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二百章 你們挖出來個什麼玩意兒？

    黃金雙頭巨龍突然降臨在廣場上，引起了所有半龍人的震驚——當然更多的是驚喜，於是幾乎瞬間，這裡就聚攏了所有聞訊的民眾，甚至還包括那些在城市上空飛來飛去，負責搬運石料等其他粗重活計的普通龍族。僅僅片刻之間，廣場就被人圍的水泄不通，烏泱泱一眼望過去，幾乎是人山人海，其中還點綴著如同海中孤島一般的龍族，群眾們圍觀了一會，終於有人大聲叫了出來：

    “女神來了！”

    然後他們的女神就被嚇到了——琳正縮著脖子踮著腳尖尋找下腳的地方呢，這個粗心大意的傢伙壓根沒注意周圍的環境。突然聽到這麼大動靜，她頓時一哆嗦，左腦袋橫著一掃，正面命中了她自己的神像。只聽到一陣稀裡嘩啦的巨響，頓時現場粉塵彌漫，空氣中蔓延著塵土和碎石的氣味。塵霧散去，我看到琳正對著自己的神像發愣，現在那玩意兒只剩下兩個碩大的爪子還擺在基座上，腦袋翅膀和身體已經化為無數個部分分散降落在各個地方。如果不是依爾森反應還算快，用聖盾攔住了大量飛散的石塊，我估計以這個怪力女的力氣，這一腦袋她能把自己的神像擴散到兩百里開外去。

    當然現場也少不了死傷慘重的局面……

    “這輩子妾身第一次見到親手拆自己的神像還能拆這麼麻溜的，”冰蒂斯抱著胸嘖嘖稱奇，臉上的表情非常精彩，“叮噹那個小東西智力不怎麼樣，倒是帶出一群比妾身還二百五的隊員來。”

    一個小小的腦袋頓時從我口袋裡鑽出來，揮舞著牙籤一樣的小胳膊大聲抗議：“叮噹很厲害的！叮噹智力也很厲害的！”然後她扭頭看到了琳和那一地的碎石，頓時驚訝地說道：“呀，雖然他們弄錯了，可你也不能隨便拆掉信徒的心意啊，上次他們把叮噹的神像弄成一個水罐都拿不穩的傻蛋叮噹不是也沒說什麼嘛……”

    莉莉娜一巴掌拍在腦門上，一副不忍卒讀的樣子：“娘的……這段饒是以本教宗的智力。也不知道該怎麼往聖經裡編才說得過去了。”

    “額……我不是故意的，”琳看了看四面八方目瞪口呆的信徒們，非常抱歉地說道，“已經弄壞了……看樣子膠水應該粘不好吧。要不這樣，我這幾天也沒什麼事。我在這兒不走了。你們照著我的模樣再雕一個好不好？”一邊說著，這個關鍵時刻掉鏈子的龍神少女一邊用尾巴劃拉劃拉身邊的滿地碎石，試著把它們聚攏到一塊，然後沮喪地搖搖右腦袋：“嗯。確實粘不起來了。”

    也就是說假如這些石頭塊再大一點你真的打算用膠水把自己的神像粘起來是吧？！

    一群信徒風中石化，沒人吭聲，我想了想，碰碰紗姬娜的胳膊：“現在退教還來得及。”

    紗姬娜被這一句話刺激的終於回過神了，趕忙搖頭。但她面對這種情況估計是想不出應急方案的，畢竟不久前她還是個扛著個巨無霸背包靠滿世界偷墳掘墓維持生計的探險家，哪來這鬼畜級的救場能力。莉莉娜大眼睛滴溜溜一轉，估計是覺得到她深藏功與名的時候了，於是上前兩步拽拽索娜的尾巴（話說她拽的這是什麼詭異的位置？），讓人家彎下腰來湊過去嘀咕了兩句。

    索娜聽完莉莉娜的吩咐，了然地點點頭，對四周的信徒大聲說道：“女神的啟示，我族家園初建。百廢待興，子民還未得真福音，神的榮光還未恩澤每一個信眾，因此不事奢侈之舉。神愛世人，不願子民消耗寶貴的建設家園的精力去提前為她塑造神像。否則神寧願自毀神像。神有旨意，當此城落成之日，方可為神像奠基。”

    我們在旁邊聽著一愣一愣的，然後不由自主地把崇拜的目光投向莉莉娜。這丫頭肚子裡那彎彎繞繞的鬼點子實在太多，我現在懷疑她就是早起多吃倆包子都能給自己扯到世界和平的高度。而作為理論當事人的龍神少女則愣愣地聽完這一大堆。張了張左腦袋上的嘴好像要說話。冰蒂斯作為神族條子五人組中的老大這麼長時間，早就知道琳的腦子關鍵時刻不夠用，因此書河小說網地一抬手，就見琳左腦袋上嘴巴一下子閉上了。但是緊接著琳的右腦袋就開口了：“那個，其實你們要真想……”

    “艸，忘了這丫頭現在有倆腦袋！”冰蒂斯差點一口氣沒順過來，趕緊再一抬手，於是那個倒楣催的龍神少女終於被迫閉嘴，並且困惑不已地看著我們，倆腦袋一起晃來晃去，在精神連接裡問道：“為什麼不讓我說話？”

    “反正你閉嘴就行了……”冰蒂斯一臉“我很疲憊”地擺擺手，“你這智力也就在團隊裡當吉祥物得了。”

    龍神少女雖然很困惑但還是安靜下來，莉莉娜臨時編造出來這些大義淩然的話語起到了預期的效果，成功解釋為啥龍神要二話不說砸爛自己的神像，並且讓現場聚集起來的信徒增加了至少百分之五十的忠誠度——假如這種設定沒問題的話。看著現場的氣氛熱烈起來，我對紗姬娜使了個眼色，半龍人少女總算在這種時候沒跟她的女神一樣智商下線，立刻了然地點點頭，讓普通信眾回去繼續工作。看得出來現場幾乎沒人願意離開，但信徒們也知道，不能因為自己的任性給神明帶來麻煩，於是在一陣喧嘩聲中，人群終於慢慢散去，最終只留下從市政廳裡出來的那幫老爺子：他們是龍神的高階信徒，這時候當然也不好強行驅趕。

    琳還收攏著自己的翅膀，小心翼翼地蹲在市政廳門口，明明是個百米高的龐然巨獸，卻露出這種老實巴交的可憐模樣，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她看人群散去，眨眨眼說道：“那個，現在我可以說話了吧？”

    “說吧說吧，”我快對這個笨蛋無言以對了，“真不知道你這笨蛋性格是怎麼維持自己的信仰的，威嚴要是兩塊五一斤，那把你賣了都不夠兩瓶哇哈哈的錢。”

    “沒事啊。”琳伏低身子，用爪子撓撓鼻尖，“為什麼要讓信徒害怕自己呢？我平常和信徒關係可好了，他們要喜歡你，自然會誠心誠意地喜歡。他們要害怕你。那即使你逼著他們念一千遍祈禱文又有什麼用呢？”

    琳一下子就神轉換到了她那不可思議的嚴肅正經說教模式，這個總是闖禍的不靠譜龍神偶爾會突然變得特別可靠的樣子，說出來的話簡直跟人生哲理似的，其中原因至今無人能夠解釋。聽到對方這麼說我就沒轍了——不管怎樣。聽上去還挺像那麼回事的。儘管琳自己的表現實在沒多大說服力。我上前敲了敲她那比主戰坦克還大一圈的爪子：“行了，趕緊變回來，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的，你還等著人家給你重新立神像呢？”

    琳哦了一聲，在炫目的光輝中重新變成那個瘦瘦小小。弱聲弱氣的總受少女。旁邊的紗姬娜笑容十分勉強：“其實……建造神像本來就是大家自願的，而且神像造起來之後可以讓很多人幹勁十足，精神力量有時候比充沛的物資還要管用。不過女神大人今天這麼一鬧……嗯，大概大家會更加受到鼓舞吧，說不定會更努力地工作，爭取早日把城市完工，然後把神像重新立起來……”

    “行了，你別替她找檯子了，”莫妮娜無奈地拍拍琳的後腦勺。“她都習慣成天闖禍了。”

    我抬頭看看天色，這時候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山去，正是夜色漸濃的時刻，按規矩這即將逼近珊朵拉的飯點了。原本我們還打算去聖都那邊跟香草見一面，看樣子是去不成了——不管半龍人還是鴉神教。人家都正處於艱苦創業的階段，珊朵拉一頓飯夠吃掉人家半年gdp的，咱不能幹這事是吧。

    不過就在自己剛要和紗姬娜她們道別的時候，索娜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前兩天出去遠行的半龍人發現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們的學者看不明白那是幹什麼的。我感覺好像和天界都市的東西有點像，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姐姐立刻點頭答應：“當然，是什麼東西？”

    “姐……”我碰碰姐姐大人的胳膊，眼神指向旁邊正在悄悄磨牙的珊朵拉，“到飯點了。”

    “哦，沒事，”珊朵拉耳朵可尖，立刻答應道，“今天遲點吃飯吧，正事要緊——對了阿俊，你帶著零食沒，我隨便墊墊肚子，我帶著的那些都吃完了。”

    我想了想，從隨身空間裡取出二十斤切糕來遞給珊朵拉：“嗯，你將就著吃點吧。”

    紗姬娜&索娜：“……”

    於是珊朵拉就捧著十八斤切糕跟著眾人一起進了市政廳——走過市政廳大門之後變成了十六斤。紗姬娜領著一大幫半龍人老大爺和幾個外族的學者跟在後面。這座市政廳內部沒有多少裝潢，一切秉承著簡單實用的務實風格，進門就是一個大廳，而且這大廳現在看著仿佛垃圾站一樣，到處堆滿了各種看上去就很有年頭的東西。大廳四周是一小堆一小堆聚攏在一起的研究者，正在小心翼翼地翻檢著那些古老的碎瓦片或者看上去一碰就碎的卷軸。一些年輕的半龍人小心翼翼地翹起尾巴以防止碰到周圍脆弱的古物，一邊抱著那些灰撲撲的出土文物飛快地穿行在大廳中。這就是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景象。紗姬娜給大家介紹道：“族中的遠行者已經走遍了那些傳說中曾經被半龍人帝國統治過的地區，他們會把自己能找到的所有古代遺物都運回來：感謝神的力量，這些東西多半都完好無損地被送到了這裡。另外還有很多長者親自去了那些古代遺物的發掘點和古代半龍人帝國的遺跡，去拓印那裡的文字和浮雕之類。在這個大廳裡的都是還沒有分揀過的東西，有見識的老人們和外族來幫忙的學者鑒定這些東西，然後有價值的就會送到上面去研究。我們就是這麼一點點尋找半龍人以前的知識的。”

    “其實最初我們甚至壓根不知道該怎麼開始這個工作，”索娜領著我們向一個自動運行的浮台走去——這個浮臺上下飄動，正是這個魔法世界獨具特色的“電梯”裝置，“儘管說要復原半龍人的文化，但當那些遠行的族人將他們發現的東西送回來之後，我們才感覺毫無頭緒。沒人有相關領域的經驗，全世界的半龍人都幾乎沒接受過什麼教育，沒有一個半龍人接觸過學術方面的領域：因為整個世界都將曾經將我們排斥在開化生物之外。半龍人沒有文化。我們所有的知識都是各自在和其他種族接觸的時候偷偷學到的……說來那時候真的很困難呢，我們一直嚮往著自由，但真正的自由到手了，卻發現自己連自由兩個字都不知道怎麼寫……被當做蠻族太久，我們差點真的變成野蠻生物。”

    “後來這些東西堆積了很長時間。我們才終於在族人中找到一些有見地的老人。”紗姬娜接著說道，“半龍人的壽命極長，一些老人是從……嗯，從不那麼糟糕的年代過來的。他們多少接受過教育，或者跟隨過其他種族的學者當過助手什麼的——那都是很久遠以前的事，後來就沒有學者會把半龍人當成助手了，因為他們覺得半龍人的智力不夠開化——這些老人知道該怎麼對付古老的文物，也懂得古代的語言。而且更重要的，他們知道怎麼用高明的方法處理這些龐雜的工序。再然後鴉神教派也給了很大幫助，香草派來了學者。最後是異族那些志願學者的加入。一些對半龍人原先就比較和緩的人對南部這片地區正在建立起來的半龍人王國很感興趣，其中大部分是專門研究半龍人歷史的專家，他們中有一少部分留了下來，就這樣，我們的工作總算是順利持續下去了。”

    紗姬娜和索娜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家園建設之初遇到的各種事情，其中不少都是當時看起來讓人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困難，但現在回憶起來。她們臉上還是帶著笑容。我從這些講述中能瞭解到，這個世界對半龍人的接納已經是大勢所趨。儘管還有不少人相當不習慣將曾經被視作“高級牲畜”的半龍人看做自由人，但他們的頑固終究毫無意義。而一些原本就對半龍人持有同情態度（這部分人雖然罕見，但也不是沒有）的異族人也有機會對紗姬娜她們的事業伸出援手，再加上聲勢壯大的鴉神教派從旁協助。看樣子這裡的事情是不用自己擔心了。

    其實我覺得，按照目前這個趨勢下去，半龍人不僅僅會崛起，甚至整個母大陸都有可能要迎來一個半龍人時代。應該用不了多久，半龍人帝國將重新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度——這是毋庸置疑的。

    因為沒有任何一個種族擁有比他們更加強大的後盾。

    龍神暫且不說——這個和凡人距離有點遠。而且琳也不怎麼可靠的樣子。就說說半龍人的親戚們……現在半龍人已經和舊帝國製造的那幫守護巨龍建立了長期聯繫，雙方都在各自的聚集地設置有傳送門，這是一個能召喚龍群的種族，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敢招惹。再加上半龍人自身也獲得了力量，如今他們雖然還不會魔法，但通過信仰力量和對那幫遠房親戚的學習，他們能使用神術和龍語，這兩樣東西的威力從名字就能聽出來。現在半龍人還缺乏組織和文明，但這兩個要素正在被慢慢彌補，他們重建著自己的家園和文化，用不了多久就能擺脫“蠻族”的現狀。

    那麼在這個大前提下，半龍人帝國或許很快就會重現。

    我看向身旁的紗姬娜和索娜，這兩位曾經只會對一日三餐擔心的少女恐怕不會想這麼多，現在的半龍人也不會有過高的野心：吃飽穿暖是他們目前能想到的最大目標。但當他們發現自己手中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甚至強大到可以報復任何一個曾壓迫過他們的種族之後……

    那就要看琳的教化以及那些作為帝**官分身的古靈們對這個世界的協調能力了。我相信這些都不會讓自己失望，半龍人應該不會走上歧途。

    在我思索著的時候，一行人已經來到這座石頭建築的二樓，這裡沿著走廊分出了一個個的小房間，看樣子是未來辦公所用。紗姬娜領著我們徑直朝最深處的房間走去，推開門之後，我發現這裡比其他地方要整潔很多，沒有堆積太多雜物，只在房間中央擺放了一張大桌子，兩旁靠牆有兩個空蕩蕩的擱架。而紗姬娜二人要讓我們看的東西就放在桌子上，是一個六邊形的閃亮薄板。

    “就是這個，我們從一個古代遺跡裡找到的。”索娜高興地說道。

    珊朵拉快步上前，拿起那塊六邊形薄板翻來覆去地查看了一番，肯定地說道：“資料終端，魔能驅動的型號。”

    “哦，原來是個資料終端。”我哦了一聲，感覺稍微有點失望，還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呢原來是這個，也難怪，紗姬娜和索娜可認不出什麼東西有用什麼東西沒用，他們對帝國一切設備的印象統一是不明覺厲……

    但珊朵拉下一句話讓我霎時間被驚住了。

    “根據這個小小的記號，這東西原本應該是……你姐用過的。”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失蹤的設備

     “這個資料終端，”珊朵拉舉起手中六邊形的閃亮薄板，這個已經至少有數萬年曆史的古老設備經過擦拭，看上去嶄新如初，隨著珊朵拉的手晃動而反射出熠熠光輝，“上面有特殊的標記，絕對許可權標誌，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是你姐當年用過的。”

    我當時就愣了，然後在那反應了半天，突然想起來姐姐大人想當年是十五天區皇帝來著……

    好吧我差點忘了這事，這主要原因是平常姐姐大人在家裡除了做家務就是看孩子，她對政治和軍事方面基本上一竅不通，而且在相關部門比我還甩手掌櫃，沒過幾天我就忘了她當年還是這麼聲名赫赫一人物來著。我接過那個被認定為資料終端的小設備，試著按照一般資料終端的啟動方法來啟動它，這東西和自己平常用的型號都不一樣，大概魔能驅動型的資料終端有特殊架構吧。我在那擺弄了半天，最後唯一成果就是這玩意兒被自己擦的錚亮，正面已經能照出人影來了。

    “……額，姐，這東西怎麼用來著？”我扭頭跟姐姐大人求助，姐姐接過終端擺弄了幾下，把它背面也擦的能照出人影來，然後皺著眉頭說道：“額，好像和平常的型號用法不一樣啊……”

    “這當年不是你的麼？”淺淺探著頭問道，一邊在資料終端那錚亮的外殼上照鏡子攏頭髮。

    “問題是我忘了，”姐姐吐吐舌頭，“當年的事情我只模模糊糊知道點大概，那還是在林雪幫忙下‘看’到的。我對這東西完全沒有印象。”

    “我看看，可能是時間太長出點小毛病，按理說這個是可以智慧啟動的，”珊朵拉看我們幾個在那擺弄了半天都沒頭緒，忍不住也湊了過來，然後她拿著那個巴掌大的小設備一陣折騰，後者巋然不動。“額，看樣子需要點激烈的手段。”

    剛說完，她就把資料終端斜四十五度角在旁邊的桌子上一磕……然後那玩意兒就亮起來了。

    我：“……這也行？！”敢情“四十五度角打擊”這一家電維修神技還是個虛空通用技能！

    “嘛，碰巧，碰巧。可能是外界感應器有點失靈。強烈刺激一下就自我修復了，”珊朵拉訕訕地笑著，“這樣就不用麻煩那些資料修復專家了。我看看你姐當年都在這裡存了點什麼東西……”

    “咳咳，是十五天區皇帝當年存了什麼東西。”姐姐大人忍不住在旁邊嘟囔起來，“那是上輩子的事情，已經跟我沒多大關係了。”

    “細節問題不要在意。”我隨口一說，就跟其他人一起把腦袋湊了過去。一大群人聚攏在珊朵拉旁邊，看著她操縱那個古老的小設備。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燒，幾乎要灼燒天際，每個人現在都被濃烈的好奇心給控制了，這個小東西裡可能存儲的資訊對我們的誘惑力那個大啊。淺淺還十分有創造性地提出一個假設：“誒，你們說，這裡會不會有陳倩姐當年的那啥照啊？”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缺心眼？”我一巴掌拍在這丫頭後腦勺上，然後順勢飛起一腳把依爾森踹出圈外，“嗯，萬一有呢。無關人員回避一下。”

    “甚好，甚好，我自己走，自己走。”肯瑟大叔不等我動手，主動舉起手說道。然後晃蕩到一邊跟123去牆角畫圈去了。

    冰蒂斯轉著腦袋看了一圈，突然撇撇嘴：“你們真是什麼時候都能玩起來，妾身這麼威嚴嚴肅有教養的女神怎麼會認識你們這幫……哦，出來畫面了。”

    資料終端可能還有些毛病。它在半空中產生的全息影像一開始劇烈抖動了一陣，還伴隨著一陣雜訊。不過很快就穩定下來，畫面上出現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女性，身穿華麗而不失簡約的一襲女式風衣，黑色柔順的長直發迎風飄揚，手中執一柄指揮刀，立於艦首高臺之上，似乎正在俯瞰戰場。周圍傳來一陣“哦——”的長音，林大小姐忍不住看看姐姐大人：“用自己的全身像當開機畫面啊……原來陳倩姐當年有這愛好麼？”

    姐姐大人臉色泛紅非常尷尬，一向為人低調性格樸實的她，顯然覺得眼前這算是某種程度的羞恥play，慌裡慌張地擺擺手：“這……這個都是當年的事兒了，我哪記得。”

    “別鬧別鬧，說不定這裡有重要資料呢，”珊朵拉擺擺手讓我們安靜下來，一邊搜索著資料終端資料庫，“嗯，我看看……果然有多重許可權，沒有訪問權的話就只能看你姐的戎裝像在這兒迴圈播放了。阿俊，把手按在這上面，看看你的識別碼能不能用。”

    雖然覺得這多少有點扯淡，我還是按珊朵拉的指示把手按在資料終端上，結果沒想到的時候，僅僅一瞬間，資料終端就傳來叮的一聲輕鳴：“許可權識別完成，資料庫開啟。歡迎回來，陛下。”

    “看，面對虛空生物級的造假身份證技術，這玩意兒的識別器就跟傻x一樣。”冰蒂斯一針見血地指出，我頓時冒出冷汗：她這是突然點出來新帝國的造假證鼻祖其實是當朝皇帝麼？

    我一瞬間就感覺自己過去四年多的人生觀被顛覆了，對西卡羅恐怕將不能直視……

    “你倆別鬧，我找到根目錄了，”珊朵拉一邊單手擺弄資料終端，一邊用空閒的手在我和冰蒂斯腦袋上一人一下：她最近也學會這招了，大概是讓家裡的熊孩子逼的，“額，你姐上輩子用終端的習慣真不怎麼好……所有東西都直接往根目錄一放的麼……”

    姐姐大人立刻扭頭：“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一般這種終端裡不會放什麼機密資料，但一個皇帝的生活日誌有時候比機密資料還有價值，你看這裡，記錄顯示在災難發生前一千年左右，十五天區組織過一次大規模對深淵戰役，當時的參戰者就有大量僕從軍，僕從軍方面的領袖是梅洛瓦人……戰役後倖存的僕從軍艦隊不足五分之一……嘶，看來是一場大戰。那麼我對這場戰爭應該是有所耳聞的，這是十五天區和八十六天區聯合進行的大戰鬥。但當時我沒參與。我忙著清剿邊境衝突來著。”

    “隔三差五就被你們拉著出去打那種弄不好就種族滅絕的仗，梅洛瓦人早該反了。”冰蒂斯再次一針見血地指出，珊朵拉忍無可忍，一圈砸在這個女流氓肩膀上：“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巴，帝國艦隊哪次的損失也小不到哪去。”

    珊朵拉飛快地流覽著資料終端裡雜亂無章的資訊。誠如她所說。姐姐大人上輩子用電子產品的習慣很不好，這大概和她本身出身神秘側有關（詛咒者是神秘側的特殊進階單位），神秘側的成員即使使用自己的設備也有點亂七八糟的樣子，因此要從這些記錄裡篩選有價值的東西很不容易。珊朵拉最後乾脆把資料終端和自己的思維模組連到了一塊。開始直讀資料庫：這樣效率會高一些。

    我看了姐姐一眼：“姐，你這輩子好像也是這個毛病，你看看你現在用的資料終端，我想找首歌都找不到……”

    林大小姐很驚悚地看著這邊：“……那麼高科技的玩意兒你拿來當mp3？”

    “比她強，”我指指正在旁邊不知道想什麼。露出傻笑的淺淺，“她拿帝國上將號的主機打超級瑪麗，一打倆鐘頭，差點把那台主機給逼瘋，後來星艦出港都是跳著出去的……”

    林大小姐開始跟看怪物一樣看著我跟淺淺：“……我剛拿到資料終端的時候還當成寶貝，每天擦三遍……你們這幫土豪暴發戶……”

    一台個人用的資料終端，必然不會存儲什麼軍事機密科研檔案之類的東西，這台小設備裡面存儲的基本上都是當年姐姐日常隨手記下的一些事務，以及機密度不是很高的日常報告之類——這些報告或許曾經意義非凡。甚至主導著數個世界無數生靈的生死存亡種族命運，然而時間抹消了一切，如今它們毫無價值，如同一個個無人知曉的故事，它們所提到的大部分名字早已灰飛煙滅。珊朵拉看著這些等待批閱的報告書。最後也只能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原來當年曾有這麼多工作沒有完成麼……”姐姐微微低下頭去，輕聲說道，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後者抬頭送來一個無所謂的微笑：“沒事。只是稍微有點感歎而已。”

    “看樣子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情報嘛……倒是可以用來當做研究史料什麼的……”珊朵拉有些失望地放下資料終端，正打算關掉它的時候卻突然皺起眉頭。“嗯？這是什麼？”

    她發現了一個被隨意棄置在一旁的待刪除檔案，飛快地復原了這份檔之後，把它放到了全息投影上，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台非常古怪的設備，它看上去仿佛一個由半球和一大堆同心圓環組成的抽象雕塑，表面佈滿了閃爍的燈光和意義不明的刺突，這設備漂浮在一片黑暗中，可能是太空，也可能是帝國常用的異空間組裝場，根據這個“抽象雕塑”周圍那些小小的工作平臺和人員的大小比例判斷，這東西應該有數百米高。在自己的印象中，我從未看過這種設施……嗯，可以肯定，新帝國沒有製造過類似的玩意兒。當然我的見識可能不夠，不過看珊朵拉的臉色，她也對這玩意兒一頭霧水。在連續放大幾次之後，這個設備的細節完全呈現在我們眼前，珊朵拉根據她的常識推斷著：“這好像是一種通訊用的裝置，我看到了多重倍增器一樣的東西，但它的架構不太……嗯，有發現了，有一個和這幅影像同一時間生成的日誌文檔。”

    珊朵拉找到了可能與影像配套的日誌，以下是這份文檔的節選：

    “（時間錯誤）神族最後一批使節據說已經無功而返，帝國對他們採取了單方面封鎖和排斥態度，前所未有，難以理解。或許星域不會再派更多使節前來，因他們的遠征週期亦已經臨近……（資料損壞）截至目前，十五天區的警示仍然被無視，他們（這裡應該指的是其他皇帝）頑固地堅持帝國終極計算體系得出的結論，認為整個計畫的安定度仍然在閾值以上……蕾姬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已經無法置之不理……（資料損壞）又一次進行了深潛，這次帶回了據說有重大價值的樣本。樣本命名為en-166，上傳至公共資料庫。由於en-166的出現，對岸文明的主動行為對整個x計畫產生了可以預期的影響，現在大量研究的重心從虛空扭曲偏移至深潛相關的課題。他們很樂觀，認為這是終結一切的曙光。我無法理解為什麼虛空中最睿智的一群生物會同時陷入這種狂熱狀態。並堅信深淵終結的日子已經到來。神族以無數億萬年的征伐亦未能終結這戰爭，我們文明的歷程或可超過父神的閱歷？但架橋的工作確實是必須進行下去的，不論是為了終結深淵還是建立聯合抑阻機制，亦或者在不可預期的未來保持主動優勢。都有必要與對岸建立穩定聯繫，而且最好在進度上超前。十五天區承擔的極深點通訊陣列研發已經有了巨大進展，之前強行利用有序信號突破深淵幹擾的思路確實有問題，西維斯組織了一次淺層採樣，發現無序信號編碼同樣可以解讀。即將‘無序’本身作為一個資訊元……（資料錯誤）樣機已經製造完成，大約只有預期功率的三分之一，然而已經遠遠超過現有深潛設備。奧卡姆表示會直接把樣機安裝在深潛船上，用於下一次深潛，他希望現在的功率已經足夠突破臨界點，與對岸取得對話……他的過於樂觀和冒進讓人不安，與他所效忠的皇帝一樣。那麼接下來就等待奧卡姆的深潛船前來取走這台樣機，之後的研發工作可以交由西維斯和奧蕾莉亞關注，我應把精力放在蕾姬的模糊預感上……（資料錯誤）十五天區能為帝國做的事情。或許還有很多……（資料錯誤，以下不可讀取）。”

    海量的資訊，嗯信息量相當巨大。

    “十五天區也參與了深潛計畫的部分研發工作……”珊朵拉喃喃說道，“……倒也不是不可思議，十五天區只是對x計畫的虛空專案持反對態度。但並沒有明確反對過深潛計畫本身。”

    我整理了一下這篇文檔所揭露的資訊，看向姐姐大人：“當年十五天區製造過一個樣機，是深潛船上用的通訊陣列，這玩意兒甚至可能突破臨界點。和那個對岸文明取得聯繫！？”

    姐姐慢悠悠地斜了我一眼：“阿俊，說過多少次了。別看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之前根本沒人知道這個樣機的存在！”珊朵拉突然提起一個我們還沒注意到的情況，“樣機的研發有西維斯和一大幫舊十五天區的科學家參與，現在概念割裂狀態已經解除，按理說這些相關的資料都已經解封了！但西維斯沒有彙報關於樣機的情況……資料庫裡也沒有出現跟這個設備有關的任何記錄。”珊朵拉說著，晃了晃手裡的資料終端：“除了這台設備裡這點資料。這不正常，現在新帝國正在重新開始深潛計畫，一切舊日記錄，只要與之相關的都已經被篩查出來，但惟獨漏下了這台通訊陣列。”

    “可能是概念割裂的後遺症，”我努力組織著自己所知不多的，跟概念割裂有關的情報，“你也知道，概念割裂解除之後，還是有少部分資訊丟失的情況，這都是幾萬年的時間流逝導致的，虛空把一些資訊給抹掉了。”

    “嗯，或許能這麼解釋，但我覺得這台通訊陣列被遺漏肯定有一個直接原因，”珊朵拉皺著眉頭，“這太重要了……這是深潛船上的重要設備！它竟然是在十五天區完成製造的！我之前從沒想過十五天區也參與過這一切……等等，那這台樣機現在在哪？”

    “不是已經被奧卡姆取走了麼？”淺淺插了一嘴，“日誌上寫的。”

    “不，當初深潛船的原型艦落在咱們手裡，它已經被全面掃描過，我敢肯定那上面沒有這類似的設備，這台樣機並沒有被運走，”珊朵拉把資料終端交給姐姐大人，她自己則開始原地踱步，“當初奧卡姆並沒有來得及取走這台設備……這對他而言應該是個優先度很高的任務，但他被什麼事給耽擱了，深潛船……”

    珊朵拉說到這兒，我們幾個的視線就不由自主落在維斯卡身上了，我捂著臉，敲了敲維斯卡的小腦袋：“這千古之謎算折騰清楚了……當年深潛船和奧卡姆的護衛隊是在前往十五天區取設備的時候被維斯卡幹沉的……”

    維斯卡有時候瘋瘋癲癲的，但這時候可不傻，立刻搞明白又是自己當年幹的好事，頓時低著頭咕噥起來：“哥哥……對不起……我當年又闖禍了……”

    “不，說不定是好事，”珊朵拉擺擺手，“別忘了深潛船已經在咱們得到這份文檔之前就被毀掉了，幸好當年奧卡姆被維斯卡所阻，他沒來得及取走通訊陣列，否則這台寶貴的樣機一定會在咱們意識到其價值之前就和船體一起炸毀，現在的當務之急是……”

    我立刻接上她的下半句：“找到這玩意兒在哪！”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被偷走？

“現在我非常在意，當年十五天區製造出來的那台樣機在什麼地方。

    珊朵拉看著正被姐姐把玩著的資料終端，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根據我們繳獲的那艘原型艦，奧卡姆當時沒來得及把這台樣機取走就遭遇了維斯卡的毀滅軍團，所以樣機應該還留在十五天區的某個地方……但說不準它當時被留在神秘側還是科技側中的哪一半母星上。根據架構判斷，它應該是一種混合型的設備，但深潛船本身是一座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結構都由科技側技術製造出來的星艦，與之配套的通訊陣列或許會被劃分為科技側產物？”

    “也就是說，那東西有可能在蓋亞？”我眉頭一皺，“那就太不可思議了，這都四年多了，真沒想到這麼個重要的古代設備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我覺得今天真是不白來一趟，半龍人無意之中發現的這個資料終端給我們透露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古代裝置，而且它還是深潛計畫的重要設備之一，這種意外收穫要是每天都有的話，我就啥都不幹了，成天一睜眼就是領著全家出門遛彎撿錢去……

    我甩甩腦袋，把出門撿錢發家致富的美好願望暫時甩到腦後，覺得自己剛才的猜測恐怕不太靠譜。母星蓋亞來到影子空間之後進行過數次全方面的檢查，當時主要是為了檢修母星上那些古老的設備，順便給蓋亞姐姐換幾個零件，可以說星球上所有有價值的帝國設施都被掃描過了，沒有發現任何跟那台古代設備有關的東西。而且帝國設施都是有註冊體系的，一個存放在母星上的重要設施，只要母星的管理系統正常運轉，就一定會被檢測到——從這方面看蓋亞姐姐比win7可靠多了。

    “它可能不在科技側，”珊朵拉也跟我想到一塊去了，她思索片刻便搖搖頭，“我們應該再檢查一下母大陸。還有這個空間所掛載的每一個失落世界。這片空間破碎過一次，天空之塔里的管理系統可能有註冊表丟失的情況，說不定關於通訊陣列的記錄就是這麼失蹤的。無論如何這個重要設備也要找到，哪怕是殘骸也行。這東西的技術價值太大了，可能會讓我們的深潛計畫向前邁一大步。”

    就在這時淺淺突然產生了新想法：“你們說……當初梅洛瓦人回來偷東西的時候。會不會把這個搬走了？畢竟它看上去也不太大的樣子。梅洛瓦人當時可是連兵工廠和星港都拆碎搬走了。”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

    “艸，你們真是養了一群白眼狼，”冰蒂斯估計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細節，頓時目瞪口呆。“丫的把自己舊主人的房子都拆碎拉走了？要不要這麼徹底？”

    “廢話，否則整個首府收攏收攏能只剩下天界都市那麼一小疙瘩？”我白了她一眼，“淺淺說的對，如果這個世界再找不到，那就只能跟梅洛瓦人要了。不過話說回來……梅洛瓦人要這玩意兒幹毛？他們再發達。也不可能跟帝國一樣接觸到‘深潛’的概念吧？這不是僕從軍能接觸的領域。”

    “梅洛瓦人拖走的一大半東西，對他們而言可能都是不明覺厲的，”姐姐大人突然歎了口氣，“對一群已經紅了眼的叛軍而言，突然能肆無忌憚地洗劫主人的寶庫可是莫大的刺激，當然會見什麼拿什麼，哪怕搬回家砸著玩也能聽個響發洩發洩是不？我現在就擔心他們別因為看不懂那台設備的作用，而真的拿它砸著玩了。”

    姐姐的擔心我能理解，這就跟你幾千塊錢買個限量版船模。結果落到了熊孩子手裡一樣，後者的智力低下將會對船模產生1-999不定的致命傷害……珊朵拉聽到姐姐的擔心也是臉色一正，咬牙切齒：“他們要真敢這麼幹，我把他們每一顆星球都砸著玩！”

    古代設備的出現等於又給了眾人一個耽誤不得的任務，於是我們一家子匆匆作別紗姬娜二人。著手去安排接下來的工作。首先我去找了一趟奧蕾莉亞，讓她安排人手，把這個破碎空間精確到寸地再掃描一遍，每一個失落世界都不能落下。去尋找那台高精尖深潛通訊器的下落，哪怕只能找到後者的殘片也好。起碼確定它沒落入叛軍手裡。珊朵拉則直接去了司令部，著手安排對梅洛瓦人的征討軍，同時瞭解一下正在虛空白區巡邏的“誘捕部隊”的進展如何。另外她也要從塔維爾那裡瞭解一些事情：當初我們從深潛船原型艦得到的製造藍圖上是不是有跟那個通訊陣列相關的資料。雖然奧卡姆沒來得及取走設備，但他應該提前對自己的深潛船進行了改裝準備，根據藍圖上體現出來的設計變化，能大概推測那個樣機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以及它有什麼技術指標。畢竟現在我們手頭的資料太少了，除了當年姐姐留下的一張照片之外就只有一篇斷斷續續的日記，照這個信息量你就是幫人找狗估計都懸……

    安排完這些事情之後，天已經徹底黑了，珊朵拉從影子城回來的時候眼都是綠的，第一家庭如往常一樣再次錯過了飯點——因為幾個小的紛紛表示必須等爸爸媽媽們回家才能開飯。我覺得這真是自己人生失敗的又一個鐵證：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只要自己在家，孩子們甚至晚上吃飯都很難按時進行了……

    當然等開始吃飯的時候莉莉娜和小人偶再次打成一團，維斯卡和潘朵拉繼續搶最後一個包子，小烏鴉一如既往試圖直接把臉埋進盆子裡……以上種種就這麼成功把我心裡那點罪惡感給弄沒了。我感覺這幫小的哪怕再餓倆鐘頭應該也沒問題，看他們這精神頭，貌似比吃飽了還大。

    辛蒂婭今天很高興，這孩子如願以償地玩了一整天，而且見到了壯觀的天界都市和奇風異俗的半龍人王國，這些東西無不讓平日裡沒多少機會離開神殿的神族公主興奮異常，現在她正拽著莉莉娜聽對方吹牛，莉莉娜給辛蒂婭介紹影子空間、阿瓦隆和天界都市這些地方的建設史，把每一個環節都說的波瀾壯闊血淚橫飛，動輒就是史詩級的大場面——這可能跟她平常當神棍騙人養成的職業病有很大關係。我在旁邊聽了一點就聽不下去了。按莉莉娜描述的這歷史，當初影子城建起來的時候就得犧牲起碼兩百多個足球場的人，但實際上當時我們一共就花了三天時間，唯一成本是影子空間展開之後我獎勵了潘朵拉一個巧樂茲……

    然而即使是這些不靠譜的扯淡故事，辛蒂婭也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眼睛閃閃發亮的模樣就跟當初小泡泡第一次聽我給她講故事一樣。我忍不住就問她了：“我說……莉莉娜這一聽就是扯淡的東西。真的這麼有意思？”

    “有意思，”辛蒂婭笑嘻嘻的，“比爸爸媽媽講的故事有意思多了！爸爸不會講故事，媽媽幾乎都不怎麼說話。上次媽媽給我講亞努比亞史詩，她壓縮成三十個字就給講完了……”

    我頓時哦了，心說原來父神兩口子在帶孩子方面水準好像還不如自己。父神我還是瞭解的，那傢伙就是一樂呵呵慢悠悠的老好人，絕對沒有莉莉娜這樣彎彎繞繞的性格。確實不像能編出好故事的樣子，而最高黑暗女神，也就是辛蒂婭她媽……嗯，看上去倒是一位溫柔的女神，或許是個好母親，但我聽冰蒂斯說過，她老人家的性格比潘朵拉悶至少兩倍，是整個神界僅有的能克制最高龍神的兩位神明之一——其一是父神，最高龍神在父神面前老實的跟孫子似的。其二就是最高黑暗女神，據說曾經龍神跟她聊天，不小心話題扯開，說了整整一天，最後女神大人面無表情雲淡風輕地回答了兩個字：呵呵。

    從此以後龍神就再不敢在黑暗女神面前嘚嘚。據說是自尊崩潰。

    我想了想，辛蒂婭有這樣一對父母，或許童年生活可以很幸福，但絕對沒有自己家一幫熊孩子那麼豐富多彩。你看家裡這幫瘋丫頭平常身邊都是些什麼人，有曉雪這個錯誤進化的典型照著呢。帝國第一家庭的孩子從六歲起大概就是能統治世界的主了……

    辛蒂婭大眼睛咕嚕嚕地轉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鬼主意，這時候突然碰了碰正在她旁邊趴著看書的曉雪：“吶，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啥？”曉雪悶著頭問道。

    “你說你童年比我豐富，我覺得主要原因是你媽比我媽多……”

    曉雪：“噗！”

    我：“……”誰來阻止這熊孩子！

    我算是看出來了，表面上看著比其他幾個熊孩子都要安靜聽話的辛蒂婭，其實骨子裡才是真正的不可小看，這孩子總是能偽裝的跟杯白開水一樣乾淨，然後隨便一開口就讓你眼前一黑，這種坐那歇著動動嘴就能讓你跑斷腿的熊孩子，比曉雪那樣上躥下跳的傻妞估計都高一個檔次……未來公主同盟的軸心，著實有夠強大。

    不管怎麼說，看著辛蒂婭和自己家的熊孩子們相處融洽，我覺得挺欣慰，神族公主名頭很大，其實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愛玩愛鬧的孩子罷了，有她爹和她三大叔八大姨照著呢，接待神族這幫傢伙統一按照鄉鎮級招待所的標準都沒問題。我在客廳裡轉了一圈——現在自己已經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晚上吃完飯之後就跟將軍巡視戰場一樣繞著客廳轉一圈，好確認家裡一幫熊孩子都相安無事，各自有的忙活，然後才敢去幹自己的事。

    “所以照顧孩子真麻煩。”珊朵拉坐在靠窗戶的地方，還在擺弄那個從母大陸帶回來的資料終端。本來這個是交給姐姐大人了，但後者表示她對這玩意兒沒興趣，於是又轉手到了珊多把手上。

    我看了珊朵拉一眼：“總感覺你沒多大立場說這話——你平常帶過孩子？”

    這是實話，女王陛下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帶孩子的類型，她除了飯量挺親民之外，各方各面都不像一個合格的孩子她媽，平常在家裡她從來都不管那幫熊孩子——當然這方面她至少比淺淺強，淺淺是跟那幫小丫頭們一起胡鬧，她自個就是一特大號的熊孩子……

    “嘛，其實這樣也不錯，挺熱鬧，比以前有意思多了。”珊朵拉撇撇嘴，直接把話題扯到一邊去，“對了，你對這篇日誌有什麼看法？你姐上輩子留下的這個。”

    “這說法感覺好奇怪，”我忍不住咕噥道。看見珊朵拉又調出了那份有關古代深潛設備的資料。那個跟抽象雕塑一樣的通訊裝置和下面一大篇文檔以全息投影的方式懸浮在桌面上，“什麼看法？不是告訴咱們十五天區有個挺重要的設備下落不明麼？”

    “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情報啊，”珊朵拉歎了口氣，“深潛計畫的原因……如果按照日誌裡說的。舊帝國是想徹底終結‘深淵’這一現象。”

    我頓時恍然，原來珊朵拉說的是這個，這自己當然注意到了，日誌裡原話就明明白白地提起了這件事，然而我覺得這不太靠譜的樣子。也就沒怎麼上心——畢竟舊帝國末期的整個x計畫幾乎沒有一件是靠譜的，試圖人造虛空以及徹底終結深淵現象，都是聽上去就扯淡到完全不可能的妄想吧。

    “這有可能是x計畫的一系列瘋狂目標之一，也有可能是深潛試驗中發現了某些現象，讓當時的帝國科學家認為這種事情真的有可能實現，”珊朵拉屈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我認真想了一下，當時的十五天區皇帝是僅有的幾名保持理智的皇帝之一，但她仍然很自然地提起了‘終結深淵’這樣的事情。或許這件事另有隱情。深潛計畫的最大目標之一就是跨越深淵阻隔，與對岸的某個文明取得聯繫，這會不會就是‘終結深淵’的關鍵因素？或者……對岸文明有終結深淵的辦法？”

    “不可能，”我想了想，斷然搖頭。“別忘了，對岸自己也是被深淵影響的，他們自己發射個探測器都千辛萬苦，怎麼會有終結深淵的辦法。”

    “但兩個文明接觸之後。或許會產生契機。現在舊帝國深潛計畫的目標已經很明確了，和對岸取得聯繫。然後徹底終結深淵這一現象……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麼？”

    我皺眉苦想，無論如何也無法給這個瘋狂的念頭安上一個合理的起因，然而珊朵拉說的對，姐姐上輩子……算了這個怎麼說怎麼彆扭，當年的十五天區皇帝，是僅有的理智派之一，然而她貌似也相信深淵可以終結，那麼深潛計畫……恐怕沒那麼簡單。

    “而且我還想通了一件事，”珊朵拉看著我陷入思索，突然出聲打斷道，“為什麼這台古代設備的資料會在所有人的記憶中消失，就連當年參與過製造這個設備的西維斯也對它一無所知——當然，我們假設的原因是概念割裂時間過長，於是在重新融合的過程中，這個設備的資訊和其他很多‘錯位’資訊一樣被抹除了，但我們一直沒解釋清，這種‘錯位抹除’的原因都有什麼。我估計……梅洛瓦人當初的洗劫可能就是原因之一。”

    我瞬間產生興趣，比起“終結深淵”這種高精尖的話題，貌似梅洛瓦人的事更容易理解。

    “概念割裂效應是建立在對虛空鐵律打擦邊球的基礎上的，也就是說，一旦被概念割裂的東西跨越虛空，就會產生不可預期的錯誤。梅洛瓦人當初從母星上偷走了大量物資，他們並不知道這些東西是處於概念割裂狀態的——舊帝國不會讓擔任炮灰的僕從軍知道太多沒必要的事情。也就是說，他們在無意中破壞了你姐上輩子的計畫。那些被偷走的東西在被帶出世界屏障的瞬間，就被進行了二次割裂——他們從兩個體系中都消失了，從概念割裂的兩個母星中統統脫離。結果就是產生了錯位……這應該能解釋為什麼天界都市至今無法統計清楚被梅洛瓦人偷走的東西到底有多少，只能根據科技側殘存設備的規模來做對比，以猜測當時到底損失了多少東西。不過我猜測這種錯位是有概率性的，有一些被偷走的設備仍然可以在損失統計表裡找到，這期間的規律大概和失竊物品的性質有關。純神秘側的設施和概念割裂之後的母大陸聯繫密切，因此並未產生錯位，它們都被統計了出來，而那台用作深潛通訊的古代設備……大概是混合向的，它本來就位於概念割裂過程中的‘緩衝區’，因此一旦被帶出世界屏障，也就消失在所有人視線中了。”

    “你這是徹底認定梅洛瓦人偷走了那東西？”我笑著看了珊朵拉一眼，對方嘴角上翹，露出一個陰測測的笑容：“百分之九十以上。我相信奧蕾莉亞的能力，她至今都沒找到過和那套通訊陣列類似的東西，那就肯定不是因為粗心大意，而是那東西真的不在母星上。”

    於是……最終還是要等阿西達姐妹什麼時候能傳來好消息麼……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捕獲

  接下來的幾天沒有發生什麼大事，一切都在如常進行，包括所有的研發專案和軍隊方面的備戰、增員，雖然日常需要處理的事務仍然不少，但沒有隔三差五就冒出來的突發情況已經很讓人欣慰了，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希望這樣的日子越長越好——上午研究世界和平，下午領著那頭九尾的哈士奇和一幫熊孩子去逛公園，如此生活能持續下去，自己就算別無所求了。

    天界都市那邊傳來的消息確認了珊朵拉的推測：奧蕾莉亞沒有找到古代設備。同時蓋亞也再次檢查了母星，確認那東西也不在科技側這邊，所以最終一切都指向唯一一個可能性：梅洛瓦人已經偷走了那寶貴的通訊陣列，現在我們剩下的就是擔心他們是不是已經把那寶貝砸著玩了，如果此事當真，珊朵拉真的會把梅洛瓦人的每一顆星球都砸著玩的。

    墮落使徒那邊暫時也沒有太大動靜，儘管有證據顯示，對方也在積極調動軍隊，可能在幹著和我們一樣的備戰工作，但他們的邊境活動頻率卻有了大幅下降，這應該是懾于上次父神突然出現給他們帶來的壓力，也有可能是他們需要時間來緩衝上次伏擊戰中的損失，以及搞定手頭的研發項目。總之不管怎麼樣，一種緊繃著的“和平狀態”正在蔓延開來，所有人都知道超大戰爭無可避免，隨時爆發，但起碼目前看來，誰也不會輕舉妄動。在這樣的壓力下，帝國的所有軍工專案都在加速運轉，六個主力軍團以及獨立出來的皇家艦隊正在快速換裝，珊朵拉希望能在戰爭爆發前完成對這些部隊的強化重組，給他們增加新的裝備和主力艦船，增加神秘系單位的戰鬥力，增加對深淵單位的針對性對抗訓練……沒人知道墮落使徒在備戰方面的動作有多快，因此唯一的方法就是認定自己還不夠快。然後為未來的戰爭投入無限力量。

    而另一方面，影子城正在等待阿西達和阿西朵拉姐妹的消息。

    她們已經出發將近一個星期了，在遠疆的虛空白區巡邏這麼長時間是一種很冒險的行為，而且隨著巡邏時間增加，其危險度也不斷增加。“白區”是未經探測，也無法提供即時支援的虛空盲點，帝國在白區的勢力為零，瞭解程度也是零。那裡可能隱藏著無人知曉的超大型深淵之門，也可能隱藏著墮落使徒的另一個分艦隊，當然也有可能隱藏著蠢蠢欲動的梅洛瓦叛軍。空間雙子只有數艘基本沒有戰鬥力的第五艦隊移民艦——還都是修修補補才能勉強上路的，她們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的超強傳送能力。因此她們要無限謹慎，加倍小心，而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越長。出現意外的幾率也越大——而且我們也要考慮到“浪費”問題，阿西達和阿西朵拉這樣的高級軍官和她們手下的精銳部隊總不能在那地方為了充當魚鉤而浪費太多精力，如果梅洛瓦人始終不出現，恐怕真的就只能考慮讓那姐妹倆撤回來的事情了。不過現在這只誘捕艦隊已經在白區飄蕩了如此之久，假如梅洛瓦人真的就在遠疆之外的話，他們應該早就發現這些飛船，而且也該接收到了那個古代休眠設施發出的識別信號，之所以至今沒有採取行動，應該是出於絕大的謹慎。嗯。意料之中的謹慎，畢竟當初他們在極其遙遠的地方找到了第五艦隊，然而後者逃脫之後竟突然如此“巧合”地出現在自己門口，而且看上去最重要的一艘移民巨艦還和大部隊失散了，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不管出現在誰面前，對方都肯定是要小心一點的。只是希望梅洛瓦人的謹慎不要太過了頭，他們要是再等幾天……

    那阿西達和阿西朵拉估計就不知道該怎麼演下去了。

    然而最終，好運氣還是在我們這邊的，在白區持續飄蕩了如此之久之後。梅洛瓦人終於打消了疑慮。出現了……

    他們一定跟蹤觀察了那幾艘移民船很長時間，來確定後者附近沒有隱藏著成群結隊的打手。而阿西達姐妹則在等到最後的時候乾脆下令關閉了殖民巨艦的主引擎，並命人炸毀了巨艦的一組護盾發生器，這樣做是為了做出巨艦損傷嚴重，在虛空中逐漸崩解的假像。主引擎停機，意味著巨艦已經無法逃離現場，護盾發生器崩潰，意味著秩序場也快要超負荷，巨艦即將被虛空吞噬，阿西達姐妹竟然還是潛藏的演技派，她們把一場緩慢發生的虛空海難演繹的真假難辨，於是梅洛瓦人終於沉不住氣了——殖民巨艦一旦崩壞，那個古代休眠艙說不定會被甩到什麼地方，於是他們只好沖了出來。

    嗯，沖出來兩百三十二艘母艦級的主力飛船以及好幾千的小灰機……

    在司令部中，我面前站著如同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的姐妹倆，對方微微低著腦袋，渾身上下都縈繞著充滿怨念的氣氛。

    “於是，他們為了搶一艘殖民船，順便對付兩三條看著都快自沉的舢板護衛艦，出動了一個軍團的兵力……”我語氣飄忽，眼神望天，“這是核彈打蚊子的節奏啊……”

    “當時被嚇了一跳，”阿西達姐妹的二元同步聲答道，“本來出動誘捕飛船的時候就考慮過要防止把敵人大部隊吸引出來的事情，結果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

    “竟然這麼逗比，”我忍不住趴在桌子上，以手加額，“於是最終你們就抓回來一架小飛機和兩個俘虜，剩下的大部隊都跑了是吧？”

    “屬下完成任務不利，請陛下責罰！”姐妹倆頓時說了一句特經典的話——我早就猜到她倆是這個反應了，於是立刻擺擺手，“嘛嘛，不是你們的錯，錯在敵人比預期的還逗比。叮了個當的，為攔截幾艘民航用得著出動一個軍麼……那說說你們是怎麼在千軍萬馬裡面把一家小灰機給捅下來的，我感覺你們快可以改編一部個人英雄主義大片了。”

    阿西達姐妹很嚴肅地行了個軍禮，講述她們的英勇事蹟：

    “當時艦載雷達突然探測到秩序場週邊出現了規模驚人的實體化現象，隨即整個誘捕編隊便被一個更大的秩序場籠罩起來。當時我們便感覺情況可能不對，但梅洛瓦人的秩序場技術看來和帝國相差無幾，他們幾乎一瞬間就完成了對編隊的合圍以及自己艦隊的跳躍。我們驚訝地發現，自己被數百艘母艦和海量的小型艦籠罩。在這種情況下，要按照原計劃，在不引起梅洛瓦本土懷疑的情況下把這些被誘捕出來的敵人全部帶走是不可能的，我們沒有足夠的力量。輔助戰術程式建議放棄任務，這在當時確實是最穩妥的選擇。但後來我們還是採取了比較冒險的方案——畢竟，下一次我們就沒有將梅洛瓦人誘捕出來的東西了。

    “利用空間突襲者的高速反應能力，我們在殖民巨艦各處製造連續爆炸，做出巨艦乘員準備同歸於盡，飛船即將自毀的假像。

    “隨後我們炸斷了巨艦的前後段連接橋，將格納庫入口暴露在外。

    “梅洛瓦人的突擊編隊試圖以自殺方式沖進格納庫。搶救那個休眠艙。

    “然後我們引爆了手頭的所有炸彈，零點三五秒內摧毀了整個殖民巨艦，同時也下令其他護航艦自爆。”

    我笑了起來：“爆炸的瞬間，你們拉著已經沖進巨艦格納庫的梅洛瓦飛船跳進了傳送門。千鈞一髮——幹得好，在那種局面下，確實只有這一個方法能奏效了，在這個過程中，敵人應該沒有察覺你們的存在吧？”

    “是的，”阿西達姐妹點點頭。“沒有任何時差，空間傳送是在秩序場崩潰的瞬間才開始，因此在外界看來，失蹤的飛船是因秩序場被撕裂而被虛空吞噬，我們炸毀了能炸掉的一切，梅洛瓦人不會找到任何碎片，他們也不會發現殖民艦內根本沒有人，虛空吞噬的速度極快，而且現場爆炸威力空前。他們不會有這個機會的。另外。我們也搶救回了那個古代休眠艙……但它在爆炸中受了很大損傷，這是我們失誤的地方。”

    阿西達姐妹說這些的時候語氣很輕鬆。不過我能想像當時是多麼爭分奪秒的場景，為了防止梅洛瓦人發現真相，她們要在秩序場崩潰的一瞬間才能啟動傳送，而殖民巨艦的秩序場崩潰會連帶摧毀範圍內其他所有小飛船的秩序場，因此只要當時慢一瞬間，所有的梅洛瓦飛船就真的灰灰了，而她們就抓住了這一眨眼的時間，將一個秩序場崩潰，即將被虛空吞噬的梅洛瓦飛船拽了過來——裡面的乘員還活著。更喪心病狂的是這瘋狂的姐倆竟然還順便搶救了那個古代休眠艙，我估計她們apm至少得是四位數的。

    我讓阿西達姐妹去司令部報個到然後回去休息（當然我估計她倆還會順便去大食堂蹭頓飯什麼的），自己則起身前往位於參謀中心的第二研究室，阿西達姐妹好不容易捕獲的梅洛瓦戰機已經被送到那裡，現在正接受專家的檢查。我們要從戰機的艦載電腦中找到梅洛瓦世界的跳躍座標，估計這得是個挺麻煩的技術活——不管任何文明，他們的飛行器中保密程度最高的都是自己家園世界的座標，梅洛瓦人是被帝國一手扶植起來的，他們更知道保護自己家園的座標有多重要。

    就如自己猜想的一樣，第二研究室的一批專家正在對著被繳獲的梅洛瓦戰機頭疼，而珊朵拉則親自在現場圍觀。

    “怎麼樣？導航系統加密很厲害？”我湊過去問道，視線落在房間正中的無重力平臺上，梅洛瓦人的戰機看上去比帝國的單兵戰機要略小一點，看上去仿佛一個被壓扁了的雞蛋，大致呈橢圓形，一端較窄一端較寬，在較寬的一端，機身膨脹出半球形，那裡大概是駕駛艙之類的地方。這架小型飛行器上看不到常規引擎，而是沿著其橢圓形的外緣有一圈散發出微光的光帶，這條環狀光帶與帝國的無級向量引擎很類似，估計是差不多的東西：作為一個被帝國統治了那麼久的古老附庸，梅洛瓦人自身的科技樹應該已經在舊帝國時代就被摧毀殆盡了，他們手中的科技應該全是山寨版的希靈技術。

    這架看上去和老套都市傳說中的ufo造型差不多的小型飛行器上有著金色的塗裝，而且在飛行器三分之二的表面，都用鮮明的色彩描繪出了華麗的花紋。對高級文明而言，所有太空武器都不是依靠視覺鎖定和發射的。因此太空載具採用任何塗裝都沒什麼影響，但把這種看上去完全沒什麼意義，華而不實的金色紋章塗滿一架小飛機的行為倒確實是我第一次見，而在這架飛行器的前端，我們也看到了那被扭曲變形之後的帝國徽章——明顯是在希靈軍徽的基礎上變形而來，不過已經快歪曲到完全認不出來的程度了。

    “他們的導航電腦用了和舊帝國類似的加密方法，而且是一次性破壞加密，”珊朵拉答道。“看樣子梅洛瓦人對自己家園的座標保護地非常小心，這套加密裝置只要察覺到任何非法讀取行為，哪怕只有一次，都會立刻自毀，它的判定系統是經過改裝的帝國設備，破解起來有些難度。”

    “嘁。沒想到梅洛瓦人還挺能幹嘛。”我切了一聲，不過心中也沒什麼太意外的地方，或許梅洛瓦人只繼承了舊帝國的一點殘片，但他們畢竟是當年的第一眷族，再加上這麼幾萬年的發展，如果仍然能被人隨意捏把的話，那才真是對不起當年帝國的栽培了。

    “其實破解這上面的導航電腦倒不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太需要時間，用希靈主機的模糊計算功能。理論上是能夠破譯任何可被描述的加密裝置的，但我擔心拖得時間太長會出問題，”珊朵拉看了我一眼，自顧自地說下去，“我知道那姐妹倆是怎麼把這架戰機俘獲的，抓捕過程本身沒有任何問題，但這個誘捕計畫整體仍然有值得懷疑的地方，拖得時間一長，梅洛瓦人恐怕就要懷疑當初‘湊巧’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那幾艘落單飛船是怎麼回事了。畢竟遠疆那邊說到底也沒有離當年的帝國區太遠。而修正自己世界的座標也不是太困難的事情。”

    我了然地點點頭。視線再次越過眼前的各種設備。那架被捕獲的梅洛瓦戰機已經被拆下側護甲，露出裡面暗色的管線。低級助理技師們將一組非接觸式的掃描裝置固定在這些管線前方數釐米遠的地方，用這種比較安全的方式可以將目標設備的資料流程“拷貝”至下級設備，然後上傳至主機用於破譯。研究室內迴響著設備運轉的輕微鳴響，精神連結中則突然傳來了泡泡精神十足的聲音：“孩子她爸你就放心吧！不就是這麼個小玩意兒麼，等我把手頭深潛船的模擬任務弄完我親自對付它……”

    我頓時就更不放心了……

    “行了行了，你的負載已經夠高了，別操心這邊的事兒，萬一母體機宕機那才真是災難事故，”我掐斷了精神連結裡那個嘰嘰喳喳的聲音，扭頭看向珊朵拉，“還有兩個俘虜在哪呢？”

    珊朵拉聳聳肩：“還能在哪，第四區……”

    我：“……我了個去！”

    “放心，還活著，而且目測能活很久，莉莉娜在領著他們參觀第四區呢。”

    我擦擦額頭冷汗：“那得過去看看……莉莉娜那內心陰暗的傢伙這次看來是終於找著好玩的了。”

    離開司令部之後，我直接動身前往第四區——整個影子城……不，整個多元世界恐怕都再難找到比這更能止小兒夜啼的地方了——人權凍結地帶。

    所謂第四區，在影子空間的居民心目中是一個確切存在，但誰都寧可將其當成一個都市怪談的地方，它的存在是公開的，但絕沒有人願意跟這地方沾上一星半點的關係。第四區位於影子城的二次平行空間，它和影子城東城區重疊在一起，需要通過特殊許可權的空間門或者有人引導才能進入，它看上去就仿佛影子城剛建成的那樣：死寂，清冷，怪誕。這個地方是給有罪者和惡性戰俘準備的噩夢，進入第四區，就等於進入了生者和死者之間的夾縫地帶。

    這種地方對一個帝國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和平與正義往往需要足量的陰影和殘酷作為保障，我們不能保證帝國所統治的每一寸領土都嚴格奉行希靈法典，很多時候，極端犯罪和不得不用酷刑才能撬開的嘴巴都是讓人頭疼的東西，因此即使帝國也需要監獄和典獄官，當然也需要處刑場。而第四區……起碼是我所知的所有“處刑場”中最極端的地方。很少有人會罪大惡極到必須被送到第四區才能得到“淨化”，但只要被送到這地方的，沒有一個會堅持太久。

    而那兩名梅洛瓦戰俘，就很倒楣地被送到了這裡。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第四區

（話說這是莉莉娜的主場啊，全程高能……）

    進入第四區很簡單，在東城區邊界有軍事哨站，通過這個哨站可以接受空間置換，置換之後，你就會從正常的影子城進入“異化影子城”。

    前一秒身後還是車水馬龍，人流如織，一片熱鬧繁華的都市景色，越過哨站置換門之後，身旁便猝然安靜了下來，仿佛整個世界已經離自己遠去。原本澄明瓦亮的天空被一片混沌的灰色霧靄覆蓋，四周的光線都跟著黯淡下來。第四區的天空是單調的，因為不需要給這裡的囚犯準備任何可以放鬆心情的景觀，我抬頭看看天空，那灰撲撲的霧靄中不見日月星光，灰色，這唯一的色彩以絕對平均的方式覆蓋著整個視野。四周的所有建築和街道都以詭異的方式扭曲，連接，重疊在一起，開裂的道路扭曲著探向天空，糾纏在一起的樓宇以詭異的角度在半空中折返，然後半埋入地面，在數百米外，一座摩天大樓緩緩地旋轉著漂浮在高處，它的一半樓體支離破碎，被切割成無數塊整齊平滑的小方塊，而這些被切割開來的小方塊中還有忽明忽暗的燈光在閃爍著。在腳下這段唯一平坦的道路旁，一個霓虹燈牌歪歪斜斜地從焦油坑中探出半個身子，上面用鮮紅的字跡寫著：歡迎來到第四區。

    這就是這片“裡城區”的景色。

    “真是莉莉娜的惡趣味……”我看著四周這些荒誕扭曲的東西，它們被努力塑造成現實中的噩夢模樣，仿佛將一個神經病人的思維過程強行抽取出來，然後雕刻成無數個抽象符號堆砌在一起，那些扭曲而破碎的樓宇和根本不會通向任何地方，所有樓宇的道路都是騙局，向它們前進，你永遠找不到任何終點。

    我等了幾秒，看到在前方不遠處有一段探出地面的管道。如同輸油主管一樣粗大，表面用汙濁的墨綠色油漆粗糙地塗了一層，油漆層下露出的是可疑的暗紅底色，管道上突然裂開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然後從裡面鑽出一個穿著管道工制服，戴著可笑的紅色布帽的獨眼食屍鬼來，這個食屍鬼的紅色布帽上寫著大大的m字樣，身上斜挎著一個樣式古老的留聲機。留聲機中傳出嘶啞難聽的吱吱嘎嘎聲，是一首莉莉娜編撰的童謠——狼和蜘蛛的故事。

    這只食屍鬼我是知道的，據說在第四區當接待員已經當了一年多了，平常最喜歡玩的遊戲是超級瑪麗，最喜歡的活動是cosplay，另外還是個音樂愛好者……以上愛好每一個都沒啥問題。但它們出現在一個食屍鬼身上那就有問題了，各要素融合之後，誕生的就是眼前這個奇葩造型……

    扭曲的食屍鬼一瘸一拐地來到我面前，喉嚨中傳出嘶啞跑風的聲音：“陛下，典獄長正在審問犯人，您是否……”

    “哦，我知道，就是找她的，”我擺擺手。“把門打開——另外你身上這吱吱嘎嘎的玩意兒不能關掉嗎？”

    食屍鬼裂開腦袋，露出一個大大微笑，一邊打開傳送門一邊說道：“這是典獄長送給佩比的禮物，佩比喜歡狼和蜘蛛的故事……狼被蜘蛛吃掉的故事……”

    我覺得自己再聽下去今天的晚飯都不用吃了，於是趕緊打住，邁步走入了食屍鬼門衛打開的暗紅色傳送門，眼前一晃，便來到了莉莉娜正在“工作”的地方。

    這裡看上去平平無奇，就是一間很寬敞的辦公室。房間中有寬大的紅木辦公桌。靠牆有佔據了整面牆但估計永遠也不會有人去翻的大書架，房間的東北角放著一個實木雕刻的舵輪。上面用鎏金大字寫著“商海泛舟，乘風破浪”的字樣，舵輪上方的牆上則掛著古香古色的水墨畫，描繪著青山綠水薄霧的風景。這就是一間看上去仿佛地球上某個大公司的老總辦公室一樣的普通房間，除了寬敞和暴發戶般的裝潢之外，沒有多少值得關注的地方。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特殊之處的話，那就是這房間根本沒有窗戶，只有在東面牆上用粗劣的水彩筆劃了一扇足有兩米半高的大落地窗，這扇用彩筆劃上去的落地窗一看就是小孩子的手筆，不但色彩俗豔，而且邊框歪歪扭扭參差不齊，窗戶裡畫著兒童想像中的戶外風景：灰藍色的蠟筆天空，咧開嘴露出扭曲笑容的太陽公公，還有綠油油的草坪。

    在這樣一個裝潢考究，寬敞氣派的辦公室中，卻有半面牆被這樣一個水彩筆劃出來的落地窗所佔據，初看上去好像只是古怪可笑，但很快，你就會感覺這一切都縈繞著癲狂和怪誕氣氛——而這一切，都是那個坐在辦公桌後面，幾乎整個身子都被埋在真皮座椅裡面的小矮子設計出來的，設計這些場景的唯一目的，就是滿足她的惡趣味。

    “呦，老大，你來了，我正忙著呢。”

    莉莉娜從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面一躍而起，直接跳上桌面啪嗒啪嗒地跑了過來，我順手把她接住拍打兩下以示親昵，然後視線落在辦公室一角：那裡有除了水彩落地窗之外另外一樣與這辦公室格局格格不入的東西，是兩個被能量光柱圍繞起來的籠子，裡面坐著兩個面色鐵青，身穿某種軍隊制服的男人，那應該就是被抓回來的梅洛瓦戰俘。

    出於好奇，我在這兩個俘虜身上多掃了兩眼，對方的外貌初看起來似乎與地球人類沒多大差別——當然，這也正常，原因眾所周知，他們身材較為高大，眼窩深陷，膚色偏暗，但不知道是不是每個梅洛瓦人都是這樣。他們的眼睛是與人類唯一有明顯差別的地方：瞳仁外不是眼白，而是帶著一種暗藍色的色調，看上去好像在反射螢光一樣。這就是梅洛瓦人，初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

    但就是他們，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背叛帝國的附庸。

    在我出於好奇觀察這兩人的時候，對方也抬起眼睛好奇地看著這邊，從這兩人的眼神中看不出恐懼和敵視，或許他們並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也有可能是已經放棄了希望？

    “你們是梅洛瓦人？”我把莉莉娜放在地上。扭頭不經意地問道。

    沒有回答，兩人只是清冷地哼了一聲，我發現他們身上沒有外傷，似乎莉莉娜這個惡劣的傢夥還沒開始喜聞樂見的刑訊逼供環節。

    “不喜歡說話？”我來到其中一人面前，感覺自己平靜的真是不可思議：面前這是敵人，妥妥的敵人，他們在數萬年前叛國，而且拆掉了姐姐上輩子的家。甚至可能在這個過程中殺死了大量位於休眠設施中的希靈使徒，每一條都是死罪，然而我卻這麼心平氣和地和對方說話。面前的男人抬頭和我對視著，突然裂開嘴露出一個惡劣的表情：“你們的時代早就過去了，狗娘養的。”

    我：“……擦，脾氣還挺大。嗯。膽子也不小，你們真以為叛國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事兒？”

    “梅洛瓦會比你們這些雜種走的更遠，梅洛瓦會代替你們成為真正的神，梅洛瓦會征服每一個世界，梅洛瓦會制裁每一個異端邪……”

    “這貨是不是神經病？”我一下子懵了，扭頭問莉莉娜，小丫頭撇撇嘴：“有洗腦痕跡，精神極度偏執，我估計他從基因到**再到靈魂都被改造過。所以他不怕帝國，哪怕帝國當年在全虛空都能止小兒夜啼，他也不怕。這種類型是最難對付的，單純的刑訊壓根沒用。”

    “刑訊？”另外一名梅洛瓦戰俘嗤笑一聲，“幾萬年過去，你們這幫瘋子果然退化了。”

    話說泥人都有三分火氣，我是心平氣和地跟這倆戰俘聊半天了，結果對方從頭至尾就沒一句好話……好吧我承認這種場合下貌似也不會有人說好話，但這倆人的態度是真讓人不爽了。見過叛國的。可沒見過叛國被捕之後還這麼理直氣壯抑揚頓挫的！當時我就想抽板磚先掄翻一個（換冰蒂斯來估計這時候早把倆人都掄翻了）。不過在自己動手之前，莉莉娜突然插了個嘴：“那什麼。按照第四區的規矩，先給囚犯介紹一下這裡的生活環境，畢竟吧，你們得在這裡住很長時間，而且得有很多鄰居——”

    莉莉娜清了清嗓子，這麼一個看上去一米出頭的小丫頭趾高氣揚地在這兒晃蕩估計早已經讓兩個梅洛瓦戰俘很在意了，於是這倆還真安靜了下來，莉莉娜滿意地點點頭，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給第四區的兩個新居民介紹起生活環境來：

    “首先，在第四區，有三項長期維持的‘法案’。

    第一，二元狀態。第四區沒有公民和法律，這裡所有的生命只有兩個陣營，無罪者和有罪者。無罪者擁有自由出入第四區的權利，而有罪者在這裡不經審判便被認定為可接受一切刑罰——因為有罪者在被送來之前就已經經受了所有可能的審判，並被判定必須送入第四區才能得到‘糾正’。當然像你們倆這樣的，不經過審判直接被認定為有罪的也有，今後你們會見到這些獄友的。”

    第二，人權凍結狀態。第四區的有罪者被宣佈為不具備任何人權，甚至連物品權與死亡權都沒有，你們在這裡有一個新名字，叫做‘塵埃’，這就是你們的身份和全部價值。在這裡允許對有罪者進行任何形式的酷刑、多次死亡、靈魂抽取與折磨、生化試驗、武器試驗以及一切你能想到的事情，嗯，就是一切，你的想像力永遠比不上這裡的現實，不用著急，很快你們也會見識到這一切的。”

    第三，終結管制狀態。第四區內一切生命接受管制，包括你們的生存和死亡，在上級審批結果下來之前，這裡不允許出現自主死亡。在這裡的有罪者可能被連續殺死數百萬次，然後被復活數百萬次——因為他們沒有申請到死亡資格。”

    莉莉娜說到這裡，突然翹起手指在兩個囚犯面前晃了晃，笑著說道：“對了，給你們說個小小的注意事項，在第四區，每天都有百分之百的囚犯申請死亡，但每次僅有百分之一的人可以如願以償。在這裡，死亡是唯一值得追求的事情，囚犯們甚至會為了一份死亡資格證而兇殘搏殺……你們當然也是有權申請死亡的。不過希望你們足夠強壯，每天午夜十二點，中央監獄所有的牢房都會打開，你們要拼殺到淩晨四點，中間被殺死次數最少的人才能獲得在第二天天亮之前被徹底殺死……或者說解脫的資格。所以，在這地方要想死，競爭可是很激烈的。嘛，別露出那種表情。相信我，每一個囚犯……在第四區呆不了幾天，都會涕淚橫流地寫一份死亡申請，咯咯~~~你們也一樣哦！”

    莉莉娜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仿佛是個對朋友介紹自己玩具的孩子，但她說的話可一點都不有趣。我斜著眼看著這傢夥臉上的表情。對她現在的笑容真是感覺到一種久違的熟悉——莉莉娜經常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她會裝傻，會賣萌，會毫無緣由地突然樂呵起來，但每一種笑容都和現在這樣不一樣，這種單純的，甜美的，看上去如同真的天真無邪一樣的笑容。是絕對不會發自她內心的。

    這是莉莉娜所有的面具中，最扭曲的一副。她從來只會對死人露出這樣乾淨的微笑。

    兩名囚犯愣愣地聽完莉莉娜的介紹，似乎需要點時間來理解這個詭譎的地方，然後他們對視了一眼，同時發出不屑的嗤笑聲，其中身材較為高大的男人盯著莉莉娜，充滿鄙夷地說道：“說到底不過是酷刑，神聖的梅洛瓦戰士可以無視任何痛苦，有多少花樣儘管用出來。”

    “當然。遲早會的。”莉莉娜對對方這樣的態度早有所料，她無所謂地說道。順手在囚犯面前揮了揮爪子，兩道綠色的光暈隨即出現在後者頭頂，然後慢慢沒入他們的身體，“反正我有耐心也有時間。嘛，看看到底是那幫專家先破解你們的導航器，還是我先讓你們兩個開口。”

    兩名囚犯看到一團綠光沒入自己的身體，首先是下意識地緊繃肌肉，他們以為這是什麼刑罰，然而綠光沒入身體之後什麼也沒發生，於是他們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聽到莉莉娜的話之後，身材高大的囚犯突然咧嘴笑了起來：“哈，原來你們就是想要梅洛瓦家園的座標……做夢去吧！”

    說完這個，對方腦袋裡突然發出了一陣詭異的吱吱聲，仿佛肉被燒焦時候的聲響一樣，伴隨著這陣詭異的聲音，囚犯滿臉青筋盡冒，仿佛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他的牙關咯咯作響，汙濁中混雜著白色的血漿從眼睛、鼻孔甚至耳朵中慢慢冒了出來，最後連眼球中都溢出了冒著蒸汽的濃漿，我意識到，梅洛瓦人戰士竟然具備自毀的能力！

    然而莉莉娜就這麼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的一幕，仿佛在看一場很有趣的雜耍，在她面前的囚犯渾身抽搐，頭顱已經如同燒熟一樣泛起紅光，冒著陣陣濃烈的蒸汽，顯然，已經死透了，而旁邊的另一名囚犯則對我們露出嘲弄的笑容，顯然，他也做好了準備——然而第二名囚犯甚至沒來得及啟動自己的自毀裝置，剛剛死亡的一號囚徒卻突然坐了起來。

    復活的囚犯看上去一切如常，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有他臉上的血污和熱氣顯示著剛才那場並不舒適的自殺是真實存在的，他從短暫的困惑中清醒過來，臉色逐漸變得一片灰白。

    “大叔你真笨，真的，”莉莉娜仰頭看著對方，“你應該知道帝國有復活技術……嘛，當年可能沒有對你們用過。不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其實你們倆被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兩個囚犯頓時愕然。

    “嗯，送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估計你們是在被捕的瞬間自殺過一次，不過看樣子你們當時挺混亂，忘掉了這事呢……剛才是大叔你第二次被復活哦。”

    囚犯的臉色隨著莉莉娜的話語而急劇變化了一下，看來莉莉娜提到的那次自殺確實是存在的，現在他們終於能完全確定，在這地方，死亡也不是解脫之道。

    “剛才我給你們體內放了一點小禮物，”莉莉娜笑眯眯地說道，“就是那團綠光。從現在開始，你們受到了祝福，你們不會精神失常，不會失去五感，不會感覺困倦，也不會因任何原因產生感官上的遲鈍。今天是你們來到第四區的第一天，稍後，會有人領你們去參觀自己的新房子，另外認識一下這裡的新鄰居——都是一些很好的人呢，每個人都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可愛的不得了，他們最喜歡新鄰居了，因為第四區的規矩是，每殺死一個新人一次就能得到一塊腐爛的不是那麼噁心的生肉作為獎勵，你們在那些人眼裡……可是活脫脫的食物啊……撒，那麼接下來的時間裡，祝二位聚會愉快……獄卒！”

    莉莉娜打了個響指，房間中便憑空出現了兩個帶著小丑面具，穿著中世紀歐洲國王和王后戲服的骷髏，將關押著囚犯的籠子推入牆內突然出現的暗門中，兩個囚犯臉上仍然沒什麼恐懼的神色，看來洗腦改造讓他們具備驚人的勇氣，即使面對即將到來的第四區生活也能坦然面對。牢籠被推入暗格之後，從牆對面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呼嘯聲，似乎是直接掉下去了。莉莉娜臉上露出遺憾的神色：“啊，好像忘記把升降梯打開了……嘛，反正下麵是酸池，摔不死人的。”說完，她對兩個穿著戲服的骷髏說道：“獄卒，這兩個囚犯編號為特161和特162，按照特殊囚犯標準對待，不准給他們食物，也不准他們吃人和自己的排泄物，等一會他倆復活之後，帶他們去參觀**卡卡的旋轉木馬……嗯，怎麼還不走？”

    “典……典獄官大人，”穿著國王戲服的骷髏顫抖著，摘下了自己的小丑面具，在面具下的是一張貼在骷髏頭上的白紙，白紙上用粗劣的水彩筆劃著一副可笑的國王面孔：臃腫，呆滯，而且有小鬍子，“卑賤的囚犯38755想知道，我和我的王后還要多久才能……”

    莉莉娜眼眉一挑：“哦，又是這個問題？你們不是為了看史詩戲劇，下令活烹了七萬八千‘下等人’麼？那就各死七萬八千次唄，放心，有人給你們計數，你們只要閑著沒事就去二號小餐廳裡躺著就行了，一天能死個七八十次，遲早會解脫的。另外補充一句，你們的問題我聽夠了，今後再問一次，死亡次數平方，再不行，立方。滾吧。”

    兩個穿著戲服的骷髏渾身顫抖，每一個骨節都咯咯作響，然後飛快地戴上了自己的小丑面具，消失在這房間中。

    “老大，你看，當時震驚宏世界的兩個暴君，”莉莉娜咯咯笑著，指著兩個骷髏消失後留下的空氣波紋，“現在多和氣？”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辛蒂婭要回家

  第四區分為數個區域，週邊區就是剛剛進入這個空間時，那一片扭曲荒誕的都市空間，看上去跟某個粗製濫造的恐怖片裡的廢棄都市一樣，而從週邊區向遠處眺望，能看到一大片黑色的巨型建築物，遠望過去就如同陰影中的群山一般，那就是第四區的最重要設施：監獄區。然而從週邊區是無法直接抵達監獄區的，兩個區域之間被一層扭曲數學屏障分割，如果不經空間傳送，一輩子也無法抵達那些黑色建築群：他們之間的距離無限遠，而你的位移會被削減至零。這就是為什麼從週邊區進入監獄區需要接待人員：他們是負責開空間門的。

    在監獄區內，百分之九十的地方都是無法地帶，囚犯被隨意堆積在牢籠中，每個囚犯除了身份識別和跟蹤，以保證可以隨時找到他們之外，不進行任何管理。這裡不禁止任何事情，不禁止囚犯間的鬥毆，不禁止互相殘殺，不禁止拉幫結派，甚至不禁止越獄，因為沒人能逃得出去，也沒人能真正被殺死。所有的囚犯都被一個持續的復活效果所控制，他們永遠不會死亡，直到償還清他們來此之前犯下的罪過為止——這一量罪標準由帝國最高法庭作出判斷，也只有那個法庭才能決定將誰送入第四區，而它做出的判斷，只有皇帝才能提出撤銷案。第四區只有很少的管制人員，而且基本上都只在週邊區擔任次要工作，直接和那些囚犯接觸的，是沒有靈魂的戰爭傀儡和各種元素僕從，因為只有這樣的典獄官才不會被第四區的氣氛影響發瘋。這裡登記在冊的正式高級人員只有四人，那就是擔任典獄長的莉莉娜，擔任名譽監獄長的淺淺裡人格，以及我和珊朵拉——因為帝國元首默認為帝國所有暴力機構的最高指令官。然而真正長期管理第四區，負責這裡日常事務的人其實只有莉莉娜一個。淺淺的裡人格當初只是頭腦一熱來這裡掛了個名，而我和珊朵拉則對第四區不怎麼感冒。

    第四區唯一的“和平”地帶就是所謂的辦公區。莉莉娜那間古怪的辦公室就在辦公區中央，這裡有監控整個第四區的終端設備，可以讓人隨時瞭解那些囚犯的現狀。莉莉娜現在就在檢查一個個監控視窗，從投影牆幕的一端跑到另一端，嘴裡不住地念念有詞。我在旁邊看了有十幾分鐘了，實在忍不住想發表點看法：“我說，這地方是不是有點太混亂了？”

    “老大莫急，”莉莉娜一邊跑來跑去一邊毫不在乎地說道。“我可是專家出身，管理不同的群體，就要用不同的方法。第四區關著的可是從宏世界抓捕到的最極端犯罪者，你要知道他們為什麼被抓到這兒就不會有絲毫同情了。東條英機那樣的擱在第四區都是從道德楷模起步，商紂王再暴虐二十倍也不夠在這兒住一晚上，你想想吧。有時候四五個宇宙都出不了一個夠資格在第四區受懲處的混蛋。在這地方的傢伙，就是那種傳說中槍斃二十分鐘都不解恨的貨……再說了，負責審判的是珊朵拉大姐頭組建的帝國法庭，我就是一牢頭，法庭那邊都覺得這些人該扔進第四區了，那還有啥疑問，是吧？哦，三號監牢又打起來了。”

    我感覺沒法反駁這傢伙，她說的沒錯。第四區的存在是必要的，而且這地方並不僅僅是出於莉莉娜的惡趣味才混亂成這樣——事實上最初建立第四區的是珊朵拉，而建立這個區域的目的是用於懲罰那些發生在宏世界的極端犯罪行為，它只是一個監牢和處刑場，對應第四區的審判庭則是獨立運作，整個體系在建立起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沒莉莉娜什麼事。只是在這地方建立起來，並且我們開始檢查宏世界之後，才發現有時候的罪惡甚至近乎沒有極限，有些惡行對整個世界造成的深遠傷痛甚至比世界末日還要惡劣。面對這樣的情況。我們覺得壓力很大，珊朵拉都表示一頭霧水——因為舊帝國從來就沒有管過“下等種族”的法制建設。只有新帝國才會考慮維持“下等種族”的秩序。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莉莉娜才主動接過這地方的管理任務，而這個地方也從此成了貨真價實聚滿“此世之惡”的場所。

    只是即便知道黑暗的存在必不可少，可是真要成天跟這些黑到骨子裡的東西打交道……我覺得估計也就只有莉莉娜這個奇葩能忍受吧。

    “總要有人幹髒活，”莉莉娜搬了個椅子坐在監視圖像前，“我知道自己是幹什麼的。第四區這樣的特殊機構不能落在不可靠的人手裡，不是麼？這裡的每一個罪犯都不但罪大惡極，而且極端危險，所以只好我親自來管嘍……畢竟老大你，和家裡的其他人是不可能願意接觸這些的……”

    我看了莉莉娜一眼，她的視線集中在面前的監控器上，剛才的話也是隨口一說，然而她的話帶給我的觸動卻無法消散。幹髒活的……沒錯，莉莉娜從一開始就給了自己這樣的定義：幹髒活的。有些事必須有人去做，有些東西絕對不能脫離控制，有些污濁只能讓我身邊最可靠的人去獨攬。莉莉娜曾環視四周，在第一家庭中沒有找到能承擔這些陰影的人，於是她欣然接過了一切，成為第四區……甚至整個帝國所有極端機構和陰影機構的負責人。她現在已經把自己分裂成三個，一個在傳播女神的福音，笑容可掬，溫和而慈悲；一個在家中充當吉祥物，耍賴賣萌，可笑而跳脫；一個卻孤獨地坐在帝國最黑暗的角落，雙手沾滿血腥，清掃著一般人甚至連看都不敢看的污穢。她早已經四分五裂，卻看上去比誰都無憂無慮……我又不是傻子，如果連這些都沒想通過的話，那真的白活了。

    十八層地獄也是需要管理員的啊……而莉莉娜為了不讓這個管理權失控，承擔了這個角色，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精神狀態，這樣一個扭曲的地方，只有一個不會更加扭曲的人才能駕馭。

    我拍了拍莉莉娜的腦袋，順手把她的肩膀攬在腿邊。這個獵奇蘿莉用力蹭了兩下，嘀嘀咕咕起來：“只要老大還願意偶爾給我個抱抱，我就能永遠堅持下去……好了，老大，回去吧，這裡可不適合你這樣神智正常的人，這是瘋子的樂園，我還得工作一會。”

    “話說。那兩個梅洛瓦人應該不至於罪大惡極到需要第四區的地步吧？”我隨口說道。

    莉莉娜點點頭：“當然，叛國罪雖然重，但第四區可不是這麼簡單的地方，那兩個囚犯還不夠格呢。只不過我聽說了，要儘快從他們口中拷問到密匙，那採取一點極端手段也沒問題。讓他們在這裡嚇唬幾天也是好的。哦，五號屠宰場該啟動了，老大你要不要看看？”

    我：“……我還是撤吧，這地方太重口味了。”

    從第四區出來之後，我感覺整個天地都為之一清——當然這其中主要原因是外面的世界確實比第四區那荒誕詭異的氣氛要清新挺多，但不可否認，縈繞在那片空間中的某種名為“活地獄”的氣氛也確確實實是存在的，而且那種氣氛能讓已經敢說身經百戰的自己都壓抑不已。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莉莉娜那傢伙……誠然，她神經有點不正常。但她在那種環境下竟然能把自己的不正常始終維持在一個恰當範圍內，這著實是個心理學上的奇跡，對此我只能評價：沒有什麼是比把一個瘋子再弄瘋更困難的事兒了，第四區這種地方，也只有莉莉娜一個人才能管理的了吧。

    我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清新空氣，看著遠處熙熙攘攘的影子城街市，一般平民並不知道第四區裡面具體都在發生什麼，但每個人都會下意識地遠離這座軍事哨卡——儘管他們永遠也不會被抓到第四區去——因此在這周邊幾百米的地方相當清靜。哨卡前的士兵對這邊行以軍禮，我招手回應了一下。直接傳送回家。

    珊朵拉先自己一步回來。正趴在茶几上繼續折騰姐姐當年用過的資料終端，這東西裡的資料已經快被她全部翻閱一遍了。在利用我的識別碼解除資料終端的所有鎖定之後。珊朵拉的八卦力量噴薄而出，往日裡顯得嚴肅不苟的女王陛下現在也會一邊發出可疑的“哦呵呵”笑聲一邊擺弄自己昔日同僚的私房日記了。這讓姐姐大人不斷露出尷尬的表情，我估計她一定感覺怪怪的——畢竟上輩子的她，是個會用自己的戎裝當開機畫面的自戀黨來著，這個設定已經足夠讓低調的姐姐頭大如鬥了。

    聽到傳送門開啟的動靜，珊朵拉抬頭看了我一眼，露出笑來：“哦，阿俊……嗯？你臉色不太好哦，好像剛看完韓劇八十集連播似的。”

    “比那噁心，”我擺擺手，希望能在飯點到來之前把心態調整好，“我剛從第四區回來。”

    “啊，你真的親自去看了看？”珊朵拉驚奇地說道，“莉莉娜在拷問那兩個囚犯呢？”

    “他們還用不上第四區的刑罰，不過這幾天恐怕不會好過了，”我把自己往沙發上一扔，正在旁邊跟玩具說話的小泡泡立刻沿著沙發邊緣爬過來鑽進我懷裡，小傢伙什麼都不懂——也可能她什麼都知道，但和辛蒂婭一樣堅持著不願意長大，我順手把這個似乎永遠不會長大的小丫頭抱起來，扭頭看向珊朵拉，“你也知道第四區是什麼地方，只要關進去，不用人行刑一天都會死七八遍。那兩個梅洛瓦人似乎經受過改造，精神偏執，痛覺下降，而且貌似恐懼之類的負面情緒也被抑制著，一般的審訊方式是不會奏效的，莉莉娜準備走心理驚駭路線。”

    珊朵拉頭也不抬：“嗯，她的常用手段，不過每次都奏效就是了。不過你說的改造……你有沒發現挺有既視感的？”

    “啥？”

    “精神偏執，痛覺下降，負面情緒自主抑制，如果再進一步就是絕對目標邏輯、自主關閉部分感官以及絕對理性化思考，這些都是希靈使徒的能力，”珊朵拉終於肯把那個資料終端放到一邊了，“看來為帝國服務的那些日子裡，他們學了不少東西……他們是以轉化為希靈使徒一樣的生命形式為目標的，現在看來這個可能性越來越大。只不過他們手頭沒有關鍵的原體技術。所以他們製造不出人工靈魂，也不知道怎麼進行靈魂注入，在自己已有的生命形態基礎上進行改造，終究有極限……那兩個俘虜抗不過莉莉娜的審訊，現在就看那丫頭什麼時候能拿出結果了。”

    “導航電腦破解難度很大吧。”

    “比預想的還麻煩，自毀裝置異常敏感，而且是高度智慧的，”珊朵拉撇撇嘴。“那東西從周圍的環境上隱隱約約感覺到情況不對勁，現在已經開始檢查整架戰機每一個零件，幸好當時阿西達姐妹是在保證戰機完好無損的前提下把那東西弄回來的，否則導航電腦一定會發現自己被捕了。現在專家們已經暫停了對它核心的讀取，防止出事。”

    我了然，看來這些事情都是急不來的。現在自己能幫上忙的東西似乎沒了。剩下的，也就是等待。無聊之中我開始思考帝國的未來，虛空的平衡，以及帝國最終格局——起碼一開始我覺得自己是在思考這些事的，不過很快我就開始考慮今天晚上吃啥了……看樣子自己著實不是憂國憂民的料。

    從玄關處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我扭頭看去，看到一隻身高達到將近兩米，宛若一輛吉普車般巨大的金色狐狸正晃著腦袋走過來，一副懶散悠然的模樣。屁股後面的九條尾巴在空中有氣無力地晃悠著，每條尾巴尖端都坐著一個小小麥迪雯。巨大狐狸的腦袋上則趴著一隻全身墨色的小黑貓。狐狸晃悠到我正坐著的沙發旁邊，就地一個打滾，變成了少女模樣，先是例行公事一般用尾巴在我臉上掃掃，然後一邊聳著鼻子一邊向茶几蹭去，用尾巴卷起兩個蘋果就跑向房間角落獨自開小灶去了。整套行為模式越看越像哈士奇。而那只小黑貓則輕盈地跳了兩下，趴在沙發靠背上，發出一陣軟糯的小女孩聲音：“喵——誒不是。叔叔。我要回家了……”

    嗯，這是辛蒂婭……話說她跟那頭九尾哈士奇是什麼時候結成動物世界二人組的？

    “這就回家了？”我有些驚奇。抬手撓了撓小黑貓的下巴，對方的反應也跟貓一樣乖巧：抬起爪子照著我手背就是一下，“嘶——這孩子。怎麼？在這兒無聊了？”

    “不是，”小黑貓一扭身子從沙發靠背上咕嚕下來，等落到坐墊上的時候已經變成了黑裙的小蘿莉，辛蒂婭一邊探過身子去抓茶几上的零食一邊充滿怨念地嘀咕，“我媽叫我回家練豎琴……嗚，天下家長一般黑，為什麼公主就一定要練豎琴啊！我媽自己都五音不全的好嗎！”

    我：“……原來神族也有給孩子報補習班的習俗？”

    辛蒂婭立刻充滿怨念地看了我一眼：“別說那個可怕的詞！”

    然後小丫頭抱著一包薯片在沙發上打起滾來：“不想回去不想回去不想回去！這裡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大狐狸，家裡什麼都沒有還要每天學東西……叔叔要不你給我爸寫封信就說我叛變神族決定在帝國當兵了行不？”

    我：“……你爸的人生態度一定很樂觀。”

    辛蒂婭扯扯嘴角，很大人化地做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好吧好吧，我回家。要不爸爸一定會派大軍押我回去寫作業的。對了叔叔，那我能不能帶安薇娜姐姐回去住幾天？我喜歡她做的點心！嘉蒂也一定會喜歡的！”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小幽靈一下子從不遠處的鏡子裡鑽了出來，然後呼地一聲撲到牆角緊緊地抱著大立櫃：“不行不行，我是這兒的地縛靈！不租不借！”

    全家：“……”

    我是頭一次聽說地縛靈可以這麼用的！

    因為辛蒂婭要回家，家裡幾個小的都挺遺憾，雖然只有短短幾天時間，這些小丫頭卻已經玩成一片了。怎麼說呢，畢竟皇室子女多寂寞——雖然我覺得自己家裡這幫奇葩和父神養出來的兩個熊孩子貌似不怎麼符合常規的皇室子女的特徵，但在寂寞這點上還是沒問題的。這些孩子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基本上很難交到普通朋友，她們的玩伴永遠就那幾個，而且還多半是自己的姐妹，這次好不容易認識了新朋友，突然要分別就顯得很傷感。晚上我們給辛蒂婭準備了最豐盛的一頓大餐，算作送別：幾天的接觸下來，我發現這孩子除了古靈精怪之外，最大的特徵就是個小吃貨，雖然她的飯量沒法跟珊朵拉比，但對好吃的東西那種狂熱勁是絕對吃貨級別的。

    一頓豐盛的飯菜算作送行，然後安薇娜又在廚房裡忙活了半天，準備出堆積如山的點心和各色美食，這是辛蒂婭要求的，她想給嘉蒂帶些好吃的過去：從這方面，這倒是個很懂事的孩子。

    然後就是等第二天把這個小祖宗送回家了……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今天早晨是各種孩子她爹的聚會

今天辛蒂婭起的比平時要早一些，這次不用姐姐提醒，她就自己乖乖地跑去洗臉刷牙，而且自己梳好了頭髮。她跑到陽臺上，給正在光合作用的莉莉娜頭上澆了點水，跑到門口，給剛剛出門準備曬十五分鐘太陽的妖狐少女送去一把骨頭餅乾，爬到院子裡的樹上，給烏鴉夫婦道聲早安，去找到正領著十幾隻迷你麥迪雯在院子裡找草籽吃的小烏鴉，給那些小傢伙送上一大把青菜葉。然後她跑回客廳，和客廳裡的每一個人說再見。我在旁邊看到最後，終於實在忍不住了：

    “我說……讓你回家又不是讓你去死，把氣氛弄這麼悲壯有必要麼？”

    辛蒂婭一臉祥林嫂的表情，側面看著跟剛從駱駝祥子攝製組退場一樣：“叔叔，你知道我媽做飯多難吃嗎？剛才我媽來資訊了，她說給我做了一大桌飯菜，要給女兒接風洗塵……”

    我默默地看了珊朵拉一眼，視線落回辛蒂婭身上：“小妮子，你還太嫩了，沒見識過世間真正的恐……珊朵拉你冷靜！我什麼都沒說！剛才那是你的錯覺！安薇娜快把你的炒鍋藏起來，阻止珊朵拉去廚房……等等！珊朵拉你幹什麼！放開那個電飯煲！有什麼你沖著莉莉娜來！”

    辛蒂婭臉上祥林嫂的表情一掃而光，滿面春光地看著一家人再次雞飛狗跳起來：“嗯，叔叔家每天都一樣熱鬧，我回家跟爸爸講這裡的事兒，他就不會念叨我和嘉蒂每天在牆上畫門了。”

    我扭頭看著窗外，今天是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小烏鴉正領著她的裂生體們在院子裡覓食，一幫身高只有十釐米的迷你麥迪雯蹦蹦跳跳地在草叢裡鑽來鑽去，尋找著可以吃的草籽和比較鮮嫩的草芽，一隻脫隊的迷你麥迪雯蹦上了窗臺，舉著她與生俱來而且形影不離的蛋殼。在收集窗臺那盆花上的露水——不過這時候已經沒有露水了，所以小傢伙看起來有點失望，姐姐帶著笑，拿茶匙去給小傢伙的蛋殼裡滴了幾滴清茶，那只迷你鴉神頓時高興起來，頂著蛋殼找自己的姐妹去了，留下一串興奮的“嘰嘰”聲。

    客廳裡，一隻全身半透明的果凍生物正坐在靠窗戶的沙發上。慢悠悠懶洋洋地晃動著，這個被定義為玩具兼寵物的史萊姆應該是這個家中最清閒的傢伙了。它曬著太陽，一邊好奇地觀察周圍走過的人，隨時變成家裡某個人的樣子來提高存在感。這種擬態應該只是條件反射一樣的行為，因為看不出這個史萊姆有任何智力的樣子。我觀察了一下，發現這只史萊姆肚子裡又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包括淺淺的魔方、姐姐的梳子還有小泡泡的玩具，甚至還有一隻玩具一樣小巧的公主鞋：這應該是某個人偶的。這種被稱作奧術膠體生物的元素造物雖然沒高級智力，但也有動物級別的思維能力，而且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愛好，比如收集那些被四處亂扔的雜物，然後統統放在自己肚子裡。不得不說這是個好習慣，因為它幾乎能去任何地方，能從任何犄角旮旯裡找到被人丟棄的雜物，自從這個名叫喜之郎的史萊姆來到家中。我們每天都能從它肚子裡找到被誰遺忘的小玩意兒。

    還在為不小心把硬幣掉到床縫裡而頭疼嗎？還在為承載了滿滿回憶的明信片不知遺忘在哪裡而傷心嗎？不要擔心，趕快養一隻史萊姆吧！——話說我為啥會突然想到這些？

    小泡泡正坐在這只史萊姆旁邊，不斷試圖和後者交流，多次嘗試未果之後，小丫頭掏出一個吸管來，插在史萊姆身上似乎打算喝點水——我想阻止，但晚了一步，小泡泡被劈啪作響的奧術火花熏了一臉黑，哭喪著臉跑了回來。我無奈地笑笑。抱著小傢伙去水房洗臉。

    “喂，笨蛋。看到我的鞋了嗎？”剛把小泡泡安置好，小燈又從二樓撲棱棱地飛了下來，腳上穿著一隻鞋，另一隻腳套著白色的棉襪，“我前兩天剛從sd專區買的新鞋怎麼不見了？”

    我抬手指指窗戶旁邊：“跟喜之郎要去，誰讓你喜歡隨便亂扔東西，大概被當成雜物了。”

    小人偶氣哼哼地找喜之郎算帳，片刻後，從窗戶旁邊傳來一陣奧術釋能的劈裡啪啦和小燈尖聲的叫駡聲，然後那只倒楣人偶勝利歸來，半邊身子烏黑，頂著爆炸頭，手裡提著剛搶回來的新鞋：“笨蛋，給我洗澡梳頭！”

    我：“……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記住怎麼跟那團果凍交流？”

    “要你管！”

    每天都是這樣，每天的早晨都一如既往的熱鬧有趣。雖然總是有很多煩心事，有很多讓人心情壓抑的東西，但日子還是要過，哭喪著臉給誰看是吧——有這些有趣的傢伙在身邊的日子就是日常，除此之外的事情就順其自然：有時候我真的會產生這樣的想法。雖然知道讓珊朵拉聽見的話免不了又是一陣怨念爆棚的念叨，但一旦這人輕鬆下來啊，就是免不了陷入這樣中老年退休工人曬太陽混日子的心理狀態……

    我提溜著渾身黑乎乎的小人偶去給她洗澡，這挺快的，畢竟給一個不怕嗆水也不怕洗髮露刺眼的人偶洗澡你會少很多麻煩事，放水裡泡一泡，然後全身抹香皂，用洗碗巾擦幾下——我個人感覺這個過程就和刷碗的難度差不多——不過這個想法絕對不能讓小燈知道，否則她會咬在我頭上掛一整天，中間甚至會拒絕吃飯。等小傢伙清理乾淨之後，再把她放在專用的烘乾機下面吹暖風。這個烘乾機也是我獨具匠心的發明之一，它是用三個烘手機拼起來的，下面的檯面是烤箱裡拆下來的柵格，專門用來給小人偶吹幹。用的時候就把人偶放在柵格上，然後開中檔暖風吹五分鐘：小人偶喜歡中檔的風速。至於發明這東西的動機……因為用毛巾給一個有球形關節和鑰匙孔的人偶擦身體是異常困難的事，所以我就發明了這玩意兒，至少有了她，小燈就再也沒有藉口說毛巾纖維會塞進鑰匙孔裡而拒絕洗澡了。養過孩子的都知道，哄孩子進澡盆是一件多困難的事……

    最初小人偶對把自己放在烘乾機下面吹幹表示出了強烈的抗議，她認為這是對人偶權的侮辱。但吹了兩次之後她就不可自拔了，現在不用人強摁著，她也會自己鑽到熱風下面。“四五十攝氏度的溫暖幹風吹進鑰匙孔裡的感覺”——她是這麼描述烘乾機帶給她的感覺的。

    真是難以理解的感官吶……我感覺自己真的是養了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傢伙。

    等把乾乾淨淨的小人偶拎出來的時候，我發現客廳裡多了倆人，自己還都認識，一個是父神，一個……是冰蒂斯她爹！

    庫瓦因大叔好久不見，你今天是來把你這倒楣鬼女拉回去為民除害的麼？

    “呦。我來接閨女回家，”父神一眼看見我，立刻巨熱情地抬手打招呼，辛蒂婭已經變成了小黑貓，現在正在他懷裡舒服地打滾哼哼，真是……真是另類的天倫之樂場景。“索拉實在催的厲害，她還不習慣辛蒂婭出門這麼長時間。”

    黑貓形態的辛蒂婭舉起爪子拍了拍她爹的下巴，嘴裡嘀咕著：“喵……額不，媽媽就是瞎操心，她這樣遲早會把我慣壞的，變成一個熊孩子，就跟曉雪那樣。”

    你覺得自己現在是還不夠熊麼？

    昨晚上辛蒂婭說要回家的時候，我就接到了神族的消息，說是今天派人來接她。卻沒想到是父神和冰蒂斯她爸來了，我還以為起碼得來一大幫神族使節外交團體之類呢，心說上午怎麼著也得舉辦一次國宴。看來果然不愧是星域神族，壓根不能按常理給他們安排，父神這舉動大概也就類似下班回家的大叔順便去接托鄰居照顧的閨女回家吧——我tm之前又想多了。

    “說真的，這丫頭沒少惹麻煩吧？”父神笑呵呵地撓著辛蒂婭的下巴，看那模樣就跟逗貓一樣，你要不說是真沒人能把他懷裡那只小黑貓跟閨女二字聯繫到一塊：父神跟我之間最大的相似點之一就是，我們身邊都養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

    “沒。說實話。辛蒂婭可乖了，”我想了想。做出一個最實誠的判斷，“不是客氣，辛蒂婭真挺乖的，我這幫孩子要有辛蒂婭一半好管就好了。”

    父神哈哈一樂，懷裡的小黑貓跟著興奮地使勁打滾，辛蒂婭這樣的主能獲得一個乖孩子的評價委實不容易，看來確實是生活環境決定一切：要是她跟我們家之外的孩子在一塊試試？

    “別人家的孩子。”曉雪嘴裡叼著半根鹹魚幹，滿臉幽怨地從不遠處飄過，一句話讓我分外感歎：沒想到自己也成了“別人家孩子效應”的發起者了麼？

    “大叔，好久不見。”我看父神正忙著跟自己閨女逗樂，沒空搭理這頭，於是湊到了庫瓦因大叔那邊。這位總是把自己收拾的跟獵魔人電影裡的吸血鬼貴族一樣的騷包大叔現在正在跟自己閨女面面相覷，冰蒂斯就坐在他對面，翹著二郎腿撕著那種真空包裝的小雞腿，父女倆人之間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安靜狀態。我的聲音終於打破了兩人的沉默，庫瓦因大叔臉上帶起笑，扭頭跟我打招呼：“啊，陳，好久……真的好久了？”

    我乾笑兩聲：“你就當真的好久了。”

    “這小子就這點出息，”父神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言中所指當然是正一臉嚴肅正襟危坐的庫瓦因大叔，“自從冰蒂斯回來之後他就比以前還變本加厲了，一聽說有任務來這邊立馬就要忙不迭地蹦出來，就是想自己女兒，可真一見面你看他悶的跟什麼似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庫瓦因大叔臉上冒出肉眼可見的冷汗，但對父神的調侃他是一個字都不敢反駁。我在旁邊聽著突然產生了荒誕的感覺：你說自己周圍這輩分亂的！

    自己跟冰蒂斯算是鐵哥們級的損友關係，我管她叫冰姐；庫瓦因大叔是冰蒂斯的老爹，所以我管他叫叔叔；父神是所有神明的創造者，所以算庫瓦因大叔的活祖宗；我跟父神是同一期的虛空生物，所以我管父神叫二哥；辛蒂婭是父神的女兒，所以她叫我叔叔；辛蒂婭又是冰蒂斯的童年好友，所以這倆是姐妹；由此類推冰蒂斯應該叫我叔叔，而我應該叫冰蒂斯……我估計自己叫她什麼都可以 了。而在這一大片的混亂中，最神奇的卻是：你把每一條單獨摘出來。竟然都合情合理！

    跟這幫傢伙認識以來，我每天都遊走在倫理問題的邊緣。

    庫瓦因大叔就是來看自己閨女的，但見面之後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冰蒂斯對自己老爹當然也很親近，但這個女流氓也不是那種會在爹媽懷裡打滾撒嬌的性格，所以倆人就這麼擰在這了，如同一對正在鬧彆扭的父女。不過也輪不到我來瞎操心，他們倆估計都這樣一輩子了。正在我準備扭頭離開的時候。小人偶撲棱棱地飛了過來，抱著我的腦袋一陣猛搖：“笨蛋笨蛋！你看見我的髮卡了嗎？”

    我剛想建議她去喜之郎那看看，就聽到身後傳來庫瓦因大叔樂呵呵的聲音：“誒呀，這不是小燈嗎，來來來，來外公這兒坐會……”

    我：“……”冰蒂斯：“……”

    小人偶：“……這大叔誰呀？”對自己不關心的東西。小人偶忘起來可是很快的，這時候她已經忘掉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庫瓦因大叔了。

    “爸！你又抽這門子風？！”冰蒂斯終於無法保持沉默，沖著自己老爹就是一陣獅吼，可後者對自己女兒的暴走毫不在意，只是笑呵呵地朝小人偶伸出手：“來，讓外公抱抱，看這模樣，看這眼睛看這頭髮看這翅膀，看這二五八萬的表情。真跟我家丫頭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就是尺寸小了點……這孩子剛才飛下來的時候差點撞牆，還沒上飛行培訓班吧？”

    說到這兒小人偶終於想起來眼前的大叔是何許人了，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刺溜一聲掛到我背上，只有個小腦袋探出來：“想起來了，是那個神經兮兮的大叔！”

    我冷靜地後退兩步，對庫瓦因乾笑著：“閨女長期嫁不出去終於抑鬱到產生幻覺了這是。”

    此言一出頓時刺激到兩個人，一個是閨女長期嫁不出去的庫瓦因。他立馬就蹲一邊畫圈去了。另一個是自己長期嫁不出去的冰蒂斯，她沖我呲著牙微微一笑。挑釁地伸出手指勾了勾：“妾身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我才不上當呢，扭頭就走，身後傳來冰蒂斯氣急敗壞的聲音……不過這時候一旦停下腳步可就真完蛋了，以冰蒂斯的節操，她敢拉著她爸一起上來揍我……

    這時候早飯已經準備妥當了，姐姐出來招呼大家吃飯，今天家裡來了兩個意料之外的客人，但飯菜並不用擔心——畢竟自從珊朵拉來到這個家，我們每天都是按照機關食堂的量來準備每一頓飯的。父神樂呵呵地抱著辛蒂婭落座，一臉今天打算吃死在這裡的決絕表情，我突然想起件事：“對了，剛才辛蒂婭說，她媽已經在家裡準備了一桌飯菜，等你們爺倆回去吃呢……”

    “嗯，”父神沉重地點點頭，“索拉讓我接完閨女就趕緊回去，不過吧，反正你們這兒飯也做好了是吧。來來，辛蒂婭，趕緊吃，吃撐為止！”

    我：“……”敢問您真的是父神嗎？

    “你們真在這兒吃撐了，回去還吃得下麼？”冰蒂斯口無遮攔，跟父神也敢調侃，當然後者也不在意，一邊劃拉盤子裡的東西一邊答應著：“目的就是回去能少吃點，而且希靈皇帝盛情邀請，我領著閨女留下吃頓飯也不是什麼說不過去的事是吧，索拉會理解的。”

    一桌子人目瞪口呆，然後紛紛恍然地表示哦了，父神這時候還給我扔過來一個戚戚然的眼神，小聲嘀咕道：“我這是過把癮就死……”

    “……”自己這時候是真的有心動用珊朵拉的廚藝了，我敢肯定只要一次，今後來自己家蹭飯的人就能減少起碼三分之二。

    父神就是來接自己女兒回家的，因此吃完飯就起身告辭，庫瓦因大叔在吃飯的時候基本上一直忙於一件事：嘗試給小人偶套近乎餵飯，我估計他多少從後者身上看到了當年冰蒂斯還算聽話時候的影子，所以才這麼熱情。小人偶全程格擋加閃避，一頓飯吃的苦不堪言，等這個“變態大叔”終於準備離開的時候她明顯松了一口氣。

    “孩子，我跟你說啊，不是老爸心急，你是真老大不小了……”在父神張開傳送門的時候，庫瓦因大叔最後一次把冰蒂斯拽了過去，悄悄話說的全客廳的人都能聽見，“你這麼瘋下去不是辦法……”

    冰蒂斯已經抓狂半天了，這時候聞言二話不說抬手指著這邊：“行了行了，我跟這個二貨商量過，真沒人要我了，他要！滿意了吧？”

    我一愣：“咱什麼時候商……”

    話沒說完，冰蒂斯一個惡狠狠的眼神就瞪了過來，眼下之意是：敢廢話老娘過去抽你——於是我立刻噤聲。庫瓦因大叔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似乎感覺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於是哈哈一樂扭頭走人。

    ……這壓力巨大的一個早晨就算是過去了。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座標到手

  時間總是過得太快，不知不覺間辛蒂婭已經回家三四天了——當然換句話說，就是那兩個梅洛瓦戰俘已經被關進第四區三四天了。

    根據以往的囚犯精神狀態記錄，三天，是一個精神最堅韌的智慧生物在第四區所能堅持的極限時間，但是那兩名梅洛瓦戰俘據說接受過全方面的改造，改造程度甚至部分影響到了靈魂層面，所以他們可能堅持的時間更長一些？不過我想也不會長的太多。第四區的一切都是莉莉娜精心設計的結果，每一個被送到第四區的罪犯所接受的都是專門針對智慧生物精神弱點的“刑罰”，面對這種極端環境，我想單純的洗腦和精神強化訓練應該起不了太大作用。

    至於那架被捕獲的梅洛瓦戰機，現在還放在第二研究室裡，對它的核心讀取工作進展緩慢，梅洛瓦人的資料加密技術直接繼承自舊帝國，這就是個巨大的麻煩，我們的所有掃描設備都遇上了針對性的防禦手段。目前看來，似乎要開啟那台導航電腦最快的手段還是從兩個戰俘身上找突破點。於是我再次來到了第四區——儘管這地方的氣氛讓自己感覺實在不舒服。

    莉莉娜現在每天有一半的時間都在第四區呆著，她親自觀察那兩個戰俘的精神狀態，判斷什麼時候給他們什麼程度的刺激，這個精神不正常的傢伙對這項工作樂此不疲，就連在家吃飯的時候都會突然露出可疑的陰測測的笑聲——我得慶倖，幸好這傢伙處於自己的控制下，否則把她扔哪都是一場人道主義災難。

    “如果不是老大，我遲早會和他們一樣。”在第四區的監控室，也就是那間詭異的辦公室中，莉莉娜對我說道，我們正在等獄卒將兩個囚犯從監獄區帶出來，而我正好剛剛提到了這丫頭的心理問題。她對我的話毫不避諱，而是直接指著監控畫面中顯示的牢房，“我會變成一個比他們更混蛋的傢伙，然後被關在一樣的牢房裡，每天死一百遍。”

    看樣子這丫頭多少還有點自知之明。不管什麼時候聽到她這樣的話，我總是感覺心裡有點不舒服，於是伸手在莉莉娜腦袋上敲了一記，後者抬頭對這邊露出傻笑：“不過老大放心吧。我可是半神，自製力強著呢，老大禁止的事情，我一件也不會做。”

    正在這時，從旁邊傳來了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皇帝陛下，典獄長大人。囚犯帶來了。”

    我循聲扭頭，看到了那兩個穿戴著小丑面具和國王王后戲服的骷髏囚犯，前兩天和莉莉娜瞭解之後，我知道這兩個曾下令活烹數萬平民的暴君是第四區表現最好的輕刑犯，所以被莉莉娜選作獄卒，他們要在這裡一直服務，直到支付清自己曾經犯下的大罪才能解脫，第四區就如同宗教傳說中的地獄，這裡的一切都奉行著地獄裡的規矩。類似這樣同時具備囚犯和獄卒身份，要在地獄裡贖罪數百年之久的活死人，在這裡是很常見的。

    那兩名梅洛瓦囚犯就在兩個骷髏獄卒身後，身上套著閃爍藍光的脈衝鎖鏈，面色慘白，有氣無力，臉上卻很乾淨，連一道劃痕都沒有——這不能說明他們沒有受傷，只能說明這兩個傢伙在被帶來之前剛剛復活了一次。而且沒來得及被其他囚犯撕成肉末。他們原本的制服已經在幾天前兩人被拋入酸池的時候被毀掉了。現在兩人身上穿的是第四區的囚服，莉莉娜給每一種囚犯設計了不同的服裝。特刑犯的囚服是毛茸茸的熊寶寶套裝，甚至包括一頂灰色的毛皮帽子，這身卡通一樣的裝扮套在兩個活死人一般的囚犯身上，除了詭異，還是詭異。

    “你們在旁邊呆著，先別走，”莉莉娜對兩個獄卒擺擺手，讓這倆骷髏去牆角等著，她則將視線落在兩個梅洛瓦戰俘身上，“怎麼樣，住的還習慣吧？”

    兩個戰俘眼神呆滯，似乎已經聽不懂人話，對外來的聲音只是做出了很小幅度的點頭反應，莉莉娜見狀只是咯咯一笑：“別裝了，你們身上可是有賜福的，不會發瘋，不會昏迷，不會失去五感，甚至不會感覺困倦。你們這癡呆模樣是騙誰呢？”

    將生命賜福用成這種效果，估計也只有莉莉娜能辦的出來——但我也發現了一點，她在第四區的時候，說話從來不會以女神的名義，這大概是她僅有的自我規矩之一吧。

    “你這個……瘋子……”穿著熊寶寶套裝的一名囚犯惡狠狠地看著莉莉娜，他的聲音微弱，儘管語氣兇狠，卻沒有絲毫威脅力，幾天的折磨下來，他頭腦中的屏障已經搖搖欲墜。

    “怎麼樣，把導航電腦的開啟方式說出來唄，”莉莉娜好整以暇地坐在兩個囚犯對面，“這樣你們就不用受苦了。第四區裡從來沒有過可以活著離開的囚犯，但說不定你們兩個可以成為例外哦——只要你們願意開口的話。”

    兩名囚犯回以沉默，我能看出，這兩個人的精神其實已經崩潰，但某種長期洗腦產生的反射效應讓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下意識地保持閉嘴，莉莉娜眯著眼睛，似乎在計算現在最佳的刑罰是什麼，然後她笑了：“說起來，你們好幾天沒吃飯了吧？”

    兩個囚犯困惑地對視一眼，不知道這句話什麼意思：對第四區的環境而言，“饑餓”根本不算任何懲罰手段，這只是一種常態而已，然而莉莉娜之前卻特意吩咐不准讓他們吃飯……連每天十二點的囚犯廝殺都沒能讓兩人開口，這樣的“饑餓”刑罰又能起什麼作用呢？在這兩個囚犯眼中，面前的瘋狂典獄官的一切命令基本上都是難以捉摸的，所以他們選擇繼續沉默。

    “現在你們可以吃飯哦，”莉莉娜笑眯眯地看著兩個囚犯，“獄卒，把他們的手剁下來。”

    “你要幹什麼？！”一名囚犯終於忍不住叫出來，在第四區的幾天所經歷的一切，一定讓他想到了什麼——相當讓人不寒而慄的事情。

    “給你們開飯，”莉莉娜攤開手，“第四區資源緊張。伙食問題需要你們自己解決嘍。吶，你們現在要不要猜一下，待會吃到自己嘴裡的，是你們自己的肉，還是……”說著，她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交替掃過：“還是另一個人的肉呢？誒呀，我都被感動了，這就是戰友情深嗎。監牢之中互相以肉相食，最後兩人都得以延命，嘖嘖……獄卒，還愣著幹什麼！國王，去準備鍋灶，王后。拿出你的切肉刀來！囚犯也要吃東西！”

    我感覺一陣反胃，覺得是時候把莉莉娜拖下來了，但在自己採取行動之前，梅洛瓦戰俘終於精神徹底崩盤，其中一人身子軟了下來：“好吧……我說……”

    莉莉娜擺擺手，讓兩個骷髏退下，在精神連接中說道：“嚇唬他們的，有時候，心理上的衝擊比**痛苦管用多了。”

    我點點頭。努力回憶在戰場上血肉橫飛的畫面——在第四區呆的時間長了，需要點輕口味的東西調劑一下。

    嗯……調劑一下。

    兩名梅洛瓦戰俘被押解出第四區，在看到外面天空的一瞬間，這兩個接受過洗腦的敵兵竟然喜極而泣，即便身上的鎖鏈迸發出劇烈的脈衝，他們仍然顫抖著跪了下來，親吻大地，莉莉娜在旁邊冷眼旁觀，也沒進行催促和責罰：因為刑罰已經結束。她不會對離開第四區的人進行任何制裁。雖然看上去是個相當不靠譜而且喜怒無常的傢伙。但莉莉娜在“公正”方面的偏執也是令人驚訝的，她自遵守著第四區的一套律法——儘管這套律法委實殘酷可怕了點。

    “所以呢——不做死就不會死。”莉莉娜等兩個戰俘起身之後，慢悠悠地說道，“珍惜你們的生命吧，真的犯下大錯之後，可就不會有挽回的機會了，地獄是存在的，而且時常敞開，每個人都在等待審判的名單上……不好意思職業病犯了。老大你帶他們去司令部吧。”

    “你不跟著過去？”萬年湊熱鬧的莉莉娜竟然主動告辭，讓我有點奇怪。

    “我要去神殿，福澤蒼生。”莉莉娜微笑著說道。

    我：“……你剛從第四區出來，這個精神狀態沒問題？”

    莉莉娜沉默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來：“老大，你知道從各自的工作範圍來判斷的話，生命女神同時也是死神麼？”

    我：“？”

    “放心啦，我本來就是瘋子，所以不會更瘋，”莉莉娜換上了那種沒心沒肺的笑，扭頭向生命女神殿的方向走去，她的語氣也瞬間變成了那種低沉柔和，宣教佈道時候的慈悲腔調，“對有罪者處以地獄，對功德者賜予天國，此間平衡，就是賞善罰惡，處置完了罪人，我該去福澤天下了……”

    我：“……”

    幾分鐘後，兩名梅洛瓦囚犯被傳送到了司令部，珊朵拉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於是，這兩人終於決定合作了？”珊朵拉看著兩個戰俘臉上的表情，她在聽完第四區發生的事情之後，臉上露出的是早有所料的神色，“嗯，比預想的還快，那麼，你們知道該怎麼做吧？”

    她的視線落在梅洛瓦戰俘身上，後者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一開始那種強硬和天不怕地不怕的態度，聽到珊朵拉的話，兩個戰俘只是機械地點了點頭：“我們會啟動導航電腦，它需要靈魂識別，這是……從帝國學來的技術。”

    回答的非常老實，看不出絲毫抗拒，看樣子，他們的洗腦屏障被摧毀的一點不剩，僅有的意志恐怕都消磨殆盡，我估計哪怕現在隨便來個無關的路人甲，開口讓他們去自殺，他們也會去的。

    珊朵拉皺著眉，她相信第四區的力量，但她不太相信梅洛瓦人的可靠度：“如果你們在啟動導航電腦的過程中耍花招，摧毀座標資料……”

    “我去把淺淺叫過來，”我招招手，“時間回溯唄，多簡單的事。”

    珊朵拉一拍腦袋：“哦，我忘了。”

    兩個梅洛瓦戰俘面面相覷，當他們聽到還有時間回溯這種bug玩意兒的時候顯然愣了一下：不管這兩人之前有沒有耍小花招的心思，現在肯定是被打消地一點不剩了。

    淺淺一聽說這裡有熱鬧可湊，差不多瞬間就直奔司令部來了。然後好奇地打量著兩個梅洛瓦人，研究半分鐘後作出評價：“切，竟然也是倆眼睛一個鼻子，我之前腦補了好幾天呢。”

    ……我基本上不敢想像她到底把梅洛瓦人腦補成什麼樣了，這丫頭至今腦海裡還保留著一個小綠人的美好形象來著。

    在淺淺明白自己的任務之後，兩名梅洛瓦戰俘被帶到了他們的戰機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倆戰俘在看到戰機的一瞬間仿佛整個人都蒼老了好幾倍。嗯仔細想想這也正常，他們就是開著這玩意兒被抓過來的，如今睹物思情，一種曾經滄海難為水的心情肯定得有。不過現在可沒時間給他們緬懷，珊朵拉在旁邊輕輕冷哼一聲，兩個戰俘如同過電一樣渾身激靈一下。便爬了進去。

    淺淺在這一瞬間為戰機所處的時空定下了還原點，稍後不管發生什麼，她都能保證戰機回復正常狀態：雖然我不認為兩個梅洛瓦戰俘還有耍花招的心思，但這些防範措施怎麼看都是有必要的。另外順帶一提，平常淺淺看電視的時候最喜歡這個還原技能，她把現場直播都當錄影看的……

    現場的軍工專家們將資料偵測設備連接在梅洛瓦戰機上，很快，那架扁扁的橢圓形飛行器內傳出一陣輕微的嗡鳴聲，它的核心正在重新啟動。片刻之後，附近的掃描終端上開始連續不斷地刷新出大量資料。一名高級助理技師將這些資料進行了轉譯，對我們點點頭：“是座標資料庫，非常詳備，導航電腦的鎖定狀態也被解除了。”

    “把整個資料庫都拷貝下來，”珊朵拉點點頭，輕輕呼了一口氣，“另外，第三軍團待命。準備遠征。”

    很快。我們手中便獲得了梅洛瓦人的詳細疆域圖，目測這份疆域圖至少包含了梅洛瓦人百分之八十的世界——它當然不可能是百分之百詳盡的。一個帝國總有一些地方是普通的士兵無權知曉的，不過這對我們也沒什麼影響，專家們很快就會根據這份疆域圖大致計算出梅洛瓦每一個世界所佔據的資料頻段，然後推算他們整個帝國最大的範圍能有多大，我們可以封鎖整個對應的虛空白區。

    兩名梅洛瓦戰俘從戰機中出來的時候顯得眼神呆滯，如同行屍走肉，他們被第四區摧毀了意志，現在又被自己親手摧毀了心理根基。當對敵人敞開家園資料庫的一刻，長期通過洗腦改造在他們心中建立起來的所有支柱轟然倒塌。我可以想像這種洗腦戰士的使命：除了效忠之外，他們沒有任何價值。所以現在他們真的就成行屍走肉了。

    “這兩個戰俘怎麼處理？”我看了珊朵拉一眼。按照規定，這種戰俘，而且還是被下了滅絕令的戰俘，肯定是要執行死刑的，不過我總覺得眼前這倆……死不死也沒什麼區別的樣子。第四區走一圈，得頂多少次死刑吶？

    “理應處決，不過暫且留著，”珊朵拉好像已經有所打算，“他們還能榨出點剩餘價值。帶他們一起出征，好好養著，我要送給梅洛瓦人一份大禮。”

    我看了珊朵拉一眼，不知道她又在打什麼主意，不過自己也沒多問，反正以女王陛下的穩重，她是出不了岔子的。

    兩名戰俘被暫時送到常規監獄，準備一起被帶上遠征艦隊。第三軍團則在之前幾天就已經做好調度，現在處於隨時可以出征的狀態，他們只需要更新一下導航系統就行。司令部將剛剛搞到的梅洛瓦座標庫進行重新編碼，設置為帝國通用可識別的格式，輸入到遠征軍的資料庫中——這幾乎用不了多少時間，因為我們發現梅洛瓦人所用的導航系統跟帝國現行的導航系統大同小異，只需要一點細節上的調整就能相容，這大概是因為他們曾經師從帝國吧……

    他們手頭的一切，都是從舊帝國繼承來的，雖然這會在遠征中給我們帶來不少麻煩，但有時候，這也能給帝**帶來很多便利。

    我回家之後先是宣佈了梅洛瓦世界已經暴露的消息，然後宣佈遠征軍即將出發：“於是……大概一兩天內艦隊就能啟程。這次誰跟著去？”

    我抬頭環視客廳：“首先我和珊朵拉是必然要出馬的，按珊朵拉的意思，梅洛瓦畢竟是舊帝國最古附庸，讓兩個皇帝給他們‘送行’也恰當合份。”

    “我去我去！”淺淺毫不出人意外地蹦了過來，她跟著我一起從影子城回來的，路上就已經嚷嚷好多遍了，我當然點頭同意。然後倆一米二肯定也跟著，姐姐大人不知道有沒有……

    “我留守，”姐姐不等我開口就主動說道，“你們出發之後帝國要轉入防禦，得小心墮落使徒的小動作。塔維爾已經找到把我的力量連接到離世庭園上的方法了，我正好試著在整個邊境佈設反震網是什麼效果……”

    我默默點頭，心說塔維爾那傢伙終於再次要刷新帝**備下限了麼……

    “我也跟著去，不過在此之前……我提個建議行不？”

    林雪正躺在沙發上抱著小烏鴉看動物世界，這時候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啟程

   我們這邊正在商談遠征梅洛瓦世界的事情，就跟每次出征前司令部要調兵遣將一樣，我們這一家子在出發前也是需要研究誰跟著出征，誰留守基地的。姐姐已經決定留下來了，一幫小的除了潘朵拉姐妹（這倆應該不能算小的吧？嘛，細節問題就不要在意了）之外也要好好在家呆著。不過等輪到林大小姐的時候，她好像有話要說。

    “想不想聽聽我的建議？”林雪抱著小烏鴉躺在沙發上看動物世界，一邊偏著腦袋對我招了招手，“來幫個忙，這丫頭壓著我麻筋了，起不來……”..

    “嘎？”小烏鴉困擾地叫了一聲，在大小姐懷裡拱拱身子，頓時林雪嗷一嗓子就叫出來了。

    “看個電視你也這麼多狀況，”我順手把小烏鴉抄起來放在沙發扶手上，後者就跟鳥一樣蹲著，開始用腳丫子撓癢癢，“有什麼話快說，你是先知，誰敢不聽。”

    “首先，艦隊不要露面，”林雪呼一下子做起來，雙手比劃著，“把他們的疆域圍起來，在世界屏障上下跟蹤器，這是確保在不暴露的前提下鎖定每一個梅洛瓦世界，以防止將來出現漏網之魚。然後……咱們去他們的地界上轉兩天，買點紀念品啥的。”

    我：“……你讓淺淺感染了？”

    “感染你妹，”大小姐一爪子撓在我臉上，“你就不好奇梅洛瓦人的世界是什麼樣？座標圖剛傳到公共資料庫的時候我就看見了，梅洛瓦竟然統治了十幾個宇宙啊好吧十幾個宇宙和帝國規模比起來是小了點，和宏世界更沒法比，但你想想，這十幾個宇宙裡面可能沒藏著點秘密麼？梅洛瓦人當年是怎麼第一時間確定全帝國都已經完蛋的？他們的膽子是哪來的？他們的依仗又是什麼？你就都不好奇？更重要的……你信不信梅洛瓦人手裡捏著一個墮落使徒都無法意識到的問題……”..

    我一愣：“你是不是看見什麼了？”

    “反正你們過去就知道了，梅洛瓦人在幹的事。比咱們預料的還有趣。而且他們發現的東西。恐怕連墮落使徒都沒意識到，”大小姐擺擺手，重新躺回沙發上，“雖然會花費點時間。但在不驚動對方的前提下去他們的世界實地考察一下是有必要的。如果直接大軍壓境把梅洛瓦軍隊轟平的話……有一些秘密會被毀掉。”

    我扭頭看向珊朵拉，後者露出微微沉思的表情，隨後輕輕點頭：“我一開始的想法只是按舊帝國的手段，直接過去推平梅洛瓦人佔據的星球。然後接收他們的宇宙而已，不過既然林雪這麼說了……那就按先知的意思辦吧。我倒是想看看，那些傢伙能發現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最後人員就這麼定下來了其實每次的人員也都差不多，遇上這種xìng質特殊而且要打仗的事件，珊朵拉必然會出馬，淺淺是百分之百會跟上來，林雪出不出動取決於她跟自己爹媽編的理由好不好用，姐姐大人則一般不喜歡動，經常在家留守，倆一米二是逢仗必打的xìng格。莉莉娜……莉莉娜我一般不敢讓她脫離自己的視線，這丫頭太能禍禍了。所以有機會一定帶在身邊。，其他人等一概在家守著。以上就是每次的人員分佈了，持此之外頂多會出現某個神出鬼沒的小傢伙晃悠著出現在前線的意外情況……說到這我突然想起來了，扭頭看向小泡泡，果不其然，這小傢伙正翻著眼睛在那想事情，她這是要隨父出征的節奏！

    小泡泡看上去沒什麼心思，腦袋簡單的真跟小孩子一樣，但真要就此以為她是個傻孩子那就錯了。其實很多時候，小泡泡心裡什麼事都明白，她也有自己的點子，只是說不出來，而且平常表現的很幼稚而已。一次次的事實說明，小泡泡晃悠著出現在前線上的情況都是她提前有預謀的。於是我趕緊對姐姐大人眼神示意，姐姐了然地點點頭：“放心，家裡這幫孩子一個也跑不出去。”

    頓時全家每個身高在一米一九以下的小傢伙都渾身一個寒顫。

    “喂，笨蛋，這次你是真要去打仗了吧？”我感覺肩膀上一沉，小燈就坐了上來，她沒什麼jīng神地拽了拽我的頭髮，頗有點不高興地說道，“出去幾天？”

    “這……我儘快回來，”我還真沒法給她什麼保證，當爹的到這一步大概也算失敗到家了吧，“回來的時候給你帶禮物行不？”

    “隨便，反正你帶來那些破爛玩意兒已經堆了半屋子了，最後還不都是你自己每天鼓搗的最起勁，”小人偶一撇嘴，翻身飛了下去，“有給自己女兒帶刮胡刀當禮物的麼，雖然煉金術造的刮胡刀確實挺有趣的……”

    “啥？”後半句話我沒聽清。

    “沒事，”小傢伙沿著茶几啪嗒啪嗒地跑開，半路一抬頭，瞬間沖向正偷偷開冰箱門的莉莉娜，“混蛋！果然又是你！你都要出征了還要禍害我的nǎi瓶嗎？！”

    姐姐湊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放心吧，孩子們都是很懂事的。”

    我剛想跟著點頭，就聽到旁邊傳來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爸，我能跟著去不？”

    我表情木然地指了指已經整個人都掛在自己胳膊上的曉雪：“姐，不包括這個吧？”

    “爸，我能跟著去不！”曉雪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現在又開始搗蛋了。只是不依不饒地掛在我胳膊上晃蕩著，“你看，我打小就熟讀兵法jīng練武藝，在司令部裡讀的小升初，帶我出去唄？”

    “不行，”我一把把這丫頭扔沙發上了，“每次至少得有一個先知看家，上次去跟父神碰頭是你跟著出去的，這次換你媽了，你就留下看家吧。”

    曉雪張張嘴，沒話說了。

    我的視線最後落在神族條子五人組身上，這五個傢伙正在打牌。現在這是他們等開飯的時候說實話這幫貨在家裡就倆狀態。吃飯。以及等吃飯，莫妮娜還算好點，起碼她有時候也跟著幫忙做飯，剩下幾個要不就啥都不幹。要不就不如不幹，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戰勝自己良心上對自己的譴責的。冰蒂斯注意到我的視線，遠遠地擺擺手：“放心吧，這次我們幾個是絕對不會湊熱鬧的。”

    “你吃錯東西了？”我大吃一驚。以為這個但凡有點風吹草動拎磚就上的女流氓這次是轉xìng了，卻沒想到對方一本正經地看了過來：“平叛是你們的內政，梅洛瓦人和墮落使徒的情況還不一樣，後者勉強可以算是分裂戰爭，我們作為其中一個派系的支持者，參與進去也能說通，但你們現在要處決自己手下的老家僕，你覺得我們哪一點能出手？”

    我一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不過這彎彎繞繞的著實讓人頭疼。所以說我最不喜歡跟搞政治的人攙和了……

    或許人真的是一種適應力很強的生物……嗯，讓我們先假設自己這一家子都是人反正我覺得自己適應力就挺強的。四年半前自己遇見二十人以上的群架都感覺不知所措。現在我卻已經能把率軍打仗當成打卡簽到一樣的事兒看待了，感覺特沒有心理壓力。出發前姐姐跟往常一樣親自下廚，給我做了頓好的，還特意弄了土豆燒牛肉來給自己的弟弟鼓勁當然這頓飯最後還是被那幫小的一窩蜂給哄搶了。說起這道菜，它還是家裡的傳統來著，每次我要幹點啥有人生價值的事的時候，姐姐都會這麼忙活一下。只不過以前的土豆燒牛肉是為了讓我期末考個一百分（當然從五年級開始這事就再沒實現過），現在的土豆燒牛肉換成了讓我領著幾萬艘戰艦去跟人死磕……

    當時吃飯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場可能要波及十幾個宇宙的平叛戰役，以一碗土豆燒牛肉為開端，這事兒是不是奇怪了點，感覺就好像即將拯救世界的主人公正待出發，國王在送行儀式上從褲兜裡掏出倆雞蛋來塞進英雄手裡：“勇士，吃了這倆雞蛋，你就去魔王城吧……”

    咳咳，這事不能想下去了。

    第三軍團和每次必須隨君出征的皇家艦隊進行了兩天時間的準備，用來將新的座標資料庫編入導航系統，順便確認將來的大致行動方案，第三天，我們便踏上了前往虛空白區的征程。這次我們只帶上了皇家艦隊的jīng銳部分，而且沒有帶任何僕從軍。一方面，是必須留下足夠的軍力來守衛帝國本土，防止墮落使徒突然襲擊畢竟虛空白區地處遠疆，假如本土受襲，恐怕即使我們立即回援也會來不及；另一方面，則是這事兒我總不想讓新帝國的僕從軍參與進來，畢竟從某種角度講，梅洛瓦人算是所有希靈眷族的開山老祖，到時候在前線敵將振臂一呼：“兄弟們吶，跟著這幫暴君混遲早要跟我們一樣重蹈覆轍啊！王侯將相甯有種乎？黃天將死蒼天當立！”

    你說到那時候這他娘的咋整……雖然即使他們這麼呼喊兩句應該也沒什麼效果，而且新帝國僕從軍和舊帝國僕從軍的忠誠問題也完全不一樣，但總歸到時候我覺得自己會很尷尬……

    當然，最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我和珊朵拉都認為梅洛瓦人的實力應該不會太強，或許他們初步具備和帝國正面對抗的硬實力，但種族xìng質受限於普通物種，又沒有把舊帝國技術完全搞明白的他們，存在諸多軟肋，這場戰爭，或許會很快結束吧。

    這裡是帝國上將號的戰術統和中心。作為一座兩三百公里長，比巨型城市還要龐大許多的大型星艦，帝國上將號基本上也可以看做是一座完備的太空城，戰術統和中心就位於這座太空城的zhōng yāng位置，建築在一片金屬覆蓋的高地上，與指令大廳（即習慣上被叫做‘艦橋’的地方）僅有數百米之遙。這座十二層高的六棱柱形建築是帝國上將號的城市功能調度所，也是整個艦隊的參謀部對以戰為生的希靈使徒而言，城市管理和艦隊管理完全可以算作一個部門，起碼在他們軍隊內部是這樣。

    我和珊朵拉等人正位於戰術統和中心的頂層軍官區，分析著從那架梅洛瓦戰機的機載電腦和兩個戰俘口中得到的情報。

    “根據出發前戰俘又透露出來的資訊，梅洛瓦人直接照搬了當初帝國的統治模式。”

    珊朵拉一邊說著。一邊在房間zhōng yāng的全息投影上放出了星圖。這是梅洛瓦人的疆域分佈以及那十幾個宇宙的基礎參數。當然。除了珊朵拉自己之外，現場的大概也就只有倆一米二能看懂這玩意兒了。潘朵拉倒是還能正襟危坐，維斯卡卻坐在座位上一刻也不老實，身子扭來扭去。眼睛東張西望，就好像下課前三分鐘的小學生一樣不安分。

    “維斯卡，忙什麼呢。”我輕輕敲了維斯卡腦袋一下，後者抬起頭：“哥哥哥哥。什麼時候打仗？我對眼前這些沒興趣……”

    “安靜，戰略部署很重要，”潘朵拉電光石火地給維斯卡腦袋上敲了一手刀，聲音一板一眼地，“雖然聽不懂但只要聽完了就可以去打仗了。”

    我：“……你也強不了哪去。”

    “你們三個能聽我說完麼？”珊朵拉終於忍不住了，一個頗具壓力的女王之白眼翻過來，對我跟倆矮冬瓜一起給釋放了個大沉默術，“好，繼續……我說到哪了！”

    “梅洛瓦人照搬了帝國統治模式什麼的……”

    “哦，哦。”珊朵拉點點頭，“是這個。其實這也是挺好理解的。你看。梅洛瓦人畢竟不具備希靈使徒的擴張能力，而且他們也沒有jīng神連接可用，所以他們對僕從和附庸的依賴度甚至比帝國更高。根據手頭這些情報，梅洛瓦世界中有大量的‘下等種族’……根據那兩個戰俘交待，這些下等種族被叫做‘奴隸兵’。他們佔據了梅洛瓦世界百分之七八十的人口。”

    “這是個突破點？”我想了想，梅洛瓦世界中存在其他種族這個當然是我們早就想到的，畢竟宇宙何其廣大，而梅洛瓦統治著十幾個宇宙，他們境內必然存在其他智慧物種，只是我沒想到梅洛瓦人會模仿當年的帝國，也搞了個附庸種族制度。根據舊帝國的作法，這些附庸種族想必也會被梅洛瓦人當做炮灰驅使，那麼利用得當……

    “讓這些奴隸種族反戈相擊，咱們能省很多麻煩，而且如果這些奴隸種族有足夠潛力的話……”林大先知笑的很燦爛，“梅洛瓦人經營七萬年的僕從軍就歸帝國了，嗯，還有他們的十幾個世界也歸帝國了……誒，木頭，我怎麼感覺這麼奇怪呢，搶錢搶人搶地盤的節奏啊？”

    我：“……咱們這是正義的事業你能別說這麼齷齪不？”

    大小姐撇撇嘴：“看你大義淩然的樣。”

    珊朵拉笑了笑：“其實阿俊說的也沒錯，這是‘正義’的事業，舊帝國在附庸種族方面已經錯的夠徹底了，梅洛瓦人卻繼承了這個錯誤……新帝國既然重新定位了僕從軍的地位，那也有義務糾正這裡這些從舊帝國流傳下來的桎梏。我覺得梅洛瓦人手下的僕從軍對他們的主子應該沒多少忠誠度，策反起來大概只需要一個契機……但具體情況還是要到他們的世界看看再說。”

    “所以我就建議嘛，先去梅洛瓦世界看看嘍，”林大小姐一臉老娘已然立功的表情，“你要是二話不說跑過去狂轟濫炸，指不定那些奴隸種族就被你打的死心塌地了。”

    珊朵拉默默地看了林雪一眼：“所以其實這些東西都是你早就看到的了？”

    “撒，差不多吧，我確實看到梅洛瓦世界有奴隸種族存在，但沒想到規模會這麼大。原本還想著這頂多也就是個輔助力呢。”

    “另外還看到啥了？”我趕緊湊過去問道，大小姐斜個白眼過來：“那我可就真說了啊？”

    “……算了，你憋著吧。只要到時候告訴大家怎麼做就行了。”

    瞭解了梅洛瓦世界的僕從軍狀態後，我們開始商討下一步行動。那就是當艦隊在他們的世界屏障外隱匿駐紮之後，我們先去哪個世界？

    梅洛瓦首府宇宙的首府星是個不錯的選擇，一開始我們的目標就是那裡，但在知道那些山寨僕從軍的存在之後我就要重新考量這個問題了。首府星是梅洛瓦世界中的“最上等世界”，只有上等人才能居住，在那裡應該接觸不到多少奴隸種族，也沒機會瞭解這個神秘的社會最廣大的方面。而且首府星一定堆積了舊帝國所有的原版高jīng尖設備，在那裡行動恐怕會遇上麻煩，雖然不一定能對我們這些人造成太大危險，但行蹤暴露就會造成戰爭提前爆發，損失會比預期的大很多，依珊朵拉的意思，對付這些叛軍本就不想讓帝國艦隊損失太大，所以這樣的可能xìng還是盡可能避免的好。

    “現在手頭的情報還是太少，只能確定他們大部分星球的座標，但導航電腦裡可不會有這些星球的風土人情，”珊朵拉隨手關掉了星圖，因為她發現現場的幾個傢伙壓根不看那玩意兒，“那就讓林雪隨機挑選一些她看著順眼的星球，先派帝國特工潛伏下來，收集情報，咱們也隨機挑一個好了，就當開戰之前活動活動筋骨。”

    眾人沒有反對意見，於是轟然稱喏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梅洛瓦世界

    虛空白區距離帝國邊境都有一段相當漫長的“距離”，這片被稱作遠疆的地帶其實是帝國有能力派艦隊抵達，但目前沒有餘力關照的虛空疆域的統稱，其廣闊程度可見一斑。再加上大型艦隊的速度受限於其龐大的規模，因此即使是以帝國的虛空航行技術，在不斷高速跳躍的情況下，我們也用了足足兩天才抵達目的地。

    好消息是，梅洛瓦人似乎至今沒有產生絲毫jǐng覺，前些rì子出現在他們邊境的落單移民船和當時失蹤的士兵都沒能引起對方的懷疑，這不得不說是天要亡丫的擋也擋不住在艦隊抵達的當天，我們便開始對梅洛瓦全境進行封鎖。 ..

    這是一項需要小心謹慎的工作，因為對方手裡有帝國科技，再加上跟著帝國混了無數年，他們肯定學到不少東西，因此珊朵拉判斷梅洛瓦人的虛空航行和觀測技術肯定非常高，我們帶來的龐大艦隊如果活動過於頻繁，所引發的虛空資訊溢出很可能被觀察到。

    根據手頭現有的情報，梅洛瓦人的領土是由十三個宇宙組成的，這是一個跨宇宙的高級文明，而且掌握有虛空支援技術。這些叛國者似乎妄圖建立昔rì帝國那樣的恢弘國度，他們也有自己的僕從軍，並讓這些被他們稱作“奴隸種族”的僕人們支撐起整個帝國所有的工作除了軍隊和文化。梅洛瓦國度所包含的的十三個宇宙中，有六個在我們眼中都沒多大價值，根據那兩個戰俘透露的情報，這些宇宙似乎是單純作為奴隸的產出地和少部分特產資源的產出地而存在的，它們貧窮落後，甚至駐軍都異常貧乏。在這幾個世界中。梅洛瓦人數量極少。而且基本上都是作為最高統治者和監視者存在著，除了他們之外，剩下的就是大量充當勞動力和“物資”的所謂“下等種族”了，我們首先排除了前往這幾個世界的打算。因為這沒什麼意義。參謀團估計，對這些世界的戰鬥大概只需要一兩個小時就能結束，它們可以被放在最後。 ..

    剩下的七個宇宙則較為發達，可以看做梅洛瓦國度的“內陸”地區。其中較能引起我們注意的是梅洛瓦首府，以及兩個被稱作“淨界”的宇宙，這三個世界似乎是梅洛瓦人的統治中心和工業、軍事中心，珊朵拉首先下令向這三個宇宙派出了大量的帝國特工，隨後，我們在首府宇宙隨機選擇了一個星球，當做自己一行人親自“探查敵情”的第一站。當然，這個隨機選擇也是由林大小姐做出的，所以大概也有著什麼非同一般的意義吧……誰知道呢。

    艦隊在虛空領域繼續執行任務，艦隊最高指揮官則組團來到敵人的星球上搞觀光。這事兒實在讓人忍不住吐槽，反正等傳送光暈散去之後。我就忍不住嘀咕起來了：“說到底你也就是想來帶點紀念品回去吧……”

    我嘀咕的物件當然是林大小姐，從一開始就是這丫頭建議大家下來的，雖然她的理由冠冕堂皇，但絕對掩蓋不了這傢伙就是好奇心不可自已的本質。

    “要廢話你就回去唄。”大小姐早就百毒不侵了，輕飄飄地給我扔了一句，然後興致盎然地眺望起遠方景sè來，“嗯，看樣子和計算的沒多大偏差，咱們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我這時也算有閒工夫環視四周景狀了。眾人選擇的登陸地點是梅洛瓦首府宇宙中的一顆殖民星球，這裡距離梅洛瓦人的首府星系有十六光年的距離，應該可以算作首都中的城中村……話說這什麼比喻……嘛，就這樣理解吧。根據之前用探針掃描到的情報，這顆星球的基本參數和大多數高等度生態星球差距不大。這裡的重力比地球略大一些，大氣卻更加稀薄，大氣成分與地球也有很大不同，雖然基本也能維持地球生命生存，但普通的地球人在這裡生存起來應該會非常不舒服不過這已經相當難得了，畢竟生命環境這種jīng細脆弱的東西在宇宙中是極其罕見的，像地球那樣的碳基支援型生態星球就更加罕見，眼下這顆星球是一顆自然形成的生命行星，實屬難得，也是得益于這裡的天然環境，這顆星球上有豐富的原生生態結構和高度進化的本土生命這都是登陸之前，通過探針掃描到的。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一片較為平緩的小丘陵，但遠處能看到連綿的群山，所以大致是丘陵和山區的接壤地帶。天空明亮，清澈，雲層中透著一種非常非常淡的青綠sè這是這顆星球大氣成分中某些會被陽光分解的化學物質在自然揮發所導致的獨有景觀。我放眼四顧，看到整片地區都被植被覆蓋，四周最多的一種類似野草，但葉片如同毛髮一半細長蓬鬆，而且泛著靛青sè光澤的植物，這些植物的高度不過腳踝，踩上去如同地毯一樣柔軟，珊朵拉隨手拔起一根草，眼睛中藍光一閃：“和地球上完全不一樣的生命形態，而且這裡面有好幾種超重元素。這顆星球的平均輻shè量是地球環境的好幾倍，它和這整個恒星系一定是在數次超新星爆發之後堆積的重元素雲環境中生成的。”

    我可對星球起源什麼的沒興趣，只是忙著觀賞這不一樣的異星風光，雖然看過無數次異星球的奇妙景sè，但這種不斷見證全新的生命奇觀的體驗似乎永遠也不會讓人厭煩。眼前這顆星球雖然和地球環境迥異，但景觀上卻不會給人太大的衝擊感，正適合旅遊度假什麼的……話說我這是不是有點放鬆過頭了？這貌似是敵人的領地來著，而且還是丫首都附近……

    淺淺蹲地上不知道在研究什麼玩意兒，這時候突然從兜裡掏摸起來，然後竟然掏出一個……掏出一個十釐米高的迷你麥迪雯來！她從地上拔了兩根草，掃清上面的泥土便喂給趴在自己手心裡嗷嗷待哺的超小型鴉神，後者捧著草葉子咬了兩口，發出嘎吱嘎吱如同嚼塑膠一般的聲音。然後呸呸呸地全吐了出來。對淺淺抗議地揮起了小拳頭。

    我大驚：“……丫頭為啥你會隨身裝著這麼個小東西！”話說麥迪雯應該被留下看家了是吧。那淺淺兜裡這個小小烏鴉是怎麼回事？！

    “我跟小鳥借來養的，”淺淺笑的一臉缺心少肺的模樣，捧起還在“呸呸呸”的小小烏鴉在臉上蹭了兩下，“叮噹每天和你膩歪在一起。人家看著很羨慕呢……”

    從我口袋裡立刻鑽出一小腦袋來：“所以叮噹最厲害啦！人人都喜歡叮噹哦！”

    我再次大驚：“……你為啥也跟著過來了！你沒聽冰蒂斯說這事兒神族不能插手嗎？！”

    叮噹扒著口袋的邊，以一個高難度姿勢扭頭看著我：“叮噹知道啊，所以叮噹會在阿俊打仗的時候努力睡覺的，絕對不幫忙……”

    “這……這從一開始怎麼就弄成這樣了……”珊朵拉剛才還在忙著檢測這顆星球的環境參數。這時候卻呆然地看著淺淺和我以及某個三寸丁的小不點，“你們還有一點緊迫感嗎？”

    “叮噹認床，換了地方睡不著……”小東西怯生生地看著珊朵拉，嘀嘀咕咕起來。

    我二話不說開始脫外套，於是小東西還有後文：“掛在衣架上也不行，叮噹還認床墊……”

    我：“……”你見過床墊在床背面放著……不對！我TM本身就不是床墊好嗎？！

    看著我一臉抓狂的神sè，珊朵拉和林大小姐同時長歎一口氣，後者滿臉疲憊地擺擺手：“算了，你還是揣著這小東西吧，否則她能鬧你倆禮拜。反正我估計這小不點也是個全程賣萌的貨。”

    “然後咱們朝哪走？”我聳聳肩。把小東西順手放腦袋上頂著，視線落在遠方的群山上。“咱們好像到了一個環境不錯的地方，這裡要麼是梅洛瓦人環保意識高，要麼就是個非工業星球。嗯，珊朵拉幫忙掃描一下附近哪裡有人類聚集區唄。”

    “正東方向，兩公里，有一個小型聚落，”珊朵拉隨手一指，指向群山腳下，“探針已經先一步過去查探情況了，似乎是梅洛瓦附庸種族聚居的地方，沒看到純血的梅洛瓦人。不過……話說這個星球各種奇怪啊，看到好些讓人在意的景象。”

    “什麼？”我好奇地看著珊朵拉。

    “沒，”珊朵拉神秘地笑了笑，“等過去你們就知道了，梅洛瓦人……真是無聊的傢伙。”

    我不明所以地聳聳肩，一馬當先朝著珊朵拉指明的方向走去。兩公里的路程也不算遠，這地方風景不錯，步行過去權當觀光了。淺淺和林雪立刻高興地跟了上來，這倆出門就一門心思是要玩的，她們從來就沒幾次嚴肅的時候。只是看上去潘朵拉和維斯卡這倆矮冬瓜的興致不高：她們心中一直有個美好的期待，那就是領著艦隊到這兒之後立刻跟叛軍天昏地暗一通戰，現在這個美好的夢想似乎得稍微推遲一下話說也不知道這倆矮冬瓜這戰爭狂熱的毛病到底有沒有救，情報收集和前期部署這事兒應該是行軍打仗的常識吧？因為是小型機所以統一出生的時候思考回路沒裝夠麼……

    珊朵拉已經把探針散佈到整個星球，一路上她始終帶著古怪的笑容在分析那些探針傳回來的畫面，問她怎麼回事她也不說這反而打消了我自己也扔幾個探針出去查探查探的心思，怎麼說呢，珊朵拉恐怕是發現有趣的東西了，所以得暫時保持這種神秘感，等到了聚居點應該會有什麼驚喜出現。林雪一路是真跟出來遊山玩水的一樣，拿著自己的資料終端到處拍來拍去，還對著自己，以遠處的群山為背景拍自己的大頭貼，我湊過去看了看，發現她正掛在XL影子城頻道上，剛發上去的照片下面還有一行字：我現在在梅洛瓦腹地哦，敵軍沒有發現我們，這種深入敵後遊山玩水的感覺真刺激~~求粉求關注~~

    我面無表情：“……你的粉絲數已經超過螢幕長度了，還求粉？”

    “玩微博的樂趣，你不懂，”林雪斬釘截鐵地說道。“話說淺淺創立的影子城微博頻道。你找她去。”

    我無語地扭頭。發現淺淺又跑到不遠處的灌木叢去扒葉子了。這丫頭一路上始終就在幹這一件事：跟神農嘗百草一樣到處拔那些看上去就奇奇怪怪的野草野花，只不過神農是自己吃，她是喂給自己懷裡的小小烏鴉。話說這種比叮噹都小號的迷你鴉神本身就是一幫傻乎乎的傢伙，還特沒記xìng。只要是淺淺喂到嘴邊的東西，那小傢伙一概來者不拒抓住就往嘴裡塞，不過基本上每次都是嘎吱嘎吱咬兩口，然後呸呸呸地全吐出來：這個星球上生長的植物明顯不合這小傢伙的胃口。淺淺一直在那樂此不疲。於是她懷裡的小不點也呸呸呸了一路……話說這種死沒記xìng又頑固不化的xìng格真是從她的母體身上繼承下來的，小烏鴉現在還不在床上盤個巢就睡不著覺呢……

    至於跟在眾人最後的莉莉娜，這丫頭一路上嘴巴就沒閑著，她嘀嘀咕咕地和每一個人說話，宣揚她利用宗教來策反梅洛瓦所有僕從的偉大計畫：這傢伙的職業病是又犯了，只要到一個新世界，而且這個新世界的生物聰明到足夠理解她的教義，那莉莉娜就會陷入徹底的傳教狂熱中，有時候我被她煩的受不了，是真想把丫往十字架上一捆。架在柴火上燒兩天啊……太鬧心了。

    就這樣，一路不緊不慢地走著。在天sè稍稍發暗的時候，珊朵拉所說的聚居地終於出現在眾人眼中：原來這個聚居地位於一片稍微凹陷的地帶，離遠了完全看不見。

    站在這片聚居區邊緣的高地上，我們俯視著下面的村落，除了珊朵拉和林雪這倆啥都知道的傢伙之外，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愣。

    包括那個一路上始終嘴巴就沒怎麼清閒的莉莉娜。

    “這是……這就是具備跨宇宙殖民能力的超級文明所統治的星球……”看著下方那用粗糙的木頭和土坯搭建起來的村落，以及村落中各處可見的原始工具，還有穿著打扮仿佛中古世紀跑出來一樣的土著居民，莉莉娜目瞪口呆，“你說這是梅洛瓦人的影視基地我就信了，我就當這裡在拍古裝片好不……”

    淺淺撓撓下巴，她又有想法了：“或許這裡正好是這個星球上的落後山區呢？地球上現在不也有原始人部落麼！”

    “不，整個星球都是這樣，這顆星球百分之九十九有人類聚居的地方，都是這種模樣，”珊朵拉呼了口氣，“這是一顆維持在原始階段的星球，這裡的土著居民最高創造物仍然是木頭和熟鐵製造的車輪和人力推動的磨坊……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腳下的星球是圓的。”

    “可是……這怎麼……”我感覺眼前的情況難以理解。假如這只是一顆位於梅洛瓦宇宙荒涼角落的遺忘星球，那麼一切都還好理解，窮鄉僻壤的遺忘星球大多沒有接受先進文明的洗禮，原生發展的他們剛剛脫離部落階段帝國境內也有大量這樣的星球，並不是說只要帝國統治的宇宙，裡面每一個有人生存的星球就都一定能拳打南斗奧特曼，腳踢北天娜美克的，在我們的資料庫中有大量處於氏族階段、部落階段或者大陸征伐階段的文明生存在帝國區，這都是正常現象。然而眼前這個……

    “在戰機的座標庫裡，這顆星球被明確標注為直轄管制星球，也就是說，梅洛瓦人直接統治這顆星球，並且在這裡建立了長期行星zhèng fǔ，”林大小姐臉上帶著饒有興致的申請，“然而你看，這裡的土著仿佛生活在封建時代前期。梅洛瓦人刻意讓這地方保持這種狀態，你猜他們想幹什麼？”

    “下去看看吧，林雪的建議是對的，梅洛瓦人的行事風格可真……有趣。”珊朵拉淡淡地說道，率先跳下了高地，一個閃現之後直接出現在村莊入口。

    眾人緊隨其後，一群人來到了這個小聚落的村口，我並不擔心自己一行人這樣的突然行為會引發什麼sāo亂：珊朵拉的髮絲間遊走著不很明顯的金sè微光，她已經扭曲了附近所有有神智生物的感知，現在她讓對方看到的，是根據被影響者內心潛意識做出的偽裝，這是一種充分利用對方腦補來達到偽裝的技巧，面對普通種族，幾乎永遠無法被識破。

    兩三名正扛著工具從村口走過的土著居民看到了我們，但對方並未對這麼多人憑空出現感到有絲毫訝異：事實上在他們眼中，我們一行人很可能是自然而然從遠處走過來的，他們自己通過腦補，修正了眼前所有的違和之處。

    一個穿著褐sè粗布外衣，面孔黝黑，看起來四五十歲的男xìng村民和同伴說了句什麼，扛著手中的工具（或許是某種農具？儘管它看上去就是一個帶鐵鉤的木棍）來到我們面前，和善地開口了：“旅行者吧？天sè晚了，來村子裡過夜的？”

    我們還沒說話，對方就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那沒問題，我去跟村長說一聲。”

    村民扭頭走遠了，珊朵拉沖我們聳聳肩：“願意幹什麼幹什麼吧，咱們的行動在對方眼裡永遠是合理的。”

    ……所以我經常說珊朵拉的能力在面對稍微弱一點的敵人的時候，都是完全無法被翻盤的bug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