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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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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1-21 16:55:51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何以為家

  二十余道金光劃破天際,停駐在連嶽山脈上空。

  左國師俯瞰著連綿起伏的山巒,目光一凝,視線穿越八門金鎖陣,鎖定在「青小家」三個字之上,問道:

  「無畏,這裡就是那佛敵與妖孽的洞府嗎?」

  無畏僧道:「稟報國師,我不知道,或許是吧!」

  「諸位道友請助我一臂之力!」

  左國師緩緩舉起木魚錘,僧王們皆雙手合十,低頌佛號。

  金光如海彙集到左國師身上,凝結在木魚錘上,比太陽還要明亮璀璨。

  同為佛門修士,縱然分屬不同的宗派,仍是同氣連枝,單憑這一點就遠遠勝過尋常二十多個大修士聯手,更有左國師這當世最頂尖的強者坐鎮,能夠輕鬆運用這股恐怕的力量。小安哪怕是最佳狀態,也難以正面抗衡,更何況如今身受重傷。

  「阿彌陀佛!」

  左國師蓄積了足夠的力量,才將木魚錘奮力投下。

  剎那間,猶如一輪落日墜落群山,光芒照耀之處,山林都燃燒起來,要比偷襲小安那一擊更猛烈百倍。

  八門金鎖陣猶如一張薄紙般粉碎,大日落在孤峰之上,「青小家」三個字在金光中消融。

  轟!

  萬道金光照徹天地,周遭的十幾座山峰都在瞬息間崩塌瓦解,無數山峰倒塌,整個連嶽山脈都化為一片狼藉,燃起熊熊大火。

  金光散盡,天色轉藍。

  青小洞府已然消失於天地之間。不存絲毫痕跡。

  或許本就沒有什麼東西是無法磨滅的,無論是一座山峰,還是一段回憶,總會在時光流轉中漸漸淡忘,直至彷彿從未存在過一般。

  何以為家!

  「國師,看來那佛敵並不在這裡。」

  「阿彌陀佛,依老衲看,恐怕那佛敵無論在哪療傷,都不會在這。」

  僧王們議論紛紛,縱然敬畏著左國師。但大家都是同一境界。佛門又講究眾生平等,不至於不敢說話。

  左國師面沉如水,如此大費周章,到底還是撲空了,臉上也有些不好看。又見燃燒的連嶽山脈中,無數鳥獸被活活燒死,彷彿還有幾戶人家。

  長歎一聲:「唉,罷了,這佛敵兇狠狡詐,實是我佛門大敵,今日誅殺她不成,必要荼毒蒼生,只有等來日再做打算。只可惜了這山中生靈,無端受這佛敵的牽累。無畏,你就留下來念一篇《地藏菩薩本願經》,將它們超度了吧!」

  「國師,我師弟……」

  「莫要忘了你的身份!」左國師警告一聲,做大威嚴狀。

  無畏僧知左國師心情極差,此時為不怒僧說話,反而會惹怒他,而自家也不是什麼好脾氣,心情同樣是差到極點,冷著臉一言不發。

  「哼!」

  左國師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其他僧王緊隨其後。

  又回眸瞥了一眼燃燒的連嶽山脈,「這無畏枉為天龍禪院的掌門,如此不知尊卑、不識大體,禪宗果是近乎邪道。不過此番給予佛敵重創,想來她不敢再胡亂生事,等到完成了那件大事,再對付這她也不遲。」

  無畏僧皺眉望著燃燒的群山,也不念什麼《地藏菩薩本願經》,徑直回返天龍禪院。

  ……

  片刻之前。

  鋒利的骨爪刺破錢容芷的臉頰,陡然停頓下來,緩緩收了回去。

  錢容芷睜開雙眼,透過嶙峋白骨的間隙,只見小安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正用空靈的眸子注視著她,不禁心中一顫,露出笑容,又莫名有些苦澀:

  「痛苦讓人清醒,對吧!」

  小安抬起手臂,望向手腕上四點齒痕,認真點了點頭。

  將手一招,骷骨魔又化為念珠,回到了她的手腕上,只是變得很稀疏。

  再一揮手,地上堆砌的巨大白骨又都化為三昧白骨火,被她吸入口中。

  內視己身,白骨上佈滿裂痕,受的傷沒有那麼容易癒合,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好多了。

  她伸手探入血海幡中,抓住仙棄劍柄,再抓住錢容芷的手,向地底深處遁去。

  土石飛速閃過,錢容芷心緒萬千,凝視著她的背影,似乎有什麼盈滿胸口,卻又空空落落。

  這時候,巨大的轟鳴聲傳至地底,大地一陣震顫。

  小安停了下來,仰頭望去,似乎看到了青小洞府被毀滅的場景,攥緊了拳頭。

  過了一會兒,低下頭道:「謝謝。」

  「你的傷……不要緊吧!」

  錢容芷彷彿失去了平日的巧舌如簧,有時候,真誠比謊言更為難。

  小安輕輕搖頭,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雖仍是面無表情,卻顯得又疲憊又落寞。

  錢容芷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想了想,在她身旁的地上坐下。忽而將手伸到她的面前,一條蒼青色的藤蔓從她手心衍生出來,蒼勁的觸枝深入虛空之中,不知伸展到了哪裡。

  小安眼神也被這株神奇的植物吸引,問道:「這是你從楚天那裡得來的?」

  錢容芷笑道:「你還記得楚天。」

  「他還活著,現在叫林玄。」

  小安平淡的話語,猶如一道驚雷劈入錢容芷心中,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以前為什麼不說?」

  「青山不讓我說的。」

  小安抿著嘴唇,難得露出如此人性化的表情。

  於是錢容芷一點無法責怪她過去的隱瞞,「好吧,那你現在為什麼又說了?」

  不覺得她有知恩圖報的概念,就算是有,大概也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兒違背李青山的意思。

  「我要去做些青山不讓我做的事了。」小安神色有些黯然,望著地面:「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原諒我。」

  「這都是為了他嗎?」

  「嗯。」

  「那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真的嗎?」

  「真的。」

  「謝謝你,我要走了。」小安的感謝多了幾分真誠:「你呢?」

  「我想再待一會兒。」

  「嗯。」

  小安走了,獨留下錢容芷自言自語:「楚天,林玄,楚天,林玄……」

  嘴角浮現一抹笑容,笑容漸漸擴大,發出呵呵的笑聲,又變成淒厲的大笑,直至變成歇斯底里的狂笑。

  渾身群蛇亂舞,盡情品嘗著痛苦的滋味,將她身形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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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1-21 16:56:30
第三百四十三章 星星之火

銀色月光照著金黃麥田,螢火蟲在池沼邊一閃一閃,映在黑色水面上,似乎在與繁星輝映。

一道白色身影從黑色水面上倏忽滑過,寂靜的仿佛一抹幽魂,就連螢火蟲都沒被驚動。

她走過盛夏時節的麥田,空氣中洋溢著豐收的氣息,不懂得修行者們的戰爭,只要還能活下去,凡人們便年復一年的過著自己的生活。

蒼白纖細的手劃過尖銳的麥芒,她始終仰著頭,空靈的眸子瞬也不瞬的仰望天空,仿佛要數盡群星的數目,又仿佛在尋求一個解答。

一陣清爽的夏風涌過,麥浪起伏不定,海藻般的長發飄散在身後。

星星之火,遙在天際,沒有答案。

於是望向遠方的村莊。金色麥芒刺破指尖,落下一滴鮮血,化作一朵蒼白火花落在麥田中,無聲無息的蔓延開來,

轉眼間,起伏的麥浪變成一片火海。

麥田並不燃燒,只是失去了顏色,變得一片蒼白,再不存一絲生機,回歸絕對的靜默。

白火穿過池沼,星星點點的螢火蟲也紛紛黯淡,墜落在黑水中,蕩開點點漣漪。

大火燃起來了,像是一陣洶湧的夜風,漫過一座座山川,越過一條條大河,穿過一座座村鎮城池。

靜靜的小村莊中,睡熟的孩子不知在做什麼美夢,抿了抿嘴巴,翻了一個身。蒼白火焰輕輕觸及他的額頭,他便融入了這場大火。

古老的鎮子里。行將就木的老人,忍受著病痛的折磨,還無法睡去,愈發渴望生命的延續。渾濁的眼中映出蒼白的火,痛苦很快消失了,與生命一起變成了輕盈的火。

堅固的城池中,青樓楚館正做竟夜歡歌,燈火輝煌,觥籌交錯,絲竹管弦。醉罵浪笑。不知疲倦。

門外乞丐畏縮的望著進出的豪客,想要上前又不敢,想要退後又不舍,在光影之間閃躲。不知不覺。便耗盡了這一生。

蒼白火焰湧入又湧出。燈火依舊輝煌,歡笑依舊在耳,卻已曲終人散。

蒼白麥田中。她轉動腰肢,衣衫飛揚,腳步輕盈,手勢變幻,掌控著這燎原之火,猶如一場縱情肆意的舞蹈,唯有群星相對。

男人女人,智者愚者,善良邪惡,貧賤富貴,絕望希望,痛苦歡樂……

如此種種,曾有雲泥之別,但此刻盡在這舞蹈中平等。

然而眾生並不平等,哪怕是在死亡面前,總有那不肯認命的修行者,想要超越於眾生之上,占據了名山福地,布下大陣,穩固山門,蒼白火焰也不能侵入。

她站在銀色月光下,旋身、揚臂,鈴聲顫鳴,黑發飄揚,念珠飛散,消失在群山之外。

心念一轉,劍光騰起,扭曲轉折,沒入虛空。

於是山門破,大陣亡,眾生滅。

當東方熹微之時,方圓千里之地,再無任何一個生靈的存在,無論是最微小的蟲蟻,還是最強大的修行者。

遠方的村莊沒有炊煙升起,不聞雞鳴犬吠。更遠處的城池變得空空落落,一切都維持著原本的模樣,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群星隱沒,舞蹈停止,火焰倒卷而回。

白骨裂痕,寸寸彌合,抬起手腕,上面多了一顆念珠。

《朱顏白骨道》隱隱又突破的跡象,這是她開始修行《朱顏白骨道》以來,第一次實踐其中的宗旨,也是第一重誓願——無邊眾生誓願殺!

仿佛解脫了無形枷鎖,效果之好出乎意料。

大海不擇細流,故能成其深。

正如凡人血肉魂魄雖不能與修行者相比,但數目卻要多得多,殺戮起來也方便的多。而草木之中亦有精魄,每一點都微不足道,卻能夠化為星星之火,匯成燎原之勢。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白骨之道。

湛藍天空中,一艘黑色龍艦越過天際,“雍州牧”俯瞰著下方千里赤地,接到訊息時還不敢置信,此時卻不得不信,咬牙道:“佛敵!”

身後諸位上卿都沉默了,不能相信這是一個修行者能做出的事情,這已不是屠戮,而是滅絕。

曾經的飛天蝗王也將青州鬧的天翻地覆,吞噬了無數生靈。但那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準備,再滾雪球似的擴大蟲群。哪怕是在蟲群成規模之後,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將千里化為赤地。

飛天蝗王本尊不敢輕易現身,大修士們抬抬手就能殺死千萬蝗蟲,災害無論如何嚴重,都很難威脅到他們,尋常修行者也都有自保之力。但在這時候,就連他們也感到了深深的威脅。

一個上卿大修士遲疑道:“陛下,聽聞左國師率二十位僧王,埋伏偷襲都未能擊殺這佛敵,我們……”

“我身為雍州牧,豈能置之不理。看,她就在那里,諸位道友準備出手吧!聽聞她好像受了傷,這或許是個機會,唯一的機會。”

她遙望著飛來的黑艦,正欲移步,一株嫩綠的樹芽生長出來,長成一棵榕樹,樹枝搖曳,樹葉嘩嘩,大榕樹王的悲苦的面容從樹幹上浮現:“停手吧!小安,我懇求妳,妳是在與天下為敵!”

他縱然有空前絕後的推演,也仍低估了她的可怕。這火焰簡直是為滅絕而生,滅盡所有的生者與死者。她對這方世界的威脅,絕不在餓鬼道與魔域之下,甚至更直接更致命。

這便是《朱顏白骨道》的道路,三昧白骨火燃盡三千世界。過去只因李青山的存在,大大抵消了那位白骨菩薩的影響,使她從未如此這般運用過其中的力量。

“為敵?”

她微微凝眸,“弒佛”一揮,大樹傾折,燃燒枯萎。

天地微微震動,似有無聲束縛被撕裂,於是再無顧忌。

霧州參天城,大榕樹上陡然裂開一道長達百丈的傷口,樹汁像鮮血一樣滾滾流淌。

縱然他是半個世界之神,掌控著天地之力,也不能使這傷口愈合,這是窮奇魔神都要戒備的劍。

待到雍州牧的黑龍王趕到時,她已消失了。上卿大修士們都鬆了一口氣。

雍州牧沉聲道:“向龍州求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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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敵在丘山寺

  雍州牧剛向龍州發出求援,忽然臉色一變。施展望氣之術,只見萬里之外的雍州東部,民氣正在迅速衰減,縱然是大旱、洪水、瘟疫這樣的大災,也不至於如此之猛烈。

  「她在東方!」

  「陛下,我們怎麼辦?」

  雍州牧沉吟良久,一聲長歎:「等待救援吧!」

  此時趕過去,也休想留住她。

  這樣一個敵人,無法鎖定氣息,無法卜算位置,本體實力又等同甚至超越十方妖王,簡直是無法可想。

  不禁埋怨左國師,擁有如此良機都未能成功擊殺她,真是太無能了。

  「再通報龍州,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雍州無人矣!」

  ……

  龍州靈國寺,左國師臉色鐵青,一語不發。

  眾僧王更是無比震驚,本以為此番重創佛敵,她會心中戒懼,至少要潛伏一段時間來養傷。沒想到反噬來的如此之快,她或許根本不懂什麼叫戒懼。

  在凝重的氣氛中,一個面容清秀的青年僧人起身道:「請國師立刻前往雍州救援!」

  他乃是丘山寺的方丈,丘山寺正坐落於雍州境內,是雍州第一大寺。

  左國師擺擺手:「不必多言,時機未到。這佛敵種種手段非同小可,手中又有五絕仙人留下的仙棄劍,若非有極佳機會,絕難擊殺她。」

  除非是大夏集合全部力量,才有幾分把握,但現在也根本不可能,所以才將救援之事推給了靈國寺。

  「那貧僧告辭!」

  丘山方丈雙手合十,施了一禮,轉身離去。

  「你回去也是無益,說不定還有性命之危。」

  左國師沉聲道,如今大變在即,他將各地僧王召來,也不只是為了對付佛敵而已。這丘山方丈是佛門中難得的人才,不到三百年就渡過了三次天劫,可謂是前程遠大。

  丘山方丈道:「我丘山寺萬年來,受雍州之民香火朝拜。我身為方丈,豈能棄之不顧!」

  左國師斥道:「愚蠢!狹隘!」

  丘山方丈已出門庭,破空而去。

  其他僧王面面相覷,許多心中也不太贊同左國師,「佛敵」乃是佛門大敵,就算是力量不足、機會不大,也要全力出手,為天下除害,豈能任憑她這般肆意屠戮蒼生。

  左國師臉上怒色更盛,右手一翻,扣住木魚,輕輕一甩,

  不怒僧從中滾落在地,已受法陣重重禁錮,渾身動彈不得,向左國師怒目而視。

  左國師將一枚傳訊玉符丟在他臉上:「不怒,看看你幹的好事。若不是你,我現在已擊殺佛敵,救得無數蒼生!」

  不怒僧感覺禁錮稍松,拿過玉符,得到訊息,也是一臉震驚,悲憫的道:「小安啊小安,你真要如此一意孤行!?」

  左國師道:「你可知罪?」

  「罪在國師!」

  左國師怒極反笑:「你真是入魔太深。」

  不怒僧怒道:「若佛敵在此,我願與之同歸於盡,拯救蒼生!但國師早些出手攻破鬼塔,而非做小人勾當、暗中偷襲,事情又何至於此?」

  「小人!真是個小人!不識大局,不懂大體。你以為你死了就能與佛敵同歸於盡?餓鬼道想要的就她,若是她不死,餓鬼道絕不會甘休!」

  「我遍閱佛經,只聞佛祖割肉喂鷹、以身飼虎,不聞佛祖設下埋伏、捕殺鷹虎,更沒學過什麼大局大體。你身為國師本當以身作則,讓天下佛子明白我佛精神,而非權謀計算,只論利弊……」

  「……我死了或許無用,但還有無數同門,還有羅漢菩薩。餓鬼道或許不會甘休,但九州亡了還有三千世界,還有六道輪回。縱有萬千劫難,只要佛法不扭曲,便可使長燈不滅,照耀眾生!真正的佛敵不在外界,而在我輩心中。」

  不怒僧雖受重重禁錮,此時卻有一種恢弘氣勢充斥殿堂。總有些「愚人」篤信書中的道理,在世上撞個頭破血流也不肯回頭,縱以酒肉自汙、與魔民相對,也熄滅不了胸中意氣。

  「閉嘴,你、你個扭曲佛法的邪魔外道,懂什麼我佛精神?」

  「我是不懂,但若我佛也如國師這般打悶棍、設埋伏,我願撞佛像而死!」

  「我現在便革除你僧王的身份,給我拖下去,杖責三千!」

  ……

  日落黃昏,短短一天時間過去,接下來又是漫長的黑夜。

  「諸位道友,龍州的救援不會來了,要對付佛敵就只能靠我們自己!我身為雍州牧,守土有責,非戰不可。若有誰不願冒這個風險,儘管離去,我絕不強留。」

  雍州牧面色沉重的對一眾上卿說道,身後站著丘山方丈。

  眾上卿無一人言退,他們莫不是生於雍州長於雍州,縱然距凡人已經十分遙遠,但若是所有凡人都死了,又哪來的修行者,宗門傳承也就斷絕了。

  「陛下請儘管吩咐!」

  雍州牧取出雍州方寸圖:「我們唯有如此……」

  夜深。

  上卿大修士們散佈於雍州的天空中,二到三人成一隊,監視雍州各處,一旦發現佛敵的動向,不會急於出手,而是發出消息聚集人手,給佛敵致命一擊。

  雍州牧在「黑龍王」中登臺望氣,掌控大局。

  還好雍州的面積比青州還要略小一些,否則若是像霜州、霧州那樣巨大,根本不可能監視過來。不過霧州乃是大榕樹王的大本營,霜州天寒地凍、地廣人稀,都未被她列為第一選擇。

  「陛下,東方有火光!」雍州牧收到訊息,立刻向東望去,果見民氣衰減:「還是在東方嗎?」

  正要聚集上卿,準備前往東方,又有消息傳來:「陛下,西北也有!」「南方也是!」

  一時間雍州各處、四面八方,都有三昧白骨火燃起。

  恢復了力量的骷骨魔們,嘎嘎怪笑著在原野上奔躍,像是一顆顆火種引燃了山林與城鎮。

  雍州牧正在遲疑,試圖通過望氣之術,判斷出佛敵真身所在。

  一直沉默的丘山方丈忽然道:「陛下,我感到丘山寺的大陣被攻破了,佛敵在丘山寺!」

  「這怎麼可能!丘山寺的『天王蓋地陣』,就算是『黑龍王』都難以攻破。」

  「我不知道,敵在丘山寺,請速來救援。不好,佛敵想要打開魔窟,引魔民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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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破魔窟,弒大佛

丘山寺在雍州的地位,相當於天龍禪院在青州,年代甚至比天龍禪院還要久遠許多,是標準的萬年古剎。寺中佛塔林立,殿宇重重,建在一片連綿起伏的山丘上。

所謂“丘山”,自然不是把山丘倒過來那麼簡單,而是指“比丘之山”。

“天王蓋地陣”的“天王”說的則是“東方持國天王”,是佛門中名聲赫赫的護法神將,這法陣自是堅不可摧。今夜為了對付“佛敵”,寺中幾位僧王全部出馬,也無人會擔心這裡會被偷襲。

小安登上山巔,俯瞰佛光通明的丘山寺,握緊仙棄劍,縱身躍下。

在空中人劍合一,化作一道曲折劍光,刺入丘山寺中。

這世上鮮有陣法能夠阻擋仙棄劍的鋒芒,無論這法陣如何牢不可破,都如針扎牛皮一般輕易。

不過若只是進入其中,也只是徒然將自己置身險地。想要從內部破壞這座大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而一旦大陣的主持者回歸,便立刻深陷絕地。是以飛天蝗王無論再怎麼仇恨天龍禪院,也沒有對大佛山發動過任何一次進攻。

一道金光躍上地平線,丘山方丈全速趕來,遠遠便開始催動法陣,同時傳念所有上卿大修士:“敵在丘山寺,請速來救援!”

剎那間,寺中警鐘長鳴,一尊“東方持國天王”的虛影若隱若現,面容威嚴。手持琵琶,凝視著那一道劍光,琵琶錚鳴。

劍光一滯。仙棄劍卻沒有那麼容易被束縛,猶如一條游魚般扭動著,射向天王虛影的腳下,那裡是整個大陣的核心所在,亦是寺中最大的一座山丘,上面坐落著大雄寶殿。

“佛敵這是自投羅網!?”

丘山方丈又驚又喜,卻又見那道曲折劍光沒入山丘之中。才陡然明白過來,“不好。佛敵想要打開魔窟,引魔民入侵!”

這丘山寺與天龍禪院還有一個相似之處,也鎮壓著一個偌大的魔窟,正在這大雄寶殿之下。

忽然間。山丘劇烈震動起來,仿佛一頭巨獸正要翻身。

山上所有水井全都沸騰,數十道黑色魔氣從井中狂湧而出。

仙棄劍魂道:“真是諷刺啊,那時候你們千方百計要阻止我打開魔窟!不過你確實是我最滿意的一任主人,除了劍法差了一點外,比那個五絕老鬼也不弱了,做的事情更是有趣多了!”

當年在青州破開封鎮、打開魔窟的正是仙棄劍!

小安不語,再次揮劍,千百道縱橫交錯的鐵索又斷裂三分之一。更多魔氣噴湧而出。

“佛敵住手!”

丘山方丈的怒吼聲沖入黑暗的山包中,猶如千萬頭獅子一起怒吼。魔窟中蠢蠢欲動的群魔為之震懾。

小安腰間亂魂鈴一動,鈴音蕩亂了獅吼。依舊不為所動。

再一劍,鐵索崩斷,魔窟洞開。

滾滾魔氣登時將獅吼聲排開,沖破層層堆積的佛光與土石。

山丘陡然膨脹起來,裂開了大大小小裂縫,劇烈震顫著。除了最高處的大雄寶殿外。其他殿宇樓臺全都倒塌。

魔氣從裂縫中涌出,沖天而起。淹沒了大雄寶殿,將整個丘山寺籠罩。

東方持國天王的身影也變得搖曳不定起來,畢竟不是真正的護法天王,而只是一座法陣構成的虛影罷了。

從她進入丘山寺,再到破開魔窟,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只用了僅僅三劍。

這還是受到了天王蓋地陣的禁錮壓制,否則一劍足矣!

昔年大佛山一戰,仙棄劍還沒有主人,全靠反噬天長老獲得力量。如今有了一個絕對稱得上強大的劍主,而且完全參透了《天地藏劍訣》,破壞力更加恐怖。

丘山寺中一片驚慌失措,金光從天而降,重重落在大雄寶殿前,山丘為之一震,滾滾魔氣潰散收斂,就連天王虛影也變得凝實起來。

僧侶們仿佛見到了救星一般,高呼:“方丈!”

丘山方丈卻覺得自己像是站在隨時都會爆發的火山口中,稍一分神,魔氣就會爆發出來,整個丘山寺都會變成一片魔土,大陣也會被沖破撕裂。

口誦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我佛慈悲,降妖除魔!”

大雄寶殿中端坐的巍峨大佛緩緩站起身來,腳下光潔的大理石地面立刻崩裂下陷,周身煥發出層層疊疊的佛光,腦後一輪光暈,顯得正大威嚴。周邊陪侍的菩薩塑像、金身羅漢,也紛紛動了起來,登時猶如佛國降臨。

天龍禪院有的手段,丘山寺自然也有,而且只會更強、不會更弱。

大佛身上凝結了萬年信願之力,力量遠在尋常大修士之上,曾讓小安身陷險境,若非關鍵時刻李青山出手,幾乎有隕落的危險。一個佛教大宗門的底蘊,絕不容輕侮。

“來的正好,我借陣勢將妳困在這里,再以大佛毀滅之。佛敵,看妳往哪里逃?”

丘山方丈正思量著,大佛忽然頓住,隱隱聽到破碎的聲音,感到深深的不安。

大佛背後,弒佛劍深深刺入金身,蒼白的手握住瑩白劍柄,緩緩轉動劍鋒,裂痕迅速彌散開來。

轉眼間,裂紋爬上大佛豐潤的面頰,爬滿了大佛金身,佛光黯淡消退,又成了一座尋常塑像,緩緩崩裂坍塌,在大雄寶殿中散落一地。

丘山方丈驚怒的雙眼,正對上一雙空靈的眸子,其中閃爍著佛光,又有幾分明悟。

“誅殺佛敵!”

丘山方丈一聲怒吼,又蕩起層層鈴音,相互抵消。

數十尊羅漢金身與菩薩塑像,一起向她撲來,每一尊都有大修士的實力。她已將所有骷骨魔都分散各地,血海幡也不堪使用,縱然有弒佛仙棄雙劍鋒芒,也難抵擋如此合擊。

大雄寶殿劇烈震顫,大佛碎裂的金身橫空飛射。

一道劍光轉折飛射,從丘山方丈頭頂掠過,出了大雄寶殿,投向另一座山丘。

丘山方丈一眼看出那裡是寺中塔林,不禁目眥欲裂,“佛敵爾敢!”

羅漢金身與菩薩塑像都沖破墻壁,緊追上去,大雄寶殿愈發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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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1-21 16:57:28
第三百四十六章 血漫丘山

    月光如水,樹影婆娑。

    小安站在塔林中,對她來說,這裡才是整個雍州最大的寶庫。

    丘山方丈的歸來雖然添了些麻煩,但也在意料之中,倒不如說再好不過,用青山的說法是——報仇雪恨!

    當然,其實她並無這樣的情緒,哪怕是對偷襲她的左國師,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仇恨。

    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一切從來沒有這樣理所當然過。

    不必糾結於佛魔之間,也不必考慮是非對錯,用《朱顏白骨道》的說法是——無盡煩惱誓願伐!

    但是這樣,就算是沒有煩惱了嗎?

    唰!

    一柄金色大劍從身後向她斬來,她頭也不回的揮起弒佛劍。

    鏘!

    劍鋒交錯,弒佛劍深深切入金色大劍中,持劍的菩薩塑像頓時失去了光澤,坍塌倒地,竟是聯手中兵刃也受不得弒佛一劍。

    這時候,十數個金身塑像又圍了上來。

    劍光一閃,劃出一道曲折的軌跡,三顆頭顱飛起。

    她人劍合一,突出重圍,順勢剖開一座舍利塔,取出其中舍利,握在手心,立刻燃燒起來,化為三昧白骨火。

    轟!

    面前的``舍利塔被撞得四分五裂,一尊高達三丈,滿臉怒容伏虎羅漢金身,展臂向她抓來,而身後惡風又起,前後夾擊。

    她徑直投入伏虎羅漢金身的懷中,左手弒佛劍鋒微微伸縮。伏虎羅漢金身的手心多了一抹劍痕,立刻停駐下來。

    她將伏虎羅漢金身撞碎。右手拋出仙棄劍,劍光猶如一條遊走的惡龍,在她周身轉折飛射,將一尊尊金身塑像刺穿斬斷。

    弒佛守,仙棄攻!

    雙劍同時施展著極其相似而又決然不同的《天地藏劍訣》,縱橫交織成一片劍網,沒有任何一尊金身塑像能擋她一劍,也沒有任何一尊金身塑像能觸及她的衣角。

    轟轟轟轟!

    她穿梭于塔林之中,金身塑像緊隨其後。一尊尊高塔崩塌傾倒。

    她隨手取出一顆顆舍利子。融入一身白骨之中,變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強。

    終於,塔林全部傾倒。萬年來所有高僧的舍利子全都被她收納。

    原本空靈的眸子中。此刻燃燒著滾滾烈焰。回頭望去,還有十幾尊金身塑像鍥而不捨追在身後。

    翻身迎上,靈動的劍光猶如流光飛舞。在黑暗中一閃即逝。

    回到原位,身後十幾尊金身塑像全都凝立不動,緩緩坍塌傾倒。

    “佛敵!”

    丘山方丈眼見塔林被毀,目眥欲裂,卻不能離開大雄寶殿。

    在失去塔林之後,天王蓋地陣越發的搖搖欲墜,腳下傳出無數咆哮嘶吼的聲音,仿佛地獄群鬼在拍打著地獄大門,一旦失去鎮壓,魔民就將重返世間!

    “諸位道友,丘山寺有難,請速來救援!”

    這時候,幾道遁光躍上地平線,支援來了。

    小安卻毫不在意,取出血海幡來,輕輕一揮,迎風而漲,一片血海奔湧而出,濃稠的鮮血淹沒了一座座山丘佛堂,褻瀆了一尊尊神佛塑像。

    群山之間,驚呼慘叫聲此起彼伏,僧侶一落入血海中,就被無數骷髏緊緊抱住撕咬,轉眼也化為一灘血水,只剩下一具骷髏,與其他骷髏一起捕殺落海之人。

    也有許多仗著修為不凡、縱身飛騰而起,卻有一股殷紅色的大浪撲面而來,將之捲入血海之中。更有劍光轉折飛射,將那些飛得夠高的僧侶全部梟首。不管是渡過一次天劫還是二次天劫,又豈能抵擋仙棄劍的鋒芒。

    片刻之間,血海就漫過了所有山丘,只剩下丘山方丈所在的大雄寶殿,成了一座孤島。

    雖然血海幡殘破的無法用來正面對敵,但是攻堅還是頗有用處的。而在吞沒了滿寺僧眾之後,血海幡上的破口又漸漸彌合,變得更加殷紅。

    佛光黯淡,大陣崩潰,東方持國天王的幻影消失不見。

    轟!

    大雄寶殿被沖飛天際,魔氣狂湧而出,無數大小魔民從魔窟中爬了出來。

    丘山方丈站在滾滾魔氣之中,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做了一場噩夢,不敢置信,萬年古剎的丘山寺,就這樣毀於自己的手中?

    淚水滾滾而落,成千上萬的魔民將他淹沒。

    “吼!”

    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震殺千萬魔民,蕩開滾滾魔氣。

    丘山方丈手結內外獅子印,運起畢生修為,化作一頭發狂的金色雄獅,向著小安撲去。

    小安望過來,儀態平靜祥和,甚至有些慈眉善目的味道。

    將手一指,滔滔血海中升起百丈大浪,直沖雲霄,猶如一堵高牆,隔絕在彼此之間,倒向丘山方丈。

    砰!

    滔滔血水飛濺,無數骷髏粉碎,金色雄獅沖出血海,“佛敵,我要與你同歸於盡!”

    然而小安方才所站的位置,如今卻是空無一人,頓時覺得心中空落落的,才聽到鈴音的鳴響。

    他感到胸口一痛,低頭望去,有一具骷髏沒有被他撞碎,手中握著一柄劍,深深刺入他的胸口。

    金色雄獅消失了,只剩下丘山方丈,他想要自爆與佛敵同歸於盡,卻已做不到,充滿怨憤不甘:“我佛門正法,怎會受如此克制?怎會受如此克制?”

    若非弒佛劍,那一尊大佛就能逼迫她。若非血海幡,天王蓋地陣也不會這樣快崩壞。沒有直接參戰的骷骨魔,也分散了雍州王府的主意。而仙棄劍更是起到了極大的作用,先破開守山大陣,再破開魔窟封禁,斬殺金身塑像猶如屠狗。

    這一件件法寶的威力,被她發揮到了極致,趁虛而入,一擊致命。

    小安沒有回答,拔出弒佛劍。

    一團三昧白骨火湧入體內,丘山方丈怨憤不甘的面孔隱現消失。

    至此,她在鬼塔一戰中所受的傷全部恢復,修為反而更上一層樓,回眸望向那些救援者。

    “丘山方丈!”

    幾位上卿大修士全都目瞪口呆,名震雍州的丘山寺,就這樣在一夕之間毀滅了,這怎麼可能?

    “佛敵!”

    金光一閃,一個老僧不顧一切的沖下去,亦是渡過三次天劫的僧王。

    小安雙劍在手,腳踏血海,飛身迎上。

    鈴音一響,身影交錯而過,老僧敗亡。

    幾位上卿大修士大驚失色,紛紛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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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人一劍,無人敢前

    雍州並不大,上卿大修士們紛紛趕到,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不只是因為那滔滔血海,還因那沖天魔氣。

    漆黑魔氣濃稠的近乎液體,源源不斷的從魔窟中噴湧而出,貫穿天地。

    在夜空中鋪展開來,化為魔雲,遮星蔽月。將方圓百里都被浸染成一片魔土,還在不斷的擴張。

    修行者進入這片魔土,便會受到壓制,就連法寶都會受魔氣浸染。

    她卻是個例外。

    既然無所謂生死,餓鬼道與九州便可等同;同樣無所謂善惡,魔域也就不算什麼。

    非生非死之人,又豈怕魔氣浸染。那粘稠深沉的血海甚至比魔氣更加穢惡。

    “黑龍王”劃破夜空,停駐在魔土之外。

    雍州牧幾乎不能相信,這裡就是曾經的丘山寺。

    幾位上卿大修士向他稟報了方才所見:“陛下,佛敵實在是太強了,縱然是別處也難以絞殺,若是貿然進入……丘山寺,恐怕會有損傷!”

    雍州牧咬牙道:“等著,我不信她能永遠呆在這魔窟上,魔民絕不會感謝她打開魔窟!”

    魔民的嘶吼聲響徹天地,黑色魔氣中閃爍著密如繁星的光芒,那是魔民充滿淫邪穢惡的眼睛,全都集中在了小安的身上。

    她一襲白衣,屹立於滔滔血海之上、滾滾魔氣之中,猶如白蓮花一般醒目。

    不等魔民發動攻擊,她出手了。

    血海幡揚起。滔滔血海登時倒灌魔窟,那一雙雙眼睛頓時充滿了恐懼。

    血海無邊,回頭無岸,只是沉淪。

    幾個魔帥不惜一切的魔化,變成猙獰醜惡的怪物,捨棄被血水侵蝕的肢體,沖上天際。

    亂魂鈴一響,他們仿佛中箭的飛鳥,又一頭栽進血海中。

    魔民也好,僧侶也罷。本無區別。一應渡之。

    唯有魔王出現,才需要她親自出手,或弒佛、或仙棄,一劍誅之!

    滔滔血海變得越發粘稠。濃重的血腥氣就算是在百里之外也能聞到。

    血海中的骷髏也越來越多。有的實力堪比妖王。個個都是猙獰兇惡、骨骼驚奇。這都是隕落的魔王所化,一顆顆晶瑩魔心就深深嵌在白骨上,甚至還保留著幾分原本的神智與手段。卻已成了血海之奴,對著魔民大開殺戒。

    雍州的大修士們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場殺戮盛宴,這時才明白過來,她打開魔窟哪裡是為了引魔民入侵,而是要以這些魔民為食。

    每當有一尊魔王隕落,大修士們就覺得心中一寒,他們自認實力並不比這些魔王更強。若是貿然進攻,還要受魔氣壓制,怕是下場更慘。

    從古到今,帶給九州一場場大劫的魔民入侵,竟被她一人抵擋,而且愈戰愈強。

    到後來,甚至已不需要她親自出手,血海中強大的骷髏血奴越來越多。雖然不能像指揮骷骨魔那樣如臂使指,但也可以憑血海幡進行調動。

    她手持血海幡,屹立於血海之上,猶如指揮千軍萬馬的統帥,絞殺著源源不絕的魔民大軍。

    一尊三頭六臂的魔王奮力殺出重圍,腦袋已少了兩個,手臂只剩下三隻,驚懼的望著血海上的她:“你是什麼怪物?!”

    魔王問出這樣的問題委實可笑,但卻沒有人笑得出來。

    一柄扭曲的怪劍投入魔王的手中,還未反應過來,一股劍意直沖識海,雙眼翻白、渾身抽搐不已。

    魔王忽然發出怪異瘋癲的笑容:“主人,讓我也來玩玩吧!”

    小安微微頷首,自從她將仙棄劍投入血海幡之後,仙棄劍魂變得順從了許多。

    人與劍相對平等的關係已然發生偏移,她正在一步步成為真正的仙棄劍主,將自我意志深深烙印在仙棄劍魂中。

    這不是因為力量上的差距——除非是五絕仙人那等神秘存在,三次天劫的修為絕難收服仙棄劍——而是在人與劍意志的交鋒中,仙棄劍魂已經認輸了。

    在關鍵時刻不敢反噬,已經是恐懼的證明。而當她開始貫徹《朱顏白骨道》中,傳承自白骨菩薩的意志時,它無疑是感觸最深的那一個,自身的扭曲瘋狂忽然像小丑一樣可笑。

    若從尋常眼光來看,仙棄劍一柄發瘋入魔的劍,實在無法與一尊發瘋的菩薩相提並論,哪怕是一絲意念的傳承,就足以懾服它,讓它成為真正的奴僕。

    仙棄劍魂強行吞噬了魔王的力量,魔王龐大的身軀急劇收縮,一根根骨骼從血肉中擠出來,刺破肌膚,飛射而出,一根根垂直懸停在血海之上,竟然開始閃現出劍芒來。

    小安立刻明白仙棄劍魂想要做什麼,只聽“魔王”開口道:“天地劍陣!”

    以仙棄劍為核心,以數百根骨骼為輔佐,結成一座天地劍陣,降下血海,瘋狂絞殺魔民,唯有魔王能抵擋一下,也難逃一死。

    上卿大修士們都看呆了:“這柄劍……”

    有人知道仙棄劍:“此劍名為仙棄,傳說是五絕仙人的佩劍,被封印在劍塚之中,後來為藏劍宮所得,就是青州大名鼎鼎的藏劍峰。後來它反噬了天長老,滅了整個藏劍宮,又攻破了天龍禪院,以一敵三,對抗楚烈王、墨海龍王與北月妖王李青山,後來不敵,又打開魔窟,最後被李青山收服。這大概是九州最強的一柄兵刃,我們之中,沒有幾個是它的對手。”

    這驚人戰績令大修士們更加絕望,慘然道:“莫說是這佛敵,就算是這一柄劍,都難以對付啊!雍州難道真的難逃此劫?”

    “豈止是雍州,而是天下大劫!”

    然而在大佛山一戰,仙棄劍其實並未發揮出全部威力。兵刃是要人來使用的,一柄無主之劍,是不可能發揮出全部威力的。最關鍵還沒有力量來源,空有絕世劍道也不能盡情施展,這也是它當初失敗最大的原因。

    後來小安雖然成了仙棄劍主,但仙棄劍不僅出工不出力,還時刻想著反噬。

    在這種情況下,小安自然也不會給予它太多力量,還要保持它的虛弱狀態,於是仙棄劍發揮出的威力甚至還不如當初沒有劍主的時候。

    而現在,隨著仙棄劍魂逐漸臣服,小安便開始給予它更多的支援。

    這曾攻破青州兩大宗門的罪魁禍首,正逐漸發揮出它真正的威力來。

    小安一搖血海幡,成千上萬具骷髏被血海送到她的面前。揮出一股三昧白骨火,將所有骷髏煉化,煉成三百六十四把薄如蟬翼的白骨小劍。

    雖沒有什麼特殊威能,但是鋒利堅韌、堪比法寶,更難得是自成一套。

    她一揮手,白骨小劍破空而去,全都刺入被反噬的魔王的身軀,漸漸浸透了魔血。

    “好劍!”

    仙棄劍魂立刻捨棄了大骨頭,轉而驅使白骨小劍,重結天地劍陣。

    霎時間,劍陣殺傷力暴漲,就算是魔王捲入劍陣中,也立刻被絞成肉泥,沒有絲毫反抗之力。

    這是他們第一次通力合作,現在甚至不需要弒佛劍、血海幡、亂魂鈴等等,只需一人一劍,就足以橫行九州,殺王如狗。

    “陛下,怎麼辦?”

    上卿大修士們面面相覷,眼中都有了懼意。不說這一戰勝算極小,就算是真的僥倖誅殺佛敵,他們之中,又有幾個能活下去呢?

    雍州牧施展望氣之術,遙望四面八方,各地生氣衰減,終於一聲長歎:“諸位道友,各自回宗門固守吧!”修行中人豈會為凡人拼命,莫說是其他上卿大修士,就算是他這個州牧也不願意。

    忽又想到,丘山寺尚且如此,其他大宗門怕也未必守得住:“你們召集門徒弟子,隨我回王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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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降仙棄,煉劍陣

    殺戮持續了一整夜,直至再沒一個魔民敢踏出魔窟。

    此時正值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滾滾魔氣在天空中彌漫,黑暗顯得越發深沉。

    小安搖動血海幡,滔滔血海倒轉而回,比一開始擴張了十倍不止,又積累了許多強大骷髏血奴,以後不只是困敵,還能夠殺敵。

    血海褪去,一座座殿宇樓臺又顯現出來,竟沒有遭到什麼嚴重破壞,一尊尊石雕佛像依然肅立,只是被侵蝕的斑駁不堪,其中蘊藏的佛光靈性,更是蕩然無存。

    血海褻瀆,魔氣污染,這裡再也不會是比丘尼之山。

    她靜靜走過一座座佛堂殿宇,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親手毀滅一方“迦藍”。

    昔年在大佛山一戰,雖也造成了許多破壞,但那是迫不得已,而且大佛山的覆滅,到底魔域入侵的結果。

    又想起白骨菩薩兩大誓願——無量佛門誓願滅,無上佛道誓願絕!

    終於將四大誓願,集於一身,心中又有許多感悟——感悟與資源一樣重要,而在許多時候,感悟更加難得。

    她忽然站在一尊石雕佛像前,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口誦金剛經文: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諸行無常,諸法無我,無常無我,生死無異,佛魔一物。

    她身上放出淡淡佛光。在黑暗中散發著溫暖之意,照亮面前的石佛,佛的面容在光影中流轉。仿佛低下頭來望著她。

    心中又浮現出南海神尼嚴峻的面容,也漸漸淡去。

    她要行的道,已非區區戒律所能束縛。

    原本以為平衡佛魔是另闢蹊徑,原來不過是自以為是。

    猶如一條大河改道,終歸還是要東流入海。哪怕是中途乾涸,滲入大地,蒸發上天。都只是天下水系的一部分。

    這是一尊菩薩開闢出的大道,豈是那麼容易超越或扭曲。就算是想要“走火入魔”都做不到。所以她的《朱顏白骨道》才沒有出什麼問題,那一段經歷似乎只是為了讓她走的更遠。

    《朱顏白骨道》不同於《神魔九變》,追求的並不是“神魔平衡,自成世界”。而是“緣起性空,涅槃入滅”。

    在明白這一點之後,佛光便融入白骨,她的面容越發顯得祥和寧靜,默默對石佛相對,任何人見了都以為是最虔誠的信徒。

    白骨菩薩的道,是否也只是無量佛法、無上佛道中的一種呢?或者入魔也只是一種錯覺。

    她無從得知,頃刻之間,便將《朱顏白骨道》前三重徹底融會貫通。

    此時此刻。她已有了飛升的資格,不但能更上一層樓,證得“須陀洹果”。還能拋開餓鬼道的威脅。但她卻做了與千萬裡之外李青山一樣的選擇,放棄飛升,進一步凝練力量。

    忽然間,劍氣森然,殺氣沖霄。

    仙棄劍狹三百六十四柄白骨小劍,結成天地劍陣。急速旋轉著向她絞殺而來,沿途的殿宇佛堂全都化為齏粉。

    月白僧袍被殺氣揚起。她一動不動,似乎完全沉浸在修行中,既不閃避,也不抵抗。

    仙棄劍逼近她三尺之內,忽然慢了下來,劍鋒微微顫動,劃破虛空,留下一道道黑色劍痕,衍化出千變萬化的劍式。三百六十四柄白骨小劍圍繞著她一輪輪飛轉。

    它通過吞噬魔王、絞殺魔民,彙聚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此時正是反噬的最佳時機!

    也是最後的機會。

    “鏘!”

    三百六十五柄劍,一起錚鳴,急劇收縮。

    她一縷青絲被劍鋒切斷,緩緩飄落在地,這是她在鬼塔之戰後,第一次受到損傷。

    她眼眸睜開一線,望著近在咫尺的仙棄劍。

    霎時間,天地仿佛失去顏色,變成一片蒼白。

    仙棄劍魂感覺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就連自我意志都在這蒼白世界中變得空無,再也無法忘記這種感覺,茫然的想著:“她只是三次天劫的修為,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意志,難道也像那五絕老鬼一樣是仙人轉世?”

    等她伸出手去,仙棄劍倒轉劍鋒,讓她握住了劍柄。

    一瞬間,平衡徹底打破,烙印已經印下,主奴從此判定。

    從此仙棄劍再也沒有反噬的機會。哪怕她重傷昏迷,也只能全心全意的護主。

    仙棄劍包裹熊熊三昧白骨火中,她緊握的劍柄,鍍上了一層層鏤空的白骨花紋,隱約構成骷髏模樣,形態其實無關緊要,關鍵是她已徹底煉化了仙棄劍。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仙棄劍魂抱怨道:“主人,這些劍不太好用啊!”

    “嗯。”

    小安與仙棄劍魂交流了一下,按著仙棄劍魂的意思,重練所有白骨小劍。

    “煉器篇”可算是《朱顏白骨道》中最重要的部分,並不只是所謂“外物”,而是她肢體的延伸,相當於劍修的本命寶劍,甚至更加緊密。

    這麼多年來,她幾乎從未停止過煉製各種白骨法器,就連自己這一身朱顏白骨,都可以視為另一種形式的“器”。

    她煉器的手段就十分高明,只要是以白骨為原材料,哪怕不是朱顏白骨道中記載的法器,也一樣可以煉製。

    熊熊烈火之中,一柄柄白骨小劍漸漸融化,又重新成型,全都變得怪異扭曲。

    有的彎曲的像刀,有的呈現直角,有的乾脆只有半截,沒有一柄看起來像是劍。最後就連數目也變化了,本來剛好是三百六十四柄,剛好與仙棄劍湊成三百六十五,形成一個周天,現在只有一百三十九柄,不僅數目少了許多,而且三不沾八不靠,也給人扭曲殘缺的感覺。

    世上成組成套的法器多的是,沒有任何一個會用這樣毫無意義的數目。

    仙棄劍魂卻異常欣喜,諂媚的道:“太好了,這正是我想要的,這樣殺起來就更暢快了。主人,你對我可比那五絕老鬼好多了。”

    這也不全是虛言,對五絕仙人來說,劍道只是五絕之一,雖然是最為重要的殺伐之道,但問題是九州根本沒有他的對手。再加上仙棄劍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麼好劍,是早晚要放棄的,哪裡會費神煉製這樣一套扭曲的劍陣,還不如彈琴畫畫來的有趣。

    而對小安來說,眼前有著重重威脅,最直接的威脅就是各州的大修士,以及魔域來的群魔,雍州與丘山寺不過是剛剛開始,還有最大威脅便是餓鬼道、不知在搞什麼的大夏王朝。

    這是她一個人的戰爭,敵人是整個世界。

    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仙棄劍的破壞力都是值得利用的,劍魂也可以讓她省不小心力,施展其他手段。

    於是她繼續煉器。

    一顆顆骷骨念珠從三昧白骨火中滾落出來,化作一尊尊骷骨魔,向她拜了一拜,飛向四面八方。

    直至煉成三十三顆骷骨念珠,在鬼塔一戰損失的白骨法器,終於全部恢復。

    她仍不停止,又煉成了三顆念珠,湊成三十六顆。

    剎那間,分散在雍州各處的每一尊骷骨魔都變得更加強悍兇猛,實力超越尋常妖王與大修士,達到三次天劫中期的水準。

    別看只是多了區區三顆念珠,卻令整串骷骨念珠更上一層樓。

    三十六顆念珠象徵著三十六種煩惱,“眼耳鼻舌身意”為六根,每一根皆有“苦樂舍”與“好惡平”三受三種,合成三十六種煩惱,是骷骨念珠由下品到中品的一個過渡階段。

    二十七顆念珠還只是下品,等到煉成五十四顆念珠,才算是中品。

    小安沒有再繼續煉製骷骨念珠,想要煉成五十四顆念珠還有些勉強,而哪怕是只差一顆,都只是量變而已,多十幾頭骷骨魔並沒有太大意義。

    於是轉而還是煉製“亂魂鈴”,這是她最新煉成的一件白骨法器,卻一直沒有時間進一步煉製,威力就差了許多,而現在正到運用它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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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龍首山上,大夏皇廷

    一座雲山渡過藍天,李鳳元站在翻湧的雲氣上,神色凝重的俯瞰大地。

    在得到她的消息之後,他在第一時間趕來雍州,然而見到的卻是這樣一幅景象:

    陽光暴曬著大地,本該是草木滋長的季節,放眼望去卻只有無盡黃褐色的荒蕪土地。

    空中沒有飛鳥,水中沒有遊魚,就算是赤州的沙漠、霜州的凍土,也不至於如此死寂。

    一位羽人強者道:“吾王,聽聞她還打開了雍州最大的魔窟,現在北方魔氣沖天,已經污染了千里之地。如此惡行就算是魔民也難以相提並論。就算是這樣,你還要助她嗎?”

    李鳳元收回視線,仰望天空:“她已不需要我的説明,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説明了,我們回雲州去吧!不,直接去東海,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羽人皆道:“吾王英明!”

    李鳳元忽然回過頭來,隱隱約約聽到了奇異的鈴音。

    羽人們一無所覺,好奇問道:“吾王,怎麼了?”

    “沒什麼?我們走!”

    雲山飛渡,拖曳著一條長長,一直向東,消失在天際。

    叮……鐺……

    鈴音隨著小安的身影掠過原野,輕盈落在一座城池中赤足踏在城中最高一幢高樓上,又再一次高高飛起,腰間的亂魂鈴一聲顫鳴!

    揮汗如雨的鬧市中,觥籌交錯的酒樓裡……鈴音蕩過之處,皆亂了魂魄。陡然化為一團蒼白火焰,一縷縷沖上天際,追隨著她的身影而去。

    她似乎漫無目的的在天地間漫遊,身後追隨著億萬道蒼白流火,越過高山與深谷,走過白天與黑夜……

    龍州

    千萬座山峰猶如波濤般向著中心湧動,簇擁起一座高山,仿如滄海之中巨龍抬頭,準備飛騰而去。

    此乃天下龍脈之首——龍首山!

    傳說此山是一條真龍的屍體所化,但是那已是百萬年前的事了。龍族早已經離開了這方世界。許多傳說已經無法判斷真偽。

    山巔一座高達百丈的大殿,將雲海也拋在腳下,幾乎與天相接,有雄踞天下九州之勢。

    在陽光照耀下。又呈現異彩紛呈。變幻流轉。仿佛籠罩在霓虹之中,極盡壯麗輝煌之勢。

    這簡直不像是人類的造物,更不像是為人類所造。

    事實也確實如此。這本是神國時代,神人們所建的元老院。

    各個神人種族會派出代表,在這裡召開會議。七大神族的元老負責協調各族之間的紛爭、商議對抗魔民的戰略,以及鎮壓奴隸暴動。

    除了巨木人族外,神人們的身形大都與人類相近,據說是受到了龍族的影響,才將這大殿建造的如此巨大。

    為了慶祝新時代的來臨,增加本族的話語權,在建築這座恢宏大殿,各族都傾盡全力。

    天地間本不該有如此高的山峰,是粘土人族將龍首山拔高到如此不可思議的程度,鮫人改變了數百條河流的流向,形成天然的陣法格局。

    夜遊人的建築大師,調和了各族的風格,設計了大殿的原形。

    羽人雖然以優雅著稱,但習慣了和雲彩打交道,也只好紆尊降貴,幹些“低賤”的活計,往來運送來自遠方、乃至大海的材料,為這座殿堂添磚加瓦。

    據說羽人曾設計了一條雲梯,終年不散的環繞著龍首山,能夠直通山巔,後來毀於戰火中,就像是巨木人族精心設計的空中花園一樣。

    而那些經過吞火人族鑄煉的巨石,金精人族親手鑲嵌的金屬紋飾,卻沒那麼容易被毀滅,經過千萬年也依然堅固閃亮。

    那大概是神人們唯一一次齊心協力做一件事,後來就算是魔民入侵的時候,也充滿了勾心鬥角、明槍暗箭,甚至恨不得敵對種族被魔民毀滅。

    那些卑賤的“奴隸”則是最好的炮灰,特別隨時會變成魔民的人類,反倒是可以當坐騎的妖怪顯得更親切一些。

    不過那時候,人類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宗門流派乃至信仰,一代代修行者披荊斬棘,用越來越玄妙的功法拉近與神人們的距離。妖族經過漫長的積累,妖王層出不窮,個個有著與生俱來的強大神通,與桀驁不馴的性情。

    終於有一天,神魔兩敗俱傷,奴隸獲得了自由,坐騎掙脫了韁繩。

    等到少年帶著鷹狼行遍九州,登上龍首山的時候,神人就變成了異人,這座大殿也從元老院變成了皇廷,繼續主宰著天下九州。

    此時此刻,大夏皇帝正端坐于金色龍椅上,冕旒下的容顏充滿了威嚴。

    滿朝文武、三公九卿手持笏板,分列兩邊。

    在如此龐大的殿堂中,人類的身形總難免顯得渺小,然而他們散發出的氣息卻儼然像是巨人,這還是刻意收斂的結果。否則他們任何一人的氣勢,都能夠溢滿整座大殿。

    一個嚴峻聲音在殿中回蕩:“據雍州牧稟報,佛敵肆虐雍州,生靈萬不存一。除了王都大樑城與大榕樹王盤踞之處,其他地方的修行門派盡遭毀滅,許多修行者都撤入大樑城中。雍州妖族受到大榕樹王的警告,要麼深藏於地底,要麼就彙集到大榕樹王身邊,要麼乾脆逃離雍州。”

    護國鷹神頓了一頓,下了結論:“雍州已經完了。”

    殿中靜的針落可聞,這佛敵的危害之大,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不約而同的望向“三公”所在的位置,董太師早已經不在了,剩下的兩位臉色越發陰沉。

    原本到了他們這個位置,所要考慮的只是渡劫飛升而已,死亡的威脅早已經不在了,現在卻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了。

    董太師死的甚至沒有任何意義,幾乎像是被順手宰殺,輕賤的像是凡人一樣,當時已視作是對整個大夏的挑戰。而如今看來,對方或許根本沒把大夏放在眼中。

    大夏皇帝問道:“她現在在哪?”

    “無法鎖定,可能會來龍州。”

    殿中一陣竊竊私語,佛敵若是來了龍州怎麼辦,難道也像是雍州牧那樣,躲在這龍首山中嗎?他們的宗門洞府,可都散佈于龍州各處。若是退避的話,那可就是奇恥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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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1-21 16:58:38
第三百五十章 天人轉世,楚天林玄

    “肅靜!”

    姒慶喝道,他身穿鎏金太子龍袍,站在金鑾之側,負責維持殿上秩序。

    這份差事聽起來倒是頗有威權,但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如果這方世界有太監的話,這就是太監的活計。

    他心中膩歪透頂,臉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誰讓他現在幾位太子中最弱的一個,就連比他渡劫晚的姒寶,實力都比他更強。這還是因為當年被李青山毀了肉身、實力大損,心中的怨毒從未消減、與日俱增。

    殿中立刻肅靜下來。

    大夏皇帝道:“我堂堂大夏,滿朝文武,就想不出一個辦法對付區區一個人嗎?”

    九卿之首的塚宰道:“臣有一言,若只是對付佛敵,辦法多的是,想要擊殺她也不是沒有機會,但必要傾舉國之力。現在正值‘祭天’的關鍵時刻,等到祭天成功之後,佛敵不過是小患而已。若是祭天不成,就算擊殺了佛敵,九州也難逃被餓鬼道吞噬的下場。”

    左國師道:“本來要逼退餓鬼道也不難,但今次餓鬼道就是為那佛敵來,而且是不惜代價、勢在必得!”

    大夏皇帝眉頭一皺,“又是佛敵!”

    塚宰道:“左國師所言甚是,問題不止是餓鬼道,佛敵已經打開了十幾個大小魔窟,若這麼繼續下去。那麼不久之後,就將有一次前所未有的魔災。雖然確實是佛敵造成了這等局面。但我們的大敵絕非區區一人,而是兩個世界。”

    大夏皇帝霍然起身。怒道:“這佛敵難道是老天派來和我們作對的?你們就讓朕眼睜睜看著她胡作非為?”

    霎時間,殿外風起雲湧,雷聲滾動。

    塚宰道:“小不忍則亂大謀,還請陛下以祭天大業為重!”

    眾卿皆道:“還請陛下以祭天大業為重!”

    大夏皇帝又緩緩坐下:“罷了,等到祭天完成,區區一個佛敵,信手可擒!鷹王,找到那個轉世天人了嗎?”

    護國鷹神道:“還沒有,各州郡報備上來一些名單,其中有一些天賦異稟之人。可能前世是修行者。卻不是我們要找的那一位天人。還有一大部分只是偶然保留著一些前世記憶,前世連修行是什麼都不知道,根本算不上是天人轉世。或許那位天人的記憶還沒有恢復,還沒有記起自己的使命。否則一定會到龍州來的。”

    “天人轉世”其實是一個模糊的概念。芸芸眾生都是在六道輪回中輪轉。隨便抓著一個人,都算是“轉世”。唯有前世是修行者,又有一些前世記憶。才可以被稱做“天人轉世”。

    問題是九州縱橫數十萬里,人口最多的時候超過百億,天賦異稟之輩實在是太多了。而前世記憶這種東西,實在是沒辦法驗證,就算是真的有,大都也是模模糊糊、殘缺不全,只能看悟性高低,以及修行速度。

    有些人,就算是自己不承認,別人也覺得像是天人轉世,例如小安。

    所以天下間號稱“天人轉世”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大夏皇廷要找的卻只是一個人,多年來一直命鷹狼衛悄然在各地尋找,卻一直沒有結果。

    許多年前,清河府就有這麼一位,名為“楚天”。當時顧雁影還是如意郡的白鷹統領,而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根本沒有配合自己老子的工作,胡亂應付了一番。後來楚天“英年早逝”,“天人轉世”就成了一場笑話。

    而大夏皇廷找的那一位天人,便遲遲沒有出現。

    ……

    朦朧的月光下,夜霧籠罩著湖中一座座小島,仿佛沒有受到天下動盪絲毫影響,靜謐如畫。

    一男一女漫步湖畔,男人俊美優雅,女人美麗動人,似乎是厭倦了紛爭,攜手歸隱的一對兒神仙伴侶。

    “你為何對我如此特別?”女人有些迷惑不解,又有些期待。

    男人目中閃過一絲驚異,似乎沒料到聰明如她,會問出如此的笨問題,充滿真誠的道:“因為你本就很特別啊!”

    “呵,是特別的壞吧!”女人垂下眼簾,自嘲一笑。

    “是啊,不禁特別壞,而且還很殘酷!”男人笑了。

    “啊,我一直以為我掩藏的很好。”女人也笑了。

    “沒有用的,我可一直深有體會,不過好像如意郡歷代白鷹統領都是如此。”男人微微苦笑,無可奈何的樣子。

    女人嬌嗔道:“喂,你說我便罷了,還要說我師傅嗎?”

    男人微微一愣,從未見過她露出如此模樣,竟然意外的動人,忽然想起來她曾修煉過魅惑之術,然而那一縷情絲卻並非虛假,笑道:“正所謂有其師必有其徒,顧前輩風姿絕代,會收你為徒,自然有她的理由。你的特別之處,有心人都能看得到。”

    “說不定她只是覺得我特別討厭,專門收我為徒,好折磨我!”女人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道。

    “我還從未聽說過有這樣的事情,討厭一個人就收他為徒。”男人大笑,爽朗的笑聲驚起一群白鷺。

    “世上本就有許多奇怪的事情,佛家的人生八苦,不就有一個叫做‘怨憎會’嗎?”女人側臉望著男人。

    男人回望著她:“嗯,這我倒是感觸不深,我覺得人生最大的苦事是‘求不得’。

    女人移開視線:“你想求什麼呢?”

    男人忽然轉過話題:“當年那位法家首席的花公子,對你師傅可是一片癡心。可惜他已經離開如意郡,否則我定要邀他共飲一杯,好向他請教一下,如何解脫這‘求不得’之苦。”

    女人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你知道嗎?我最恨的人就是我師傅。”

    男人好奇道:“為什麼?”

    女人停下腳步,凝望著湖中漂泊的月色:“我沒有同你講過我的過去的事情吧!”

    “沒有。”男人搖搖頭,她的過往一直是個謎。

    “想聽聽嗎?”

    “求之不得。”

    男人感覺到女人的心扉正在向他敞開,這些年的努力終於有了回報,心中湧動著歡喜,想盡千方百計所求的,不就是那一顆真心嗎?

    唯有得到那顆真心,才能親手將之粉碎,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錢容芷,這是我楚天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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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6-1-21 16:59:05
第三百五十一章 蛇吻

  「你知道嗎?我本來是姓上官的……」

  錢容芷神色恍惚的望著湖中蕩漾的月色,彷彿魂魄已經穿越了時光,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具空空的軀殼而已。

  林玄笑道:「上官容芷似乎更好聽一些。」

  但當她將那些深埋的往事,從朱唇中娓娓吐出,林玄也漸漸笑不出來,不知該如何置評。

  縱然是兩世為人,經歷過重重險惡,各種殺伐死亡都看淡了;但這種人心中最深處的隱痛,那種刻骨銘心而又難以啟齒的恥辱,經由當事人親口說出,就算是他也感到一股慘烈意味。

  不禁回想自己這兩世人生,與她的經歷相比,稱得上是一帆風順了;栽的最大的跟頭,還是在記憶沒有恢復、叫做「楚天」的那一段時間。但就算是楚天的一生,大部分時候也是倡狂得意、沒心沒肺。

  錢容芷的聲音異常平淡,彷彿說著別人的事情。

  林玄心中不禁生出一絲同情,但立刻抹殺了這個念頭,恢復「天人」的驕傲:

  「世上的可憐人多了,又有幾個會變成這樣的魔女。既然人生那麼多痛苦,為什麼不早點死了算了,還要給別人添麻煩。竟敢破壞我的任務,讓我現在還無法到龍州交差,真是該死!錢容芷啊錢容芷,不將你的耍的像狗一樣,再折磨至死,難消我心頭之恨!」

  俊美的臉上卻浮現出悲傷憐憫的表情,充滿不忍的打斷道:「容芷,不要再說了。」

  錢容芷肩膀一顫,徐徐回過頭來,神情哀婉悽楚:「林玄,這些事我從未跟人提起過,請聽我說下去,好嗎?我想讓你知道我真實的過去,不過如果你聽的厭了,就走吧!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好吧,你說吧!」

  林玄充滿無奈的道。在轉變了心態之後,他已不覺得她有什麼可憐,倒是充滿了殘忍的快意,揭開她的舊傷疤,讓她鮮血淋漓,這也算是復仇的一部分。

  直至錢容芷一口氣把話說完,臉上已是淚流滿面,癡癡問道:「我是個怪物嗎?」

  「是的,你就是個怪物,扭曲發瘋的怪物!那些細節都能說出口,真是不知羞恥!」

  林玄心中想著,上前一步,動情的道:「不,不是!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是錢家的人該死,但你既然已經報了仇,為何不放下呢?你師傅並不是為了折磨你,是想讓你回頭啊!」

  「真的還能回頭嗎?」錢容芷一臉茫然,望著自己的雙手,眼神又變得堅定起來:「不,已經回不了頭了。若是回頭的話,我就一無所有了,現在只能這樣走下去。有時候我想,我這輩子註定是要受苦的。如果真是那樣,我怎麼能夠逃避命運安排呢?」

  「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

  錢容芷動容了:「真的嗎?聽完我說的這些……」

  「是真的,我林玄對天發誓,一定會永遠陪著你!」

  九州世界默默運轉的茫茫天意,自然不會注意到這輕薄的隻言片語。但她就像是所有沉醉於愛情中的女子一樣,露出動情的顏色,情不自禁的撲向情郎。

  林玄心中猶豫了一瞬,還是堅定的張開臂膀,這是天賜良機!

  就算是弱小的孩子,也能殺死不設防的成年人,更何況他們之間的力量差距還沒有那麼大。

  「爬天藤」的事已經不容再拖下去,龍州正在加緊尋找自己,想要光光彩彩的進入龍州皇廷,就必須動手了。

  當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林玄感到一陣痛楚,但憑他的意志力,還足以忍受,耳畔傳來錢容芷沙啞歉然的聲音:「對不起,我已經盡力收斂了。」

  林玄真誠的道:「你已經給了我最好的東西,這些小小痛苦又算是什麼?」考慮著該怎麼擒下她,又不至於立刻殺了她。

  「是嗎?我會給你更多,更多!」錢容芷喃喃說著,紅唇吻上林玄的脖頸,輕輕舔吻著。

  恰好有一片雲彩遮蔽了月色,黑暗之中的氛圍彌漫。

  林玄想起她說的那些過去,心中感到一陣厭惡,但這厭惡很快變成了驚愕,超越方才十倍百倍的痛苦,猛然湧入他的魂魄。

  他陡然睜大了雙眼,口中發出毫無意義的「咯咯」的聲音。這地獄之苦,就算是天人轉世,又豈能視若尋常,更何況她那近乎瘋狂的修行方式,一身寄生著成百上千條地獄之蛇,而不只是借用地獄之力,可以說她就是一座活地獄。

  「這就是我最好的東西,你喜歡嗎?放心吧,我會徹底的滿足你。」

  錢容芷一雙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冷酷蛇眼,臉上爬滿了地獄之蛇,就連紅唇香舌中,也糾纏著毒蛇,正嘶嘶吐著蛇信。

  林玄臉色鐵青,青筋暴露,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容芷!」

  仍不能相信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他自信掩飾的完美無缺。從楚天到林玄,也確實算是變了一個人,哪怕錢容芷再怎麼謹慎,也不可能發現蛛絲馬跡!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還是她仍在試探自己!

  「楚天!」

  錢容芷語調興奮至極,緊緊抱緊他,雙臂彷彿要勒入他的體內,一條條地獄之蛇鑽入他的體內,噬咬著他的魂魄。

  「你知道嗎?我最恨的就是別人同情我,我有那麼可憐嗎?我會讓他們比我可憐一百倍、一千倍。還好我不是那樣殘忍的人,至少不會同情他們。好了,我已給了你那麼多,你也該還我一些了。」

  一條藤蔓蔓延伸展,直插入楚天的丹田。

  楚天竭力集中意念:「放了我,不然我就與你同歸於盡!」

  「好啊!我已經等不及了。」

  錢容芷纏得更緊,彷彿一條吞象的大蟒蛇,哪怕是被活活撐死,也不放過口中的獵物。

  「你這個瘋子!」

  楚天萬分後悔,不該顧及天人的顏面,應該早早向皇廷求援。

  這時候,爬天藤刺破丹田,其中空空如也,並沒有金丹的存在。

  他的額頭亮起一抹紫光,一個彷彿元嬰般的紫色小人,化作一道紫光飛遁而去。

  他修行的乃是《萬象天書》中的《紫府天書》,開闢紫府而非凝結金丹,在二次天劫就有著元嬰修士的種種威能。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對付錢容芷,卻沒想到最開始用的卻是類似於「元嬰出竅」的逃生招數。

  錢容芷放開被爬天藤抽乾的楚天身軀,輕笑道:「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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