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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rowa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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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廖士頡] 偵緝營 (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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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0 21:54:15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4-11-23 15:55 編輯

第八章(十二)

      只聽周洛佛道:「沈兄,周某出手太重,累你受傷難治,心中好生不安,只好借這三杯酒聊表心意,盼你放下恩怨,超脫自在,以登彼岸。」

      沈長歌淡淡一笑,道:「周先生、鐘先生,你二位都是好人,對我這日暮途窮之人,依然心存善念。天佑善人,兩位今日種下善因,他日必得善果。」目光移向薛勝北、黃樵民,話鋒一轉,道:「薛大人、黃大人可在找尋許九爺之子許紅葉?」

      他突然間冒出這句話,薛勝北、黃樵民俱是一怔,互望一眼,黃樵民先開口,道:「你知道他的下落?」

      沈長歌道:「我想他應該被白蓮教抓走了。」

      此言一出,屋裡登時靜了下來,在場諸人有的皺起眉頭,有的面露訝異之色,畢竟許九爺乃當今天下武林最有權勢之人,其子竟落入白蓮教之手,眾人立時聯想起白蓮教與偵緝營結下的樑子,正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楚吉星被殺可能形成的風暴才在醞釀當中,白蓮教又將如何利用許紅葉興風作浪,要脅許九爺,勢必成為引發另一波武林動亂的導火線。

      黃樵民問道:「你消息從何而來?」

      沈長歌道:「你們偵緝營有個叛徒賀兆廷……」黃樵民眼睛亮了起來,道:「原來是他!」沈長歌露出嘲諷的眼神,續道:「他為了逃避偵緝營的追捕,一直躲在邙山南麓的一處墳場裡頭。」黃樵民扼腕,道:「原來他躲在那種地方,難怪我們追蹤不到他。」沈長歌道:「許紅葉有個怪癖,便是喜歡在墳場裡流連,恰巧讓賀兆廷撞見,於是用計將之擒住,隨後透過關係找上白蓮教,獻上許紅葉這個重禮。我猜賀兆廷大約是想撈點什麼好處,或是把許紅葉當成敲門磚、投名狀之類,藉以投入白蓮教,但實情為何?他條件怎麼開的?賀兆廷不肯說,我也不得而知,只知他一交出許紅葉,就被白蓮教一腳踢開,是以又透過管道,找上鐵鴉會,說有許紅葉的消息,要我們收留他。」說到這裡,沈長歌忍不住搖了搖頭,又道:「對付這種人,也沒什麼好跟他講江湖道義,我們哄騙他出來,當場拿下。本來,事關許紅葉安危,好應該把人交給我的好四姐許霜青,但二哥說了,嘿嘿,總之,現下這個賀兆廷在我手上就是了。」

      黃樵民想了想,直接了當的說道:「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辦得到的,一定全力替你辦成,在場都是見證。」看了薛勝北一眼,薛勝北點頭,道:「薛某也一樣。」兩人都是同樣心思,既知沈長歌隱俠的身分,便相信沈長歌絕非信口開河之輩,更何況他命在垂危,若非有重大要求,也不會在此刻提起賀兆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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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 22:03:55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4-12-5 22:54 編輯

第八章(十三)

      沈長歌道:「黃大人果然快人快語,在下也不再拐彎抹角。本來我死後,我家人自有鐵鴉會照應,不必擔憂,但銅駝幫勢力太大,不能不防,我要很簡單,就是日後銅駝幫不得去找我親友麻煩。」

      眾人都看向魏黎陽,魏黎陽臉上陰晴不定,過一會,才道:「好吧!今日之事,我就當作沒發生過。」

      沈長歌點點頭,道:「兩位請過來。」薛勝北、黃樵民連忙靠上前去,沈長歌在兩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薛、黃二人面露喜色,直起身來,黃樵民抱拳向眾人道:「各位,在下必須立刻離開,去把賀兆廷拘提到案,還請不要見怪。」薛勝北也抱了抱拳,道:「兄弟也一起走,各位好朋友,我們後會有期。」兩人快步出門。

      魏黎陽甚是氣悶,向周洛佛道:「我要換個地方喝酒,你去不去?」周洛佛心想沈長歌還有話沒說完,道:「你先去,我隨後到。」

      魏黎陽道:「好,我派馬車在外頭等你。」過去和鐘不悔握了握手,跟著向卜教、鄭孤鴻、簡武成打個招呼,然後離開。

      本來熱鬧非凡的一個屋子,一下子又少了幾個人,突然變得十分冷清。

      卜教、鄭孤鴻不時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不經意投射過來的目光,混雜著憐憫、鄙夷、惋惜。簡武成的眼神,卻像是屠夫在看著他砧板上的肉。

      鐘不悔一臉唏噓感慨,彷彿被勾起心事一般,周洛佛默默斟酒,和沈長歌又對飲一杯。

      凜冽的烈酒入喉,先是肚子裡似有團火在燒,漸漸酒意上來,感覺開始變得有些麻木。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誰能料得到,一個本來可以在江湖上叱吒風雲的人物,到頭來,落得如此下場。

      從世俗的眼光看,他是失敗的傳奇。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沉溺於酒鄉與脂粉堆中,終於在使出撼動人心的一劍後,飲下人生最後一杯美酒,等待死亡。

      這就是鐵鴉會的隱俠!

      究竟是什麼樣的糾葛恩怨,使得鐵鴉會的隱俠甘願如此了結自己的一生?

      所有疑惑,除了在場旁觀諸人之外,或許連他自己,也在求解。

      ——美麗的青樓女子,無言的吶喊與毀滅,絕望的懲罰!


      那麼傷心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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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4 21:26:21 |只看該作者
卷三  名人錄


我將記述一個悲劇,

那是關於嫉妒與死亡,

——在偵緝營掌控天下武林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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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5 22:47:1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4-12-12 21:39 編輯

第九章(一)


      故曰: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


      「許多年之後,或許物換星移,人事已非,偵緝營會以什麼樣的面貌,呈現江湖?

      「假如你問我,偵緝營和鐵鴉會是什麼關係,我會告訴你,鐵鴉會就是偵緝營,一在朝一在野,幹的勾當、玩的把戲都一樣,表裡而已。

      「當我認清我自己,我就一直在問:我們是必要之善?或惡?

      「假若有一天,人間再無偵緝營……」他說到這裡,已然熱淚盈眶,周洛佛心有所感,接下去道:「是的,只要有鬥爭,就有偵緝營。假若有一天,人間再無偵緝營,那應該就是天下太平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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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2 21:38:51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5-5-29 23:01 編輯

第九章(二)

      沈長歌拭去淚水,仰著頭,出神半晌,道:「我一直怨恨老天待我不公,後來才漸漸明白,人的際遇,有時候固然是造化弄人,但往往一念之間的取捨,才是日後成敗得失之所在。

      「或許你覺得奇怪,我家裡這麼有錢,居然還恨蒼天不公,但你要是知道沈家這份家當怎麼來的,就不會奇怪了。

      「那時候我才十幾歲,為了搶生意,幾個同行相爭,誰也不肯退讓,有人提議,把鐵鍋子燒紅,誰敢坐在上頭,誰就獨攬,我爹坐到倒地而亡,搶到這門生意。

      「我們不過求個容身之所,演變成意氣之爭,我爹豁出性命不要,逼走其他同業,成就我們一家人。

      「出主意的,便是被請來主持公道的老前輩,我之所以加入鐵鴉會,就是因為我看透了這種人。我從來不相信世上有公道,什麼是公道;對我有好處的,就是公道。

      「他們自以為高人一等,可以左右一切,我爹是被他們害死的!
      
      「沈家的生意,我從不過問,也不想明瞭,因為我無法忍受叔叔將那個鐵鍋子掛在店舖前。不過後來有想做這門生意的,不管有何後台,看到那鐵鍋,便知難而退。
      
      「萬事起頭難,沈家從一無所有,到富甲一方,全仗我爹走出這一步。」

      說到這裡,沈長歌頹然垂首,道:「然而我為小蝶如此,如何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但我不如此做,看到小蝶那個樣子,我日子也過不下去。

      「我無法面對小蝶,只有每天藉酒來麻痺自己,早也喝,晚也喝,以致功力大損,周先生,早幾年我武功全盛之時,我並不懼你那一擊,我可以不傷及小蝶分毫,擊斃魏黎陽。」

      周洛佛回思方才那一劍,苦笑不語。沈長歌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罷,周先生,我知你不是甘於屈居人下之人,但偵緝營三千人,又有幾人是甘於屈居人下!賀兆廷不是;鐵鴉會的孫義、方裕、任大魁、康老六也都不是。」

      周洛佛皺起眉頭,道:「孫義?」

      沈長歌面容僵硬,艱澀的道:「康老六是個獨腳大盜,遭官府追緝,先投入白蓮教,後來投入鐵鴉會。方裕和任大魁都是來鐵鴉會躲債的,任大魁原是皮貨販子,向銀燕堡借錢,到遼東辦了一批貨,裝船運回,途中遇到海難,整船貨全沉到海裡;方裕卻是在銅駝幫的賭場裡賭錢,輸光了家產。至於孫義,他是崆峒門下,武功直追當年崆峒派第一高手趙三顛,原本可以大有作為的……」

      周洛佛心道:「原來是他們!」他想到當天薛勝北茅屋外那四顆血淋淋的頭顱,這才明白他們的來歷。同時心生疑惑,為何沈長歌將孫義的武功說得如此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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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18 21:54:4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4-12-28 21:34 編輯

第九章(三)

      一旁的鐘不悔道:「據我所知,近十年來堪稱崆峒派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只有一個人,但幾年前這位高手就已經銷聲匿跡,不曾在江湖上出現。」

      卜教、鄭孤鴻、簡武成三人均點頭稱是,周洛佛登時醒起,沈長歌望了周洛佛一眼,神情有些異樣,道:「鐵鴉會的會眾,都是沒有過去的人。對他們來說,過去是心頭的負擔,沉重的包袱,他們隱姓埋名,藏身鐵鴉會,便是不想有人知道他們的過去。過去的名聲愈響亮,心裡的包袱愈沉重。

      「那是一種無時無刻,胸口都被壓住的感覺,讓你只能像行屍走肉般的活著而已……」

      眾人皆默不作聲,都覺他這番話是在描述自己的心境,一字一句,都予人重逾千鈞之感。沈長歌嘴角牽動一下,想擠出自嘲的笑容卻擠不出來,那模樣比哭還慘,他看著小蝶,臉上露出強烈的愧疚悔恨之色,道:「一個人死了以後,是不是就一了百了,過往種種一切,所作所為,就一筆勾銷?

      「依業受報,輪迴流轉,誰能一隻眼,豁盡十方空。倘若真的有因果,這輩子我欠小蝶和孫義的,下輩子該怎麼還他們?」

      他陷入深深的回憶當中,道:「小蝶這名字,是她來到洛陽芙蓉樓才取的。當她接到孫義的死訊,便已決心殉情而死。

      「我和小蝶是青梅竹馬,從小我就喜歡她,小時候大家家境都不好,我爹為了謀生,帶家人離開家鄉,沒想到讓我們一家發了財,我也因緣際會加入鐵鴉會。

      「再見到小蝶,她已是秦淮名妓,我一眼就認出她,那麼多年不見,她竟是那麼美,我當下如受雷擊,我知道我這輩子就只是為她而活了。

      「她也認出我,當晚她推開其他飯局,設宴款待我。我說要替她贖身,無論花多少錢都沒問題,她說她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在秦淮河畔已算薄有名氣,再過不久,便可以替自己贖身了,但她真的非常感激,久別重逢,我便願意不計代價的幫她。

      「當晚回去,我很快就查清楚她的一切,小蝶豈止薄有名氣而已,蘇州城多少達官顯要、富商巨賈想要一親芳澤而不可得,原來蘇州知府盧綱認了她做乾女兒,盧綱身邊有個隨扈,就是孫義,她和孫義已經,已經……」

      周洛佛喃喃道:「孫義、盧綱,孫義、盧綱……」

      沈長歌痛苦的道:「雖然知道她和孫義已經互許終身,非卿莫娶,非君不嫁,但我依然成為她石榴裙下不二之臣,和她的其他追求者一樣,用盡心機花盡巧思,只為博她一笑。趁著她還在青樓,只要花錢就可以見到她,我一直癡心妄想她會回心轉意,我認識她遠早於孫義,我們兩小無情,那時她早就說長大以後要嫁給我做老婆。我提起往事,她笑的好開心,說難為你還記得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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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2-27 11:13:5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5-9-5 20:58 編輯

第九章(四)

      「我多麼想告訴她我是鐵鴉會的隱俠,不是一個只懂得吃喝嫖賭的紈絝子弟而已。

      「說來可笑,我枉稱隱俠,在她面前,卻像個不經世事的少年。」

      沈長歌喟然嘆息,聲音空洞,宛似來自無底深淵;目泛淚光,癡癡望著小蝶,道:「她的心思,我永遠捉摸不透。

      「那段日子也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辰光,看到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什麼都值了,武功天下第一,許九爺的位子跟我交換,我都不幹,可惜始終懸著一顆心,不知她何時會離我而去。   
            
      「我當時的想法,只要能留她一天是一天,總有一天,她會被我感動,只要盧綱不離開蘇州,她便不會替自己贖身去嫁給孫義。可是,那天還是來了,那晚喝了點酒,她很高興的告訴我,盧綱即將高升,不日便要赴京就任,孫義是盧綱身邊第一要人,自當隨行。
   
      「盧綱到底升什麼官,我根本沒在聽,她看我臉色很難看,就不說了。只說她也要離開蘇州,她會永遠記得我,要我有機會到京城,一定要去看她。
   
      「接下來的事,周先生,我想你應該就知道了。我……我……我……」
   
      周洛佛的神情竟不知是悲傷還是憐憫,接下去道:「你來找我,向我舉發盧綱貪贓枉法,提供的證據充分,可見你老早便有心在蒐羅盧綱的不法罪證了,我才能立即下手偵辦,沒幾天偵緝營就去抄了盧綱的家。」心想:「難怪孫義那麼恨我,這是我的案子,正是我帶了大隊人馬上門的。我怎地沒認出他來?這也難怪,那麼多年了,他又蒙著臉,我怎麼認得是他!」
   
      鐘不悔嘆了一口氣,道:「盧綱為官,其實頗有政績,在地方上多有建樹,裁量判刑,也還算公正,倘若小蝶就是當年秦淮河畔那位名妓,據我所知,她因人在江湖,得悉不少民隱民瘼,轉知盧綱,盧綱有幾樣便民的善政,便是因此而來,如此奇女子,也堪稱造福鄉里了。」
        
      周洛佛道:「不錯,這些事情我都聽說過,就是因為盧綱是個好官,好官居然也會貪贓枉法,這才引起偵緝營極度重視,唉!」
        
      鐘不悔有些不以為然,道:「貪污固然不對,但存心如此,偵緝營辦盧綱一案,似乎就是為了成就自己辦貪官污吏的聲名而已。」
        
      周洛佛默然,隔了半晌,才道:「不錯,我們辦大案,從來都是為了彰顯榮耀自己,不是基於為國為民什麼的勞什子,偵緝營自許九爺以下,莫不如此!」
        
      沈長歌慘然道:「不錯,在偵緝營來說,他們辦貪官污吏,不管圖的是什麼,都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但是對盧綱、孫義而言,當他們知道自己成為成就別人功業的踏腳石,會何其不甘心!
        
      「偵緝營要的,就是有人犯錯,說穿了,他們是一群靠別人的過錯在過活的人!
        
      「等別人犯錯,然後抓他辦他,偵緝營的威名,便是這般來的。
        
      「我為他人作嫁衣裳,自以為得計,實在可笑之極。
        
      「最無辜的是小蝶,無端捲入,陷身泥淖,不得脫離。

      「人前人後;從此我再也沒見她在人後笑過。」
        
      鐘不悔惋惜說道:「她受的苦,恐非外人所能明瞭。」
        
      沈長歌臉上痛苦之情更加強烈,道:「盧綱不久便病死在獄中,小蝶散盡積蓄,又向我借了不少錢,好不容易才打通關節,將孫義保了出來……唔!」用手中方巾摀住嘴,用力嗆咳,好一會才停下,方巾上都是鮮血。眾人當然明白他這句話背後的辛酸血淚,小蝶的後臺倒了,世態炎涼,她一個青樓女子,就算捨得花錢,又如何找到門路救情郎出來!想來必然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作為,令沈長歌為小蝶感到不值,心傷嘔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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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 17:31:4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5-10-4 15:59 編輯

第九章(五)

      沈長歌喘了幾口氣,道:「周先生,孫義的武功原本不在你我之下。」

      周洛佛道:「正是,他之於盧綱,猶如南俠展昭之於包青天,事實上江南民間也有人稱盧綱為盧青天的。我們到盧綱府上,最忌憚的就是他,生怕他拒捕頑抗,我自忖當時武功還不是他的對手,只是仗著人多而已。幸好他還有是非之分,我們把人證物證一併帶去,當著盧綱面前把一切攤開來給他看,盧綱啞口無言,他才明白盧綱的另外一面,那時我看他萬念俱灰,知道自己跟錯了人,竟然助紂為虐那麼就久而不自知,一時心灰意冷,便束手就擒。」回想當時情景,又道:「憑他的武功,若是要走,我們恐怕留他不住,但我想他應當知道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不得不就範;我們早派人盯住小蝶,他武功再高,也沒法子帶小蝶一起走。」

      沈長歌道:「一個成名高手,就這麼毀了。他在獄中被嚴刑拷打,要他供出盧綱其他同黨,以致筋骨受損,崆峒派幾樣厲害的功夫再也使不不來。後來我指點他加入鐵鴉會,傳了他東瀛忍術,補其不足,沒想到被你一招就破了。」

      周洛佛眼角微微抽搐,道:「偵緝營並不作興嚴刑拷打,除非有非常之情由。這個案子,其實我辦到蘇州知府盧綱便已心滿意足,不過上頭有人不肯收手,非往上擴大偵辦不可,之後我因故離開偵緝營,也沒再過問此案……」

      鐘不悔輕咳一聲,問道:「盧綱究係如何貪贓枉法?」

      周洛佛道:「如今想來,其實也不過是陋規而已。蘇州城裡有個幫派,經營城裡大半的賭場妓院,按月送錢打點,透過刑名師爺,也有一份孝敬盧綱,當時我們抓了師爺,也拿到帳冊,鐵證如山,不由他不伏法認罪。」

      鐘不悔道:「孫義不知情?」

      周洛佛道:「我肯定孫義並不知情。盧綱其實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一方面藉由孫義懲惡除奸,贏得青天之譽,一方面卻透過親信的師爺,收賄斂財。孫義肯為盧綱賣命,是因為相信他正直不阿,若是孫義知道盧綱不為人知的陰暗面,我想以孫義的為人,念在賓主一場,或許不致於舉發他,但應該會趁早帶著小蝶遠走高飛。」

      鐘不悔點點頭,沉吟片刻,道:「恕我交淺言深,周先生辦此大案,立下奇功,理應高升可期,為何棄功名於不顧,遽然而去?」

      周洛佛苦笑,道:「此中原由,實不足掛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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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5 23:14:50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5-5-17 13:10 編輯

第九章(六)

      鐘不悔見他一付內疚於心模樣,甚是詫異,料想其中必有重大隱情,但也不便再問。沈長歌神情若有所思,看了周洛佛一眼,點頭道:「我明白。」目光停注在小蝶臉上,神色又黯淡下來,道:「小蝶從不曾告訴我她如何結識孫義,不曉得我早已經查的一清二楚。她出身貧寒,但天生麗質,不幸淪落風塵;一個像她這樣的女子,和一個效命官府的俠客,倘若命中注定要相遇,原本就容易譜出動人的戀曲,也最是遭忌。

      「英雄美人,往往受到詛咒。

      「長久以來,我念茲在茲,便是要教英雄再當不成英雄,後來如我所願,美人卻未因而投入我的懷抱,

      「偵緝營來抓人的時候,孫義不願棄小蝶而去,小蝶救他出獄,不也等同還了他的情,我不明白小蝶為何還要這麼死心塌地的對他?

      「為什麼她還要將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一個前途已經沒什麼指望的人?

      「我用小蝶欠下我的債務綁住她,其實我根本不在乎那些錢,只是不想她離開我而已。

      「日子不等人的,一晃幾年過去,她只小了我幾歲,再耗下去,青春有限,她自己難道不知麼!   

      「我一直不甘心,以致武功停滯不前,難有寸進,若能放下,專注於劍術,大有可能練成不世出的劍法,堪與偵緝營的許九爺相比肩;至不濟也可教魏黎陽伏誅劍下,成全小蝶的心願,不過現下說這些都是空話。

      「我知道放下,卻放不下,苦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人不傷心不離鄉,小蝶遠走他方,輾轉來到洛陽,實是我所造成,她不能與孫義結成連理,也是我從中作梗。

      「這輩子我最引以自豪的,就是我是鐵鴉會的隱俠。我有切身之痛,是以我更加明瞭公理公道之可貴,然而我自詡替天行道,但揭發蘇州知府盧綱弊案,卻是為了一己之愛慾,一已之私。

      「我願意為小蝶付出我之所有,卻誤了她一生。」

      沈長歌悲不能抑,兩行清淚沁出,滑過臉頰。他抱著小蝶,站起身來,搖搖晃晃的步出屋外,蹣跚的走到院子當中,仰著頭,像是在向諸天神祇呼喊般,跪了下來。

      天喪予!天喪予!

      沈長歌無語問蒼天,他已然無法再訴說內心的苦痛了。

      難道情深如斯,便注定要備受折磨?

      神明給了他財富和武功,卻令他永遠得不到所愛。
   
      沒有結局,褪了色,變了調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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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5 21:28:2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rowadu 於 2015-3-21 16:07 編輯

第十章(一)

      周洛佛悄然離去,坐了馬車,來到幾條街外的一間酒館時,天色不早,已近黃昏時分。進了只有幾桌客人的酒館裡頭,見到魏黎陽和香織二人坐在臨街的窗子旁。

      周洛佛心裡一陣不舒服,猛地有種期待落了空的失落感,過去坐下,看見香織略帶羞澀的嬌艷神態,更是心中有數,想起少年之時和魏黎陽在一起的往事,一時五味雜陳,竟不知是何滋味。香織或有她女人的敏感,顯得有些矜持。周洛佛倒杯酒喝下,不顯露任何情緒,想了想,將沈長歌與孫義、小蝶的糾葛一一說了。

      香織只是專注聆聽,靜靜不出聲。魏黎陽漠然無動於衷,道:「恩恩怨怨,就是這麼回事。」

      周洛佛目光移向窗外,望見街邊幾棵榆樹,長得十分高大挺拔,道路上行人匆匆,一陣風吹來,漫天榆莢飛舞(按:榆莢,榆樹種籽,片形如銅錢)。周洛佛想起韓愈的詩句:「楊花榆莢無情思,惟解漫天作雪飛」,生出不堪回首之感;是的,魏黎陽曾是他最好的朋友,但那又如何,正如他已不再是從前的周洛佛,魏黎陽也不再是從前的魏黎陽了。看著眼前的魏黎陽是如此的陌生,周洛佛喟然道:「還記得年輕時候的事情嗎!武館院子裡那棵老榆樹,每年到了這時節,總是結滿成串的榆莢,我們常常爬上去摘,摘了一小籮筐,便拿去給師姐,洗淨倒進蒸籠,灑上麵粉去蒸,起鍋滿室清香,入口甜甜糯糯,實在美味極了。」

      魏黎陽嘴角浮出一絲笑意,道:「想不到你還記得這些事,我以為你只會抱怨偵緝營待你不公而已。」

      周洛佛道:「看到沈長歌如此,豈能不無所感。」

      魏黎陽道:「你心腸太軟了,難怪在偵緝營混不出什麼名堂,不如來跟我,加入銅駝幫,我們幫主最是重情重義,絕不會虧待你,至少用不著老是提心吊膽,擔心那天成了第二個賀兆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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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7 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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