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這丫頭就是個禍害

    “暴露？”聽到阿奴麗麗的話，我是一愣，在梅洛瓦人這地頭上，阿奴麗麗和阿奴紮不受控制的事實一旦暴露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們必然會被“清除掉”。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必然不能放著不管，所以恐怕不得不提前出手幫他們一把了，這樣可能會稍微影響原有的計畫，但影響應該也不會太大。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是挺好奇他們姐弟是怎麼暴露的：明明這麼多年都隱藏過來了，怎麼現在就突然暴露了呢？

    “是我的疏忽，”阿奴麗麗臉上劃過一絲自責，“我知道聖人在最近幾天會巡視這一地帶，但抱了僥倖心理，我應該一直留在家的，這樣阿奴紮就不會露出馬腳……聖人剛才來村中視察情況，他和阿奴紮說話的時候現我弟弟情況不正常，隨後我回家的時候也被懷疑上，他用神之星上特有的能量場對我進行測試……你們知道，在減少服藥量之後……”

    “原來這樣，”珊朵拉點點頭，“現在你們身份已經暴露，接下來會生什麼？”

    “會被帶往神之國，”阿奴麗麗神色黯然，“大概……永遠回不來了。現在唯一慶倖的是組織的事情沒有暴露，那個‘聖人’認為我們只是普通的抗藥者和異端思想者。我剛剛銷毀了傳送裝置和一切可能留下證據的東西，現在就等著幾天後神之國的引領人員出現。真遺憾，這麼快就要說再見了……原本我還以為自己能作為組織的前輩，帶你們一程呢。”

    阿奴麗麗說這些話的時候強行露出絲笑容，仿佛真的對此不怎麼關心一樣，但她眼底那種黯然和驚惶是不可能逃過在場好幾個鬼精的眼睛的。莉莉娜想了想，抓著阿奴麗麗的手：“你不想跑？那傢伙不是走了麼。看樣子他還挺放心的，讓你們在這兒等著——你們不會跑麼？”

    “不可能跑掉的，”阿奴麗麗真的以為莉莉娜是個孩子，還微笑著摸了摸後者的腦袋，神色仿佛在回答一個無知孩童的天真提問，“他們監控著整個天空和大地，這顆星球上，只有導師的避難所因為使用了‘他們’的技術進行改裝才能保持隱匿，如果逃跑。很快就會被抓回來，而且還會連累到整個村子的人。雖然他們被控制，被洗腦，但不管怎麼說……村子裡的人也都是自己的同胞啊。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們逃跑。他們的警戒級別就會更高，對這個村子就會更關注，這裡留有幾次空間傳送的殘餘畸變，我很擔心這會導致組織暴露。所以不管怎麼樣，都是不能逃跑的。”

    “嗯……情況或許不那麼糟……我想想……”我一邊思索著一邊說道，必須出手這是肯定的，自己現在在思考的是能不能借這個機會幹點什麼——是的。機會，這是一個機會！思考了一番之後，我靈光一閃：“阿奴麗麗，被帶走的人都是送往神之國了是麼？”

    對方點點頭：“沒錯。導師也可以這麼肯定，他們將之稱為‘受賜升天的榮耀’。”

    “巴里安對自己身邊的人肯定會嚴加審核，但那些被當做物品一樣運進去的奴隸未必會被太過關注，”我笑呵呵地看向珊朵拉。“這真是個天賜良機，咱們可以趁這個機會溜進神之國去！”

    我們從圖拉佐那裡知道。巴里安一直在利用三個奴隸供體星球上抓捕的奴隸執行一個大計畫，但因為神之國防守嚴密，前者始終無法把自己的人安插到這個計畫裡。現在想想，能接觸到這個神秘計畫核心部分的人，除了巴里安欽點的那些負責人之外，不還有一個更直接的群體麼？

    就是那些被抓走的奴隸啊！

    “你們要潛入神之國？”阿奴麗麗也是組織裡的人，當然一下子就想到這點，立刻露出驚奇的神色，“不可能的！導師以前就執行過這樣的計畫，但被送進去的人全都渺無音訊，我們犧牲了很多同胞……額，等等，你們怎麼會這麼快就想到這麼……複雜的事情？你們能理解這麼多東西麼？”

    阿奴麗麗的臉色跟見了直立行走的金絲猴一樣驚奇——請原諒我這個獵奇的比喻——我很理解她現在不可思議的感覺。畢竟在這姑娘的世界觀裡，我們這一群人還是啥都不懂的土著居民呢，換算到地球標準，絕對文化水準應該不高於小學一年級上半學期。而且我們這些“土包子”還是幾個小時前才第一次接觸到吃喝拉撒之外的“高端知識”，正常情況下，這樣一群人絕對不可能這麼短時間內想到我剛才提出的那些複雜事情，所以阿奴麗麗現在特驚悚，特不可理解，特難以接受。

    我呵呵一笑：“沒事，到時候你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反正我們厲害著呢，嗯，恐怕比你的導師還厲害——他派進去的人沒法活著回來，是因為奴隸被送到神之國恐怕就被立即處理了，壓根沒有逃脫的機會，但我們可不一樣，我堅信巴里安手下的奴隸主弄不死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阿奴麗麗繼續一頭霧水，不過我已經沒工夫搭理她了，眾人被這個看上去挺偉大的計畫給鼓動的心潮澎湃，紛紛湊到一堆開始討論誰代替阿奴紮姐弟混進去比較合適。當然，其中一個人選不用考慮，我肯定得跟著過去，原因……嗯，各方各面的原因，最主要的一條是現場就我一個男的……

    至於另一個人選，先最踴躍的是淺淺，這丫頭湊熱鬧的技能指數那是五顆星起步，這種大熱鬧她要不湊那簡直沒天理了——但說實話我是真不敢讓她跟著過去啊，表人格是個人來瘋，裡人格是個殺人狂，倆性格扔到這種秘密行動裡面沒一個靠譜的，所以這丫頭片刻之後就嘟嘟囔囔地去一邊摳牆了。

    珊朵拉想了想，決定留在這顆星球上，因為她還要等圖拉佐把共鳴水晶散佈出去之後執行下一步計畫。同時也算是“監管”著那個躲在地心裡的叛軍老將，帝**和梅洛瓦保守派之間的很多工作都要她來安排才穩妥。另外還有倆要留下的則是潘朵拉姐妹——說實話，這倆一米二在某些情況下還沒淺淺穩妥呢，尤其是潘朵拉，等到了神之國星球上，看著想當年自己朝夕相伴的故鄉遺物被梅洛瓦人各種折騰，一片物是人非，她再觸景生情，扛著加農炮殺向巴里安的宮殿……樂子可就大了。

    倆一米二非常沮喪。和淺淺一起摳牆去了。

    最後的待選人員就是林大小姐和莉莉娜，我看看倆人，覺得其實不用選，莉莉娜這種不著四六的貨和穩妥可靠又能趨吉避凶的大小姐站一塊，我還用猶豫麼？當然應該是……

    “當然是我陪著老大過去。”莉莉娜特理所應當地晃悠過來拽著我的胳膊。然後順杆往上爬，我等這丫頭爬到自己胸口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一把拽住她的領子放到地上：“你搗什麼亂？”

    “別呀，什麼叫搗亂，我對老大的忠誠天地可鑒，女神作證！”莉莉娜高興地抱著我的胳膊不折不撓地繼續往上爬，“你看。我總覺得那個老巴抓走奴隸種族要幹的事兒跟生化技術有關——反正只要抓人，我都能跟生化技術聯想到一塊。說起生化技術來，本教宗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專業人士，你不覺得帶我過去能頂很大用麼？”

    莉莉娜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道理。不過最終讓我點頭的還是林雪在旁邊加了一句：“讓她跟著過去吧，有用。”

    莉莉娜一千句話都肯定不如先知一個點頭有效，這是毫無疑問的。

    “好吧，你跟著過去也行。”我有點頭大地看著一臉興高采烈的莉莉娜，“不過你這身板……話說用偽裝技術把一個一米零九的小矬子擴充到一米六五是不是有點不嚴肅？珊朵拉你說會不會被現？梅洛瓦人手頭的安檢技術也不是擺設吧。”

    “嗯。有點道理，”珊朵拉沉吟著點點頭，“對付普通文明，資訊偽裝是無解的，但對付梅洛瓦人，最好能儘量減少偽裝體的資訊偏差值，莉莉娜你的外形……”

    “唉，好說，”莉莉娜一拍自己那一馬平川的小胸脯，剛想變身，突然意識到還有個外人（阿奴麗麗）在場，於是趕緊縮縮脖子，“老大你忘了？人家可是有少女形態的，而且變身可容易了，你信不信我能變一波霸出來？”

    我表情僵硬仰望天花板，淺淺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誒那你變一個你變一個！”

    我看向淺淺剛才站的地方，她和倆一米二合夥，已經快把阿奴紮的牆摳出窟窿了。

    “別鬧，要不真不帶你去。”我在莉莉娜頭頂敲了一下，看樣子人選也就只能這麼定下來了。多少有點不太可靠的樣子，但既然先知都表示贊同，那自己也沒什麼可質疑的。不過我們這兒是定下來了，旁邊還有個人一頭霧水呢，阿奴麗麗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幫理應毫無見識的“土著”當著自己的面如此輕車熟路地制定了對神之星的潛入計畫——雖然看起來我們的潛入計畫就是沒有計劃——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咳咳，你們……你們難道就不聽聽我的意見？”

    “你和阿奴紮去地心基地等幾天吧，”珊朵拉隨口說道，“這幾天不用出來了，大概很快一切就會結束。嗯，對了，你好像把傳送器銷毀了，先用這個吧。”

    說著，珊朵拉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小的金屬圓柱體來，正是阿奴麗麗之前用過一次的那種傳送信標，它看上去和當初那個簡直一模一樣，甚至上面的劃痕和掉色情況都那麼熟悉，不用說，這是珊朵拉直接掃描了當時阿奴麗麗拿著的設備，然後讓母艦那邊臨時給製造一個傳送了過來，至於傳送許可碼和座標圖譜之類，是我們從地心基地離開的時候跟圖拉佐要的。

    “哈？”阿奴麗麗一愣，卻沒有接珊朵拉遞過去的設備，“就這麼……等等，好像我應該是組織裡的前輩，怎麼……我感覺你們好像比我還老手似的？去地心基地裡呆著……這怎麼……阿奴紮那邊我也沒法解釋啊，他難道也要跟著……”

    阿奴麗麗語無倫次。有點混亂，我現在也沒功夫跟她解釋，反正到地心基地之後圖拉佐會跟她說明的，於是一邊接通和圖拉佐剛剛建立的特殊頻道一邊對阿奴麗麗擺擺手，示意這姑娘稍安勿躁：“你把阿奴紮管教的那麼聽話，還用解釋什麼啊，先二話不說把那愣小子拖到基地裡再說，他只是不能計數，又不是被神經毒劑弄成了傻子。你把他當組織新人開開竅不得了？具體組織裡的規矩什麼的，等會老圖跟你解……哦老圖！跟你說個事，阿奴麗麗姐弟倆知道吧？嗯，這邊出了點狀況，他們在地上沒法呆了。現在讓他們先回地心基地躲幾天，等我們搞定‘那件事’之後再說。嗯，你可以把我們的事兒和她說說，要不這姑娘十萬個為什麼。另外，我們要去神之星，對，親自去——所以你不用安排人手搞滲透了。現在集中精力搞明白巴里安手下那批帝國艦隊的下落以及完成珊朵拉的計畫，還是那句話，合作愉快，我先掛了。”

    後面幾句話我就是在和圖拉佐說了。阿奴麗麗從目瞪口呆進化成……嗯。進化成更加目瞪口呆，她已經徹底弄不清到底誰才是老人誰才是新人，但我們這事兒實在複雜，而阿奴麗麗的見地有限又不好理解。所以我把解釋一切的重任直接推給了地心老大爺，反正他這幾萬年來別的也沒幹。淨成天合計當年舊帝國和梅洛瓦、梅洛瓦和奴隸軍這些破事了，這種老年人平常最大的**也就是跟人嘮嗑講述自己內心深處憋屈而又鬧騰的二三事……

    阿奴麗麗就這麼一頭霧水地被我們強行摁了下來，一開始她當然一萬個不同意，畢竟我們提的各種想法和建議在她看來都異常莫名其妙，不過很快她就接到了來自地心基地的通訊——“導師”親自和她聯絡，讓她領著阿奴紮回地心大本營，並說明我們這些行動都是他的安排：這麼一講，阿奴麗麗頓時就念頭通達，我不得不感歎老圖還挺深得人家花季少女信賴的。

    阿奴麗麗和稀裡糊塗的阿奴紮在當天傍晚的時候被林大小姐踹進了通往地心基地的傳送門，我們則按計劃進行偽裝變更。就這麼一日無事，直接等到第二天：據說梅洛瓦的接引人員今天要來。

    雖然自己看不出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模樣，但我覺得自己在外人看來一定很古怪——阿奴紮那個愣頭青一樣的形象強行套在一個懶散的路人臉身上，你說這能不古怪麼？

    在我身邊，一個身量高低和淺淺差不多，留著一頭翠綠色及腰長，有著尖尖的耳朵和精巧細緻五官的精靈女孩正渾身不自在地扭來扭去，這個女孩子看上去就和故事裡那種居住在森林中的精靈族完全一樣，甚至身上的衣服鞋子也是帶有樹葉紋理的綠色連衣裙和小皮靴，不用說，這幅形象就是她照著動漫和小說直接定制出來的。這姑娘在椅子上扭了扭，捧了捧自己稱得上豐滿的胸部，跟我露出一臉撒嬌的神色：“老大你說要是當初從花骨朵裡出來的時候我直接選這個人物包，現在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吃了？我看著自己老性感了——精靈妹子天生自帶被推倒光環是吧？”

    我跟你們說，這貨在過去十幾分鐘裡已經無數遍問起類似的二貨問題了，珊朵拉淨在旁邊壞笑也不上來幫忙管教管教，真是讓人難以忍受。要不是現在這丫頭這身段實在塞不進平時常用的筐子裡，我老早就把她扔進莉莉娜專用回收筐了。

    莉莉娜見沒人搭理她，自娛自樂地在那玩起變身來，真跟她說的一樣，變了個波霸出來……我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一個普通精靈妹子瞬間變得跟從裡番裡走出來的一樣，結果這丫頭還上癮了，在那變來變去，從貧到巨，從a到e滾屏播出。林大小姐默默地看著這獵奇的場景，突然幽幽說道：“木頭，我想弄死她。”

    淺淺估計是女孩子裡的奇葩，親眼看著一個一馬平川的蘿莉現在變得比她大整整三個字母竟然還有工夫傻笑，在一邊攛掇：“誒，還能跟冰姐一樣啊？”

    “那算什麼，還能更厲害呢！”莉莉娜一仰脖，再一使勁，然後就聽到嗤啦一聲，頓時這貨驚呼的聲音傳遍了大屋，“誒媽玩脫了！老大你千萬別看我衣服撐破……額不對，老大你趕緊看看，要不過了這村沒這店等珊朵拉大姐頭反應過來……”

    我：“……”

    “你要再鬧騰，我挖個坑把你埋了你信麼？”

    等莉莉娜可算安靜下來，不再折騰她這幅神奇的身體之後，我惡狠狠地捏著丫的臉蛋說道，但莉莉娜全然不怕，反而腦袋上的呆毛一瞬間就精神地豎了起來——其實就是那根小草。想必大家還記著，莉莉娜做實驗生意外，腦袋上長出一根和呆毛一樣的小草來，這根草現在還沒消除呢，而且變身也弄不掉它，可見神術實驗一旦失敗是多麻煩的事。她把腦袋湊過來，伸手指著自己頭上的野草：“對了老大，你不說我還忘了，你給我澆點水唄？”

    我：“……”

    我終於忍無可忍，摸出一把鏟子來：“你再鬧！你再鬧我給你頭上的草松鬆土！”

    莉莉娜默默地從兜裡摸出兩包花肥：“松完土能幫忙撒兩包麼？”

    珊朵拉終於開口了：“阿俊，你倆就互為剋星，莉莉娜一米零九的時候你克她，一米六五的時候她克你……”

    我：“……”

    就在這樣其樂融融的氣氛中，我們終於等到了梅洛瓦的“接引員”。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監聽

    當珊朵拉感覺到外面出現了空間波動的時候，我們立刻就興沖沖地跑了出去，包括已經賣萌長達半個小時，自稱為人形自走萌的莉莉娜都不再折騰她的“尺寸問題”了。來到門前之後，我們才現外面已經聚集了整個村子的人，就和梅洛瓦“神”每次出現的時候一樣，村民們“自”地聚集起來，等候瞻仰神的榮光，他們現在表情麻木，但等“神”出現的時候一定會露出基於條件反射和激素控制的狂熱表情，廣場上一片寂靜，但可以預想只要時間一到，這些被洗腦的民眾就會出最虔誠的歡呼和禱告。當我們推門出去的時候，所有村民的視線立刻集中了過來，被幾百道如此麻木的視線注視著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情，莉莉娜忍不住吐吐舌頭，抱著我的胳膊：“老大，被圍觀了。”

    我默默地看了這個已經“長大成人”的精靈少女一眼，掐著她的臉把丫扔一邊去：“注意點，你現在已經不是一米零九了——再蹭下去我揍你了啊。”

    “我故意的，”莉莉娜臉上一丁點少女矜持的模樣都沒有，還故意又湊上來把胸口在我胳膊上蹭來蹭去，“當了兩輩子蘿莉，你就不准我偶爾釋放釋放少女心啊！！”

    感受著胳膊上傳來的溫軟觸感，我翻眼望天默背九九乘法表，順便把珊朵拉淺淺和林雪的大頭貼在腦海裡滾屏播出，頓時心靜如水。這鬼丫頭身高暴增六十釐米之後戰鬥力簡直直線上升，以前只是鬼精，現在快成妖精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該提醒她一下，後面有倆萬年不長個的眼瞅著就要爆氣——不過在自己出聲之前。從天空垂下的一道光柱打斷了我們的鬧騰。

    伴隨著一種低沉的、音樂一般的聲音，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從雲端傾瀉而下，同時驅散了盤踞在村莊上空的多雲天氣——這多雲天氣多半也是那些傢伙為了“降臨”需要而提前設置的，類似舞臺佈景——空地上的村民們仿佛提線木偶一樣整齊地仰頭望天，開始虔誠地跪下祈禱，而在金色光柱那炫目的輝光中，三個人影隱隱約約地在高空浮現出來，並慢慢下降。

    這一幕在村民們看來神聖而莊嚴，但我們能看到更多東西。因此只感覺到一陣滑稽可笑：那光束是利用高空的射燈製造出來的，開啟光束的時候，那三個“神”還滿頭大汗地在空中調整了半天，因為淺淺出於惡作劇的心理用一個探針打壞了射燈的聚焦棱鏡。他們緩緩降臨的時候依靠的是身上帶著的反重力設備，為了抑制住把這些設備也打壞的衝動。莉莉娜和淺淺這倆搗蛋精已經快憋出內傷了。而他們降臨時候的音效……是因為雲層後面有倆掛在飛船起落架上的均衡共鳴生器，淺淺原本想給那倆設備換一月亮之上，被我死諫回去了——這關鍵的節骨眼上還是省省的好。雖然我感覺眼前這仨梅洛瓦“神”緩緩落到一半的時候從高空突然傳來一聲高亢嘹亮的“要要切克鬧”好像也挺帶感的……

    這就能看出來梅洛瓦手頭技術的殘缺現象了。或許他們部分掌握了舊帝國的設備和一些針對人體的強化改造方法，但他們終究無法掌握那些最高端科技和神秘的精髓。他們不知道怎麼用凡人的頭腦來理解那些抽象的真理，也不知道怎麼把偷來的知識靈活改造成適合自己的東西，於是他們只能這樣——本質上，他們只不過是湊巧握住了神明武器的凡人。非要說的話。就是從只知道摁下開關的原始人，晉升成了摁下開關之後還知道怎麼調功率的初級用戶。

    等這仨初級用戶來到我們面前之後，我和莉莉娜開始好奇地打量他們。來自“神之國”的梅洛瓦接應人員有三人，其中一個是我們之前見過一面的：昨天那個出現在阿奴紮大屋前的男人。他和上次一樣，全身籠罩在一片騷包的光芒中，寶相莊嚴，看著真有點神聖的模樣。而另外兩個梅洛瓦人也穿著樣式差不多的白色長袍，全身籠罩在一片同樣模模糊糊的光影中。只是他們身上的光芒稍微黯淡一點，這兩人跟在為的男人身後，看上去是隨從。

    珊朵拉她們就站在旁邊看著，只不過她們處於隱形狀態，眼前的三個梅洛瓦人對此一無所知，而他們面前站著我和莉莉娜——他們同樣一無所知，在他們眼中，面前的只是兩個偶爾脫離了控制的原始人。因此他們也用符合自己“演員角色”的方式露出微笑，莊嚴慈祥地說道：“被神眷顧的兩個孩子，我來帶你們前往神之國，去享受那永遠的幸福。”

    我想了想，尋思著自己這時候應該做出什麼反應比較好，畢竟接下來珊朵拉就不跟著自己了，我們不能指望女王陛下的精神干涉可以繼續保駕護航，能依靠的就只有身上這層幻象偽裝。先阿奴紮和阿奴麗麗在梅洛瓦人眼中應該是那種因不明原因而脫離洗腦控制的“原始人”，因此對“神明”的敬仰程度必然不如其他人，而且行動也沒有那種上了條一樣的精准性，其次，阿奴紮姐弟在梅洛瓦人眼中應該是沒什麼見識的，因此即使對神明的敬仰不那麼虔誠，也應該不會做出有更高見地的事情：比如質疑權威和挑戰神權之類，所以眼前的三個梅洛瓦人會認為我們的反應大致類似於那種同樣信仰神明，但不夠虔誠並且有很多小毛病的邊緣信徒，只要鎖定了這個行動方針，在抵達神之國前，自己和莉莉娜應該就不會暴露。想通了這些，我清清嗓子，露出一個自認為應該差不多合理的肅穆表情……

    “神之國遠不遠？路上有站沒？路上有吃的麼？咱們是飛過去的麼？”

    莉莉娜一下子蹦出來，嘰嘰喳喳地問了一大串，我霎時間就風中淩亂了……自己的計畫……自己的考量……自己那高瞻遠矚深思熟慮的謀略……全他喵的讓這個二貨瞬間給崩了……

    “？”三個梅洛瓦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莉莉娜，臉上那種莊嚴肅穆的表情瞬間有所崩壞，大概他們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跳脫的土著，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們絲毫沒有作的樣子，只是露出不屑的笑容——儘管這個笑容轉瞬即逝。為的梅洛瓦人重新掛上那種慈祥的面目，柔和地說道：“放心，去神之國的路並不無聊，很快，你們就會永遠享福了。來，跟我踏上這道光，讓神的榮光帶你們前往那聖潔的國土吧，孩子們。”

    莉莉娜跟我嘰咕嘰咕眼。拽著我的胳膊跟在三個梅洛瓦人身後走進了那道光束，當我們在反重力力場的作用下升上天空的時候，四面八方傳來了整齊劃一的歡呼聲，仿佛那些麻木的村民真的感受到了由衷的喜悅一般。我低頭看看，看到珊朵拉和倆一米二正在用力跟我揮手告別。維斯卡手裡還揮舞著兩個色彩鮮豔的毛毛球，這多半是她跟電視上學的。淺淺和林大小姐則在沖我做鬼臉，最後我從後者的口型上讀出四個字來：“一路順風。”

    四周麻木而狂歡的人群，向自己告別的最親之人，還有情況不明前途難料的神之星……想到這兒我忍不住感慨萬千，這場景組合怎麼這麼不吉利呢？

    “老大，你看。”莉莉娜輕輕碰碰我的胳膊，在精神連接中說道，“其實不用擔心自己說錯話引起對方懷疑之類的，其實只要不說的太出圈。他們根本不會多想。這種心理膨脹又沒丁點內涵的偽神異教徒我見多了，他們滿腦子只有‘自己是神’的高傲和自大，根本不屑認真想想跟自己子民有關的事情，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但事實只要掌握了這個弱點，他們好騙著呢。”

    我經常吐槽莉莉娜。但這時候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身邊這個一米零……嗯，這個精靈少女骨子裡確實是個天才的神棍，所有跟神有關的事，不管是真神還是偽神，她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就這樣，我們在這蛋疼的光束和反重力環境下升上了雲端，我和莉莉娜只要老老實實在旁邊呆著，那三個梅洛瓦人甚至懶得把視線轉過來看我們一眼，直到最後，他們中的一人才扭過頭來，臉上帶著剛剛掛起來的慈祥笑容：“接下來我們會被神的力量送到聖潔之舟上，你們不用緊張。”

    我剛來得及點點頭，就感覺周圍的空間一陣扭曲，在短暫的眩暈之後，自己和莉莉娜已經被轉移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飛快地掃視一下周圍的環境，看到的是略微有點眼熟的高科技風格：合金打造的艙室，閃爍的幽藍色指示燈光，以及怪模怪樣的艙室設備。這些東西風格特殊，但還是能隱隱約約看出點希靈設備的架構，這應該是梅洛瓦人自己的科技在帝國長時間影響下產生的結果之一。顯然，我們已經被轉移到一艘梅洛瓦飛船上，而自己和莉莉娜所處的，是一間並不怎麼寬敞的乘員艙——梅洛瓦人似乎並不打算給被他們抓回去的奴隸種族提供什麼舒適的環境，也或者他們認為這樣的環境已經足夠那些“粗苯”的奴隸種族感恩戴德驚奇震撼了，嗯，從某種方面說，這倒不錯。

    耳邊能聽到非常微弱的設備運轉嗡鳴聲和某種自動裝置的“滴滴”聲，我對這種環境真是再熟悉不過了，但由於偽裝需要，自己現在必然是不能表現的太鎮定自若的，於是我努力調動起自己的演藝細胞，打算扮演一個驚奇原始人的角色，不過自己還沒來得及活動，莉莉娜就白眼一翻口吐白沫哐當一聲躺在地上：這丫頭翻下去前一瞬間我還看到她飛快地往嘴裡扔了倆鈣片……

    我：“……”反應過頭了二貨！！

    “她這是怎麼了？！”就連那個領頭的梅洛瓦人都是一愣，他今天見到的絕對是自己上任以來接觸過的最奇葩的二人組，這很令人同情。我聳聳肩，裝作很驚慌的樣子彎腰把莉莉娜抽起來：“可能是眩暈……剛才那一下真的挺暈的……”

    “不習慣傳送麼，”那個梅洛瓦“聖人”恢復了面具般精准的慈眉善目表情，“第一次被神的力量接引都會有這種反應，那你們就在這裡稍事休息吧。很快，神之國就到了。孩子，這一定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旅程。”

    說完這句話，他仿佛再也不願意在我們身邊多待一樣，領著自己的兩個隨從快步離開了艙室，甚至沒有為了演戲逼真而再增加幾個寶相莊嚴的橋段。不得不說在這場戲收尾的部分，眼前這個男人有些太匆忙了。當艙室閘門閉合之後，莉莉娜咕嚕一下站直了身子，把嘴邊的鈣片末子舔進嘴裡。不屑地嗤了一聲：“看樣子演戲就到此為止，從這裡開始，被抓走的奴隸就脫離那個被搭建起來的‘神治盛世’的舞臺了。下一次露面，這仨肯定是另一幅表情。丫的真不敬業，本教宗傳教的時候從來沒這麼猴急過……”

    我默默地看了莉莉娜一眼。蘿莉形態的她說這些話給人一種調皮丫頭賣萌的撒嬌感，但現在丫是少女形態，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從六歲開始就徹底長歪的太妹了……

    梅洛瓦的星艦使用的應該是和帝國同一水準的驅動方式，無級向量推進配合類座標驅動，因此這種星艦在運行中不會產生任何加度和慣性，我們也感覺不到飛船是不是已經啟程，於是我放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偵測裝置。這東西是出的時候珊朵拉交給自己的。它大概只有拇指大小，看上去仿佛一個普普通通的探針，但它最擅長的卻是隱匿行動和諜報收集工作。這個銀白色的梭形小玩意兒飛出去之後直接趴到艙室的牆壁上，然後飛快地和後者融為一體。仿佛滲進海綿中的水一樣“滲”了進去，片刻之後，整艘星艦的大致情況就暴露在我們面前——這是一艘警戒程度較低的中小型軍艦，而且它的中央系統沒有現外來滲透的能力。

    飛船現在已經離開那個恒星系。正在飛快前往梅洛瓦人的府星：被他們洋洋得意地命名為神之國的地方。看樣子這艘飛船唯一的任務就是把兩個脫控的奴隸帶回去，梅洛瓦人在這方面的謹慎和周密差不多已經達到強迫症晚期的程度了：他們生怕自己的奴隸有一個不聽話的。不得不說這是叛國者最容易產生的心理問題：他們本身起於背叛。於是他們比任何人都懼怕背叛，叛國者不會信任自己手下的任何一個種族，因為他們生怕總有一天自己也會遭遇和舊主人一樣的命運。

    我監聽了星艦指令廳的通訊情況，有很多梅洛瓦士兵在操控這座飛船，而那三個“聖人”已經換回普通的制服，正在軍官席上閒談，正在說話的是那個領頭的男人：“不管看幾次，那些原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那麼有趣哈，他們對神明有夠虔誠的。”

    “必然，誰讓咱們是神呢？”另一人開口了，“所以那些不虔誠的凡人必須被揪出來施以懲戒啊。說起來，據說不虔誠的土人比虔誠的土人在抽取過程中失敗幾率高一點？”

    “不該問的別問，這是機密。”

    “哦哦，我就是隨口一說。話說起來，那兩個土人真是讓人噁心，無知的跟臭蟲一樣，還在神面前那麼大大咧咧，還和咱們說那麼多話——他們真以為自己有這個資格不成？”

    “別提了，沒噁心死我，那個女土人還那麼放鬆地和指揮官說話……嘁。不過說回來，她長得倒挺漂亮，在土人裡這可不多見。”

    “……注意點，土人是下賤種，是動物，他們只是湊巧長得像人而已，明白麼？”

    “知道知道，我知道禁忌。不過話說回來，你聽說傳言了麼？偉大的神皇掌握了更強大的力量，據說下一步，所有下級的神明也都要獲得晉升了！”

    “讚美真神巴里安！我也聽說了，或許我應該給自己修建一座神殿，然後再多養幾十萬凡人——咱們都配得上這樣的標準！”

    接下來就都是一些沒有價值的對話了，這些梅洛瓦人開始幻想他們神明的日子，並熱烈討論“養”更多凡人的事情，以及交換各自對手下的凡人進行“神罰”的心得。全都是一些讓人噁心的言論，愈是對冰姐他們那群真正的神明瞭解深刻，聽到這些人的言談我就越是感覺反胃——他們把神當做是一種享樂手段，把凡人徹底看做和自己不可同日而語的下等種族，完全沒有想過所謂的力量責任和義務之間的聯繫。我聽著心煩，而且感覺也沒什麼更有價值的情報，於是讓探測機自由行動，自己則和莉莉娜安靜地等著飛船到站。

    同時我也開始琢磨兩點，就是剛才聽到的僅有的可能有價值的對話：

    從土人身上抽取的某樣東西，以及巴里安掌握了更強大的力量。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潛入內部

    根據三個梅洛瓦軍官的對話，我起碼知道了兩個情報：被帶到神之國的奴隸種族被用於某種“抽取”實驗，但不敢肯定抽取的是什麼東西，反正能確定這絕對不人道；其次則是巴里安獲得了某種力量，很有可能那傢伙又破解了舊帝國時代的一項重要技術，我只希望那千萬不要是當年姐姐大人的皇家艦隊的啟動密匙。這兩個問題我琢磨了十幾分鐘，發現沒有頭緒便暫時放在一邊，反正估計很快自己就能破解其中一個問題了：那些奴隸究竟被做了些什麼。

    在大約一個小時的常規航行之後，星艦來到了距離阿奴麗麗的故鄉十幾光年之遙的“神之國”，也就是梅洛瓦人的首府星。那顆奴隸供體星球上的土著或許完全無法理解，他們所崇拜的神明不過是十幾光年之外的另一顆星球上來的外星生物——而且還是一群中二的外星生物。

    一個小時的航行裡，莉莉娜始終在努力發揮她耍賴賣萌撒嬌糾纏的本事，試圖讓我認識到她現在身為一個性感成熟精靈少女的魅力——當然更多的時候她在分析梅洛瓦人的中二行為，並且對其大加嘲諷。作為一個真正且內行的神棍，莉莉娜對梅洛瓦人的行為簡直是鄙視到沒邊了，用她的話說，這幫裝神弄鬼自嗨自樂而且壓根不明白什麼叫“神”的傢伙，在她眼裡就是一群穿上衣服唱大戲的猴子，我覺得這種評價多少有點出圈，但真要把梅洛瓦人和星域神明放一塊對比的話，或許這種比喻也沒差……

    “老大，看，那就是神之國！”莉莉娜通過已經徹底監管了飛船系統的小間諜機器人觀察著外面的實景，她手中的資料終端上投影出的是一顆文明高度發達的星球。這顆星球表面相當大的面積都被人工改造的痕跡覆蓋著，合金層，能量盾。各種巨型結構體，這些東西佔據了星球表面將近一半的空間，剩下的部分也很少看到自然景觀。似乎梅洛瓦人完全改造了他們的母星，用各種人工生態設備維持著這顆星球的生物圈運轉，他們大概沒有對自然環境的留戀之情，這種心態在大多數文明中都是很罕見的，但想到梅洛瓦人本身的文明根基已經在舊帝國時代被抹消掉，現在的他們等於是從一個太空文明直接起步發展而來。這種對自然環境毫不留戀的舉動也就能解釋一二了。

    “把這東西收起來吧，”我順手關掉了莉莉娜的資料終端，“估計很快就有人來了。”

    “哦哦，對了老大，一會要有意外發生你可得保護人家哦，”莉莉娜順杆爬地蹭了上來。“人家可是楚楚動人嬌弱無力的精靈少女來著……”

    “……你也好意思說？剛才是誰在那合計著在梅洛瓦母星上撒病毒的？”

    莉莉娜一撇嘴：“切，老娘身為人型自走萌，區區黑化不影響萌點。”

    我跟這丫頭的日常對話基本上就維持在這種節奏，看樣子是不會改變了……

    正在這時候，旁邊的艙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我和莉莉娜趕緊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土包子進城的模樣，而幾乎是同時，艙門悄無聲息地劃開。兩個面無表情的梅洛瓦士兵出現在門口：已經不是之前那三人中的任何一個。兩個士兵看了看艙室裡的情況，跟招呼動物一樣對我們招招手：“過來過來，帶你們去開開眼界。”

    莉莉娜沖這邊擠擠眼，精神連接裡說道：“看，表演結束了，我估計以往送進來的那些滲透人員都是在離開飛船後不久就被處決的。嗯，我聞到了殺氣。”

    我和莉莉娜一邊在精神連接中聊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跟在兩個梅洛瓦士兵身後。兩人七拐八拐地離開了飛船，並被迅速轉移到一架大氣層內穿梭機上。原本我打算在這個過程中釋放另外兩個探測器。但最後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附近有靈敏度極高的監控設備。很有可能億分之一的異常幽能波動都會被掃描出來，這顆母星的安保級別就和珊朵拉說的一樣嚴密。但我還是抽空看了看四周的情況：這裡位於大氣層上空的弱重力區。是一個對地靜止的中轉停泊平臺，中小型星艦在這裡短暫停泊並和平臺交換貨物及人員。在被催促著進入大氣層內穿梭機前，我確認了平臺的幾個接駁天橋的分佈和架構，發現這裡只是一個小型且功能有限的港口。可以肯定，這樣規模的港口並不在正規軍序列中，再結合從圖拉佐處得到的情報，可以肯定從奴隸供體星球上運回來的“土人”應該是走和正規軍獨立開的管道進入神之國的，在這裡看到的士兵應該屬於巴里安的親兵而非普通正規軍——巴里安並不信任自己的正規軍，我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可信任的。

    穿梭機飛快地躍入大氣層，並平穩地向北極附近進發，那裡應該是巴里安的宮殿方向，在這個過程中，我和莉莉娜就被扔在後艙裡，不再有任何梅洛瓦人出現在我們面前，表演神的憐憫和慈悲，我默默地看著舷窗外的景象，看著這個豪華、氣派但又冰冷死寂的星球。那些金色的裝飾和巨大的華麗建築鋪滿大地，人工的大氣控制塔代替了這顆星球上所有的植物，這整個星球就是一座富麗堂皇的神座，梅洛瓦人掃乾淨了神座上除自己之外的一切生物——不知道這是不是說明他們認為自己已經無比高貴，因此不能和任何低等生物生存在一個星球上。

    “老大，你開大的話，應該能直接幹掉這個母星吧？”莉莉娜在旁邊不知道鼓搗著什麼東西，手裡綠光不斷，一邊抽空跟我說道，“至少咱們現在要去幹掉那個巴里安是沒什麼問題的。”

    “確實，”我被說的怦然心動，但還沒因此腦抽到真的跑出去開大，“但巴里安很有可能並不在這顆星球上，因為圖拉佐說過，那傢伙的狡猾和謹慎超出想像。另外，即使摧毀這顆母星也不會有太大效果，梅洛瓦人可能會因此混亂片刻。然後他們就會反應過來，並且造成更大破壞——一個完整運轉的帝國可不會因為首都被毀而完蛋，遊戲裡都是騙人的。這地方即使完蛋了，他們的統治機器肯定也有備用的系統可以迅速接管過去……額，說半天了，你到底在幹嘛呢？”

    我發現莉莉娜已經在我們面前造了兩個一人大小的綠色光繭，光繭正隨著她不斷輸入神力而有規律地脈動，仿佛兩顆正在跳動的心臟一般。雖然自己不懂什麼叫生命力量。但這東西內部確確實實正在洋溢著一種……生命的氣息。這丫頭剛才搓了半天，就搓出這麼倆玩意兒來，我實在不知道她大的什麼主意。

    “替死鬼一號和替死鬼二號。”莉莉娜啪地打了個響指，兩個光繭應聲破裂，從裡面鑽出兩個……人來，一個是阿奴紮。一個是阿奴麗麗。

    容貌和原版完全一樣，甚至神情變化也和原版如出一轍，莉莉娜在這短暫的幾分鐘裡複製了阿奴紮姐弟！我不禁很驚訝：“你打算讓他們代替咱倆？”

    “對，然後我跟老大隱著身跟過去，”莉莉娜在自己的兩個新作品肚子上捏來捏去，似乎在評價肉質好壞一樣，“接下來梅洛瓦人應該就要開始他們的‘專案’了，我不知道他們到底會怎麼做，萬一是直接弄死呢？到時候咱們倆可能會露出馬腳。不如製造兩個傀儡，咱們在旁邊看著。”

    莉莉娜說的很有道理，這丫頭平常看著顛三倒四瘋瘋癲癲的，但骨子裡相當周密，而且比我都老成，前後三輩子的人生閱歷不是說著玩的。

    “對了老大，你來捏捏唄？”我剛感歎到一半，莉莉娜就把阿奴麗麗的複製傀儡推過來了，還一把掀開後者胸前的衣服——裡面赫然是真空的。“機會難得來著。阿奴麗麗怎麼說也挺漂亮的是吧，你趕緊摸兩把。我保證這個跟原版百分之百相同，手感都一樣，我不跟珊朵拉大姐頭她們說……對了，要是時間充沛我給你放哨，你還能……”

    我迅速收回剛才的一切感歎，捏著莉莉娜的臉蛋子往兩邊使勁扯……

    就在這時候，穿梭機到站了。

    我結束了和莉莉娜的鬧騰，倆人及時進入最高隱匿狀態，看著兩名梅洛瓦士兵將那兩個神情呆滯的複製體傀儡領出去，似乎到這一步，梅洛瓦人就不再關心他們帶來的奴隸是否正常了：大概這就意味著後者真的沒多少時間好活。我和莉莉娜趕緊跟在後面，發現原來自己已經來到一處基地內部。這大概是類似研究部門的地方，因為一路上我們看到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守衛，基地內走動的人員則幾乎清一色的是穿著白色衣服的研究者——梅洛瓦人沿襲了舊帝國希靈技師的制服風格。

    莉莉娜手裡捏著個黑色的小方塊，一邊跟上前面的押解小組一邊擺弄著，我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這什麼東西？”

    “手柄，”莉莉娜頭也不回，“剛做的傀儡，還沒來得及裝系統呢，只好先用手柄控制了，幸虧以前跟泡泡連星際的時候鍛煉過手速，要不apm不過關還真搞不定這玩意兒……誒老大你玩不？阿奴紮下前下前拳可以出黑龍波，阿奴麗麗後下前後下拳可以出鳳凰天霸斬……”

    我：“……”我認為你這麼忙活的主要原因就是給傀儡身上裝了太多屁用都沒有的功能啊！

    押解小組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身後跟著兩個奇葩而又危險的尾行者，就這麼當著我們的面，他們把“阿奴紮”和“阿奴麗麗”移交給了幾個研究員模樣的人，我們緊跟其後，看著兩個複製傀儡被帶進一間寬敞的實驗室，並在莉莉娜的操作下，以茫然且驚奇的態度全程配合（額，話說莉莉娜的apm是挺高的……不過她就真不能用個更高明的操作方法了麼？）。

    實驗室裡有許多把並列在一起的座椅，座椅周圍是大量一模一樣，而且功能不明的水晶方塊，這些水晶方塊給了我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就好像看到一把殺人盈萬的兇器一樣，迎面而來有一種糾纏著死亡氣息的怨念。幾個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研究員讓“阿奴紮”和“阿奴麗麗”坐在兩把已經啟動的座椅上，面對傀儡人在莉莉娜控制下發出的困惑聲音，他們中的一人微笑起來：“孩子，放心，這是神給你們賜福用的東西。開始可能會有一點痛，但很快，你們就能和神的力量同在，從此獲得神的力量和幸福了——啟動系統，開始抽取！”

    實驗室裡開始迴響起低沉的設備嗡鳴聲，因能量提升而產生的聲調越來越高，那些圍繞在座椅旁邊的水晶方塊逐一亮起，並漸漸漂浮到半空。將兩個傀儡人所處的空間對稱封閉起來，隨後，我看到座椅後方出現了專門用於高速資料傳輸的晶化資料纜線——這種晶化資料纜線自己一眼就能認出來，因為這百分之百就是帝國原裝的科技。而在這些設備啟動的同時，座椅上的兩個傀儡也劇烈震顫起來，這不是因為莉莉娜的控制。而是他們的身體組織在強能量的刺激下產生的本能反應，儘管只是一副空殼，他們的身體結構也是完整的，因而具有正常人一樣的神經性反射。

    然而除此之外，現場的研究員並沒有得到他們想得到的任何東西，在一陣設備報警聲之後，兩套座椅同時停機，那些水晶方塊黯淡下來，慢慢回到原位。幾個梅洛瓦研究員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面帶微笑地看著這一切，現在笑容消失了，他們開始沮喪且憤怒地面面相覷。

    “嗤——我就說過，這種不夠虔誠的土人所產生的反抗意識太強，抽取失敗幾率幾乎是五成！那幫傢伙壓根就不懂科學，他們不知道這些靈格水晶生長起來有多慢——幸好這次沒有燒毀。”

    “別心疼你的水晶了！這裡有異常記錄！”

    一名研究員看著面前的資訊顯示裝置驚呼起來，上面是一堆亂七八糟看不明白的圖形和資料，我只能認出來最中間兩個人形代表的是正坐在椅子上的“阿奴紮”和“阿奴麗麗”，所有研究員都湊了過去。紛紛發出詫異的聲音：“靈魂抽取量是零？抽取進程是在啟動第一秒就被卡死的？是不是設備出了問題？”

    “不好說。這些靈格水晶在上次用的時候已經失敗過一次了，可能有我們發現不了的未知故障。”之前發出警示的研究員皺著眉，很是心疼地搖著頭，“看來這些水晶不能用了……嗯，肯定是水晶的問題，不可能存在沒有靈魂的人，是吧。”

    一個研究員走到“阿奴麗麗”正坐著的椅子前，檢查了一下那些暗淡的水晶方塊，當然，他是看不出任何故障的，因此他很快就顯得異常惱怒，最後飛起一腳踢在那個傀儡人身上：“媽的！這些賤種！一點用都沒有，徹頭徹尾的廢物！還浪費了兩組水晶！”

    一名制服有些不同，看上去或許是實驗室負責人的研究員立刻擺擺手阻止這個暴躁的傢伙：“行了，別弄壞了，軟體不能用還有硬體，二號組還用得上這些材料呢。”

    “也是，”暴起傷“人”的研究員咕噥著退開，上下打量著癱坐在椅子上的兩個“實驗樣本”，“看樣子精神已經被徹底湮滅掉了，希望腦子還沒燒掉，我去叫人，看來得用什麼東西把他們運過去。今天真是晦氣，但願下一批送過來的都是加工好的土人，別再用這種劣質原料充數了，新機組的缺口可大著呢。”

    這名研究員接通了和外面的通訊，叫來一批士兵，讓他們用兩架推車把已經“燒掉精神”的兩個實驗體送到另外一個區域，我和莉莉娜趕緊跟上去。現在有剛才那次抽取失敗作掩護，莉莉娜也不用分心控制那兩個傀儡了，她顯得挺高興，我也有時間跟她討論討論剛才的情況：“看樣子他們在抽取這些奴隸種族的靈魂，沒想到他們竟敢這麼做。”

    “沒想到他們竟能這麼做，”莉莉娜是另一個看法，“抽取靈魂可是高科技，大概是跟舊帝國學的。不過他們學的明顯不到位，成功率太低，容差度也低。怪不得他們要把阿奴麗麗的種族全族洗腦成那樣，傻子的靈魂最好抽取了，而且抽取之後也好編碼。”

    關於靈魂的事情我所知不多，但有一點自己是知道的：除了少數強大的種族（比如神明和希靈使徒）之外，絕大多數生物的靈魂一旦被另一個智慧體控制住，並且可以用設備進行外部干涉，那這個靈魂就等於永遠、徹底、毫無回寰地被奴役，它將如同一個被破解了全部密碼的資料庫一樣，可以被人隨意使用。毫無疑問，梅洛瓦人就是在這麼做——他們不可能給那些被抽取出來的靈魂留下一星半點的自由。但他們拿這些靈魂幹什麼用？

    靈魂是一組有計算規則的資料，在適當調整之後也可以充當“軟體”，但除了這種天生的複雜計算規則之外，靈魂本身是沒有多少力量的，更別提這些土著居民的靈魂了，他們……到底打算幹什麼？

    帶著這樣的疑問，我和莉莉娜跟著那些梅洛瓦士兵來到了實驗基地的另外一個區域。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真相

    莉莉娜製造的這兩個傀儡體內當然是沒有靈魂的，但這並不是因為她辦不到——雖然對靈魂進行精細操控是一件難度驚人的事情，但要製造一個靈魂卻出奇的簡單，生命神系幾乎每一個會創造生命的傢伙都能順手在自己製造的作品身上生成靈魂，但莉莉娜沒有這麼做。

    “因為假如給了它們靈魂，那它們就是真正的生命，本教宗才不會讓自己製造的孩子去送死呢！”莉莉娜是這麼解釋的，說的一臉堅決，大義淩然——說實話這種說辭一開始我還真不相信是她能說出來的，畢竟這傢伙在大部分時間都黑的跟夜裡十二點的天一樣，但仔細想想或許這還真是莉莉娜發自肺腑的言論。雖然看上去是個性格扭曲，喜怒無常，而且有時候異常殘忍的傢伙，但莉莉娜的另一面卻又是個近乎偏執的“有愛者”。這種有愛並不是說她真的富有愛心，而是她身為生命神系的教宗，對生命那種極端的賞善罰噁心態。只要一個生命是無辜的，她就會表現出偏執狂的偏愛之情，一如她對有罪的生命所表現出的極端殘酷。所以如果站在傳統意義上那種裁定凡俗事務的神的觀點來看，莉莉娜倒也是一個合格而且嚴苛的半神。這種近乎偏執狂的“公正心態”，我認為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三世以來的遭遇，導致她對善惡正邪產生了執拗的裁決狂熱，但更大的原因應該是叮噹的改造。叮噹讓莉莉娜成為自己的首席教宗，自然也要讓她具備足夠的資質才行——所以叮噹那個懶蛋直接把星域的神典給烙印在莉莉娜的靈魂裡了，因此有時候冰姐也會評價說莉莉娜是一部走動的人型法律：儘管這部法典由於安裝手段拙劣，而在很多時候看起來無情了點，但怎麼說呢……

    作為裁決者，恐怕無情就是最大的美德了吧。

    我一路這麼胡思亂想地發散思維，有很大原因是為了無視身邊這個小妮子的喋喋不休，她看樣子對梅洛瓦這樣的偽神真是充滿了難以抑制的鄙視（這大概也跟她靈魂深處的那部法典有關），以至於路邊看見倆地燈都要吐槽半天。偏偏這個基地還大的出奇，一路上我們已經跟著那幾個梅洛瓦士兵經過了無數個看上去一模一樣的實驗室，竟然還沒到目的地，窮極無聊的莉莉娜開始聲討梅洛瓦人的建築水準和規劃水準——大概對現在的她而言，梅洛瓦人就是放個屁都是五音不全的。

    “我覺得這種實驗基地應該不止一個，畢竟他們要處理整整三個星球上抓捕過來的‘土人’，”我試圖稍微轉移莉莉娜的注意力，“你看。這些區域都是重複的，所以功能應該相似，這一片應該都用來抽取實驗體的靈魂，但不知道他們把這些靈魂都存放在什麼地方。這地方的資料傳輸網有很多意義不明的節點，也不好輕易往裡面插間諜埠，真是挺麻煩的。”

    “要依本教宗的意見。先出去撒點病毒什麼的，”莉莉娜不緊不慢地跟在我旁邊，一邊說著一邊又開始折騰她那神奇的罩杯了，還是從a到e滾屏播出，“多多少少死幾個……誒老大你說我要是d罩杯的話是不是更合適點？你喜歡多大的？大胸精靈妹子好像挺吃香的——你摸摸看不？”

    “嘶……別鬧，咱們好像到了，他們停住不走了。”我順手揉揉莉莉娜的腦袋，這丫頭其實也只是想增加點存在感而已：雖然我一直認為她的存在感已經超標了，但一個以人形自走萌為人生目標的傢伙是永遠不會認為自己存在感已經夠高的。

    那幾名負責運送實驗體的梅洛瓦士兵停在走廊盡頭的一個升降平臺上。把“阿奴紮”和“阿奴麗麗”那“失去意識”的軀體就那麼放在原地，然後摁下平臺旁的幾個按鍵，便貌似完成了任務。他們離開的很匆忙，並且離開前隨腳踢了兩個因靈魂抽取時的火花而被燒的破破爛爛的實驗體幾下，仿佛極盡厭惡一般，隨後，升降平臺便快速上升，被送到這個大的有點出奇的實驗基地上層。我和莉莉娜一路緊緊地跟著，看到基地上層的結構和下層截然不同：這裡看上去更加空曠。極寬的走廊兩側房間間隔明顯很大。說明這裡的實驗室不再是下層去那種小型設施，而是大規模作業的地方。

    有兩個全身穿著防護服。仿佛在放射性環境下工作的技術人員早在平臺旁等候著，他們確認了小車上的識別信號，然後推著它們來到最近的一間實驗室中，剛跟著他們進入這個房間，我和莉莉娜就忍不住驚呼起來：這地方竟然是個大型的手術室？

    極其寬闊的大廳中，整整齊齊排列的都是一個個平放著的床鋪，每個床鋪都被一模一樣的設備機組圍繞起來，床鋪上方則是仿佛解刨工具一樣的機械手臂。絕大多數床鋪都空置著，但在極遠處的一些床位上，我卻看到了人類的遺骸……這裡似乎跟流水線一樣不斷進行著“手術”，以至於永遠有床鋪處於佔用狀態。

    這樣的東西佈滿了整個空間，幾乎一眼望不到頭，第一眼看過去，我認為這裡是一個超大的手術室，但當這麼多的解剖台排列在眼前，我逐漸覺得……這裡用屠宰場來形容更加合適。

    “老大，我覺得……非常非常不爽……”莉莉娜抓著我的胳膊，喃喃自語，“有很多生命在這裡消散過……娘的，生命神系的身體敏感度太高了……”

    我沒有生命神系的半神之軀，但莉莉娜說的那種詭異氣氛，自己也能感覺到一二，因此我緊緊地皺起了眉頭，強行冷靜下來——現在必須安靜，否則自己真會忍不住把這地方拆掉的。

    “手術室”中還有很多同樣穿著全身防護服的工作人員，他們接過了推車，然後非常熟練地把“實驗體”放在空置的最近兩張床鋪上，隨後啟動了那些自動設備。完全不需要人工參與，自動運行的解刨機械手便熟練地……取出了兩個傀儡人的大腦。

    自動設備將這兩個鮮活的大腦送入兩個半透明的球形容器中，我看到這容器的下半部分有精細的機械結構，容器內則充斥著一種淡綠色溶液。溶液中飄動著刺針一樣的東西。它們感應到容器裡有了新“客人”，立刻敏捷地刺入大腦的溝壑中，隨後容器底部的裝置開始運轉，生長出一種柔軟的、帶有結晶體質感的物質，漸漸和腦幹結構融合在一起，在短短的一分鐘之後，大腦就這樣被包裝、改造成了一個仿佛量產設備一樣的東西，並被機械手送到旁邊的工作人員眼前。

    一個手中拿著記錄設備的工作人員等這個球形裝置表面的綠色燈光亮起之後。用手中的設備掃描了球體上半部分一遍，仿佛一個在給豬肉做檢驗的質檢員一樣，他一邊記錄資料，一邊對身邊的同伴說道：“嗯，還算健康，有輕微損傷。大概是神經超載導致的，不過很快就能癒合。意識已經清空了，可以直接送到組裝工廠去，拿來當伺服器正合適。”

    “哈，他們也就這點用，當年反抗的還挺堅決，這時候不還是照樣被裝在球裡，”另一名工作人員鄙夷地看了躺在手術臺上的遺骸一眼，兩個曾經完整而年輕的軀體如今已經面目全非。身上到處是被靈魂抽取設備燒傷的痕跡，頭顱還有著駭人的傷口，“行了，又多兩個，把這兩個下腳料和那邊一百七十六號到二百號床鋪上的下腳料一塊送到工廠去吧。”

    這就是實驗體的最終命運。

    假如阿奴紮和阿奴麗麗被帶到這裡，他們要面對的就是這種命運。

    曾經被抓來的奴隸，或者自願滲透進來的反抗組織戰士，所面對的就是這種命運。

    他們或懷著對種族自由的信念，或懷著對“仁慈的梅洛瓦神明”的堅貞信仰。來到這裡。然後被抽幹靈魂，被摘取大腦。被當做工業廢料扔進工廠，被這裡的“科學家”們當成批量生產又批量作廢的流水線產品一樣使用著，拋棄著。沒有反抗，無從反抗——那些反抗組織戰士為了不暴露身份，恐怕甚至會放棄反抗。就這樣，他們全都變成了梅洛瓦人的機器裡面一個個半死不活的零件。

    是的，零件——剛才有人提到了組裝工廠，因此最終那些被包裝起來的大腦也不過是某個更大的東西上所安裝的零件，甚至那些被抽取出來的靈魂，或許也不過是零件的一種。

    我拍了拍莉莉娜的肩膀：“你的病毒呢？”

    “足額足量，”莉莉娜微微一笑，“哪怕梅洛瓦人被舊帝國強化過，他們也要死一大片。”

    “不用著急，暫時先略施懲戒，”我點點頭，“用你的話，多多少少先死點，我也沒指望這些王牌僕從軍會被一場傳染病幹掉……待會動手注意點，別讓梅洛瓦人注意到這些病毒是外源產物，也注意別感染到除了梅洛瓦人之外的生物。”

    莉莉娜露出自信的笑容：“放心吧老大，我限定傳染區，不會離開這個地區的。”

    我吐了口氣，突然感覺圖拉佐費盡心機也沒把保守派的人滲透到巴里安的這個計畫中，實在是他們的一大幸事：我和莉莉娜這次就完全不用擔心誤傷了。

    “老大，接下來要跟著他們去那個組裝工廠嗎？”莉莉娜跟著我快步離開這個屠宰場，看著行進路線是跟在運送“大腦球”的人員身後，好奇地問了起來，“那地方的防守可能更加嚴密的說，咱們的偽裝不知道能不能繼續生效誒。”

    “能走多遠走多遠，”我聳聳肩，“好不容易滲透到這種地步，不搞明白那幫孫子到底在幹什麼，我心裡憋得慌。”

    莉莉娜哦了一聲，不再言語，只是乖巧地跟在我身邊——她現在安靜多了。

    我們就這樣離開了這個“科研基地”，值得慶倖的是，梅洛瓦人的“組裝工廠”就在科研基地旁邊，他們因此不需要用空間傳送來運送那些剛剛組裝好的“零件”——也有可能是那個不信任綜合症嚴重的巴里安為了穩妥起見，在這整個基地內都沒有使用短距空間輸送技術，反正這給了我和莉莉娜很大方便，我們小心翼翼地潛入了一座四四方方的巨大建築，這就是所謂的組裝工廠。

    被送到這裡的“零件”沒有再經過任何交接手續，而是被士兵一路護送。直接帶到了“車間”，當通過車間的閘門之後，我和莉莉娜再次被震驚了。

    這片廣闊的空間中，有大量整齊排列、組裝基本成型的巨型設備。這些巨型設備每一個都有十幾米高，呈現出非常規整的正多面體形狀，它們有一些表面已經覆蓋了平滑的金屬裝甲板，並被噴塗上編號和各種標誌，預留出了整齊的介面。而有一些明顯還沒完工，內部的複雜結構裸露著，暴露出來的除了線路和晶化基板之外，就是那以整齊的矩陣方式被連接起來的大腦容器。

    我感覺到巨大的震驚，但在鎮靜下來之後，還是沒忘記觀察那些組裝完成的巨型設備上的資料介面。這些資料介面很熟悉：它們有標準制式，有五個晶化主介面和十七個常規副介面，有二十六組並行排列的伺服器插入端子……這是帝國大中型星艦標準主機的連接模組，不論是神秘系還是科技系的帝國星艦，都用同樣規格的連接模組……梅洛瓦人在用這種手段製造艦載主機？！

    這些……是以人類的大腦為核心的……艦載主機？

    一瞬間，我聯想到的第一樣東西就是——梅洛瓦人當年從姐姐大人手裡得到的那批皇家艦隊。他們製造這些山寨主機的唯一目的必然就是控制希靈星艦，而他們手中唯一值得這麼做的星艦，就是那只皇家艦隊！

    “叮了個當的……”莉莉娜目瞪口呆，低聲說道。“寂靜嶺現場！”

    我沒有理會她跳脫的聯想，在震驚和怒火都稍微平息一點之後，我產生的更多的卻是不解和荒誕——誠然，梅洛瓦人用人類的大腦來製造星艦主機這種“創意”實在是別具一格，但……他們是傻子嗎，人類大腦連接起來的矩陣，他們就想用這種東西來控制帝國星艦？

    他們不知道帝國星艦主機的運算量有多恐怖？還是說阿奴麗麗的種族天賦異稟，幾百上千人的大腦並聯起來，就能頂的上一部希靈艦載主機的運算量？

    問題一串接著一串。梅洛瓦人製造的這些巨型設備外表看上去非常有模有樣。但骨子裡卻是依靠脆弱的碳基生物大腦來維持運轉的，即便他們將這些大腦的先天計算能力完全釋放出來。恐怕也不足以承載一座帝國星艦的資料處理任務——誠然，如果一個碳基生物的大腦被提取出來，他的所有腦細胞都不用再處理任何維生有關的事情，單純成為一個電腦器，其計算能力其實也相當強大，但這種計算能力仍然不可能和希靈艦載主機有絲毫比肩的可能性，這是質的差距，而且是無法用數量彌補的質的差距。

    但梅洛瓦人就是這麼做了！

    我飛快地組織著自己腦袋裡那點可憐的帝國設備知識，連上資料庫來回倒騰資料，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單純依靠碳基生物的大腦來作為處理單元，是不可能完成對帝國星艦的資料計算的，以地球人類的標準，大腦計算力被完全釋放出來之後進行這種程度的並聯，最多也就是讓一座中型星艦進行常規巡航——但絕對達不到戰鬥標準。最大的門欄是碳基生物大腦的反應速度和“硬體指標”。一座星艦內的設備多如牛毛，上到戰艦主炮，下到某個區段的照明和重力系統，這些東西都處於控制網路中，碳基生物的大腦工作方式不適合處理這樣精細而且龐雜的東西，即使被完全改造成電腦器也不行。而這個星球的土著居民……他們的大腦“效能”應該和地球人沒兩樣，梅洛瓦人似乎用技術手段保證了這些土著在如此長時間的原始人生活之後也沒發生腦結構退化，但這還遠遠不夠。

    “碳基生物的大腦最大的優點是模糊運算和非線性處理，”莉莉娜突然出聲打斷了我的思索，“生命架構理論中關於各種思維器官工作原理的章節有過明確解釋。在上述兩種計算模式的領域裡，碳基生物的大腦是唯一和帝國星艦主機有類似之處的思維器官。大概梅洛瓦人就是考慮到這個，才用人類大腦並聯起來，充當星艦主機的吧……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人工’製造出具備模糊以及非線性思考能力的處理器來，這是個關鍵技術，舊帝國大概從沒教過他們。”

    “問題是這種處理器功率不足。”我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同時突然意識到，出發前林雪點頭同意讓莉莉娜跟著自己前來是多麼明智的決定：在我們中間，唯一一個對任意一種生命形式都了若指掌的傢伙，就是這個獵奇蘿莉。大小姐一定是預判到莉莉娜這一刻的作用，才讓我帶著這個人型知識庫的。

    身邊有個先知，果然萬事無憂啊……

    “處理器功率確實不足，”莉莉娜點點頭，眼睛突然一眯，“所以他們又製造了靈魂驅動的伺服器……老大，他們還抽取了數量龐大的靈魂，不是麼？”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播撒病毒

    “他們還抽取了數量龐大的靈魂。”莉莉娜眯著眼睛，提醒我這件差點被一時遺忘的事兒。

    “靈魂本身是一組高效率的計算規則，人的記憶是資料庫，自我意識是各種應用軟體和前臺，而靈魂則是底層計算規則和作業系統，一個碳基生物的大腦，‘硬體’計算能力受限於其生理結構，一旦進行限度的計算，各種生物自保機制就會啟動，休克，昏迷，倦怠，注意力不集中，各種生理現象都會阻止大腦進行過其物理極限的運算，而由於絕大部分情況下靈魂都依附于**生存，所以靈魂對資訊的處理也就被限制在這個層面了。”

    我不出聲，靜靜地聽著莉莉娜給自己做科普，眼前這個總是嘰嘰喳喳上躥下跳的傢伙，沒想到也會有如此安靜嚴肅的時候——現在的她，看上去簡直像個博學而多智的老師一樣，我突然意識到，眼前這個傢伙所瞭解的知識，恐怕比人類歷史上最博學的傢伙還要多得多：她是直接在神的教科書前完成進修的。

    “一般情況下，靈魂的計算能力是受限的，但既然存在一般情況，就有例外出現——老大，你知道，有一些靈魂，並不依附在物質身體上。”莉莉娜突然狡猾地眨眨眼，等著我的反應。

    “不依附在物質身體上的靈魂？”我想了想，恍然大悟，“能量生物！靈能生物！”

    “還有老大腦袋裡那個成天睡覺的光姐姐，”莉莉娜點點頭，“非實體生物的靈魂有得天獨厚的計算優勢，因為他們不需要依靠實體器官進行資料處理，因此他們的靈魂承擔了所有運算任務，沒有任何限制。沒有過熱和耗能隱患，他們的思維無限寬廣，每一個問題都能在瞬間思考上無數遍，如果單純以效率論，非實體生物的靈魂是最高效的電腦器……”

    “誒不對，”我頓時想到了什麼，“怎麼感覺這個跟阿賴耶的智力現狀不太符合呢？”

    莉莉娜翻個白眼：“這正好也是因為能量生物的短板導致。生命法則是公平的，任何生物都有自己的弱點，能量生物的資料處理度快。但由於他們的思維過程無法定型，並且缺乏**上的限制和規整，導致他們的思維在很多時候都處於閉環狀態，或者很多問題被他們散的過於寬廣，最終得出一個南轅北轍的答案——好了。現在就和阿賴耶的智力現狀一樣了。”

    我：“……”

    “比較主流的三種生命形式，在思維能力，或者說資料處理能力方面的情形就是這樣：矽基生命及其支系的主要思維能力來源於實體器官，靈魂僅作為作業系統，他們的思維傾向於精確、線性、高效率和低容差，弱點是思維流程線性化太嚴重，在靈活思考和多變性方面不足；碳基生命和其支系生命形式的思維方式和矽基類似。對資料處理的優勢是模糊計算、非線性處理、成果多變和聯想能力，缺點則是效率較低，精確度有限，而且經常有意料之外的錯誤——正所謂腦殘兒童歡樂多；能量生命和一切類似的非實體生命。所有思維過程都直接由靈魂這個作業系統來支援，由表層意志來執行，就向脫離了機械結構的固態硬碟一樣度飛快——他們甚至連固態硬碟都脫離了，他們的思維優勢是高無限制。非線性程度甚至過碳基生命，而且絕不會燒毀。劣勢則是各種閉環，毫無必要的散思維，經常性個人宕機，還有對現實世界生的事情反應總是各種延遲慢半拍，也就是傳說中的精神病人思維廣：他們思維太廣了，廣到自己一時半會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我想了想，覺得照這個標準，淺淺大概屬於那種每天有二十三個小時都靈魂出竅的……而希爾維亞的靈魂大概從來都沒在竅裡。阿賴耶最近智力似乎有所上升，因為她找了個竅：住在我的腦海裡有助於她減少自己呆的次數。

    莉莉娜給我做完這些科普，才把話題回到眼前這些巨大的設備上：“梅洛瓦人或許沒從帝國手裡學到直接能用的星艦主機技術，但他們大概能從公共資料庫裡查到這些類似常規知識的東西，所以他們把普通碳基生物的靈魂和**強行分離開，人類大腦可以充當主機裡的模糊處理零件，而運算力上的不足則由固化的靈魂伺服器補充。將靈魂和**分離之後，前者已經沒有了束縛，進行一定程度的改裝或許就能爆出足夠的計算力。梅洛瓦人一定還進行了別的什麼‘加工’手段，來讓正常的靈魂徹底變成作業系統。兩者之間的聯繫，則用他們自己製造的其他設備來代替。具體過程我也不懂，畢竟我只瞭解跟生命形態有關的知識，但可以肯定，按照我說的這個方法，一切都是可行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梅洛瓦人這樣的“創舉”，或許在他們自己眼中，這是史無前例的天才創造——用山寨的技術手段，分離土著居民的大腦和靈魂，自己製造了一套作業系統，用這套作業系統來完全替換帝國星艦的主機……而且還獲得了成功。對他們自己而言，這大概是偉大勝利吧。

    這麼說來，巴里安獲得的新力量，大概就是指他終於製造出了足夠的“人肉主機”，並完全控制了當年那批皇家艦隊吧。

    “這裡某個地方一定還有靈魂熔爐之類的地方，製造伺服器的。”莉莉娜皺著眉，環視四周那些用人類大腦連接起來的處理器矩陣，這些處理器就是梅洛瓦主機的硬體，而這些大腦原本的靈魂則被抽取出來，做成了作業系統和輔助處理器，他們再也沒有自己身為人類時候的記憶和人格，轉而變成這樣半死不活的機器零件……莉莉娜說的對，這裡某處一定還有另外的組裝工廠，用於把普通的碳基生物靈魂轉化成類似能量生物靈魂那樣的孤立“工具”。她給這地方起了個名字叫靈魂熔爐，說的真是一點沒錯。不過到這裡，我們已經沒辦法通過跟蹤工作人員來尋找其他區域了，靈魂熔爐和人腦工廠之間必然有嚴格的分區制度，我們沒有在這個工廠中找到任何可能跟靈魂工程有關的東西——越是接近巴里安這個罪惡基地的深處，安保措施就越是嚴密，甚至嚴密到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另外一個區域的情況。我和莉莉娜用了整整三個小時，才找到所謂靈魂熔爐的入口——竟然在基地外數十公里的一處地下深洞裡。

    和人腦工廠那種典型的工業基地場景不同，靈魂熔爐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舉行邪惡儀式的宗教場所。這是一個位於地下數百公里的深洞。內部廣闊，呈現出正圓形，四面八方的光線雖然並不昏暗，但縈繞在這裡的淡紫色霧氣和那種從風中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悲鳴聲讓一切都籠罩著陰鬱的氣氛，巨大的洞穴內到處都是複雜而規律擺放的水晶。這些水晶大概就是梅洛瓦人用於存儲、轉化靈魂的設備，我猜測這些設備有極大可能是從帝國偷學過來的——當年的十五天區以神秘側技術為傲，梅洛瓦人從十五天區偷學到的最高技術當然也是神秘系的知識，像靈魂抽取和改造之類的東西，神秘系技術更加具有優勢。

    無邊無際的圓形洞穴中，隨處可見深不見底的巨大裂隙，裂隙中冒著蒸騰的熱氣。似乎這裡已經接近岩漿層，在洞穴中央有一個更往下深入的深井，根本看不到其盡頭在哪，只能在其底部看到隱隱約約的紅光透出。我起初以為那是岩漿，但莉莉娜下去查探了一下之後告訴我，其實那是一塊巨大的靈魂水晶，而且她在洞穴底層看到了大量縱橫交錯的晶化網路。這說明我們所找到的靈魂熔爐只是眾多熔爐中的一個——和之前的猜想一樣，類似這樣的地獄工廠。巴里安建立了許多個。

    我們也找到了被組裝完成的靈魂伺服器，裝上外殼的它們看起來和帝國星艦主機的伺服器一模一樣，有著通用的介面和標準外殼，但打開這些外殼，裡面卻不是幽能結構，而是大團大團悲鳴中的雲霧和赤紅色的靈魂水晶，梅洛瓦人用這種對弱能量有極強束縛作用的水晶來囚禁靈魂，用他們創造出的轉介面來把水晶和幽能資料端連接在一起，就這樣，源源不斷地量產著他們的星艦主機陣列。

    “按照圖拉佐的說法，他們已經把這個計畫執行了近一千年，每年，三個奴隸供體星球上新增出來的人口都會被帶走，”我默默計算著，“但直到現在，巴里安才基本上掌控了所有的帝國星艦……在這個過程中，因為改造失敗而死掉的人有多少？”

    “我要把他扔進第四區，綁在熔爐裡燒一萬年，”莉莉娜的手按在一塊暴露在外的靈魂水晶上，仿佛能和那裡面悲鳴的靈魂對話一樣，作為生命神系的半神，她真正動怒了，“生命不是這樣浪費的……這四周淡紫色的雲霧裡全都是改造失敗而崩潰的靈魂，已經積累到出現實質的程度，梅洛瓦人沒有驅散這些幽魂，因為後者可以充當這個熔爐的能量和‘羊水’，他們把這些幽魂當柴火一樣燒掉，就為了節約資源！”

    現在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巴里安控制皇家艦隊的真相，被帶走的土著居民的真相，還有洗腦教育的真相——因為被洗腦的土著居民會失去反抗意志，表層意志的減弱同時也能削弱靈魂的反抗強度，於是那些梅洛瓦人就能提高他們的主機製造成功率。我和莉莉娜在靈魂熔爐中逗留的時間不長，這裡的氣氛讓我們都感覺非常不舒服，但我們還是在最後得到了一點額外的情報——在極高的改造失敗幾率下，梅洛瓦人為了“降低成本”，不僅製造大型主機，也利用壞的不那麼徹底的“邊角料”製造小型主機，他們用小型的靈魂水晶和人腦核心來替換帝國單兵戰機和單兵載具裡的控制系統，從而從上到下地控制了整個皇家艦隊！

    “要儘快把這個消息告訴珊朵拉，”小心地離開靈魂熔爐之後，我和莉莉娜商量著，“必須想辦法解除那支皇家艦隊的威脅。但現在它們是被人腦主機控制著……這尼瑪心理壓力也是個問題。另外還得想辦法讓這地方暫停活動。”

    我的視線放在遠處，那些巨大的人腦工廠、拆解工廠在地平線上起伏，如同棱角分明的山脈，我不知道它們的生產效率是多少，但可以肯定，在這個星球上有無數個類似的人間地獄，每分每秒都有從奴隸供體星球上運過來的人被拆解掉，變成梅洛瓦軍艦上的零件，那些奴隸供體星球的人口增長度是多少。這裡的生產度就有多高。

    每秒都在生屠殺！！

    無論如何，在帝國動總攻之前，必須讓這種設施停轉——不僅是為了救人，也是為了減少我們所要面對的舊帝國星艦數量，雖然貌似巴里安已經大體控制了所有的舊帝國皇家艦隊。但看這些工廠的開工狀態，我估計他還需要更多的人腦主機——不論他需要什麼，都不能讓他繼續得手了！

    “如果直接破壞，很難一次性把所有基地破壞掉，而且說不準其他星球上有沒有類似的基地，也不知道他們把製造完成的主機都藏在什麼地方……”莉莉娜立刻飛快地思考起來，那顆充滿獵奇黑暗思想的腦瓜高運轉著。“這樣反而會讓巴里安提高警惕，甚至懷疑到反抗組織……應該偽裝成一次意外事故或者神秘災難，讓所有研究基地都停工的神秘災難……病毒，瘟疫。變異生物……這些手段都有效，但可能無法讓所有工廠停工，畢竟咱們找不到其他工廠在什麼地方啊。”

    我想了想，聯想起各種面對緊急事故的處置慣例：“那就讓梅洛瓦人產生錯覺。讓他們誤以為其他工廠也有爆類似事故的隱患，他們自然就會暫停這些項目。”

    莉莉娜狡猾地一笑：“這個我擅長……既然他們在搞生化。那麼實驗樣本污染絕對是比工作人員被感染更鬧心的事。”

    莉莉娜的思維峰迴路轉，在這些壞點子上她有無限澎湃的動力：就跟南孚電池一樣澎湃。她決定在這個實驗基地散佈兩種病毒。一種針對梅洛瓦人，具有驚人的致死率，一種卻是針對——被送過來的奴隸們。

    但第二種病毒並不會致命，它只會讓人產生生病的症狀，同時呈現出第一種病毒的變體形態。莉莉娜的計畫是通過這種方法，讓梅洛瓦人誤以為他們的奴隸供體星球正在生病毒性瘟疫，這樣一來他們將無法確定其他所有“主機原材料”是不是還安全，甚至會懷疑過去一段時間裡製造的主機是不是還可靠。或許他們能很快查明情況，但起碼在最近一段時間，這些工廠將不得不停工。

    一些會被生物病毒感染的“主機”，這大概也是梅洛瓦人這個項目的弱點之一吧。

    “在初期，他們應該會暫時將被感染的人員和奴隸全部隔離開進行檢查，但如果他們現這種病毒無法治癒，就會有計劃地消滅被感染的人員：起碼消滅那些奴隸的時候是不會猶豫的，”莉莉娜手中縈繞著一團綠光，她正在調製那些“可愛而致命的小傢伙”，“所以我得認真調整這東西，讓它們看起來很棘手，但百分之百可以治癒。梅洛瓦人不會在能治療的情況下還處決那些‘原材料’，畢竟即便他們把奴隸看做莊稼和牲口，那也是花成本培育出來的。”

    “你把各種人性的陰暗面看的可真是……”

    我略有無語地看著莉莉娜，這個代表著神明的“慈悲女教皇”，最瞭解的事情卻是各種人性的齷齪之處，她從來不憚於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的行事下限，而且每次總能恰到好處地抓住這些下限，並將其當做自己的武器。惡人還需惡人磨——莉莉娜是我們中最擅長對付惡人的傢伙，她的扭曲心理用來對付那些還不夠扭曲的傢伙簡直是太無往不利了。

    “好了，就這東西。”莉莉娜打個響指，手中的綠色光芒漸漸平息下來，隨後從最後一點光芒的餘韻中，飛出了一大群色彩斑斕的蝴蝶！

    我驚奇地看著這群彩虹般美麗的蝴蝶，它們在明媚的陽光下翩翩起舞，豔麗，輕盈，歡快，可以用美景奇觀來形容，然而它們卻是莉莉娜製造的殺人工具——莉莉娜總是喜歡把她製造的殺人工具弄的這麼漂亮。

    “剩下的事情就交給這些小傢伙就行了，我給了它們最基本的智力，它們會儘量尋找這顆星球上其它和這裡類似的基地，好把病毒感染的假像弄的更逼真一些，”莉莉娜帶著母親般的微笑，看向那些迎著陽光越飛越遠的蝶群，“它們會消散在空氣和水中，只要不脫離這些基地，就能無限量增殖，雖然是幾分鐘製造出來的小作，但令人意外的很可愛呢。”

    我：“……”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戰爭前夕

    當我和莉莉娜離開這顆以眾神為名，卻被冰冷和死亡統治著的星球時，成千上萬的蝴蝶已經蔓延到整個北極圈以內的地區。尋找其餘的幾個基地比我們預想的要容易一些，起碼其中一部分是被找到了：它們就和我們最初抵達的基地相鄰，在北極圈內形成一個斷斷續續的環帶，那些擁有特殊力量的蝴蝶以超音速穿過淩冽的寒風，短短半個小時內就已經在感染區內每一個有人聚居的地方安家落戶，十五分鐘後，它們中的大部分會開始轉化成致命的病毒雲霧，而剩下的部分會悄悄裂殖並向這顆星球的其他地方進發，如果莉莉娜的設計如常運轉，大約三小時後，第一例死亡病例就會出現。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看到了這些擁有最高安保等級的基地的嚴密之處——圖拉佐的數次滲透失敗是有原因的。儘管我認為一群從內到外都毫無異常的“天然”蝴蝶按理說不應該被關注到，但蝶群在入侵其它地方的時候仍然被攔截了將近三分之一，那些基地明顯注意到了這些生物，並用高溫場阻攔著蝶群的入侵，如果不是後者立即改變行進路線並進化出偽裝技能，或許莉莉娜的蝶群會有很大損失。我不知道梅洛瓦人是怎麼懷疑到這些蝴蝶的：因為莉莉娜製造蝶群的時候專門掃描了周圍的環境，她就是模仿這附近的一種極地蝶類創造了這種瘟疫載體，按理說它們不會有任何會被注意到的異常之處，但梅洛瓦人還是啟動了攔截。只能說這是他們的極端謹慎心理在生效：不管是什麼東西，不管有沒有異常，總之只要沒登記在案的生物一律不許進入基地，哪怕飛蟲和老鼠也不例外。

    在離開星球的過程中我們都很謹慎，防止露出馬腳。來這裡的時候自己和莉莉娜是混在奴隸運送船裡，憑藉著偽裝身份安然通過了絕大部分哨卡，離開的時候卻沒有這個優勢了。我們狠狠地體驗了一把從最高軍事要塞裡面極限脫出的經歷，並且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這個過程中自己和莉莉娜至少犯了二十個以上的、對特工而言足以槍斃的失誤，比如一頭撞到雷達反射區什麼的。如果不是倆人有硬實力，可以依靠各種耍賴的技能（比如偽裝成一段宇宙背景輻射什麼的，這活計我擅長）蒙混過關，換做普通特工早就暴露了。

    我們在離開神之國將近半光年之後才確定脫離了最高警戒圈，和珊朵拉報告一聲任務成功。便啟動了回程的傳送，很快，我們就回到了那顆看似平和的奴隸供體星球。

    這裡的一切都沒變，小村莊仍然在不緊不慢地過著自己的日子，表情麻木的村民們在程式設定下奔走，男人已經下田勞動。女人在家做飯洗衣，小孩子在門口曬著太陽消磨時光，靜靜等待長大之後重複他們父母的一生——或者在這一生抵達終點之前被送往神之國，成為一部半死不活的機器。這個曾經統治了整個宇宙的先進種族，現在每一個人都麻木不仁地過著遮體果腹便心滿意足的生活。

    第一次看到這個小村的時候，我們感覺到的只有驚奇和困惑，除此之外甚至還感覺這裡相當祥和，而在神之國活動了整整一天之後，再次看到這裡平和的日常。我卻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寒意，隱藏在平和滿足下的黑暗真相令人不寒而慄，這裡是一座牧場，是一塊農田，是一個擁擠的養雞籠，而更糟糕的是，它還有一個殘暴的主人。

    阿奴紮的大屋看上去還是和往常一樣，但現在已經大門緊鎖，從屋前經過的村民和昔日一樣多。沒有一個人停下腳步扭頭看一眼這間空空蕩蕩的屋子：除了“神”讓他們呈現出的表情之外。這些土著不會對任何事情流露出任何多餘的感情。對他們而言，阿奴紮和阿奴麗麗已經不存在。過去現在將來，都不存在，儘管在一天以前，這對姐弟還是他們的領袖，和他們朝夕相處，但一天之後，他們便徹徹底底地忘卻了一切，或許甚至不會有人還記得這兩個名字：因為多餘的記憶會佔據額外的大腦資源，這將給日後的“加工”帶來更高成本，所以梅洛瓦人是希望這些土著居民思維越簡單越好的，如果不是為了防止他們發生生理退化，或許巴里安甚至會希望這些土著乾脆不要有任何思維活動，把他們如同樹木一樣種在地裡才好。

    很快這個村子就會出現新的村長，然後一切都會繼續下去——如果我們不出現的話，這是必然的迴圈，如同過去的一千年那樣。

    我和莉莉娜回來之後，首先來看了看這個村子的情況，也只是想瞧瞧阿奴紮和阿奴麗麗離開這裡之後會發生什麼，結果我在這裡沒有找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說，我們看到了自己早已料到的東西。在失望中，我們對地心基地發出了傳送信號，很快就和早已在那裡等候的眾人匯合，珊朵拉她們，阿奴紮姐弟，還有圖拉佐都已經等候很久了。

    眾人在地心基地的核心區聚在一起，這裡是個很寬敞的房間，看上去是圖拉佐平日裡和反抗組織的其他人開會的地方，所有人都圍在一張大圓桌周圍，看到我和莉莉娜出現，珊朵拉是第一個站起來的：“神之國那邊情況怎麼樣？你們深入了巴里安的奴隸工廠？”

    “倒更像是個屠宰場。”一想起“神之國”發現的那些工廠我就感覺氣血湧動，而看到阿奴紮和阿奴麗麗之後，我突然不知道該不該讓他們看到自己帶回來的那些影音資料，最後我的視線又落在圖拉佐身上——那些基地裡發生的事情是激進派的傑作，不應該和圖拉佐所代表的保守派畫上等號，但畢竟他們都是梅洛瓦人，我不由自主就多看了他兩眼，注意到這個眼神，圖拉佐的臉色明顯微微有點變化，看來他能猜到神之國上發生的絕對不是什麼能讓梅洛瓦人光耀的事情。

    “先不說這個，阿奴紮，你感覺怎麼樣？”我揮揮手。在桌子旁坐下，在對面坐著的就是阿奴紮，和他的姐姐坐在一起。這個充滿活力的小夥子，上一次看到他還是在那荒涼而落後的地表世界，而如今他卻坐在高科技打造的地心避難所中，身上穿著避難所裡常見的暗藍色制服：這大概是阿奴麗麗臨時給他找的衣服，畢竟阿奴紮算是個特許進駐的土著人，他在這裡是沒有職務的。跟上次相見不同。如今的阿奴扎眼神雖然仍靈動，卻多了很多不安和拘謹，他看向四周的神色就好像落入外星基地的原始人一樣——好吧，這完全不是比喻。看得出來這個年輕人對周圍的一切都感覺不可思議，而且不敢輕舉妄動，他的視線不時落在阿奴麗麗身上。只有身邊的姐姐，能帶給他一點熟悉和安全感。

    這讓我想起了自己小學入學的那天，無父無母的自己，被姐姐帶進教室的一刻大概也是一樣的窘迫吧：那時候姐姐也不過是五年級的小學生而已，我卻覺得她幾乎是無所不能的，姐姐，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之一。

    “額，啊……還好，還好。很奇怪。”阿奴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略有點結巴地說道，多多少少有點語無倫次，他最後說很奇怪，那大概是他看這裡的一切都很奇怪，包括自己身上那件被他揪來揪去，似乎穿著很不舒服的制服。

    “我用了半天時間來告訴他這個基地的事情，又給了他一天時間瞭解歷史，”阿奴麗麗臉上頗有點無奈。“就和所有新人一樣……他可能完全無法理解這一切。需要很長時間來接受這些。唯一的好消息是他是我弟弟，至少他很信任我說的一切。啊啊。現在我可算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了，怪不得你們當時表現的和普通人不一樣……我完全沒想到啊。”

    我點點頭，看到阿奴紮攥著拳頭，身體有點僵硬地坐在那，時刻不知所措的模樣，於是說道：“阿奴紮，還有阿奴麗麗，我覺得……我帶回來這些東西不太適合你們看。”

    阿奴麗麗一下子張大了眼睛：“什麼意思？”她可能已經想到了什麼。

    不等我說話，阿奴麗麗又接了下去：“我猜……應該是很血腥的畫面？他們在虐殺人類？沒關係，我能接受——我也是戰士，而且我們有權知道真相。至於阿奴紮……他遲早也要知道。”

    看到對方態度堅決，我也不好多說什麼，於是取出了資料終端：“這是從登船之後錄下來的東西，後面是基地裡的事情，你們有點心理準備。”

    視頻資料很長，發生在那些工廠中的事情是普通人很難想像的，我和莉莉娜盡可能記錄下了一切，否則大概就連圖拉佐都不敢相信他昔日的兄弟竟然下令組建了這樣的機構。當兩個小時過去，資料播放完之後，我把資料終端拋給珊朵拉：“後面還有技術方面的東西，我們偷偷接駁了一台山寨主機，這裡有掃描到的基層資料，你看看是不是控制星艦用的。”

    “毫無疑問，”珊朵拉很快就完成了檢索，“沒想到他們用這種方法繞過了許可權系統……真的和我一開始隨口說的一樣。他們把星艦原本的操控系統整個拆除下來，自己做了一套功能類似的東西裝上去……他們壓根就沒去破解那些鎖，而是把整個門給拆掉了。”

    我很奇怪：“星艦作業系統是能這麼輕易被拆下來的？難道這不是隱患？”

    “當然不應該這麼容易被拆下來，星艦主機有特殊的連接感應器，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拆除主機，星艦會直接自毀：這是為了防止飛船落入到敵人手裡。但梅洛瓦人手裡一定有這個拆機授權……他們當年是十五天區的僕從軍，當年的天區皇帝一定是把星艦維護的工作交給過他們。單純拆除主機和更換星艦的制式模組都是很簡單的工作，普通種族經過學習也能完成，所以當年我們經常把這種會佔據星港大量負載的維護工作下放到最信任的僕從軍手裡。沒想到這竟然成了梅洛瓦人的突破口。這下子麻煩了，我們真的要對付一批皇家艦隊……”

    “巴里安為什麼……會做到這種程度？”

    從另一邊傳來一個聽上去仿佛抽去全身力氣般茫然的聲音，圖拉佐幾乎被我們遺忘，現在他一出聲，我們才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他身上。曾經的梅洛瓦領袖現在看上去蒼老到了極點，還有三分魁梧的身體整個都蜷在椅子上，他用手抱著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他竟然做到這種程度？”

    “你之前就對此一無所知？”珊朵拉的聲音清冷，我聽出了隱隱的怒氣。

    “我完全不知道！”圖拉佐猛然抬起頭來，“在他開始這一切之前很久，整個保守派就已經被他完全肅清了……否則他也不可能開始這一切，因為保守派絕不會放任他這麼做……”

    “如果讓我知道你和你的保守派跟這些東西有一星半點的聯繫——”珊朵拉看著圖拉佐的眼睛，“你們不會比巴里安活的更久！”

    “我可以用我的靈魂起誓！”圖拉佐猛然起身大聲說道，隨後頹然坐下，“原本我還對‘他們’有一絲感情。畢竟激進派也是自己的同胞，但……他們現在已經不是了。我們已經親手葬送了梅洛瓦人的‘忠誠’，現在巴里安又毀掉了我們種族的‘武道’，梅洛瓦這個種族完了，以前那點值得驕傲的東西一點也沒剩下，神之國上只有暴徒……請動手吧。我已經沒能力再糾正任何錯誤，就讓它在舊主人的火焰中倒下吧……”

    “會的，而且很快，”珊朵拉看了圖拉佐一眼，“現在你沒辦法工作，回去休息，我希望總攻開始的時候你可以調整過來。”

    圖拉佐點點頭，默默離開。

    阿奴麗麗和阿奴紮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我不知道後者是不是足夠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但阿奴麗麗顯然是具備理解這些畫面的知識的，她的臉色非常難看，但最終還是調整過來：正如她自己說的，她多少也是個戰士。

    “我從導師那裡知道了你們的事情，說實話，不但出乎意料，而且很多東西聞所未聞，我不是很理解希靈帝國到底是什麼來頭，”阿奴麗麗站起身來。看向我和珊朵拉的眼神鄭重而果決。“但導師承諾，你們將終結一切。我信任他，所以我也願意信任你們……如果有任何我們可以做的事，請儘管開口，雖然我們也不剩什麼東西了，但要人的話……還是有一些的！”

    “嗯，當然，會用到你們的，但不是在正面戰場上，”珊朵拉似乎對阿奴麗麗這個種族也有所打算，“你先領著阿奴紮休息去吧，看樣子他今天接受的信息量有點大。”

    阿奴麗麗點點頭，領著還有點雲裡霧裡的阿奴紮告辭離開，但在扭頭走人之前，她還是上下打量了我們幾個一下，然後微微一笑：“說起來……原來這是你們真正的模樣啊？很……漂亮~”

    等其他人都離開，這裡只剩下我們一幫人之後，林雪轉向珊朵拉：“總攻這就要開始，你打算怎麼對付那些皇家艦隊？”

    “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避免正面硬拼，”我在旁邊補充道，“梅洛瓦正規軍已經夠讓人頭疼了，再加一個帝國產的皇家艦隊……”

    “在林雪說出巴里安已經控制了皇家艦隊的預言之後，我就有計劃了，”珊朵拉嘴角上翹，“可能這次我要好好活動活動……既然皇家艦隊是用人腦和人類靈魂驅動的，那麼它們每一個都可以看做是單獨的智慧體，這樣的話，原本對戰艦效果不佳的精神控制，反而成了制勝利器。”

    淺淺頓時很驚奇：“你要一個人精神控制整個艦隊？誒這麼厲害呢？對了你不還要幫忙抑制其他奴隸種族的洗腦狀態麼？能忙過來？”

    “現在這狀態肯定辦不到，所以只能展開榮耀形態了，”珊朵拉呼了口氣，“我的榮耀形態本身就是比較少見的用於直接戰鬥的類型，戰場上才是它的用武之地。只是沒想到，梅洛瓦人竟然能讓帝國動用這種力量……嘛，他們這樣就死而無憾了吧。”

    我很詫異，然後感覺事情突然讓人熱血沸騰起來：珊朵拉竟然決定啟用自己的榮耀形態，這次戰爭真是能給人帶來各種驚奇。自己僅見過珊朵拉的榮耀形態一次——這種戰鬥姿態對希靈使徒而言可不是經常使用的——但就那一次，尤拉西斯皇權無上的力量仍然讓自己印象深刻。現在，這座無比強大的星艦要再次出現，梅洛瓦人……你們真的是可以死而無憾了。

    接下來我們聯絡了位於梅洛瓦帝國邊境的艦隊，確定封鎖工作已經結束，一切都整裝待發，在將總攻的其餘細節商定妥當之後，珊朵拉將進攻時間定為第二天早晨（帝國時間）——朝陽，將撕碎梅洛瓦叛軍在這裡編織的無盡夜幕。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戰爭

這是一顆位于銀河邊際的殖民星球，圍繞著一顆年輕而熱情的恒星運轉，在這個遠離首府的銀河系，這樣的殖民星球數量很少，距離它最近的殖民點也有數十光年之遙——偏高的溫度和位標的偏遠注定這里並不是一個適宜享樂和宜居的地方，它存在的意義是作為當地太空防御體系的中樞。它是梅洛瓦人在這個宇宙建造的無數個軍事據點之一，如今它默默無聞，但千年前這里也曾輝煌顯赫，梅洛瓦人在這里擊潰了這個宇宙最后一支反抗力量。那個曾統治著這個宇宙的聰明物種，僅差一步就將意識到他們宇宙之外的虛空領域，他們的進程止步于梅洛瓦人的大舉入侵，他們的最后一支艦隊在這個偏遠的恒星系全滅，如今，那些殘骸中的一小部分仍然在恒星引力邊界逡巡，在漫長的旅途中等待被恒星捕獲，或者就此漂流向太空的無盡黑暗之中。

但是沒有人會在乎這些殘骸，如同沒有人還關心這個宇宙曾經的主人如今下落如何，對這個遙遠的軍事據點而言，今天是一切如常的一天，沒有人會操心和自己無關的事情。它的武裝衛星動力澎湃，在軌的星球防御炮臺中充盈著幽能，巨大的將軍級航母剛剛要從引力平衡點的星港啟程，去進行每周一次的深空巡視，梅洛瓦士兵們緊握著自己的武器，在太空軌道站和地表的軍事基地中等待這無聊的一天快點結束，他們內心充滿高傲和自信，堅信著自己已經登上文明進化的頂峰，在曾經那個強大到無法言表的帝國一朝崩潰之后，他們認為自己已經取而代之，成為凡人種族新的最高點——不。他們認為自己已經越過了這個最高點，轉而為神。當俯視大地，望向太空的時候，他們心中這種想法就更加堅定。懷揣著這種自信，高位軌道觀測站的指揮官決定對深空再進行一次掃描。

其實沒有什麼值得掃描的東西，這個宇宙……甚至所有宇宙都不存在我們的敵人——梅洛瓦軍官滿意地微笑著，他堅信這點，第二次掃描僅僅是為了展現神的力量，當梅洛瓦人的掃描信號掃過太空。從每一個頻道都會傳回山呼海嘯的萬歲，那些在幾十上百光年之外的下等種族，將每天接收到的梅洛瓦帝國巡視信號視作神明的巡察，他們對這些信號的回應是在這個枯燥的高位軌道站上每天僅有的娛樂項目之一。梅洛瓦軍官看著眼前的雷達終端，等待身旁的士兵完成掃描站的后續操作。

然而。一片寂靜，當掃描裝置啟動之后，沒有傳回任何響應，甚至沒有傳回任何太空實體的信息，功率強勁的雷達站仿佛將所有能量都拋入了無盡虛空，眼前的終端機上只有一片灰色霧靄，一種吱吱嘎嘎的干擾聲回響在觀測室中。

“怎麼回事？雷達沒有啟動？”梅洛瓦軍官不滿地皺起眉頭。看向自己的士兵，這名士兵並不聰明，甚至可以說是很笨，他出錯的次數幾乎等于他服役的天數。盡管那都是一些小毛病，卻足以讓指揮官積累足夠的不滿了。但這名士兵是一個純血的梅洛瓦人，是昔日領導種族崛起的先鋒軍的后裔，血統讓這名士兵獲得了在軌道站的辦公室中聽差的優渥待遇。想到這里，指揮官決定把語氣放緩一些：他相信。純血的梅洛瓦人骨子里有更高貴的因子：比如自己，只是在這名士兵身上，這種生而高貴的種族優勢暫時還沒有完全體現出來而已，“試著把倍增模組調到轉發模式。”

“是……哦不，長官，”士兵額頭有些冒汗，他飛快地切換著所有的頻道，語氣中充滿困惑，“不是倍增模組的問題，雷達站也在正常工作……長官，我們好像遇上麻煩了，所有頻道都被干擾中……我從沒見過這種干擾方式，軍事學校也沒有……我們的掃描信號好像丟失了，它們離開恒星系之后全部跌入一個空白區，沒有任何反饋信號出現，無延時探測設備在報警，因為它認為我們在對著一個不存在的方向發送……”

“沒有東西能干擾帝國的雷達站，”指揮官不耐煩地揮手讓士兵離開操作臺，他親自轉了過去，“一定是你弄錯了預警閾值，跌入白區？這種干擾方式壓根不存……”

指揮官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了一下，一些模糊的記憶從心底冒出來，他想起這種干擾方式並非真的不存在，是的，曾經有一個文明掌握了這種技術，可以讓任何信息憑空消失的技術，用這種科技制造出來的干擾器，將讓任何常規雷達發出的信息在中途被刪除掉，而在雷達操作者眼中，就好像是自己發出的信號跌入了空白區一般，正如眼前的景象。

梅洛瓦軍官用力搖搖頭，將這些不快的記憶甩出腦海：這是杞人憂天的事情，他們已經不存在了，連同他們那些不可思議的技術一起。現在僅剩的禁忌知識全都掌握在梅洛瓦人手中，假如這種干擾手段真的重現，也只能出現在自己的設備列表里——會不會是神聖帝國軍部終于又破解了一組藍圖，上級某個部門在用這種方式跟自己的下級開玩笑？

這是個荒誕的假設，但軍官決定相信自己的猜測，他微笑著離開操作臺，伸手拍向自己的士兵：“不用擔心，一切正常，你應該學著讓自己成為一個真正合格而且高貴的神裔……”

他的話只說到一半，手還沒有拍下去，整個軌道站便劇烈震蕩起來，猛然到來的晃動讓周圍所有東西都跟著搖晃，雜物散落一地，士兵笨拙地摔倒，驚呼出聲：“長官！軌道站要墜毀了！”

“白癡！你是個軍人！立即去檢查動力組，可能有機組爆炸了！”軍官在搖搖晃晃中勉強站穩了身形，立刻一巴掌將那個關鍵時刻亂了方寸的士兵打清醒，“我聽到下層區有爆炸傳來……”

“警告，軌道站護盾被擊穿，下層三至七段區被擊中。第二結構組整體丟失……軌道站人工重力混亂，物質外泄指數超過百分之三十，幽能反應爐出力不足……”

低沉的爆炸聲從更近的區域傳來，軍官發現房間內的重力方向正在傾斜——這讓他更難以站直身體，劇烈的搖晃已經變成癲狂的抖動，仿佛這個城鎮般巨大的太空實體正被一雙巨人的手抓住，猛力震蕩一般。他感覺呼吸困難，明白過來這是因為房間內的氣壓正在下降。物質外泄，軌道站一定是被開了一個遠遠超過修復裝置處理極限的大洞。很快這里的氣壓就要降低到臨界值，但或許自己不會死于窒息，是的，梅洛瓦人是強大的，千百年來無數次的強化讓現在這一代的梅洛瓦人幾乎能在宇宙環境中生存相當長的時間。但軍官仍然感覺巨大的恐懼正在涌上心頭，他確定軌道站遭遇了強猛的攻擊，而且這攻擊比當年他率軍剿滅這個宇宙原有的智慧種族時所遭遇的最強烈的的反擊還要兇險：到現在戰術系統都沒能匯報攻擊來自什麼地方！

“長官！求救信號！其他軌道站發來了求救信號！所有軌道站都在遭遇轟炸，我們已經失去一半的站點……長官！停泊在星港的將軍級航母和護衛艦編隊被什麼東西偷襲了，軍艦損失慘重！”

士兵驚慌失措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軍官在傾斜而且忽強忽弱的重力環境中勉強站起身子——可能站的不是很直——他努力忽視無法呼吸帶來的不適感，僅僅窒息無法殺死不朽的梅洛瓦人。他這樣告訴自己，並稍微冷靜下來，隨后他看到了全息投影上顯示的軌道站現狀，頓時倒吸一

口冷氣。

軌道站是一個多重十字連接起來的框架結構。而現在這個結構的中央位置已經整個消失，有什麼東西在預警系統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命中了這里，直接穿透了站點的幽能護盾，留下一個駭人的空洞。透過空洞可以看到另一面恒星的光輝。斷裂的金屬巨梁扭曲著從空洞四周探出來，軌道站內泄露出來的物質在一點二個大氣壓造成的颶風中如同噴濺而出的鮮血和內臟碎塊一樣。打著旋從這個巨洞噴濺而出。連續不斷的爆炸正在軌道站的所有結構上蔓延，遠處閃爍的火光告訴軍官，遭受攻擊的是整個星球防御圈……不，甚至是整個恒星系防御圈！

“請求支援，我們遭受了攻擊！”士兵正在按照學校手冊上教的應對方法呼叫每一個緊急頻道，劇烈的爆炸聲愈發嘈雜，觀察室的揚聲系統中傳來的是吱吱嘎嘎的白噪聲，軍官一腳踢開了那個幾乎毫無是處的士兵：“蠢貨！我們的通訊系統已經完了！你tm立刻去讓已經離開星港的將軍航母回城，靠它們的聯合護盾還能抵抗一陣子！去，跑著去你這個白癡！”

士兵跌跌撞撞地沖出觀察室，軍官扶著東倒西歪的設備平臺回到自己的座位前：這里暫時還不會爆炸，他知道，這個觀察室位于軌道站頂端的多層聯合護盾和充能裝甲保護下，而且有獨立的能源系統，即使軌道站被擊穿的現在，它也能支撐一陣子。但他也敢肯定，這一陣子不會很長——或許十五分鐘就是極限？

“預警主機，給我調出遭受攻擊前，撞擊點最近的監控畫面。”

“是，偉大的神明，正在調取監控資料……資料開始播放。”

軍官感覺預警主機的某些字眼給了自己稍許慰藉，在軌道站爆炸前，他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摧毀了護盾和核心區。短暫的視頻畫面只有三秒不到，他看到漆黑的太空背景，軌道站淡金色和銀白色相間的裝甲層，然后是爆炸……他一遍遍地重放著這瞬間的畫面，最后甚至耐著性子一幀一幀地慢放它們，耳邊的通訊系統在呼叫，不斷有人在緊急頻道中瘋狂地報告又有什麼東西被擊毀，將軍航母已經返回恒星圈，現在它們正在一艘一艘地被來自深空的幽能洪流和看不見的躍遷彈頭炸成碎片，就像拍蒼蠅一樣。軍官感覺那些東西都已經離自己遠去，什麼都不重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一幀一幀滿放著的監控畫面上。漆黑的太空，淡金色和銀白色相間的裝甲層，還有一個圓錐形的、突然出現在畫面中的巨大陰影。

陰影有些陌生，但它上面的文字終于勾起了這個梅洛瓦軍官的回憶。

“x3，掘墓人……x3，掘墓人……他們回來了……”

軍官茫然地抬起頭，發現不知何時外面已經平靜下來，所有的爆炸聲和緊急頻道中的呼喊聲都已經停息，軌道站正在緩緩墜向星球引力。那顆星球不是自己認識的模樣，它表面布滿了熔巖的溝壑和暗紅的光澤，一切都已經被焚燒殆盡，無數和自己的軌道站一樣的殘骸正在慢慢落向那融化的大地，突然而來的攻擊和所有通訊頻道的宕機讓星球上的防御設施根本沒有開火就變成了金屬熔渣。太空中遍布著殘骸，重力圈內已經聽不到任何活著的聲音了。

除了自己的心跳。

這座空間站沒有遭受第二枚x3掘墓人的攻擊，但軍官不認為這是某種失誤——“他們”從不失誤，“他們”比一切都要精準，滅絕令下，死亡精確到每一個人口，所以他知道自己和這座正在緩緩墜落的軌道站是被刻意留下的。于是他試著呼叫主機：“ai，還有逃生艙嗎？”

“是，偉大的神明，逃生艙可用數……一座。ai建議您立即撤離。”

是的，整個恒星圈，殘存生命數是一，逃生艙數量也是一。“他們”和當年一樣精準。

梅洛瓦軍官抬起頭，看著已經漆黑一片的投影臺。

“給我激活逃生艙。我……我不想死……”

梅洛瓦軍官抬起頭，凝望著這邊——他的表情被定格在這幅畫面上，之后他乘坐逃生艙離開了戰場，我們沒有對他進行任何攔截，甚至專門打開了引力封鎖區。

這是由一枚潛入軌道站的哨兵探針傳回的諜報畫面，梅洛瓦人和平太久了，他們或許曾經是優秀的戰士，或許現在仍然有著兇悍的威名，但他們的基層部隊在骨子里不可避免地出現了松懈，沒有想到哨兵探針會如此輕而易舉地進入一個軍事星球的防御指揮所，這里的防御等級和神之國簡直不可同日而語，這讓熱血沸騰的潘多拉和維斯卡有點失望：她們甚至還沒來得及親自沖出去，戰斗就已經結束了。

“不錯的余興表演，”珊多拉優雅地將紅茶放下，視線仍然放在視頻畫面上，她把那名梅洛瓦軍官全程的表現看做是一種娛樂節目，戰歌公主也是有些惡趣味的，“現在我們已經摧毀了這個宇宙所有警戒等級在iii等以下的軍事據點，帝國軍已經在邊際地帶找到立足之處。”

“接下來的戰斗才是正戲，”林雪看著眼前閃爍不定的星圖，我肯定她壓根看不懂這東西，但就和預言的時候抽兩張塔羅牌或者捧著個大玻璃球念大悲咒一樣，這屬于大小姐的裝x范兒，她覺得身為一軍將領要是說話的時候眼前不放個戰略地圖，那都對不起自己胸口的軍徽——雖然她連軍裝都不喜歡穿，“很快梅洛瓦人就會知道這些地方發生的事，他們會組織起真正能戰斗的正規軍來迎擊，現在咱們摧毀的，只是些疏于訓練頤養天年的老爺兵和少爺兵而已。”

“沒關系，我們已經精確計算了所要面對的敵人，”珊多拉看看身旁的時鐘，“我的飯什麼時候好？”

我默默地看著她：“……你真的要一天吃十二頓飯嗎？半個小時前你剛剛……”

“阿俊，你要知道，吃完這頓飯，我要連著將近一個月都不能吃東西了，”珊多拉的表情很鄭重其事，就好像她正在說的事情和世界和平一樣重要，“我保證，吃完這頓就去變身……”

我：“……”

按照預先商定好的戰術，帝國軍首先在梅洛瓦的主要世界邊際地帶發動突然襲擊，在同一時間內摧毀敵人的大量軍事目標，首先給梅洛瓦人造成巨大混亂，隨后帝國艦隊再趁著敵人混亂，于主物質位面建立堡壘，開展后續的軍事行動。目前第一階段的作戰十分順利，諜報畫面上傳回來的這個軍事節點恒星系是在皇家艦隊的親自進攻下被摧毀的，但這種突然襲擊只能在第一次如此順利，接下來梅洛瓦人就要提高警惕了。

在連續的幾次隱匿跳躍之后，艦隊來到了剛剛被摧毀的梅洛瓦軍事節點，這個恒星系的結構仍然保持完整，只不過上面原本的梅洛瓦設施已經變成廢墟。我們沒有動用可以破壞恒星系統架構的大型武器，為的就是保留這樣一個天然的橋頭堡，這個擁有眾多行星的恒星系可以讓我們的母艦展開，更快進入暴兵流程，而且梅洛瓦人也不會想到帝國軍會突然折返一個已經被摧毀過的廢墟來建立基地，他們多半會在帝國軍發動攻擊的太空內瞎忙活一陣子：這點時間足夠我們帶來的那半個籃球場的泡泡可勁造房子了。

戰爭，已經開始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紮根

這里曾經是梅洛瓦人設置在荒涼地帶的軍事節點，它以一個大型恒星系為框架，由一顆主要軍事星球、大量太空實體以及在恒星系周邊兩光年范圍內的大量軍事設施組成，整個軍事節點位于這個偏遠銀河的邊際地區。然而現在——它只是一個被打掃干凈的戰場，曾經占據在太空中的堡壘和星港都已經變成冷卻的金屬熔渣和逸散的云團，梅洛瓦人駐守在這里的一支中等規模的艦隊大部分還沒來得及離港就被炸沉在星港周圍。現在零零散散的大塊殘骸已經在上午的時候被輔助艦只拖走回爐，用于制造一些廉價而劃算的小行星帶框架設施，我準備在這個恒星系邊緣的小行星帶建造另外兩個生產基地，用于補充低級軍事單位的產能不足。

帝國上將號和護航艦群靜止在這個軍事節點星系原本的中樞星球上空，這里是這顆星球的高位軌道，星球重力圈附近的殘骸正在被引力波動器加速引導墜落，因此在這個位置能看到下方那顆星球表面不斷泛起一些星星點點的火光，那是太空中的殘骸碎塊正在不斷墜入灼熱的大氣層，我想那里一定發生著異常壯觀的流星雨。事實上淺淺已經下去了：她宣稱是去為地表基地的建設加速，但我估計她去看流星雨的可能性更大，按那神奇姑娘的性格，她在戰場上干什麼都不奇怪。

我和林雪站在帝國上將號頂端的平臺上，看著眼前的暗色行星。它原本覆蓋著鋼鐵和海洋，還有少量植被，但現在它已經面目全非。暗紅的色澤籠罩整個大地，鋼鐵融化形成的洪流和巖漿混合在一起，沿著原本的河道奔流不息。它們在冷卻的過程中形成蔓延開來的明亮斑紋，讓整個星球看上去仿佛一個丑陋的爛橘子。EOP03爆炸形成的熔融巨浪剛剛才平息，星球表面的一切都仿佛熱奶油一樣被重塑了一遍。現在這顆行星上面還有幾個尤為巨大的凹痕，那是這顆星球原本的海洋——現在這些凹痕的邊際有些模糊不清，它們周邊融化的海岸線正在塌陷：熔融的地殼在過去的十幾分鐘里更主要地體現著液體的性質。一顆行星，幾十萬甚至幾千萬年來依靠風化、水流、地殼運動和隕石撞擊才形成的山巒峭壁在過去短短的十幾分鐘里便被一筆勾銷，涌動的液態地殼把一切都撫平，變成了瞬息萬變的波浪線，但是很快。這一切就會冷卻，巖漿的波浪會形成新的山脈和峽谷，接下來幾千年間快速的地殼運動會重塑出峭壁和深淵，這顆行星會獲得烈焰中的新生，而我們正在加速這一過程。

“大氣層好像整個被替換了。”先知大小姐對著下面面目全非的星球指指點點。“據說EOP03爆炸的時候把所有大氣都抽到了太空，現在那里是新的大氣環境。”

“不是所有，但也抽走百分之八十左右，”我點點頭，“現在的大氣有很大部分是EOP03催化的結果……不過這個問題不重要。淺淺正在加速星球冷卻和固化的過程，再有半個小時就能投放地殼穩定器了，然后把一半母艦和將軍城投下去。基地就能運轉了。”

“一半？”大小姐揚起眉毛，“你要在太空建另外一半基地？”

“立體建筑才是王道，”我聳聳肩，“好吧。其實是珊多拉這麼建議的……”

說起珊多拉，女王陛下現在已經不在這兒了，她現在在世界之外——虛空區域里。她要在一個沒人能打擾的地方展開自己的榮耀形態，畢竟那金光萬丈而且精神波動驚人強大的尤拉西斯皇權如果放在外面。真的是一個很容易被集火的目標。珊多拉的榮耀形態屬于快速型，即使不通過“特殊方法”變身（也就是戰斗形態下自爆）。她展開榮耀形態的速度也是其他使徒的數倍，但即使這樣，這個過程估計也要好幾天，也就是說接下來幾天時間，珊多拉都沒工夫來指揮戰斗。不過我估計自己也能應付得來……好吧，我自己估計還不算專業，但我們帶來了西維斯和一大幫打過不知多少次仗的資深指揮官，軍事指揮方面問題不大。

按照之前就已經掌握的情報，梅洛瓦人手下並不只有這一個世界，他們已經統治了十幾個宇宙，而這個存在首府星球的宇宙只不過是他們的領土之一，因此帝國軍也同時對其他世界發動了突襲。我們帶來的是一個大軍團，在突然襲擊的情況下，足夠同時對每一個梅洛瓦世界造成巨大創傷。主力艦隊已經兵分十幾路，在我們這邊的皇家艦隊發動攻擊的時候，其他幾路艦隊也同時對各個宇宙發動了入侵，現在戰果剛剛匯總完畢，情況就和這邊一樣順利：麻痹大意的基層梅洛瓦軍隊根本沒有足夠的警覺性，他們已經無敵太久了，以至于遭受突然襲擊的時候絕大部分駐守軍隊都沒反應過來。其余幾個宇宙的戰斗正在陸陸續續結束或者進入尾聲，現在分艦隊的一部分指揮官正在他們剛剛占據的區域建立前哨基地，我們要在梅洛瓦人的每一個世界掀起戰火，這會讓巴瑞安膽戰心驚並且疲于奔命，但我們也考慮到了多線作戰對戰力的削弱和對指揮系統的影響，所以分艦隊的另外一部分指揮官在完成突襲任務之后並沒有就地駐扎，而是正率領著他們的艦隊前去和其他分艦隊合流。

我們研究了一下，發現梅洛瓦首府之外的幾個宇宙具備特殊的利用價值：它們中有一部分是單純的奴隸種族聚居點，平時僅僅能為梅洛瓦人提供資源和人口，有一個更是單純的“雞肋”世界，奴隸種族實力低下人口又少，還沒什麼有價值的資源，梅洛瓦人幾乎沒有在那里留下什麼軍事力量，這些宇宙價值低下，守備空虛。不被巴瑞安重視，然而對完全不需要依靠外界資源來自我擴張的帝國軍而言，這些世界的價值根本不受影響。在將梅洛瓦的首府世界作為主戰場的同時，我們也向那些荒涼世界派去了大量承載著希靈主機的“侵蝕艦隊”，這些艦隊將在梅洛瓦防守薄弱的世界建立更多橋頭堡，我相信，等巴瑞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會發現自己的國土角落已經擠滿了帝國的火炮。

兩小時后，我們面前這顆星球已經被緊急處理完畢。淺淺的時間加速讓這顆星球恢復的比預期的還好。現在它表面有一部分地殼已經被強行穩定下來，雖然希靈基地對環境幾乎沒有要求，甚至在恒星核心里也能正常運轉，但我還是希望能踏在堅實的大地上的，至少這比較符合自己的習慣。

帝國上將號和一部分巨型母艦開始下降。並在接觸到大氣層上部的時候同時分解。龐大的星艦緩緩解體，星艦裝甲板剝落下來，快速且精確地沖向大地，它們在接觸到地面之前通過超時空裝置完成了局部改裝，隨后變成基地的基座和支撐結構，裝甲板上原本的火力平臺轉換成陸基防空陣地和星球要塞炮，輔助掛載接口轉換成準備迎接各種工廠設施的通用插入端；星艦內預設的工廠模塊則從艦載模式轉換成行星模式。這可以讓其獲得更高的生產效率和更大的拓展空間，它們脫離戰艦的框架，轟鳴著墜向大地，在星艦裝甲板形成的基座完工幾秒鐘內準確就位。系統半秒內重啟，生產線開始運轉，在全新的連接模式和基地布局中轟鳴著工作起來，幾分鐘后。第一批戰爭傀儡軍隊便走下了生產線，這些嶄新而忠誠的殺人機器快步跑向集結點。準備登上稍后就會離開組裝車間，並且冒著熱氣的單兵戰機和突擊艦，無需過多指令，這些戰爭工具會在二十四小時后集結成一支星際狼群，每分每秒

都以幾何數擴增，並開始入侵這個銀河系內每一個有梅洛瓦人呼吸的地方，直到所有敵人都變成焦土為止。

而將軍城，就在第一批單兵戰機嗡鳴著跳躍進入太空的時刻聳立起來，在這灼熱的大地上熠熠生輝。

我和林雪是跟著艦橋部分——嗯，現在是將軍城的司令塔——一起登陸的，不得不說，比起坐著登陸艙著陸，坐著一座好幾百公里的星際戰艦著陸要帶感多了。等城市護罩閉合之后，我們兩人才來到平臺外面，看著這座軍事城市在燈火輝煌中運轉起來，視線中的每一座工廠都在涌出戰爭機器，這一幕不管看多少次，給人帶來的那種震撼感都不會減弱。

盡管這些戰地生產型的部隊對希靈軍隊體系而言，只能算是炮灰和點綴，但我估計在這個軍事抵抗力量並不強大的偏遠銀河，它們已經足夠梅洛瓦當地駐軍喝一壺了。

視線放到遠方，大地只有一片暗紅，剛剛冷卻的遠山上仍然有巖漿流下，基地外面的干枯大地上也緩緩涌動著灼熱的熔巖河流，將軍城下面應該也是一樣的情況。這條件不算宜人，但比起在恒星核心扎營還是好太多了——也比太空基地好點，起碼自己還能看見地平線。天空有很多巨大的陰影正在緩緩移動，一邊移動一邊投放下大塊的結構，那是第二波次的巨型母艦正在將軍城周邊投下基地，很快這些母艦本身也會跟帝國上將號一樣降下來，形成將軍城的衛星城。這樣的場景並不是第一次見，但我還是覺得這很有趣。

在城市邊緣，有一座兵營剛剛著陸，它的部分基座砸在一片巖漿湖邊緣，濺起了幾十米高的熔巖巨浪，有兩個裝甲蠍本來正站在巖漿湖旁邊饒有興致地看“天上掉房子”，結果兜頭蓋臉的巖漿潑了這兩個蠍子兵，她們頓時找到了新的樂趣，跳進巖漿里互相潑灑起來，從兵營上跳下來一個面無表情的渡鴉，她默默看了正在潑巖漿的兩個抽風蠍子一眼，隨手放出一道極地冰封，巖漿湖凝固了……渡鴉扭頭離開，深藏功與名。

兩個渾身覆蓋著黑色巖漿巖的蠍子吱吱嘎嘎地從已經凝固的熔巖湖里爬出來，繼續巡邏。

她們沒有去找那個渡鴉的麻煩，因為她們看到一個路過的首領蜂，如果這時候打架，大概會被教育到第二天早上吧……

空氣中彌漫著干熱的氣體，不含氧。給人的感覺算不上舒適，我環視四周，發現不見了維斯卡的身影，只有潘多拉正在自己腿邊嘀嘀作響，于是很好奇：“你妹呢？”

“去地心了。”潘多拉言簡意賅地答道，我頓時哦了：這應該是維斯卡的好奇心和行動力起了作用，看來自己是很難理解那丫頭又對什麼東西感興趣了的，可能是鐵溶液的口感，也可能她單純想去游個桑拿泳……話說地心能游泳麼？

“這里的軍事節點並不密集。另外一個軍事節點在七十六光年之外，”林雪望著遠方正在雪崩一般崩落下來的半熔融態山脈，慢悠悠地說道，“那個軍事節點被第四分艦隊轟炸了一次，不過好像沒什麼占領價值。西維斯下令徹底清除了那里的兩個伴鄰恒星系，然后在它旁邊數光年的位置建立了太空要塞，如果梅洛瓦人向這個區域反撲，那他們就掉進了陷阱，如果他們不反撲，太空要塞就和將軍星組成聯合體。”

我一愣：“將軍星？”

大小姐跺跺腳：“腳下這個——又沒名字，我也懶得想。淺淺干脆隨便給它起了個名叫將軍星，因為帝國上將號落在這兒。你就慶幸吧，那姑娘沒給起名叫爛橘子星……”

我暗暗擦汗，忍不住就想起淺淺起名的詭異風格了。

這時從我們身后傳來了一陣有節奏的金屬敲擊地面的聲音。我扭頭一看，原來維嘉正很有精神地走來，她的背上甲殼上還坐著同樣很有精神的淺淺，蠍子姐這是又被當成坐騎了。

“長官。圖拉佐正在線上，希望得到您的接見。”

維嘉行了個軍禮。打開她手中托著的投影生成器，淺淺則從蠍子姐背上滑下來，抱著她領養的那只迷你麥迪雯去一邊玩去了。

“呦，圖拉佐，好久……也不是很久不見，”看到全息投影上出現了圖拉佐那蒼老的面容，我揮揮手跟他打招呼，“我們已經把外圍星系打下來了。”

“我已經收到情報，”圖拉佐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不過是從梅洛瓦人的信道里收到的。你們發動了非常強猛的攻勢，一次突襲就摧毀了每一個世界的所有III等軍事節點，而且每一個軍事節點都有一個幸存者被你們放回來……沒想到，帝國也開始利用心理摧殘的戰術了。”

“某個黑蘿莉的建議而已，”我聳聳肩，“說說你那邊的情報，現在梅洛瓦內部的反應如何？巴瑞安在干什麼？”

“恐怕沒什麼好消息，巴瑞安並沒有被嚇得屁滾尿流，他的忠實軍隊也一樣。你們摧毀的都是外圍據點，因戰斗力有限和風紀不良而被巴瑞安排斥到他的‘神聖軍隊’之外的士兵們所駐守的地方。現在剩下的是梅洛瓦人真正有戰斗力的部隊，這些軍隊全都接受過洗腦改造，對巴瑞安忠貞到近乎像一群狂信徒，他們不會有所恐懼，你們的心理攻勢對一群沒有心理的人效果是很有限的。”

“巴瑞安已經膨脹到這種地步了麼？”我感覺眉角輕輕抖動了一下，“嗯，倒也在預料之中，他自認為起碼有一張不會輸得很慘的王牌，而他手下的軍隊壓根沒有恐懼情緒……不過我估計他們還是陷入了混亂的。”

“這倒是，所有梅洛瓦統治星幾乎都已經亂成一團麻了，”圖拉佐露出一個很古怪的笑容，“有點……偏執性的瘋狂。你們的突然出現對所有梅洛瓦人造成了巨大沖擊，這無關恐懼，倒更像是顛覆了他們的世界觀。現在就我所知，每一顆星球都已經進入終極戒嚴狀態，除梅洛瓦軍人之外，一切平民和奴隸種族都被嚴格限制交流和自由活動，巴瑞安不信任自己的民眾，他始終認為自己的民眾正在策劃一場暴亂，現在這種不信任已經變本加厲到了極點。他正在調集自己的主力部隊，但我估計他不會選擇主動進攻……因為目前來看，他根本不知道帝國軍的主力在什麼地方，你們的全線突襲真是絕妙的一筆，巴瑞安以為自己在遭受十個軍團的圍攻……”

“行了，更具體的情報估計你也沒多少，”我擺擺手，“保守派的策反工作和奴隸種族的滲透工作怎麼樣了？”

“前者進行非常順利，”巴瑞安苦笑著，“畢竟保守派總共就那麼點人……感謝巴瑞安對保守派的針對性排斥，他們都被排擠在地位最低也最容易被我接觸到的邊緣部隊，在他們和巴瑞安的主力部隊一同出征的時候，我會給你們一個特殊頻道，你們能和保守派的軍官取得聯系，到時候他們會從后方攻擊巴瑞安的軍隊，希望你們至少能接應一下。”

“放心，起碼現在保守派和帝國軍是盟友，不是麼，”我咧嘴笑了起來，“奴隸種族那邊……”

“這是我要說的重點，”巴瑞安的眼神嚴肅起來，“我想確認，珊多拉陛下真的強大到可以控制數十個種族所有個體的精神嗎？”

“你想……”

“我打算組織一場奴隸暴動——在所有世界，所有星球上爆發的超級暴動。”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姐姐遇上點麻煩事……

    由於照搬了當年舊帝國的統治範本，梅洛瓦世界中占人口最多的其實並非梅洛瓦人，而是各種奴隸種族——事實上，這部分人口幾乎佔據了整個梅洛瓦帝國總人口數的百分之七十至百分之八十，他們廣泛分佈在十三個梅洛瓦宇宙中每一個有殖民條件的星球上，包括那些最荒涼偏僻的世界。

    這些奴隸種族——或者說梅洛瓦特色的僕從軍，有一部分是當地星球原本就有的居民，甚至是當地宇宙原本的統治者，而另外一部分則已經完全找不到他們原本的家園到底是十三個宇宙中的哪個世界：梅洛瓦人將這些奴隸種族隨意帶來帶去，就像隨軍貨物一樣，而且每次佔領新的領土，他們又把這些奴隸種族留在當地，充當廉價的基建勞動力，一代代這樣繁衍下去，種族的歷史和文明傳承體系被摧毀殆盡，甚至連口口相傳都做不到，以至於現在這些奴隸種族自己都很少能說清自己當年的故鄉是什麼模樣。這些奴隸種族曾經享有自由，甚至統治著宇宙，在梅洛瓦入侵者來到他們家園之後，這些原生種族曾奮起抵抗，但他們最終全部敗下陣來。梅洛瓦人滅絕了一部分抵抗最激烈而且難以改造的文明，將剩下的種族進行洗腦處理，作為自己帝國的廉價工具和“星球副產品”。

    奴隸種族在梅洛瓦帝國的權力金字塔中居於“每個階級的最底層”，他們負責基礎的生產建設，上繳一切個人財產，提供資源和人口，他們是基礎的苦力，炮灰，商品，甚至被作為貨幣單位，梅洛瓦人試圖讓自己的帝國和當年的希靈帝國一樣輝煌。但他們手中的科技無力重現自己曾親眼見證的那種奇跡，於是他們就用這些無從反抗的奴隸種族來補足自己生產力的不足。奴隸種族幾乎分佈于梅洛瓦任何一個領域，士農工商無所不包——是的，奴隸種族在這個殘酷的帝國中也可以選擇經商，甚至有一些組建了巨型財團，但這絲毫無法改變他們的奴隸種姓和地位，他們的一切所得屬於自己的梅洛瓦主人，不論這些奴隸種族達到什麼樣的成就。在他們所處的階級中，仍然是“最低等”，這就是所謂的“每個階級的最底層”。

    擁有如此廣泛的分佈，幾乎支撐著梅洛瓦帝國的所有生產力，而且無一例外是被梅洛瓦人用暴力統治，這些奴隸種族一旦全部失控。對巴里安一手打造的黑暗帝國能造成多大的衝擊？

    這些事情只要稍微想像，就能讓人熱血沸騰啊，我估計自己能就著腦補吃下多半碗白飯去！

    讓這些奴隸種族集體暴動，從側面對梅洛瓦帝國造成致命打擊，這是自己和珊朵拉一開始就有的計畫，但我們並沒有和圖拉佐明說這麼多，我們對圖拉佐透露的，只是希望能借助共鳴水晶的力量，讓奴隸種族的炮灰艦隊退出戰場。好減少帝**所要面對的敵人數量，至於策劃跨世界暴動之類的事情，應該是圖拉佐自己想到的，這個老大爺雖然被巴里安趕出了統治集團，但他畢竟曾經是梅洛瓦人兩大領袖之一，還是很有兩把刷子的，而且一千多年來他始終在領導反抗組織，我估計現在的他，在組織民眾暴動方面比管理國家還要內行。這應該是一個打內戰內行。打外戰外行的奇才……

    “她正在準備一個大工程，一旦完工。所有奴隸種族受到的洗腦影響就能暫時被減弱到近乎為零，”我看著圖拉佐的投影，“是的，所有，不管他們在哪個世界，不管他們有多少人口——珊朵拉的大型技能可以直接以種族為單位。但我也要確定一下：你真的有自信組織這麼大規模的活動？”

    我知道珊朵拉的實力，奪靈者那無限蔓延的精神力量是相當恐怖的，在普通單兵形態的情況下，珊朵拉就具備對一個物種進行種族征服宣言的力量，更何況她現在就要變成榮耀形態？而且那些奴隸種族都被梅洛瓦人長時間洗腦奴役，他們本身的精神抵抗力已經退化，被洗腦最嚴重的一部分甚至幾乎無法產生個人情緒，這種目標對珊朵拉而言是最嘎嘣脆的了……

    “難道……”圖拉佐好像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難道是榮耀……”

    “看樣子你對帝國瞭解還是很深的嘛，”我聳聳肩，圖拉佐能猜到這些其實並不奇怪，他畢竟曾經是舊帝國的眷族領袖，“我知道你和其他奴隸種族的反抗組織都有聯繫，他們的煽動力足夠掀起這麼大的動靜麼？”

    “在同胞都被洗腦的情況下，反抗組織自己也只能苦苦支撐，而且隨時有被控制的危險，”圖拉佐自信地一笑，“但只要洗腦效果消失，民眾立刻就會被憤怒所鼓動，巴里安最大的失誤就是他太相信自己的洗腦技術——或者說他太不相信智慧生物發自內心的忠誠，他對奴隸種族的統治完全建立在藥物和精神抑制場的基礎上，這兩種東西一旦失效，那些從未被善待過的奴隸們就會回憶起每天遭受的苦難和自己一直以來不正常的心理狀態，這時候反抗組織稍加鼓動，再加上我所領導的保守派從中搗搗亂，我有自信讓巴里安一半以上的工業星球停擺。”

    “很好，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但要小心行事，”我看到西維斯正從指揮中心向這邊走來，於是對圖拉佐擺擺手，“保守派和反抗組織是你手頭僅有的兩張牌，它們的價值就是你的價值，所以好好使用它們，萬一你自己玩脫了，我估計珊朵拉是沒興趣幫你一把的——現在我這邊好像有事要忙了，通訊結束。”

    圖拉佐點點頭，通訊結束。西維斯已經來到我面前，看上去有事情彙報。

    “怎麼了？還要親自來報告？”我抬手打了個招呼，嗯，這可能不太符合軍隊上的禮節，不過自己也真記不住這些規矩。潘朵拉就正規多了，小矮子跟自己的副官進行了教科書般標準的軍禮，然後繼續抱著我的胳膊。咬著自己視若珍寶的棒棒糖在那嘀嘀作響。

    “陛下，我們偵測到銀河中心有大規模引力扭曲的痕跡，梅洛瓦人可能在借著銀心的超大品質區作掩護，偷偷集結軍隊，”黑長直副官姐姐帶著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行禮說道，一板一眼的模樣和潘朵拉當初如出一轍，“另外……從首府世界傳來的通訊，來自陳倩主母。希望您在有閒暇的時候回信——似乎比較緊急。”

    “老姐？”我剛從梅洛瓦人可疑的動向中反應過來，又聽到一個意料之外的消息，頓時驚訝起來，趕緊接通了和姐姐大人的精神連接，“姐？你找我？怎麼不直接說呢？”

    “我擔心你正打仗，怕耽誤事。”姐姐大人如常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在腦海中響起，聽上去似乎什麼事都沒有，我頓時松了口氣，聽到她繼續說道，“我這邊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我可能遇上點小麻煩……現在冰蒂斯幫忙暫時解決了，但我還是跟你諮詢一下……”

    聽著一向成熟穩重的姐姐大人竟然這麼欲言又止地跟自己說話，我頓時糊塗了：“姐，到底咋啦？怎麼還讓那個女流氓幫忙了？”

    “……冰蒂斯其實人很好的。你別這麼說人家，”姐姐立刻教育了一句，然後才提起正事，“我問你，小麥迪雯被孵化出來之前，你有沒有做過什麼特定的事情？”

    “特定的事情？”我愣了愣，“是那只傻鳥又惹了亂子？她孵化出來之前……我也沒幹什麼啊，就記著那時候安薇娜每天下午兩點半都去樹上掛著，看烏鴉孵蛋。跟著學習下蛋的。那時候我只要在家就是發呆曬太陽，你也知道我平常挺懶的。”

    “果然。你自己也不知道原理，”姐姐大人似乎歎了口氣，“不是小烏鴉闖禍，她現在每天領著兩平米的小小烏鴉去院子裡吃野草，生活充實著呢，出問題的是姐姐我……阿俊，我可能要神化……不，我可能已經神化了。”

    兩秒鐘後，一聲驚呼幾乎響徹了半個將軍城：“啥？！”

    “你要死啊！”林大小姐被我一嗓子嚇的差點掉到岩漿裡去，於是一聲怒吼橫著就飛過來了，我趕緊抬手抓住大小姐的小腿，順手一拉把她扛在肩上拍了拍：“我姐神了！”

    林雪：“？”

    我趕緊咳嗽兩聲：“咳咳，我姐神化了！”

    林雪：“啥？！！”

    她動靜比我還大呢……

    “姐，到底怎麼回事？”我屏棄一切雜念，把注意力全集中在這個突發情況上，姐姐的突然神化和小烏鴉的誕生一樣毫無預兆，讓人不知所措。我肯定老姐沒騙人，她從來不會開這種玩笑，所以這事多半已經進行過再三測試和確認了，“你跟傻鳥當初一樣弄出很多神器還是什麼的？”

    小烏鴉當時神化之後幹的事蹟之一，就是跑去歐洲從古戰場上刨出一大堆破銅爛鐵來，結果那堆破銅爛鐵都變成了加11追13的史詩裝備，這是小烏鴉獲得神明力量的第一個直接證據，因此第一時間我就聯想到姐姐身上也發生了同樣的事：該不會是她平常用的小鏡子不小心遺落街頭，然後現在地球已經只剩北半球了吧……

    “沒有神器，但我現在只要一說話，就可能引發各種自然現象，”姐姐大人的聲音聽上去很無辜，“多半是糟糕的局面。跟小烏鴉神化的時候沒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一樣，我好像也有點控制不住的樣子，已經造成好幾次意外事故，幸虧沒什麼惡性損失……現在冰蒂斯暫時用她的力量幫我壓制著，但你也知道……從位階上說，在你身邊神化的，基本上和星域四主神是一種位階，這是力量性質上的差距，沒辦法從力量強度上彌補，冰蒂斯現在有點暴躁……”

    姐姐大人的話沒說完就被一個突然插進來的聲音打斷了，果然是冰姐氣急敗壞的聲音：“喝涼水塞牙走路丟鞋子打噴嚏掉下巴買瓶汽水都是八二年產的！這些妾身也就認了，但現在妾身tmd已經發展到看電視連換七十六個台都在播喜羊羊的地步了！這是人過的日子嗎？這是神過的日子嗎？妾身現在tmd就慶倖女神不來大姨媽！要不絕逼是大姨媽一個月來兩次一次來半個月的節奏啊！現在妾身限你一個月之內搞定叛軍那點破事，趕緊班師回朝，聽到沒有？！”

    我擦擦額頭冷汗，今天發生的事真是峰迴路轉跌宕起伏，姐姐大人的力量失控……叮了個當的，這絕對是自己這輩子見過的幾次超大危機之一！得幸虧有冰蒂斯幫忙抗了一下，雖然那個女流氓貌似抗的挺淒慘。但姐姐大人的力量是暫時控制住了。我想了想，提出一個委婉的建議：“要不讓姐姐來我這邊？我把西維斯派回去讓她負責本土防禦……”

    “別介，你姐現在是一活寶，她比坐月子還敏感，隨便挪窩可能把世界之門都給拆了，”冰蒂斯有氣無力地答道，“真是欠你們姐弟的，這邊就交給妾身吧。給你通這個信也只是想看看你知不知道神化的誘因，好對症下藥，暫時減緩這個過程，既然你也不知道……就在外面好好打仗，家裡不用你操心了。”

    我咂咂嘴，突然感覺冰蒂斯說這話怎麼怪怪的……話說這個女流氓還記著其實自己是星域神族派過來的官方大使嗎？

    好吧。我估計她不記得，因為我都忘了這茬了……

    接下來我又確認了一下細節問題，不過姐姐那裡的情況似乎很複雜，冰姐也解釋不清。姐姐大人的能力性質大家都是知道的，詛咒，提升各種災難**件的發生幾率和強度，甚至在無視世界現實的情況下產生厄運，而“厄運”是個異常寬泛的概念，你幾乎沒辦法限定它的範圍。於是姐姐大人的能力失控之後就完全沒法描述了。只能說她差點把整個世界弄得一團糟：當然，此類事件最終沒發生，所有的厄運現在都壓在冰蒂斯身上。冰姐的抱怨鋪天蓋地，聽上去怨念十足的樣子，但我多少對那個女流氓有所瞭解，她是個看似兇悍但很熱心腸的人，對自己認可的人更是如此（或許該叫夠義氣？），平常她和姐姐大人關係就不錯，這時候肯定也是痛並快樂著。女流氓認為自己能壓制下去。那我就相信她的實力好了。

    結束了和影子城的通訊之後，我甩甩頭還是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事情上。現在消滅梅洛瓦人的反抗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說說銀心的敵軍動向吧。依你評估，現在主動進攻那地方很有價值？”我看著西維斯明亮的眼睛，她是一個優秀的副官，在向上級彙報情況的時候僅會把所有事實羅列出來，不摻雜自己的任何看法，以防止對長官的判斷產生誤導，但我可不是一個優秀的長官——這方面我做出的判斷必然沒有西維斯深遠。

    “是的陛下，根據銀心的引力異常，梅洛瓦在那裡集中了大規模的部隊，他們知道自己的正規軍與帝**還有不小差距，組成分散防線很快就會和現在這些週邊節點一樣被我們各個擊破，所以巴里安多半是決定集中兵力做殊死抵抗，他們可能會主動攻擊，因為銀心敵軍的集結速度很快，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應該想辦法把先機搶過來。”

    “那就調集艦隊，進入銀河中心，”我點點頭，“不過我敢肯定那絕對不是巴瑞安全部的軍隊……聰明人不會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讓所有據點繼續趕工，不要因為敵人僅僅是以前的僕從軍就輕敵，我希望在艦隊返航的時候能看到狼群把戰場推進到敵人的工業星球上去。”

    “您的意志，陛下。”西維斯行了個軍禮，瀟灑地轉身離開，不過扭頭之後還是順便放下句話：“那個……將軍大人，等這只棒棒糖吃完，您能多少去看看戰術地圖嗎？”

    我：“……”

    潘朵拉：“……”

    潘朵拉是個只要能衝鋒打仗，其他都可以不管的甩手掌櫃，這個將軍在舊帝國都很有名聲，據說她跟西維斯綁一塊才是個智力跟武力都能夠著將軍線的組合體，就如同她跟維斯卡綁一塊才能算個成年人，不過我沒想到，西維斯這麼任勞任怨脾氣順良的好御姐，也會說出這麼充滿怨念的話——潘朵拉你多長時間沒管過自己的事了？

    因為將軍城已經展開，而且暫時作為總基地的它也不適合再跑到前線衝鋒陷陣，因此這次艦隊的旗艦由第三軍團旗艦擔任。如今已經日漸壯大的帝**已今非昔比，不再只有帝國上將號一座可擔大任的星際聯軍總旗艦，第三軍團的旗艦是一座在永恆級基礎上改裝來的巨型飛船，塔維爾將實驗性質的秒差防禦系統和小型化的帝國上將號指揮模組裝在這座飛船上，同時在犧牲火力的情況下極大增強了這座星艦的防禦力和各種緊急脫出能力，它能在極端戰場上生存到最後，同時指揮鏈路的效率僅比帝國上將號弱一點點，我想它是足夠在帝國上將號缺場的情況下充當總旗艦的。

    我們集結了其他幾個戰區的部隊，從銀河以及三個銀河外星系趕來的數百座永恆級母艦和數萬艘護航艦編隊同時向銀河中心進發，並在路上完成匯合，一股浩浩蕩蕩的毀滅洪流刺進了這座銀河系的心臟，在那裡，梅洛瓦人的正規軍已經嚴陣以待。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火炮，更多火炮

    這裡是銀河系的中心地帶。

    宇宙中最極端的環境是什麼？不會是恒星核心：那裡對宇宙通用的“極端指標”而言就和溫泉一樣舒適；也不會是黑洞表面，儘管它吞噬一切，卻還稱不上規模宏大；也不是造星雲團，雖然它能量澎湃活動劇烈，但終歸存在寧靜的間隙。真正稱得上宇宙極端環境的，其實是這種最燦爛的星系核——它輝煌壯麗，光輝燦爛，卻是絕對的死亡地區：至少對那些剛剛踏入宇宙的文明而言是這樣。

    我們所登陸的這個星系擁有一個大尺寸的中心核，在這半徑一點一光年的區域內，到處都是寸步難行的死亡漩渦，驚人的品質被壓縮在這半徑一點一光年中，于其核心形成了一個超大品質而且古老的黑洞，在這個黑洞的視界之外，無法被黑洞捕獲的“安全距離”分界線上，明亮且活動劇烈的原始物質壓縮成一種緻密的“雲殼”，並不斷激發出劇烈的γ射線和各種電離射線，激烈的能量釋放和物質流導致這個區域所有的東西都在向外拋射，並推動了中心核之外的所有東西，高活躍度的物質和低活躍度的物質碰撞，反應，聚變，所釋放出來的璀璨光芒和奔騰的物質射流（主要成分是氫，以及極少量在射流中反應生成的氦）一直延伸到一點五萬光年之外，以至於在深空看向這個區域，銀河中心如同臥著一枚朦朧的銀色巨蛋。

    在中心核這一點一光年的範圍內會受到黑洞擾動，儘管這種環境無法對帝國星艦造成什麼太大影響，但它畢竟不是打仗的好地方：對交戰雙方而言都是這樣，因此讓我們把注意力向外移動，看看這個核心外面在發生什麼。

    脫離了這個區域便會進入膨脹區，黑洞的致命引力僅在其視界範圍內有效，在視界之外，它的引力只能和常規天體一樣“柔和”，在這個區域內。有至少三十顆空前巨大的恒星正在快速度過它們那短暫而輝煌的一生，這些巨大恒星中個頭最小的一個都擁有相當於太陽上千倍的品質，它們在物質富裕的銀河中心誕生，體態臃腫，反應劇烈，表面噴發出的大量氣態物質形成一道比恒星本身還大數萬倍的雲團，這裡的每一個太空實體都是年輕的，而且很快就會老去。它們揮霍著與生俱來的巨大品質，飛快地蛻變成重元素超標的星體殘骸，然後在爆炸的衝擊和銀心氫射流的吹拂下變成沖向銀河邊際的星體碎塊，自有新生的星星來代替它們的位置。至於那些星星的屍骸，它們會在幾億年甚至幾十億年後終於暫停下腳步，成為某個開化生物脖子上的金項鍊。某個部落酋長額頭上的鐵王冠，擺放在王宮或者博物館的展臺上，在鎂光燈的閃爍中，被賦予一段段對它們而言毫無意義的歷史和故事，一群區區百年的聰明動物講述著這些經歷了億載光陰的星星碎塊的事蹟，在黃金和其他重元素那微弱的閃光前目眩神迷——這閃光卻不如我眼前的億分之一。

    我和林雪等人站在艦橋上，眼前是這銀河的搖籃，它的規模如此巨大，光輝燦爛。令人不經意間就會目眩神迷。聽說在物質比較鬆散的普通造星巢中，甚至會有數千顆年輕的恒星擁擠在一起，但那地方絕對沒有銀河中心這麼“熱情”，兩者的物質密度和反應劇烈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語，當然引力環境也是天差地別。普通文明製造的飛船進入其中不管哪一個環境下，大概都會被撕得粉碎，但我估計在這裡，它們會被撕的更碎一些。

    淺淺碰了碰我的胳膊，眼前壯麗的太空環境讓她很是感歎：“真亮。刺眼。”

    我點點頭：“嗯。瞎狗眼的地方——我這眼睛都看酸了。”

    “咱們真要在這地方打仗？啥都看不見啊。”

    “沒事，雷達能看見就行。反正是超視距戰爭……”

    林雪捅著手心的迷你麥迪雯，聞言目瞪口呆：“看到此情此景，你們就討論這個？”

    “不然呢？”我和淺淺異口同聲地反問道。

    大小姐：“……算了，就不該對你倆活寶有任何期待。”

    “大部分世界在星體製造流程上都差不多，”莉莉娜戴著副能遮住她半張臉的墨鏡在那煞有其事，“這是已知流程最短而且迴圈率最高的造星模式，這環境下產生的各種噪波和干擾都很強，梅洛瓦人借著這個環境集結兵力倒挺聰明。”

    艦隊現在集結在銀心的物質膨脹地帶，雖然沒有進入中心核，但這裡仍然險惡，引力和物質射流的拉鋸戰導致這一地帶到處都是致命的暗潮，不過在零點一四光年之外的一顆正在劇烈活動的巨恒星給艦隊標注出了一個較為穩定的“蔭蔽區”，我們可以省一點原本用於維持戰艦姿態的能量，這點能量或許無足輕重，但對高效且精准的希靈使徒而言，任何浪費行為都是不會被原諒的，同時借助這顆恒星宣洩出的電離輻射，艦隊將自己偽裝成了一道不會引人注意的暗流，梅洛瓦人現在還沒發現他們的艦隊週邊已經聚集了數量如此巨大的洪水猛獸。數百艘永恆級母艦已經在這些明亮的雲團中列陣待命，主炮充能，所有突進飛船都在躍遷臨界狀態，只等待來自總旗艦的一聲令下。

    “再等等……他們的傳送還沒結束……既然來了，就要多留下幾個。”

    林雪的眼睛中泛著淡淡的白光，她沒有看著作戰星圖，只是一邊逗弄著手裡的小小麥迪雯一邊看似不經意地說道，梅洛瓦人將集結多少星艦本來是對方的軍事機密，但對先知而言，一切早就是個透明的秘密，在林雪的提示下，艦隊現在還在按兵不動。

    不過總攻的時刻已經快到了。

    帝國艦隊現在隱匿在一道猛烈的氫射流後，這道氫射流來自銀心，寬達數百萬公里，在微波觀測下如同一條模糊浮動著的飄帶，而在氫射流另一側大約十二光分之外就是梅洛瓦人的跳躍點。他們同樣選擇了零點一四光年之外那顆巨恒星所標示出的“平靜區域”作為跳躍點。並且大概借助了這顆巨恒星的引力來為自己的跳躍定標，現在十二光分外已經聚集了上千座龐大的梅洛瓦星艦，以及這些星艦所帶來的規模龐大的護航艦編隊。根據之前掌握的情報，那些幾乎和永恆級一樣巨大的淡金色戰艦就是梅洛瓦人的“將軍級航母”，是敵人的主力飛船。這是一種能夠投送巨量無人機，並且本身也裝備了強力主炮的飛船，它們的設計思路大概有受到帝國風格的影響，在之前突襲敵人邊界軍事節點的戰鬥中。我們得以確定這些飛船的主炮幾乎能和三分之一強度的“星河”媲美，不過梅洛瓦人的火控技術和主炮冷卻技術明顯不到位，這些將軍級航母最大的威脅還是它們投放的躍遷式無人機——那些惱人的玩意兒簡直就是一群小型躍遷導彈。所以這次我們帶上了大量防空護衛艦，就是為了克制梅洛瓦人的將軍級航母。

    當梅洛瓦人最後一波將軍級航母從跳躍點最中央的“暗區”慢慢浮現出來的時候，林雪眼中的光芒微微閃爍了一下，她用力揮下手臂：“全艦。隨意開火！傳送空間炸彈！”

    一瞬間，早已蓄勢許久的永恆編隊炮火齊發，刺眼的幽能洪流比太空中的明亮雲團還要燦爛數倍，似乎要讓這銀河中心都被映襯的黯淡下來一樣，與此同時，數百艘重型轟炸艦的彈射倉次第打開，一個個被藍光縈繞的膠囊形炸彈消失在彈射倉前的空間裂痕中。幽能的資訊優先順序高於世界常規物質，因而擁有無限高速，即發既至。重型轟炸艦投放出去的巨大炸彈在世界之外運行，同樣無視了這十二光分的距離，幾乎是和幽能炮擊同時抵達了梅洛瓦人的艦隊上空。梅洛瓦正規軍總歸還有當年身為帝國爪牙的底蘊，在知道自己要和帝國艦隊對抗之後，他們至少還知道時刻用巨盾型的飛船保護在艦隊周邊：因為希靈軍隊的攻擊從來都是突然而迅猛的。在梅洛瓦艦隊週邊，球殼形的空間範圍內，原本就有大量扁球形的中型飛船，這些飛船原來就是他們的聯合護盾發生器，我軍的第一波炮火轟擊在這層聯合護盾上。竟然有相當一部分被擋了下來——看來梅洛瓦人從舊帝國手中學到的東西還真不少。護盾技術並不稀奇，可是聯合護盾卻是個很高端的玩意兒。他們把這一手山寨的很熟練嘛。

    不過畢竟是山寨產品，一輪星河齊射已經讓這層看似厚重的護盾劇烈閃爍起來，而差不多同時撞上來的躍遷炸彈終於在這層護盾上撕開一個大口子。聯合護盾最大的特點就是它不像常規護盾那樣只有“完整”和“消散”兩種狀態，常規護盾是不存在“傷口”這種設定的，它要麼保持完整，要麼徹底消失，但聯合護盾不同，就和實體裝甲一樣，它會因局部強度驟降而出現區域性的真空區（想想臭氧層空洞）。當真空區出現之後，原本被聯合護盾保護起來的引力阱發生器也不得不暴露在接下來的幽能洪流之下，持續性的星河轟擊頓時破壞了梅洛瓦人的引力阱保護圈——雖然只是暫時的，但這一瞬間已經足夠了。

    另外一半重型轟炸艦緊隨其後，拋射了第二批“彈藥”，這次卻不是空間炸彈，而是一次性的傳送阻斷器。

    這是種內含一套高強度引力阱發生器和一組干擾設備的“炸彈”，它們專用于破壞正在開啟狀態的空間通道，這些令人猝不及防的小魔鬼鑽進梅洛瓦人的跳躍場最中心，釋放出劇烈震盪的干擾信號，那裡整片空間的座標都錯亂起來，所引發的後果是毀滅性的。

    正要完成實體化的最後一批將軍級航母開始扭曲，變形，在錯亂的空間座標下被粉碎成無數個小小的碎塊，如果湊得夠近，你甚至能看到那些被從正中間分成兩半的梅洛瓦人。他們變成了光怪陸離的細長肉條，身體因座標錯誤而支離破碎，然而他們沒有流血也沒有痛苦，甚至現在還短暫地活著：在空間坍塌之前，這些錯亂的座標在更高維度上仍然連接在一起，因此你所看到的粉碎情景就好像從四維空間看到了三維空間的人類內臟。或者從三維空間看到一個二維圖像的中間部分，然而隨著那些一次性的干擾裝置關機，所有錯亂的座標都不會得到修復，這些被分裂開的東西將從高維度重新跌落到三維世界，真正成為一灘碎片。這些將軍級航母的艦長還能思考，他們驚悚地明白過來自己遭到了哪種武器的攻擊，並瘋狂地呼叫後方基地停止傳送，然而為時已晚。傳送阻斷器的時鐘已經走到終點，座標干擾系統停機，引力阱也隨之失效，這些將軍級航母的最後一部分碎片被跑射到梅洛瓦艦隊的中央位置，隨後發生了連綿成片的大爆炸。

    西維斯將她的指揮刀抽出，風暴指揮官的力量瞬間覆蓋了整個帝國艦隊：“第二梯次攻擊開始。不要保留火力，以皇帝的名義，不留活口！！”

    更多的炮火和更多的躍遷彈頭開始傾瀉而出，瞬間跨過橫亙在兩軍之間的氫射流區域，對剛剛反應過來的梅洛瓦人狂轟濫炸，重型突擊艦作為先頭部隊，其餘突擊艦和單兵戰機後續，負責突進的飛船紛紛進入跳躍狀態，他們的任務是在近距離和側翼撕開梅洛瓦人的聯合護盾。如果可能的話，嘗試摧毀敵人的引力阱發生器，我們可以再次向敵人陣地內部投射一輪超重型炸彈。梅洛瓦人的陣型在第一波次的強猛攻擊後有明顯的混亂，然而畢竟是昔日的王牌僕從軍，又受到舊帝**事思想長期的影響，他們的戰鬥素質確實不低，這時候已經調整陣型並重新張開了聯合護盾，面對帝**第二輪的炮火，儘管護盾岌岌可危。梅洛瓦人還是冷靜地組織起了反擊。

    但不管他們的反擊力量達到什麼程度。戰局仍然在向著有利於我軍的方向傾斜：本身帝國艦隊的整體戰鬥力就比梅洛瓦人高，他們如果能佔據先機。憑藉數量優勢或許還能和帝**一戰，然而現在他們連先機都沒了，數量優勢也因最後一波次跳躍時發生的大爆炸而被拉下很多，按這個情況發展下去，似乎梅洛瓦人的全軍覆沒只是個時間問題。

    “木頭，你有沒覺得哪不對勁？”林雪雙臂環抱站在軍官席上，叮噹和小小烏鴉一邊一個扒著她的肩膀，仿佛兩個對稱分佈的肩章，後者好像也知道打仗是很嚴肅的事情，雖然不懂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安靜下來，抱著根韭菜看我們說話。

    “確實不對勁，”我點點頭，看著手中一直握到現在的東西：那是一塊天藍色的不規則水晶，表面泛著能量的輝光，珊朵拉的氣息從水晶中散發出來，就好像她親自站在自己身邊一樣：這是一塊共鳴水晶，利用晶峰星球特產的水晶物質打造，而現在，它就是珊朵拉意志延伸的物質載體，“梅洛瓦人的僕從軍怎麼沒出來？”

    我感覺現在的情況跟預料的有點不一樣——梅洛瓦人有僕從軍，而且他們絕對不會把僕從軍的人命當回事，因此理論上，他們在跳躍進入這個銀河的時候會讓僕從軍在頭前開路才對，他們會讓那些奴隸種族擔任炮灰和肉盾，而不是現在這樣，用自己的正規軍和帝國艦隊火拼，卻讓自己的奴隸們藏在某個安全的地方。

    我手中握著共鳴水晶，而在這座旗艦的艦首還有一個特殊的裝置，那裡安裝著一塊更加巨大的水晶和一組放大天線，那裝置可以將水晶的力量擴散到整整一光年的範圍——足夠覆蓋最大的戰場。在出發之前我們就考慮到梅洛瓦人可能將奴隸種族當做炮灰驅趕到戰場上，所以準備了這東西，雖然現在珊朵拉正在虛空變身，無法親臨戰場，但她的力量還是可以通過共鳴水晶傳遞過來的，即使沒有進入榮耀形態，她要抑制區區一處戰場上可能出現的奴隸種族也不費吹灰之力，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能這麼放心地來銀心迎擊梅洛瓦人。不過現在看來……敵人好像並沒按照我和珊朵拉設想的劇本行事。

    “我看看，他們又要耍什麼花招，”林雪眯起眼睛，看向星圖，雖然她看不懂那東西，但星圖上的艦隊分佈有助於她集中自己的力量，來關注一個比較具體的事物，片刻之後，她微笑起來，“哈……不愧是無道昏君……注意，稍後還會有兩支部隊跳躍進入戰場，巴里安投入的軍隊數量比預料的還多，現在只是開胃菜。”

    “還有？他真的要舉全國之兵放在這一次戰鬥中？”

    “只能說巴里安手中的軍隊比圖拉佐所知道的還多，看樣子在那個倒楣老頭被排擠出去之後，巴里安秘密增加了軍隊數量，這部分軍隊又是一批‘秘密部隊’，巴里安手下全都是秘密部隊，軍隊之間都不知道友軍的編制……這……這真是個奇葩的暴君，他連自己都快不相信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