時相形見絀。
  
     “原來是張居正的女兒……”黃台吉口水滴答的動起了歪主意。
  
     張紫萱沒有察覺到黃台吉淫邪的目光,她眼睛裡只有秦林和徐辛夷、金櫻姬三人而已,其餘的人根本不入法眼。
  
     也難怪黃台吉心旌搖動,徐辛夷和金櫻姬何嘗不是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相府千金的家世、才學和容貌,都是頂兒尖兒的,便是從來自信滿滿的徐大小姐和當代五峰船主,當著她都免不得隱隱有那麼點兒自卑呢。
  
     “要是我生得像她那麼漂亮……唉!”徐辛夷咬了咬嘴唇。
  
     “可恨!她父親當朝帝師首輔,我父親卻是海上巨寇,出身相比未免太低,可不能再煙視媚行,免得被她看低了。”金櫻姬這樣想著。
  
     面對這位各方面前可稱完美的相府千金,金櫻姬和徐辛夷只覺壓力山大。
  
     轎中傳出兩聲好聽至極的淺笑,張紫萱悠悠的道:“金小姐,剛才好像小妹聽到你和徐夫人有些齟齬啊?不如小妹做個中人,替你們說和說和? ”
  
     秦林差點一頭栽倒,心說這兩個已經夠我頭疼的了,再加上你來“說和”,只怕我要一個頭兩個大!
  
     想著,秦林就悄悄把手指屈起朝下點,意思是向張紫萱告饒。
  
     笨蛋秦兄!張紫萱皺了皺鼻子,哼,你以為小妹也是徐辛夷那樣拈酸吃醋的?這是來幫你呢。
  
     “真正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張紫萱撇了撇嘴巴。
  
     果然,金櫻姬和徐辛夷齊齊怔了一怔,四目相對,眼神互相一交流,有相府千金在這裡,她兩個反而生了同仇敵愾之心。
  
     金櫻姬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燦爛:“嘻嘻,張小姐說哪裡話?妾身和徐夫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哪裡有什麼齟齬?”
  
     一邊說,一邊走,金櫻姬走到徐辛夷身邊,做出親熱的樣子。
  
     “是啊是啊,我們一見如故。”徐辛夷也很配合的挽起了金櫻姬的胳膊,還傻笑著搖了兩下。
  
     什麼一見如故,哄鬼呢!這兩位在天香閣鬧的那出真假美猴王的大戲,互相心頭明鏡似的,唯獨瞞著秦林而已。
  
     可秦長官總歸是知道這兩位不對付的呀,看到她倆現在的樣子,真正以為是在做夢。使勁兒掐了把大腿,“我草,好痛!”秦林呲牙咧嘴。
  
     張紫萱似信非信的在徐辛夷和金櫻姬臉上來回看了看,手指輕輕支著太陽穴,說不盡的萬種風情,輕啟朱唇,淺淺一笑:“真的嗎?兩位好像……”
  
     “真的真的,咱們是好姐妹,咱倆的事情你就不要胡亂摻合了。”徐辛夷一疊聲的說著,接著就非常熱情的抱著金櫻姬搖了搖。
  
     真的這麼熱情?杏核眼裡兇巴巴的眼神卻彷彿在說:“狐狸精,現在只是哄哄張紫萱,你可別當真!”
  
     金櫻姬掩口而笑,心頭並不生氣,只覺徐辛夷傻乎乎的倒也不難對付,便朝著張紫萱道:“是啊,張小姐自己還忙得很,妾身的事情就不勞張小姐了,多謝多謝!”
  
     這話裡帶著刺啊,明明是說張紫萱自己還沒搞定和秦林的一攤事兒,就急著亂摻合別人的事,未免太著急了。
  
     三個女人一台戲,唇槍舌劍實在了得,便是咱們秦長官生了七八個心眼,也只能像根木頭似的,傻乎乎的戳在旁邊。
  
     開玩笑,這種時候不裝傻,什麼時候裝傻?能屈能伸,謂之大丈夫是也!
  
     君不見三國演義魏蜀吳,最終天下盡歸司馬氏?臉皮厚,會裝傻,總是有好處的。
  
     那可不是嘛,張紫萱終於點點頭:“看來徐夫人和金長官姐妹情深,秦兄,你可不要辜負別人一番美意哦。”
  
     這話說得有點酸溜溜的,秦林瀑布汗,衝著香藤轎子連連拱手,我的紫萱妹妹啊,你就少說兩句成不成?愚兄承你的情。
  
     金櫻姬心頭明鏡似的,這姐妹情深四字,裡頭可以理解的內容就多了,誰不知道徐大小姐是怎麼出嫁的?
  
     換了別人,早已面紅耳赤,五峰船主是何等人物?只是溫溫柔柔的朝張紫萱福了一福:“多謝小姐吉言。”
  
     張紫萱倒被弄得無話可說了,金櫻姬自由自在,放得下身段,反倒是她自己……

     “哼,秦兄,這次小妹倒是替你為淵驅魚了!”張紫萱輕輕咬了咬嘴唇,瞧著秦林的眼波流轉,一時間顧盼生輝,懶懶的道聲別,轎簾一放,香藤轎子抬得遠了。
  
     徐辛夷始終和金櫻姬手挽手,本來張紫萱離開,她就可以抽回來,但那樣做的話好像又太那啥了,她生性豁達爽朗、英風銳氣,這種事情卻有點做不出來。
  
     “多謝徐姐姐。”金櫻姬嫣然一笑。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剛才還做出姐妹情深的樣子?徐大小姐無可奈何,情知這聲姐姐一叫,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秦林臉上裝得傻乎乎的,心頭實在樂開了花,這樣發展下去的話,也許將來,嘿嘿嘿……看看金櫻姬撩人的水蛇腰,再瞅瞅徐辛夷豐碩的胸脯,這廝開始打某些壞主意了。
  
     雖然他沒說什麼話,但毫無疑問是整場好戲的焦點。
  
     三女爭夫這種事情,京師百姓可沒見過幾次,那相府張小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或許還猜不透,但金長官和徐夫人這兩位,不是明明白白的嗎?瞧,姐姐妹妹都叫上了呀。
  
     錦衣衛秦長官,果真是咱們大明朝的好男兒,連女土司都搞得定,揚我國威、長我志氣,真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龜板武夫、權正銀等人則大眼瞪小眼,一直以為金船主是和秦長官虛與委蛇,可現在看起來,似乎要弄假成真了呢。
  
     瞧著踏波蹈海、縱橫東海三十六島的五峰船主,小鳥依人般貼著徐辛夷,一汪秋水只瞧著秦林,龜板武夫把木屐踩得踏踏響,跌著腳道: “還說世道變了哩,原來中土的世道根本沒變,終究是雌的怕雄的!”
  
     權正銀只是嘿嘿乾笑,這個心懷機謀的朝鮮人打得好算盤:金長官雖有手段、有權謀,主要還是靠老爹汪直餘威和毛海峰這撥儿當年留下來的老弟兄。不過餘威終究有限,老弟兄也日漸凋零,幾年尚且過得去,再過十年呢,二十年呢,那就難說了。
  
     現在好了,有秦長官這個靠山,金船主的地位越發不可動搖,錦衣衛北鎮撫司掌印官的名頭,絕對能嚇退一大片挑戰者。
  
     而且海陸一體,借秦長官在朝中的勢力,五峰海商可以背靠大陸、面朝海洋,進退自如、牢牢的掌握主導權,對將來的發展大大有利呀!
  
     “什麼雌的雄的?龜扳武夫,你不要胡說八道!”權正銀虎著臉把日本佬訓了兩句,又奸笑起來:“為著咱們五峰海商的前程,一定要想辦法替金船主和秦長官……啊哈哈哈。”
  
     龜板武夫惡寒,只覺這個高麗朋友大餅臉、小眼睛,笑起來實在猥瑣到了極點。
  
     “誰說雌的不如雄?”不遠處茶館二樓,白蓮教主哼了兩聲,將桌子重重一拍,飛身而起。
  
     她一襲白衣越發顯得身姿妙曼,踏著屋脊施展輕功,宛如洛神凌波,又好似天外飛仙。
  
     可她臉上帶著的銀面具,兩個窟窿露出的眼睛,神光湛然中蘊藏著雷霆閃電,凌空疾飛的身影如同白虹貫日!
  
     我靠,又來了!秦林情急之下顧不得許多,將徐辛夷和金櫻姬攔腰一抱,往地上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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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17:31:39
五八七章 嫁禍於人

     白羅裙、銀面具,凡是這道窈窕身影出現,無不叫人聞風喪膽,因為她是天下無敵的白蓮教主!

     自唐賽兒以來一百多年間的若干代白蓮教主,從來都是江湖上不敗的神話。多少武林豪傑、大內高手、廠衛鷹犬死在她們手上,卻從來沒有哪位教主在誰手底下輸過一招半式,當真是威名赫赫。

     再看這位宛如天外飛仙,踏雲而來的白蓮教主,單單看她足尖輕點屋脊便速度驚人、二十餘丈距離電射而至,輕功之凌厲迅猛、內息之強勁,便已達到震古爍今的境界。

     “保護長官,保護夫人!”侍劍領著的一群女兵紛紛利劍出鞘,龜板武夫拔出倭刀哇哇怪叫,安南、暹羅等國使臣的侍衛也慌忙抽出武器,一時間呼喊聲此起彼伏,彼此不相同屬的幾撥人亂成一團。

     白蓮教主一現身,秦林就知道鐵定是卑著自己來的,趕緊抱著徐辛夷和金櫻姬跌做了滾地葫蘆——咱們秦長官臉皮厚得很,賴驢打滾這保命絕招使出來,是絕對不會不好意思的。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威靈法王所乘的步輦中,突然傳出一聲幹啞的冷笑。

     但見繡滿梵文金字的絳紅色帷帳翻滾捲揚,如同東海怒潮,似乎裡面隱藏著一股極其強橫的力量,四周又噴出許多粉紅色煙霧,真叫個祥雲繚繞、瑞氣千條。

     喇嘛僧們頓時驚喜交加:“措嘉達瓦爾品第施展神通了!”

     “大國師快快降妖伏魔,白蓮小丑不是對手!”蒙古貴族全都拜伏,對灌頂大國師的無上神通,真真佩服得五體投地,為首的黃台吉更是興奮得手舞足蹈。

     白蓮教主銀面具之下藏著的眼睛,爆發出犀利如刀鋒的寒芒,白蓮教和扎論金頂寺一系井水不犯河水,但這些一心想進兵中原的蒙古貴族,卻是從宋末開始就被白蓮教教義定為累世仇敵,甚至還排在“朱明偽朝”前面。

     本來就是突襲威靈法王,試圖奪回混沌之球,對方主動迎戰倒是正中下懷,白蓮教主一聲清叱,雙掌交錯,迅捷無論的撲向步輦:“裝神弄鬼,本教主就稱一稱你的斤兩! ”

     正當眾人全都以為威靈法王將破輦而出,與白蓮教主決戰京師之時,一名黑胖紅衣番僧卻將手中兩隻鐃鈸狠狠一​​擊,頓時轟然大響,厲聲叫道:“不勞法王出手,吾等護法降魔!”

     說話這人正是紮論金頂寺十八護法羅漢之首,他一聲令下,十八羅漢持著五寶輪、錫杖、鐃鏤、金剛銼、降魔杵等諸般外門兵器紛紛迎上。

     白蓮教主冷笑一聲,雙掌一分,步法迅捷無倫,持著金剛銼的番僧還沒來得及遞招就被她欺近,登時亡魂大冒,只得伸左掌與她比拼內力。

     當今這位教主已將白蓮朝日神功練到第八品蓮台,見狀眼中精光大盛,將掌力催動到八成,滿擬一掌將這番僧斃於掌下。

     哇呀呀!番僧只覺排山倒海的掌力瞬間將自己吞沒,怪叫著往後便倒。

     這時身後兩名持錫杖、五寶輪的番僧趕緊各出一掌,抵在持金剛鏗番僧的後心,三人仍舊身形不穩往後跌去。又有四名番僧齊齊出掌,分別抵在錫杖和五寶輪番僧背心,這才立住腳。

     最前面直接承受白蓮教主一掌的番僧,起初臉上紅潮一片如同喝得爛醉,等兩名師兄弟抵住他後心,紅潮便消退幾分,又多四名師兄弟接力承受,那紅潮便立時消退,腳步平穩、行動自如,竟是不曾受傷。

     白蓮教主一怔,想起上代教主曾說扎論金頂寺有種“多吉群佩”的護法神功,可以將修習者的內力串聯傳遞用以御敵,想必十八羅漢就是使的這種功夫,才以七人合力接下了她這勢不可擋的一掌。

     “好,再接本教主一掌!”白蓮教主好勝心發作,雙掌交抵運起十二成內力,狠狠拍每為首的黑胖番僧。

     那番僧不敢怠慢,鐃鈸一橫硬接這招,只聽得轟然巨響,金石之音震得人耳朵發疼,他臉色紅得像要滴血。又是一傳二、二傳四,七人聯功仍抵受不住,最後十八羅漢一起伸掌,功力互相傳遞,終於將排山倒海而來的巨力盡數消去,黑胖番僧臉上的血紅也瞬間消散。

     白蓮教主只覺自己掌力恍如泥牛入海全無消息,心中暗暗納罕,暗讚這“多吉群佩”不愧為密宗護法神功,不僅有眾人聯功之法,還能暫且壓制襲來的內力,等待師兄弟聯手消解,想必直接承受掌力之人臉色赤紅,便是徵兆了。

     殊不知十八羅漢也個個駭然,為首的黑胖番僧手中那副赤銅鐃鈸,深深陷下去兩隻清晰可辨的掌印。更加可怕的是,幾乎要用到十八人聯功之力,才能與白蓮教主抗衡。

     “她一人的功力,足足相當於咱們十二三個人,如果我戰鬥力八千,她至少有十萬!”黑胖番僧悄悄揉著發麻的雙手,覺得白蓮教主的武功與雪域高原上近乎神祗的威德法王,互在伯仲之間。

     “再來!”白蓮教主不再使蠻力,身影飄飛,四下游走宛如穿花蝴蝶,白皙的雙掌擊出漫天掌影,與十八護法羅漢斗在一處。

     不愧為扎論金頂寺密宗護法羅漢,這十八名番僧每人也就江湖上一流好手的境界,與當日白蓮教主在石佛口殺死的五名大內高手相差無幾。但他們練有聯功禦敵的“多吉群佩”,又以鐃鈸、五寶輪、金剛銼等外門兵刃,形成特殊的陣勢,竟與素稱無敵的白蓮教主鬥了個旗鼓相當。

     只見十八名紅衣番僧你來我往,掀起赤浪滾滾,白蓮教主一朵白蓮大放光明,每招每式都擊得濤分浪裂……

     ……

     秦林抬起頭,看得那叫個樂呀:“我靠,密宗和白蓮教打起來了,哈哈,打得好,鬥個兩敗俱傷才好呢,哇哢哢哢!”

     “餵,小冤家,你還要把咱們壓多久?”這是金櫻姬又柔又媚的聲音:“奴奴是不介意,可有的人哪……”

     徐辛夷立刻叫起來:“秦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哈,原來秦長官抱著兩位美人兒跌做滾地葫蘆,這會兒還把她倆壓在身下呢!軟玉溫香緊緊相貼,似乎這廝的手還放在某些不該放的地方……

     “哈哈,不好意思。”秦林才訕訕的從地上爬起來,看看白蓮教主和扎論金頂寺的人打起來,他撓了撓頭皮——這,應該是誤會了吧?

     徐辛夷蜜色的臉蛋早已嫣紅,曉得秦林是為了保護自己和金櫻姬,鼓嘟著嘴不好說什麼。

     金櫻姬就朝秦林拋了個媚眼兒,秋波是柔柔的、水水的,又貼到他耳邊,呵氣如蘭:“小冤家,算你有良心,危急關頭還曉得把奴奴護在身下,嘻嘻~~”

     秦林嘿嘿一笑,並不回答,目不轉睛的盯著白蓮教主和番僧大戰。

     這種高手過招,護法羅漢又有十八名之多,龜板武夫、侍劍等人根本插不進去手,就算拿槍打也沒用,白蓮教主身形快得像鬼魅,根本瞄都瞄不准。

     “死樣!”金櫻姬把秦林額角輕輕點了一下,又酸酸的道:“小冤家呀,見一個愛一個,又看上人家教主了?嘻嘻,你眼光倒是不錯,她身段真叫個漂亮,連奴奴都愛死了呢。“

     徐辛夷杏核眼一睜,顧不得和金櫻姬拈酸吃醋,驚道:“不會吧,姓秦的傻瓜,白蓮妖女要的是你的命!”

     秦林摸著鼻子苦笑,看看人都盯著白蓮教主與十八羅漢大打出手,沒人注意自己,便朝金櫻姬翹翹的小屁股拍了一巴掌:“胡說八道,我看誰就是喜歡誰?切,誰知道她揭了銀面具,是不是醜得像個老妖婆啊!要不她怎隨時戴著面具,不叫別人瞧見她臉呢?鐵定是個醜八怪。”

     被秦林朝女兒家的隱秘部位拍了一掌,金櫻姬渾身一震,只覺小屁股上火辣辣的,饒是她煙視媚行,畢竟處子之身,頓時就面紅耳赤,變得媚眼如絲。

     落在秦林眼中卻變了味兒,丫的嘿嘿壞笑,尋思金長官是不是天香閣一夕之歡就食髓知味,這麼久沒有那啥,有些春潮湧動了?嘿哈嘿哈……

     ……

     哪曉得這話說得聲音大了些,白蓮教主雖與十八羅漢激戰,她神功臻於化境,耳力自非尋常,便一字不落的全都聽見了。

     “哼,什麼老妖婆、醜八怪?”白蓮教主雖然身居高位,畢竟是個青年女子,聽見秦林這麼說自己,越發把他恨之入骨。

     黃台吉也聽見這話了,起初他見徐辛夷是秦林妻子,張紫萱、金櫻姬都也和秦林曖昧不清,只覺心頭妒火中燒,這會兒便忍不住道:“以本王子看,這位教主定是個大大的美人兒,而且還勝過秦將軍的紅顏知己。”

     白蓮教主聞言暗喜,雖與蒙古人是仇敵,畢竟這話還好聽。

     秦林眼珠一轉,瞧著黃台吉那副嘴臉就來氣,故意訝然道:“咦,難道黃台吉……哈哈哈,你做夢吧?白蓮教主可不是趙全那等漢奸。”

     正在激鬥的白蓮教主倒是覺得這話不錯,轉頭瞧了秦林一眼,心說秦魔頭倒也曉得本教主的立場。

     黃台吉驕橫自大慣了,哪里肯收口?秦林一撩撥,他越發得意,大聲道:“兀那教主,你家趙全以前投降我父汗,做下好大事業,不如你也歸了本王子,咱們合體雙修歡喜禪法,萬里塞外盡你逍遙,如何?”

     不提還好,黃台吉一提趙全白蓮教主真是火不打一處來,忽然轉身閃過番僧的攻擊,伸腳朝地上重重踢去,不知什麼東西黑糊糊的,就朝著黃台吉飛去。

     啪!正好砸了他​​滿臉花,原來是京師晴天掏陽溝,堆在路邊的一團爛泥。

     黃台吉滿嘴滿臉都是臭烘烘的爛泥,狼狽得無以復加,指著白蓮教主的手直抖,簡直連哭都哭不出來了:秦林說你醜你不發火,我一說你就發毛,這人和人咋就不一樣呢?

     小樣兒,秦林撇撇嘴,就知道你要倒霉。

     白蓮教主哈哈大笑,瞧了瞧始終神秘莫測的步輦,又意味深長的看了看秦林,揮掌逼開諸位番僧,雙足輕點身形便如白蓮花般冉冉升起,踏著屋脊遠遠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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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8-8 17:32:03
五八八章 兩番密謀

     白蓮教主一身神功,力戰扎論金頂寺十八護法羅漢,進出強敵群中如入無人之境,便是在場的廠衛高手,也忍不住把舌頭一吐,暗暗讚一句:“好個魔教妖女!”
  
     嚴格說來,扎論金頂寺這方是屈居下風的,十八個打人家一個,白蓮教主還有閒工夫踢爛泥砸黃台吉,越發顯得游刃有餘。
  
     奇怪的是,神通廣大的措嘉達瓦爾品第,堂堂密宗第二號人物,大明朝冊封為灌頂大國師的威靈法王,一直端坐步輦之上、法帳之中,除了開始蓄勢待發時聲勢駭人的一幕,後頭十八羅漢動手護法之後,他竟始終不曾有所舉動,似乎根本沒把白蓮教主放在眼中。
  
     護法羅漢為首的黑胖喇嘛雙手托著鐃鈸,到步輦前跪下:“啟稟法王,咱們沒能擒下那魔教教主,實在玷辱我佛,這就聽憑法王責罰。”

     帳中傳出的聲音雲淡風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終究是佛法無邊,你們雖有護法之力,然而神通未曾大成,下次還走老衲親自出手罷。”

     黑胖喇嘛唯唯諾諾,對法王格外恭謹謙卓。
  
     權正銀心懷戒懼的看了看那繡滿金色梵文的繹紅色帷帳:“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白蓮教主夾天風海雨而來勢不可擋,這位法王兀自端坐帳中,實在是深不可測啊!”

     龜板武大、侍劍、各國貢使也心有戚戚焉,這十八羅漢也算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卻對法王執禮甚恭,想必這位法王武功極高。再者,威德法王是雪域高原第一高手,向來與白蓮教主、武當真人齊名,威靈法王是他師弟,能差到哪兒去?
  
     步輦之上又是長宣一聲佛號:“南無,司得里牙,提維嘎難……”語音古奧不可解,料想乃是梵文經咒,只覺聲音洪亮正大,彷彿蘊含著某種特殊的力量。
  
     十八羅漢走向隆福寺,大群喇嘛抬起步輦,上百名喇嘛緊隨其後,全都進了隆福寺。

     ……
  
     秦林挽了挽鼻子:“這老小子,大模大樣的,連聲招呼都不打,比我還拽啊!”

     “那麼,奴家還走給秦郎道個別吧。”金櫻姬掩著小嘴吃吃的笑,媚眼瞟了瞟徐辛夷:“免得某些人哪,說咱海上妖女,不懂禮貌呢。”

     秦林睜大了眼睛,接著就笑起來:“怎麼,不來……都姐姐妹妹了,不來家裡住,多生分哪,徐大小姐你稅是不是?”

     “不生分,不生分,本來家裡也不方便,金妹妹還走住在外面自由自在。”徐辛夷蜜色的臉蛋上雖然堆著笑容,卻是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的,手呢,早已悄悄摸到秦林腰間——我掐呀掐,我掐呀掐,掐不死你個姓秦的王八蛋!這就想把小妖精領回家?我且不說,青黛妹妹那關都還沒過呢。
  
     可憐的秦林,被兩位大美人夾在中間,是人都羨慕他艷福無邊,哪知道他老人家額角汗水在嘩啦嘩啦往下淌,嘴角都快抽了,這艷福也不走尋常人能受得了的呀!
  
     金櫻姬明明看到徐辛夷在掐秦林,兀自巧笑嫣然,伸出纖纖玉手摸了摸秦林的臉,親暱無比的道:“小冤家,不是奴奴不來哦,是你家裡不方便呢——哎呀徐姐姐,你說秦郎家裡有什麼不方便啊,是養了鱷魚呢,還是餵了老虎?”

     好哇,這不拐著彎兒罵我母老虎?徐辛夷恨得牙癢癢,真想把​​金櫻姬一口平吞了,偏偏嘴上不能認輸,甜笑著挽起秦林胳膊,笑得露出兩顆小唬牙:“老虎雖然沒有,就怕狐狸精進來搗亂,所以有些不方便嘛。”

     錚、錚、錚!
  
     五峰船主和將門虎女的目光有如實質,在空氣中碰撞,隱隱似有金鐵交鳴之聲,身處其間的秦林秦長官,頓覺遍體生機被兩道充塞燈也的殺氣鎖定,風雲為之變色,草木因而含悲……
  
     嘶~~龜扳武夫、侍劍等人齊齊倒抽一口涼氣,只覺得自家主人這時候的表情,好可怕呀好可怕。
  
     “那麼,情郎和徐姐姐,奴家就先走了哦。”金櫻姬笑瞇瞇的,臨走還給秦林拋了個媚眼兒:“小冤家,記得來看奴奴。”
  
     秦林在徐辛夷伸出魔爪之前趕緊躲開,氣憤的問:“徐大小姐,住手!動不動就掐人,你屬螃蟹的?”

     “我不掐啊。”徐率夷槎著雙手,小嘴一歪,虎牙一咬,“我踩!”

     我靠!秦林只覺得腳好像被思忘憂那頭大象踩到了,好不容易才強行忍住沒叫起來。這麼眾目睽睽的,叫起痛來多丟臉?
  
     “長官,您的腳好像扁了?”親兵校尉忍住笑,正兒八經的問道。
  
     我扁你!秦林給他敲了個爆栗子。
  
     徐辛夷嘴一刻,哼,要不是看在剛才你把本小姐抱著躲白洋教主的份上,還要踩得重呢!當然,要不是秦林多抱了一個金櫻姬,這一腳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踩下來的。
  
     黃台吉剛剛清洗了臉上的污泥,但鼻孔、嘴巴里進去了不少,總覺著聞到一股腥臭味兒,實在是難受的很。被水淹,被爛泥砸,可憐的黃台吉怎麼也想不到,中原之行會這麼命運多舛。

     如果說他恨白蓮教主有三分,那恨秦林足足有十分,直覺告訴他兩次倒霉都和秦林脫不開干係。
  
     被徐辛夷捉住,只好悻悻回府的秦林並不知道,有兩場和他有關的密謀正在進行。

     ……
  
     會同館,黃台吉所住的房間。
  
     黃台吉親近的蒙古貴族們濟濟一堂,拔合赤手舞足蹈的煽動著:“威靈法王傳下法旨,以無量神通作為護持,咱們必定能夠戰勝明朝!”

     “對!”囊哈代部的古爾革台吉伸手重重往下一切,“明朝文恬武嬉,主少國疑,那張居正獨掌朝綱,和無能小皇帝越來越不痛快,咱們可以… …”
  
     古爾革台吉素以智謀著稱,只聽他哇啦哇啦說出一番計謀,眾位蒙古貴族先是睜大了眼睛,接著就哈哈大笑。
  
     黃台吉更是陰笑著輕撫領下短鬚,神情格外的猥瑣:“到時候要是張老兒不答應,咱們正好藉勢興兵,要是張老兒答應了,咱們就奏請秦林做使者,看他不氣炸了肺?哼哼,到了草原上再慢慢擺佈他!”

     想著怎麼泡製仇敵秦林,黃台吉就樂不可支。

     ……
  
     城西靠近什剎海的一處富麗堂皇的宅院,屬於漕幫的財產,現在則是瀛洲長官司金長官下榻之處。
  
     夜晚,偏房之中燭影搖曳,映照著幾個鬼鬼祟祟的傢伙。權正銀、龜扳武夫,還有另外幾個金櫻姬的漢人親信,都在這裡
  
     “看起來,咱們船主和秦長官的唯一障礙,就是那徐大小姐了。”權正銀陰沉著臉心頭盤算著計策。
  
     龜板武夫牙齒一咬,凶神惡煞的道:“我去殺了她!”“
  
     殺你個頭! ”權正銀氣急敗壞,忍不住打了龜扳武大一耳光,“咱們是要結好秦長官,並不是要和秦長官做仇敵。別看他對咱們金長官不錯,可你要是動了徐夫人一指頭,看看他要怎地? ! ”
  
     龜板武夫曉得自己腦筋和地位都趕不上這個高麗人,便把頭重重一點:“哈依!”
  
     權正銀、龜扳武夫這夥人,要麼是當年汪直的老部下,要麼是毛海峰提拔起來的鐵桿,和金櫻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管五峰海商這塊牌子怎麼變換、最後扛在誰肩上,他們是必須幫著金櫻姬的,萬一出了什麼內亂,他們這一派是鐵定要被新五峰船主扔進海裡餵鯊魚的。
  
     別看金櫻姬現在對五峰海商掌握很牢,那是佔著老船主汪直的餘威和一眾老弟兄的扶持,以及秦林招安時的恩威並施。要不然她年紀輕輕的女孩子,就算再聰明機變,想將風裡來浪裡去的幾萬海商握在掌心,又談何容易?
  
     現在五峰海商的勢頭越來越好,人都是有野心的,看著金櫻姬這嬌滴滴的女孩子做五峰船主發號拖令,誰知道將來會不會冒出爭奪權力的挑戰者?
  
     前年,汪直時代就是主心骨,忠心耿耿扶保金櫻姬的毛海峰已經死了,老弟兄日漸調零,不怕一萬就拍萬一啊!
  
     要是和秦林結親,這種可能牲就會大大降低了,北鎮撫司掌印官的威名,加上他背後的諸多朝廷大佬,誰要挑釁金櫻姬的權威,整個五峰海商就得冒被趕出大陸,重新回到平戶港時代的危險。
  
     大家是倒過霉的,還會去吃二遍苦、受二遍罪?任誰都不會肯嘛,這樣一來,金櫻姬的權位就穩固了,權正銀、龜扳武夫放心了,整個五峰海商靠陸而面海,只會越來越鼎盛。
  
     “所以,無論如何咱們都得讓船主和秦將軍。”權正銀嘿嘿奸笑。
  
     龜板武夫有些呆滯的臉上,露出一副了然的樣子。
  
     權正銀沒好氣的道:“你曉得什麼?”

     龜扳武夫怔了怔,好像什麼都懂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懂啊。
  
     “來來來。”權正銀招招手,待眾人聚得更攏了些,他如此如彼的說了一大通。
  
     妙計,妙計呀!龜扳武夫和幾位朋友,把腦袋點得像發羊癲瘋。
  
     只不知,自作聰明的高麗人和他的朋友們,真的能如願以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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