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奧蕾莉亞的驚喜

    將手按在水晶上，所感覺到的只有和周圍其他設備毫無二致的冰涼觸感，以及水晶運行過程中發出的微弱震顫，這次我沒做出跟一塊石頭打招呼的舉動——因為上次就被吐槽過來著。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自己應該聽到點什麼回應才對，哪怕一瞬間也好，哪怕模模糊糊的一次回應也好，反正自己應該從這塊水晶裡聽到某個“聲音”，這種沒來由的感覺讓人莫名其妙，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產生這樣的想法的，然而這種想法一旦出現就無法抑制。是的，回應，這裡應該有什麼東西回應自己，但它現在不在了。

    “阿俊，水晶有什麼問題麼？”珊朵拉看我半天沒說話，忍不住好奇起來，“話說你不會又在想著跟這塊水晶打招呼吧？上次不是試過了麼？”

    “和水晶打招呼？”蓋亞挺好奇地重複了一句。

    “嘛……”珊朵拉露出微妙的笑容，“根據這塊水晶從帝國區流落出去並且一直落到梅洛瓦人手裡的經過，我們覺得它好像有自己的意識般，當年是主動逃離了帝國區，結果阿俊就試著和這東西交流起來了……他好像覺得水晶裡面真的有個思維一樣……”

    蓋亞神色呆然，腦袋上果然相當嫺熟地冒出一行字：now loading……

    “咳咳，”我挺尷尬地咳嗽兩聲，“別提這茬了。不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反正我總覺得這東西應該有辦法交流才對，畢竟它確確實實是在很不正常的情況下從帝國區逃出去了。”我說著，屈起手指在水晶表面輕輕敲擊了兩下，後者發出仿佛擊打音叉一樣清脆的聲響。

    “懷疑這東西會產生意識，而且還能自己制定當年從帝國區逃出去的計畫？”蓋亞這時候終於loading完畢。半透明的身體稍微閃爍了兩下表示對此話題很有興趣，“水晶的資料庫容量和核心架構並不是為承載意識而設計的，這種孤立設備即使功能再強大，理論上也產生不了思想。嗯，意識這東西……產生機理相當複雜，而且還可能涉及靈魂學，屬下認為水晶產生意識的猜想過於離奇了。”

    不光蓋亞這麼想，就連當初提出過這個想法的珊朵拉其實也是一樣的意思，只不過這塊水晶當年從帝國區離開的過程實在曲折。用概率學來解釋都有點說不通，眾人才產生了這麼個半開玩笑的想法——倒沒想到生性認真的蓋亞還挺嚴肅地分析了一番。

    “說起來……這是當年十五天區的記錄裝置之一啊，它裡面的資料有什麼現在用的上的？”

    我暫時把水晶會思考這樣扯淡的事情放在一邊，轉而對水晶裡面存儲的東西產生了興趣。它是天區資料中心的主機零件，當年還是個資料庫。這給人的誘惑力是很大的，當前百廢待興的新帝國什麼最重要？當然是知識！舊帝國流傳下來的科技到我們這兒基本上都沒幾個完整的，塔維爾始終在通過修修補補的方式讓我們的科技樹正常起來，她曾經不止一次在閒談的時候跟我提起過希望得到更多可以研究的舊帝國科技資料，這塊水晶貌似能給人點希望。

    但蓋亞很快就把這點希望給澆滅了：“這是天區資料庫，不是技術資料庫，這裡存儲的大多是當年十五天區的駐軍情報和統治區上傳的日誌之類。當年很有用，但現在只能當歷史課本來看。資料庫裡提到的那些宇宙，如今基本上都已經消亡，什麼都不剩了。”

    “嘶……”我扯著嘴角。今天跟蓋亞好像輪流提起了好幾個讓人感覺壓抑的話題，雖然對方可能不怎麼在意，但我感覺還是挺尷尬的。

    關於這塊水晶，似乎值得研究的東西不多。塔維爾大概也是在確認了它裡面沒有什麼技術資料之後才痛快答應把這東西轉交給母星的吧。它最大的價值就是作為世界之心的載體，但現在這個價值很快也就要沒了：十五天區的兩個部分如今已經合併。世界之心當然也不能繼續維持一分為二的狀態，幾天之後，蓋亞就要把水晶上附著的資訊糾纏點上傳至離世庭園，然後在那裡，資訊糾纏點將與神秘側母星的世界之心載體——也就是那個金屬圓環——融合在一起，昔日十五天區最後一點分裂開的部分也就這麼合二為一了。

    其實我挺好奇，世界之心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資訊源，蓋亞到底是怎麼操作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的……不過想了想，我還是沒敢問她，因為我估計自己聽不懂，打死也聽不懂……

    至於這塊水晶本身，它將不再和世界之心有什麼關聯，只是作為一個運轉情況還很良好的舊帝國設備，它大概會被蓋亞安裝在她的新伺服器上吧，聽說蓋亞姐已經籌畫著在母星南北極各增加一組伺服器了，她現在每天有兩個愛好，一個是給分佈在整個星球上的自律機械們點名，另外一個就是給自己增加更多的伺服器，我覺得這種每天閑著沒事就給自己安裝新零件的生活方式真的挺……挺有希靈使徒式小清新范兒的。

    確認完水晶的狀態，我仍然對自己那種沒來由的感覺一頭霧水，不過還是跟珊朵拉一起離開了這座地下資料中心。之後珊朵拉要去司令部，於是先一步離開了，而我則打算再在母星上呆一會，然後去天界都市看看。

    重新回到地表的感覺不錯：我承認地幔大空洞看上去是挺壯觀，但那種環境著實不符合人類審美。外面的天色已經是夕陽西下，天邊僅餘一片赤紅色的晚霞，在這個沒有恒星的地方，天上的晚霞自然也是用類比裝置製造出來的。自己和蓋亞來到地表的時候隨機選擇了一個傳送點，現在正在北半球的某個開工現場，站在一處高地上，我看到下面有一個巨大的環狀結構正在緊張施工。那些經過了特殊設計，可以使用和“建造者”一樣的資訊實體化設備的自律機械們正在忙忙碌碌地飛來飛去。為這個巨大的圓環結構做後期修繕，而蓋亞就站在身旁。驀地，一種熟悉感湧上心頭。

    眼前的地貌，似乎有點眼熟……身旁蓋亞這樣的姿態，也有點眼熟。

    “陛下，看來您還有印象，”蓋亞看到我臉上的神色，突然高興起來，“這裡就是第一次和您見面的地方。這片高地。還有下面的淺穀，正是您當時徘徊過的區域。”

    一下子，將近五年前的那一幕回到了我的腦海：困惑的自己徘徊在夢境中，眼前是灰色而死氣沉沉的鋼鐵世界，伴隨自己的只有空洞的心跳聲和自己的腳步。而就是在這樣的地方，一個幻影般的美麗女性突然出現在身旁，伴隨著一聲喜悅的呼喚，黑白的世界轟然重啟……

    “那是我一生中最燦爛的一分鐘，從死亡中復活，漫長的黑夜終於結束的一分鐘，雖然當時僅僅和您說了幾句話。但那一幕至今還記憶猶新。”蓋亞臉上洋溢著笑容，幻影一般的女性身上卻帶著生機勃勃的感覺，我還記著五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那時自己以為眼前的是一個影子。甚至冒出了“神仙姐姐”的想法，而現在，影子仍然是虛幻的，可“蓋亞”卻已經成為自己身邊一個實實在在存在著的個體。這種仿佛兩段時光重疊的錯覺在心頭縈繞。最後我甩甩頭：“我記著這裡是一片城市，到處都是鋼鐵叢林。下面那個環狀結構倒是有點印象。記著當初看到的城市中央是有一個圓環狀的大廣場來著……不過那也只是個廣場而已。”

    “城市已經拆除了，因為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蓋亞理所當然地說道，“母星已經被重新規劃，這裡原先的很多東西都轉移到了南半球，現在這裡要被改裝成一座額外的幽能井，按照我的規劃，母星將全面強化它的功能性和管理核心地位，不再作為使徒們居住所用。您所能看到的，也只有當年的地貌……嗯，您感覺有些遺憾？”

    似乎是想起了人類的感性心理之類的東西，蓋亞頗有點尷尬地看著這邊：“這地方的改建倒不是必要的，當時我只是為了方便和就近才選擇改造這裡，如果您……”

    “不，沒事，就是想起了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景象，稍微有點感慨。”我笑呵呵地說道，儘管可能有一些遺憾，但怎麼說呢……女孩子誰不打扮，是吧？對以母星為軀殼的蓋亞而言，她這星球規劃大概就屬於梳妝打扮性質，一想到這點，自己頓時就感覺還是不要廢話的好。

    話說蓋亞梳妝打扮一次的動靜也挺大的……

    “哦。”蓋亞肯定是不知道我剛才都聯想到哪去了，只好半懂不懂地哦了一聲，正好這時候從空中飛來一個小型自律機械，也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她對半空招招手，那個圓滾滾的小機器人便發出一連串嘰裡咕嚕的聲音降落下來，蓋亞笑眯眯地抱著這個比足球還大將近一倍的機器，仿佛抱著寵物一般，她擺弄著自律機械身後的控制台，一邊跟我介紹：“這是新型號，體積很小，外形圓滾滾的模樣看起來也有點笨，但功能很強大，尤其擅長複雜機械內部的維修保養工作。我正打算量產這個型號，然後給大督軍的復仇艦隊送去。那些沒有船員的靈魂戰艦對自律機械這種能幫他們做體內保養的小傢伙非常歡迎，之前送去的一批好像還不夠的樣子。”

    蓋亞現在笑顏如花，她這樣將自律機械當成寵物養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一開始我還以為這是她許多萬年來一個人在母星上寂寞度日，被孤獨感給逼出來的習慣，但現在這種看法有所動搖：蓋亞有十足的方法消遣時光，她給自己上個妝都能讓工程隊開遍全球，還有什麼時光是無聊的呢？所以她這應該就是個個人愛好——就好像潘朵拉把她的寶貝疙瘩炮當成寵物養著一樣，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潘朵拉抱著她的寶貝疙瘩炮擦擦洗洗，一盯就是大半天了。

    似乎自己身邊的人都多多少少有點怪毛病的樣子……

    我作別了蓋亞，看著她單手抱著個球，一邊跟自己揮手告別的身影消失在傳送門扭曲的光幕中，片刻之後。眼前的景色就變成了天界都市那氣勢磅礡的雲端建築群。周圍氛圍從超科技的未來都市一下子變成仿佛神化裡的眾神宮殿一般的浮空殿堂，這種切換不管來幾次都超帶感的樣子。

    天界都市也已經迎來暮色，不過這個地方的夜幕和地表上看到的當然有些不同：天界都市沒有大地，它整個世界都是漂浮在一片完全沒有邊際的雲海中的，當暮色降臨的時候，霞光不是在你頭上的天空出現，而是在你身邊和腳下翻湧——這景象當然不科學，但天界都市主題包就是這麼設計的，感覺不科學的找淺淺投訴去……

    自己這次來似乎還挺走運。不但正遇上天界都市一天中最漂亮的晚霞時刻，還遇上了極光帷幕。天界都市的極光——正如你們能想像到的那樣，也是直接垂掛於這整個空間的。燦爛的光之幕牆從沒有盡頭的天頂直瀉下來，會一直延伸到你腳下同樣看不到邊際的雲海裡面，這些如夢似幻的眩光帷幕安靜地緩緩變動。遊移，甚至穿過你的身體——而你又穿過了光的幕牆。天界都市的雲端建築本身發出的淡淡光霧和這些懸掛於天地間的極光交融在一起，在愈發深沉的夜色下，讓人感覺走進了一個自由潑灑開的夢境裡。第一次看到這樣景色的時候，我甚至不敢呼吸，仿佛生怕驚擾了這短暫的夢境，而即便是現在。自己在這極光帷幕下面也忍不住駐足……

    然後拿出資料終端，拍照，發微博……

    沒辦法，我就是一俗人。剛才文藝起來的只是風景而已……

    不過自己來這裡可不是為了看風景……好吧，不光是為了看風景。自己來這是找人瞭解情況的。在東天使之牆頂端的傳送平臺上，自己剛等了不到十幾秒，便看到前方不遠處的空間扭曲了一下。隨後一個籠罩在聖光中的優雅身影伴隨著若有若無的風鳴聲憑空凝結起來，最終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是一個背生雙翼的天使。

    這是一位女性天使，如同所有希靈側的天使一樣，她有著銀白色的頭髮和金色的瞳仁，面容可稱驚豔，五官小巧，略給人一種單薄的感覺，這名容貌陌生的天使身上穿著和阿賴耶平日最喜歡的長裙差不多的衣裙，修身的收腰長裙讓這名天使略顯纖瘦的身材展露出來——嗯，挺貧的。

    我眨眨眼：“你哪位？”

    前面那個第一次見面的天使臉上露出驚奇的神色：“陛下您怎麼了？我是奧蕾莉亞啊！”

    我頓時就愣了，再次打量眼前這背生雙翼的女性，第一眼沒認出來，不過等自己伸手把她的臉擋住之後，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這微妙的身材、曾經被淺淺測試過描述為好像有又好像沒有的前置裝甲……果然把臉擋住之後就是奧蕾莉亞了：“誒我去，一下子沒認出來，第一次看到你的臉。”

    奧蕾莉亞的笑容有點僵硬，身後的雙翼還忍不住抽了一下：“陛下……屬下之前只是沉睡造成的自我缺失而已……當時就說過，遲早要恢復原貌的。”

    我特羨慕地看著奧蕾莉亞：“真羨慕你們這幫明明是非實體生物還能隨意長出臉的傢伙……”

    奧蕾莉亞：“？”

    “沒事沒事，”我趕緊擺擺手，把虛空形態的事兒扔到腦後，“我的意思是你本來面目原來挺漂亮的——好吧，聽說你剛剛完成一個大項目，我挺好奇所以過來看看。”

    奧蕾莉亞對有人誇自己漂亮好像挺高興——她已經很長時間沒臉見人了，隨後她轉過身，抬手對遠處的夜空放出一道直達天際的聖光：“是的，陛下，這是一份驚喜，經過數輪的生長和催化，我們終於有了足夠的數量，組建出這樣一個——”

    奧蕾莉亞說到一半故意停頓，而就在她話音剛落，我聽到從遠處的夜空中傳來一陣悠揚的樂曲般的聲響。

    眼前正上方的極光一瞬間變得異常明亮，金色的聖光從極光頂端向下飛速蔓延，就仿佛天堂打開大門，神的光芒正在灑向凡間一樣，當這些明亮的光輝蔓延到整個極光帷幕上的時候，無數洋溢著聖潔感的強大身影開始從光芒中分離出來。

    是希靈天使，和阿賴耶、奧蕾莉亞一樣的完整形態天使，他們正鋪天蓋地地集結起來！

    僅僅片刻之後，自己眼前已經被這些籠罩在聖光中的強大生物所充斥，他們數量龐大，以至於自己一時之間都感覺無法計數，只能判斷這數量絕對已經過萬！

    “組建出這樣一個天使戰團——”奧蕾莉亞微笑著轉過身，“滿編制三萬五千人，請陛下檢閱。”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天使戰團

    自己是在無意中從阿賴耶那裡聽說奧蕾莉亞有個“驚喜”的——現在阿賴耶已經不再是那個每天打瞌睡，因為概念割裂而精神不振稀裡糊塗的懶蟲了，她負責天界都市的很多重建工作，也是奧蕾莉亞的長官，因此對天界都市發生的事情，阿賴耶都是第一個知道，而在晚上回我的精神世界睡覺的時候，天使妹妹就會習慣跟我聊聊天界都市最近發生的事情，比如奧蕾莉亞的驚喜之類。不過當時她並沒有告訴我這個驚喜具體是什麼。奧蕾莉亞剛剛完成這個天使戰團的組建，還沒來得及給這個新部隊完成編制並網和資訊並網工作，因此直到現在，自己親眼看見，才明白過來所謂的驚喜，就是第一個完成滿編制的神秘側正規部隊——天使戰團。

    在自己面前，是聖光繚繞的壯麗方陣。壯麗，用這個詞來形容一個方陣看起來有些古怪，但只有壯麗二字，才能恰到好處地描繪出我現在的感觸：你不知道當這些充盈著聖潔氣息，背生巨大雙翼的強大生物組成陣列的時候會帶給人一種怎樣的氣勢感，那種感覺，是面對再多的普通軍人都很難感受到的。當然，那些扛著巨炮的帝國兵組成的戰團也可以帶給人同樣程度的壓迫，但他們和天使戰團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

    畢竟後者亮度高多了……

    我們所站的地方，是天使之牆最高處平臺的邊緣，三萬五千名新生的希靈天使就在平臺之外的半空中結成陣列，以絕對的整齊和安靜懸停在半空中，他們有著統一的銀白頭髮，銀白的貼身輕鎧，以及身後的白色巨翼。這些共同組成了一個純白的戰陣。新生的天使們懸停于一片明亮但絲毫不刺眼的淡金色聖光中，身後的雙翼是靜止的，只有雙翼邊際長長的的光羽在微微擺動：天使的飛行其實跟空氣動力學無關，他們的雙翼雖在飛行的時候拍打，但那並不是他們能夠飛行的原因，這雙聖光凝結起來的巨翼其實是種能量平衡裝置，同時也在戰鬥中提供額外的防護和後備出力——當然對我而言，阿賴耶的羽翼還可以用來生產填枕頭的原料和做雞毛撣子，當然偶爾也會當做被子……

    這都是平常阿賴耶告訴自己的常識。在看到眼前這些靜靜懸停在空中的天使戰陣之後，忍不住聯想了起來。

    “三萬五千人，這是一個戰團的滿編制數量麼？”

    良久，我才從眼前的一幕中回過神來，有點好奇地扭頭問旁邊的奧蕾莉亞。不過回答自己的聲音卻是從另一旁傳來的：“是的君主哥哥，神秘側的戰團在冊人員差不多是常規帝國軍團的十分之一左右，一般不會超過五萬人，而科技側的帝國軍團，一個戰團人員滿編制通常在幾十萬人。”

    我側過頭，看到阿賴耶的身影剛好從聖光中凝結出來，她終於忍不住從舒舒服服的精神世界裡跑出來了。天使妹妹一邊回答著我的問題。眼睛卻完全落在眼前的天使陣列上，她飄在半空，身後的雙翼不自覺地晃來晃去：這是阿賴耶高興時候的小習慣，我已經很瞭解了。

    “怎麼相差這麼大？”我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雖然神秘側的資料庫已經開放。但自己目前也剛剛瞭解完神秘側的力量體系而已，關於他們的軍團編制和治理結構還是處於一知半解的狀態，畢竟在今天之前，神秘側還沒有一個完成編制的戰鬥序列。即使瞭解那些知識也感覺暫時用不到的樣子，所以自己就沒太多關注過。

    “君主哥哥您忘了啊？”阿賴耶輕巧地在空中轉身。雙翼在雲海上揮出一片星星點點的光芒，“神秘側的新生使徒是從中階開始算的，所以我們在軍團編制時也沿用這個習慣，只有中階的‘標準使徒’才會被算到名單裡，而我們在戰鬥時召喚出來的魔能士兵和戰爭之靈這類單位都不算正規軍。科技側的軍團卻是以普通大兵為基礎開始計算，兩相對比，人數表面上就差了十倍。但說到底，兩種軍團的戰鬥力其實不分上下，區別就是各自有各自擅長或適應的戰鬥方式和戰場環境罷了。”

    我恍然地拍拍腦門，心說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神秘側的軍隊裡，只有基層指揮官及以上才會算作正規在冊人員，除此之外都是些製造出來的傀儡，這些傀儡當然是不能算公民的——也不能算登記在冊的士兵。眼前的這個天使戰團有三萬五千人，這是因為希靈天使畢竟算是人數較少的精英單位，而如果真的到了戰場上，我相信這個戰團的數量會以讓人咋舌的速度暴增十幾倍：可別忘了當初眾人在天空之塔和那些天使思念體糾纏的事情，這些希靈天使除了個體戰鬥力超強之外，他們還特別擅長製造戰鬥力同樣強大的分身，再加上神秘側的使徒最基礎課程裡就有召喚元素生物作戰的部分，因此神秘側的軍團就有了個特點：編制聽上去比其他軍團要小很多，但打起仗來照樣漫山遍野。

    看著眼前的天使軍團，聯想起他們的各種分身投影技能，我感覺跟他們打仗絕對是一件相當讓人絕望的事情，你要面對的是不計其數真假難辨的投影和其中十分之一不到的本體，除了要挑戰敵人的數量之外，你還要考慮兩個更扯淡的問題：

    我tm在打誰？！

    誰tm在打我！？

    差不多就這個意思。

    “很好……真的很好。”我感覺心情相當不錯，奧蕾莉亞給自己準備的這個驚喜有著充足的分量。現在神秘側的實力正在快速重建，第一個滿編制的軍團也有了雛形。當然，自己現在看到的還只是軍團的士兵，但不要忘了，我們最近正好還得到了足夠武裝這個軍團的大型裝備。

    如果加上從梅洛瓦世界繳獲的那些舊日皇家星艦，神秘側便真正意義上獲得了可以在戰場上與帝國其他正規軍並駕齊驅的力量了。

    阿賴耶的心情看起來比我還高興，大概是再次看到如此之多和自己一個支族的同胞出現在面前。讓天使妹妹相當興奮吧，她高興地飛到天使方陣前面，俯視著這個望不到邊際的陣列——俗話說人過千連成片，人過萬沒有邊，其實三萬五千名士兵組成的陣列就已經足夠形成一片讓人眼暈的陣列了。而且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天使戰陣中每個士兵佔據的空間是要比常規軍團更大的，畢竟靠的太近了容易纏到一塊，然後掉一地雞毛……

    “他們的訓練情況怎麼樣？進行新兵強化了麼？”阿賴耶飛在半空，低頭看著奧蕾莉亞。後者張開雙翼輕輕扇動兩下：“還沒進行過正式訓練，戰團剛剛完成規模建制，還沒來得及併入正規軍體系。不過按照規定，所有新兵在出生的時候都接受了知識輸入，基本的戰鬥能力還是有的。”

    阿賴耶現在看上去和平常那個總是迷迷糊糊。而且笨拙無比的狀態真是判若兩人，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了應該屬於一個帝國指揮官的氣概，在天使戰團前，她審視著自己未來的士兵，然後滿意地露出微笑：“你們會是一群優秀士兵的，新兵們，帝國現在正需要更多士兵。”

    “為帝國而生！”天使戰團的回應整齊而振聾發聵。這是他們集結在長官面前之後發出的唯一聲音，隨後，整個戰團再次回歸絕對的平靜，阿賴耶和奧蕾莉亞的雙翼輕輕揚起——雖然我知道她們是表示滿意但自己還是忍不住認為這是被對面一聲吼給吹起來的——隨後阿賴耶點點頭：“奧蕾莉亞。我要親自訓練這些新兵，他們可能知道怎麼打仗，但眼神裡還少了點東西，他們缺乏屬於自己的戰鬥知識……訓練場準備好了麼？”

    “第六天穹大道的盡頭就是天使演武場。不過演武場只能進行大氣層內戰鬥演練，用於滿負載實戰演練的訓練場建設起來是很慢的。”奧蕾莉亞的聲音仍然不慌不忙，雖然聽上去軟軟的，但給人一種意外的可靠感，“畢竟正常空間難以多次承載太大威力的衝擊，現在的帝國也沒有奢侈到可以把世界當做練習場消耗的程度。”

    “沒關係，”阿賴耶輕巧地落在我身旁，“只要能進行基礎的低負載訓練就行，學會怎麼使用自己的力量之後，就該去真正的戰場上學習怎麼打仗了。現在帝國的六個軍團都是這麼走過來的，潘朵拉說過，邊疆之外，到處都是訓練場……你儘快給這些新兵並網，我想幾天後就開始訓練，君主哥哥現在急需更多士兵……對吧君主哥哥？”

    阿賴耶突然轉過頭來，高興地看著這邊，我從剛才開始就被天使妹妹判若兩人的狀態給弄得有點懵，心說原來成天迷迷糊糊在自己腦海裡打瞌睡的那個懶丫頭這是在外面撿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吃壞肚子了不成，但還是反應過來點點頭：“天使戰團就給阿賴耶全權負責。另外，奧蕾莉亞，其他神秘系士兵和目前六大軍團混編的工作還是要繼續下去，我希望到時候混編軍團和獨立軍團能同時出現在戰場上。”

    奧蕾莉亞輕輕擺動雙翼，隨後解散了天使戰團，這些聖潔生物就和之前出現的時候一樣，伴隨著聖光的流轉重新順著天際的極光消散於高空，看到這一幕，我順口問了一句：“話說他們消散之後就回駐地了？他們的駐地在哪呢？之前來天界都市好幾次我都沒見到有大群天使聚集的情況，現在沒想到他們一次就出現了三萬多人……之前這些新兵都被你給藏在什麼地方了？”

    這個問題不搞明白，自己總感覺不老踏實。奧蕾莉亞的驚喜固然很好，但三萬多個能量反應超強，存在感也超強的希靈天使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藏了將近倆月——風箏姐到底怎麼辦到的？

    “駐地？他們不需要駐地，”奧蕾莉亞笑著搖搖頭，“他們分散于整個天使之牆區域。從東天使之牆作為起點，一直到最近的天穹大道這片空間，就是新生天使們‘居住’的地方。他們平時以光和靈的狀態分佈於這整片空間，這裡的每一絲光線和能量都是他們。新生天使就是這樣的存在。除非需要戰鬥，否則他們會一直以無形的存在與基地融合在一起，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可以繼續成長，直到成為成熟個體，才會以固化的實體行動——就好像我和阿賴耶大人一樣。”

    我感覺這挺有意思的，忍不住捏了捏身旁阿賴耶的翅膀：“原來新生天使和你們還有這個區別，我以為他們一生下來就跟你們一樣呢……誒我去，怎麼感覺怪怪的。你這一說，四面八方到處都是那些新兵蛋子……我這是被多少人圍觀著呢？”

    阿賴耶揚起一片羽翼輕輕拍拍我的肩膀，笑得很是燦爛：“君主哥哥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消散情況下，他們是不能算作生物個體的，只能說是天地間游離的能量。他們和周圍的基地設施融合在一塊，就相當於嬰兒吸收成長所需的養料一樣，”奧蕾莉亞看著我擺弄阿賴耶的翅膀，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個……擺弄翅膀很有趣麼？”

    我趕緊收回手，呵呵傻笑：“誒，習慣了。平常經常給她梳羽毛……”

    “梳羽毛？”奧蕾莉亞臉上的表情很呆滯——話說我應該感歎現在終於能看到奧蕾莉亞臉上的表情了麼——她有點詫異又有點羨慕地看著阿賴耶的羽翼，“讓陛下親自動手做這樣的事情，真是奢侈的享受啊，阿賴耶大人——我平常都找個柱子蹭蹭的。”

    我：“……”

    臥槽腦補了一下停不下來了怎麼辦！奧蕾莉亞原來在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你也是如此萌的一頭麼？

    “陛下？我剛才說的有什麼問題麼？”奧蕾莉亞當然注意到我臉上表情不對勁。頓時特好奇地問道，我能坦白告訴她，剛才自己在腦補一個呆萌呆萌的天使因為翅膀很癢夠不著，於是在天使之牆上蹭來蹭去的場面麼？當然不能。於是趕緊轉移話題：“咳咳，沒事……我突然想起了國家大事。對了。就是前幾天移交給天界都市的那批古董星艦。從梅洛瓦世界收繳來的那些星艦，怎麼樣，要多長時間能重新列裝？”

    提到正事，奧蕾莉亞果然就立刻嚴肅起來了，她毫不懷疑眼前的皇帝陛下這生硬的轉換話題是怎麼個意思，只是一板一眼地報告關於那批艦隊的情況：“改造工作正在進行，陛下。您的這次遠征帶回了巨大的榮光，我從沒想到那些寶貴的星艦可以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所有輝光圓環的工作情況都近乎完美，梅洛瓦人沒能力改造這種星艦的基本架構——這避免了意外破壞情況。審判王座則有一部分工作狀態不太正常，大概是那些叛軍嘗試分析它們的運轉原理，結果失敗了吧。天界都市空間的邊際地區正好剛剛有兩個塑星池完工投產，現在那些遭受破壞的審判王座正在塑星池修復著。至於其他一併被帶回來的星艦，它們情況不一，因為那些小型星艦的拆解研究難度更低一些，梅洛瓦叛軍一定不止一次拿它們當做試驗樣本來研究過，大概是想知道帝國技術的秘密，很多支援型戰艦的核心被暴力拆解過，那些蠢貨沒能力用正常的方法開啟戰艦核心，結果把那裡改的一團糟——更糟糕的是，他們之後還沒能力給原樣安裝回去。”

    在說到這些的時候，往常從來都平靜如水的奧蕾莉亞也忍不住帶上怒氣，看上去她對梅洛瓦人那種粗劣的亂拆亂動行為感覺深惡痛絕。我知道奧蕾莉亞在舊帝國時代也擔任神秘側的研究工作，算是個技術出身的軍官，她在某些方面和塔維爾是有些相像的：科學家的嚴謹，以及對那些不嚴謹的“科研行為”極端厭惡。梅洛瓦人的行為在她看來不僅僅是破壞了帝國財產，也是破壞了神聖的研究態度——這位平胸天使目前的心情應該類似于回家發現熊孩子肆虐現場……

    “總之，對那些中小型星艦需要一點時間修復，雖然現在它們還能運轉，但用來上戰場還是太有隱患了，”奧蕾莉亞搖搖頭，算是將心情平復一下，“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至少梅洛瓦人沒有把當年帶走的飛船損失太多，艦隊編制幾乎還是完整的，只需要補充少量非主力戰艦就可以。現在我們已經有塑星池了，這樣的生產壓力正好檢驗一下它們的工作情況。最後一個問題就是那些戰艦‘主機’……”

    一說起這個話題，我的臉色應該是不怎麼好看的，因為自己想起了當初在“神之國”看到的景象，我知道那些皇家星艦的主機是怎麼來的。

    “沒想到那些叛軍會做到這種程度……”奧蕾莉亞的羽翼稍微張開了一下，“總之現在核心工廠正在加緊趕制新的主機，幸好帝國星艦核心系統有很多型號可以通用，我們還從別的軍團調用了一些他們備用的主機，不會影響到皇家艦隊的重啟進度。至於被拆下來的人腦陣列……”

    說到這裡，奧蕾莉亞搖了搖頭：“沒救了。他們有一些在幾百年前就已經死去，靈魂也全部混雜在一起，根本分不出誰是誰，沒有一個可以復活的，或許能給那些大腦複製一個和他們生前一樣的軀殼，但這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們的自我已經消散在融合意識的海洋裡了，現在那些只是一組邏輯機器。”

    這不是個好消息，讓人心情壓抑，然而我知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那些死者的殘魂和碎片放在自己面前，我想為他們做點什麼，但最終似乎除了把他們送回故鄉，給他們一個本族體面的葬禮之外，什麼也做不到。

    而在這個過程中，似乎我們還要扮演一個給人安樂死的角色。

    不過就在這時候，總有點思維跟不上節奏的阿賴耶卻突然主動想起件事：“君主哥哥，流亡艦隊那個‘議會’所屬的種族似乎有讓普通碳基生物進行意識融合的技術？”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她是誰？

    關於那些人腦陣列主機，我們一開始就考慮過幫他們解脫的事情。因為梅洛瓦人要依靠靈魂的特殊屬性來控制星艦，因此他們並沒有徹底摧毀那些人腦陣列所對應的靈魂，只是將其活動強度壓制在一個極低的狀態，也就是說，那些人腦陣列還有復活的可能。

    然而真正復活起來，要面對的麻煩卻不少。

    關於把複數個意識融合在一起並以新個體的形式死而復生的技術，其實並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就在自己身邊便有很多例子，其中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珊朵拉當年的副官，目前復仇艦隊的總指揮官：大督軍pl-15。他就是一個集合意識再生體，那些昔日追隨珊多拉多年，後來在戰場上犧牲掉並且無法復活的指揮官們，為了繼續為自己的女王而戰，自願放棄自己的自主人格，選擇以一個混合意識的形態重生並繼續沖上前線。大督軍的傳奇經歷是一個典型的希靈式英雄軍官形象：忠誠，勇悍，犧牲，為帝國與君主奉獻一切，為勝利永不止步——但他的經歷沒辦法重現在除希靈使徒以外的凡人物種身上。

    希靈使徒在死後能以融合意識的形態重返戰場是有其自身原因的，他們的靈魂特殊：強大，堅韌，充滿絕不止步的意念，即使死後，只要靈魂還在，一個希靈使徒就能保持完整的自我，而假如為了一個有價值的目標，這個靈魂可以不計任何代價去實現它，包括放棄自身。其次，希靈使徒是一個每個個體都在精神網路中成長起來的種族，他們的心靈獨立卻又統一，在擁有各自意志的情況下。這整個種族又處於一個更高集體意念的驅動中，這個集體意念就為“集合意識再生體”打下了第二層堅固的基礎：即使放棄自己獨立的人格，希靈使徒的靈魂也不會和凡人種族一樣因失去自我而消散，因為他們還有一個整體的意志可以堅守，這是任何其他種族都不具備的，甚至神族恐怕都沒這種特殊天賦。

    除此之外，希靈使徒特殊的感性化思考與理性化思考獨立開啟關閉能力也從軀體影響到了他們的靈魂，一個純邏輯模式的希靈使徒與一台電腦器無異，是機器。那就可以並聯起來：這就是為什麼在希靈使徒中，集合意識再生體會有很多。

    最後加一句：以上特點僅供希靈使徒所用，凡人種族輕易嘗試有腦癱風險，請謹慎對待……

    這就是問題了，希靈使徒可以以集合意識的形態產生新個體。同時保留原有的所有記憶，而普通種族辦不到——起碼辦不到一樣大規模的。距自己所知，少數幾個普通種族確實有融合意識這種存在，但那都是小規模施工，少數幾個生前可以達到同步的好♂朋♂友或許能辦到，但那也要冒著巨大的風險，並且其最大規模也不會超過兩位數。這跟大督軍完全不是一種情況：像希靈使徒這樣動輒就成千上萬個意識融合到一塊重生。而且還能視情況不斷擴展的，說給普通種族聽那都是喪心病狂的事情……

    不過有一個凡人種族是例外，而且在自己印象中，那是自己認識的唯一一個：第四流亡艦隊的“議會”。

    那位女性領導者是于納德人整個種族融合起來的——數量可是以萬為單位。而在同時，根據自己聽說的事情，於納德人還是個碳基物種，也就是說。他們的肉體生來不具備希靈使徒的很多特殊天賦，比如純邏輯模式之類。他們的個體靈魂強度也不可能跟希靈使徒這種閑著沒事就拿自己往研究所裡一塞，強化個新支族出來的怪物們相比，也就是說，他們有辦法以凡人的靈魂“品質”達成希靈使徒才辦到過的事情。當然，我也知道“議會”的誕生是借助了於納德人的種族天賦，後者說是凡人種族，但也是有特殊天賦的，不過至少比起希靈使徒來，他們看著跟普通種族更接近不是？

    如果知道脆弱的凡人靈魂怎麼才能順利融合到一起，那麼或許在融合過程中所用到的其它種族天賦是可以通過技術手段來補足的。

    “把關於那些人腦主機的資料整理出一份來，包括他們的完整生命形態，靈魂結構，還有當前現狀，越詳細越好，然後交給‘議會’，”我看著奧蕾莉亞，“另外，預計什麼時候能把所有的人腦主機拆下來？”

    “大概需要一個星期，這是最快的了，畢竟要保證那些人腦陣列存活，每拆卸一個主機，都要製造一個和它們匹配的維持系統，我們沒有對應的生產設備，這要耽誤一點時間。”

    “哦，那已經很快了，在那之前我要和‘議會’見見面……”我想了想，感覺當前的事情就這麼多，“說起來，現在第四艦隊和第五艦隊對帝國的印象應該好轉不少，正好過去看看情況……梅洛瓦人還是被第五艦隊給牽出來的呢。”

    接下來，瞭解了天界都市一些其他情況之後，看天色已經很晚——回去可能都趕不上晚飯，我便帶著阿賴耶和奧蕾莉亞作別了。雖然走之前突發奇想，想看看奧蕾莉亞平常翅膀不舒服的時候找個柱子蹭蹭是什麼樣，但後來考慮到眼前這可能是僅存的幾個對我印象很有節操的屬下之一，這個念頭就沒敢說出來——大不了到時候讓阿賴耶蹭蹭給自己表演一下……

    到家果然已經很晚了，不過就和自己預料的一樣，家裡人還在等著自己吃飯，看到珊朵拉眼睛都在發綠我就感覺一陣歉意，這次在天界都市耽擱的時間稍微有點超出預計，沒想到全家人都會一直等著——這就是家人啊。

    為了表示歉意，我只好當場自罰一杯，珊朵拉自罰了七碗炸醬麵，雖然我不知道她有什麼可自罰的。小燈好奇地上來想偷偷喝酒，被姐姐拖了下去，然後發生點小插曲：莉莉娜出於惡作劇。趁這個時候在姐姐的水杯裡倒了一點啤酒。

    現在姐姐正在二樓睡覺。

    阿賴耶坐在我旁邊，這原本是潘朵拉或者維斯卡的位置，不過現在兩個小的已經被桌子對面的紅燒肉成功策反，於是她就坐這兒了。天使妹妹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很有意思，因為她的翅膀收不回去，所以雙翼就要從座椅靠背後面繞過去，翅膀尖一直垂到地上。現在小泡泡正在阿賴耶的座位下面鑽來鑽去，想要抓抓那些發光的羽毛。說起來，經過我和姐姐大人堅持不斷的教育。小泡泡現在總算知道不能直接把羽毛從別人的翅膀上拔下來了，但這不妨礙小傢伙繼續去那些閃閃發亮的羽毛上蹭蹭。

    阿賴耶輕輕擺動著雙翼以躲避小泡泡的抓撓，順便給我扇著風，臉上還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看得出來。她現在非常高興。

    “你心情很好嘛，”冰蒂斯抬眼看著天使妹妹，似乎經驗很老道地評價，“嗯，用翅膀尖在地上畫圈，我心情好的時候也有這小習慣，長翅膀的都差不多……”

    “我就不是……”正在扒飯的琳抬頭弱弱地說了一句。冰蒂斯立刻甩過去個白眼：“我是說翼展在百米以下的。你要畫個圈能把地下水都給打出來。”

    “哦……”琳弱弱地應了一聲，繼續低頭扒飯。

    “因為看到很多新同胞，”阿賴耶一邊說著，一邊抬起左側的羽翼。我看到她的翅膀上掛著小泡泡：那小傢伙已經把自己整個貼在羽毛上了，“明天開始就有很多工作要做了，訓練新兵什麼的……嗯，已經好幾萬年沒有做這樣的事情。感覺有點懷念呢。”

    我伸手把小泡泡從天使妹妹的羽翼上摘下來，同時聽到了這句感歎。頓時有點歉意。

    似乎在無意之中，自己一直都忽視了阿賴耶的寂寞。

    除了需要戰鬥的時候之外，她總是在我的精神世界中睡覺，即使出來活動，也顯得茫然又無所事事，但這並不是因為阿賴耶生性懶散。

    在很長一段時間以來，阿賴耶都是新帝國唯一的希靈天使，她沒有士兵，沒有同胞，甚至沒有多少能幫得上忙的工作。概念割裂使我們無法製造新的天使，阿賴耶作為她這個支族的唯一個體，只能終日掛在精神網路上，充當一個計算力伺服器：除此之外，新帝國根本沒有她熟悉的東西。在戰場上，阿賴耶倒是以一個強大的戰鬥力活躍著，但沒有士兵，沒有艦隊，一個個人戰鬥力再強的將軍又能做些什麼？充其量是個超級士兵而已。

    阿賴耶，可是一個將軍啊。

    直到概念割裂結束，我們重新找到了神秘側失落的那一半母星，阿賴耶才漸漸活潑起來，她開始熱心地投入到天界都市的建設工作裡，每天過的充實而又高興，而到了今天，看到自己的新同胞終於再次集結，她也才露出真正最開朗的模樣。

    平常的天使妹妹總是在微笑著，似乎從來沒有過心情低落的時候。她的性格是如此溫和，以至於我都忘了她也會有委屈和鬱悶。她從來不會抱怨任何事情，只是默默地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好，然後一個人在角落裡消磨看上去永遠也不會結束的時光。當年概念割裂的時候，她只是作為世界仲裁機關的一部分，為了保證那套系統完整而被一個人扔到了科技側的母星上，那時候她就應該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即使最好的情況出現，自己活了下來，也要面對一個從此失去所有支族同胞的未來，但就是這樣，她仍然不發一言。

    直到今天，看到天使妹妹面對著自己的新同胞露出那種前所未有的開朗笑容，還有她這小半天來的活潑表現，我才意識到自己忽視了很多東西。

    但是這種情況自己就是道歉也有點無從談起，於是只能帶著點內疚，看向身旁的天使少女：“嘛，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還是再自罰一杯吧……”

    桌子對面的珊朵拉頓時抬起頭來，舉著自己的碗：“哦，正好，我再罰一碗炸醬麵……”

    天使妹妹笑的愈發燦爛起來……

    這天晚上，那頭狐狸果然徹夜未歸，她定然是跟自己的老朋友們熱鬧了一整晚：所有人都知道那幫妖怪的生活習慣。一個個都是人來瘋，只要有了值得慶祝的事情，就是整晚整晚的聚會玩鬧，反正他們也沒多少正經事情可做，就連幾個在影子城做生意的妖怪也在門口掛著“本店隨緣開張，客戶自己算帳”的牌子，你還能指望他們的生活能有多少規律？

    第二天早上，我洗刷乾淨下樓來的時候，差點就在樓梯前面被絆個跟頭。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樓梯最後一級臺階上趴著一個金燦燦的大毛球，狐狸應該是趕著清晨才到家，因為她的耳朵上還沾著沒有蒸乾淨的露水。這傢伙多半是想上樓回房間睡覺——儘管她經常趴在門口睡一整天，但實際上狐狸在二樓也有自己的房間——結果剛爬了一級臺階就趴那睡著了。

    我彎腰拽了拽狐狸的大尾巴，她竟然還不醒。只是輕輕拱拱身子換個更舒服的姿勢，還卷起另外一條尾巴蓋在身上。湊近之後，這頭狐狸身上的一陣酒氣就撲面而來，我差點被這陣混雜著酒香和女孩子體香的混合味道給沖的一個趔趄。然後還看到這傢伙的一條尾巴上竟然還有腳印：腳印不奇怪，但這腳印是她自己的，這他喵是怎麼辦到的？走路被自己的尾巴絆倒麼？而且還是倒退著走路的？

    這貨昨天晚上瘋成啥樣了！

    根據狐狸現在這稀裡糊塗的樣子，她一時半會醒不了。上去揪她的耳朵，回應自己的也只有兩句夢話和耳朵輕抖兩下：殺手鐧都失敗了。我打算把她抱到個不礙事的地方，不過後來想了想，雖然她有九條尾巴而且是個犬科動物。但另一方面說這也是個女孩子，隨便亂動似乎不怎麼合適——讓珊朵拉或者淺淺看見了容易被咬一天。

    當然更重要的是，面對一個尾巴加起來比身體占地面積都大的妖怪少女，自己實在是找不到地方下手：總不能跟曉雪那個沒輕沒重的丫頭一樣。拽著人家的尾巴一路拖到二樓吧？

    而就在我看著一個睡的稀裡糊塗的毛球少女不知道如何下手的時候，冰蒂斯突然出現在二樓樓梯口。剛剛起床的女流氓風風火火地從上面跑下來，根本不給人阻攔的機會，然後我就眼睜睜地看著她一蹦三跳地從樓梯上沖下來，最後一腳踩在狐狸尾巴上。

    狐狸那一嗓子，把全家的人都喊醒了……

    “誒……這雖然怪妾身粗心，但主要原因還是這傢伙睡在樓梯上吧……”冰蒂斯從早晨人來瘋狀態中稍微清醒了一下，尷尬地撓著頭髮說道，而那頭倒楣狐狸還在客廳裡竄來竄去，嘴裡嘰裡咕嚕個沒完，我可以充分肯定一件事：她現在徹底清醒了。

    最後狐狸終於安靜下來，因為很疼所以踮著腳尖蹦到我面前，一邊充滿怨念地給我展示她的尾巴，當然，冰姐身為神族，自帶淨化光環，有所謂的行無塵境界，所以狐狸尾巴上是沒腳印的，但我還是深表同情地對後者點點頭，然後表示自己現在不開大招還真打不過那個女流氓，請節哀順變。

    於是狐狸立刻揚起尾巴，跟大風車一樣在我腿上劈裡啪啦拍打了一圈表示不爽，她大概是看准了家裡只有一個人最不會揍她吧……

    “行了行了，再鬧不給飯吃啊，”我一把抓住這姑娘的尾巴讓她安靜下來，“跟你說件事，妖怪鎮那個新來的女孩子，見到沒？”

    “……嗯吶？”狐狸迷迷糊糊地抬頭看了我一眼，好像壓根忘了昨天回娘家是什麼原因，我看她這沒治的樣子頓時一陣頭大，從兜裡掏出叮噹來放在她腦袋上，“叮噹給她醒醒酒，這貨現在打個哈欠都是四十二度的！一頭狐狸你這麼好喝酒是怎麼回事！”

    折騰半天，狐狸終於清醒了，也想起來妖怪鎮多出一個陌生女孩的事情，結果面對我的追問，她竟然搖搖頭：“沒看到，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沒看到？而且離開鎮子了？”我頓時詫異不已，那幫妖怪平常是有點亂七八糟的，但他們對自己的領地一向看得很嚴：這大概是一群百分之八十都屬於野生動物成精的群體的固有屬性，可是沒想到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啊，好像就是在鎮子裡住了兩天，她說自己是什麼本地人什麼的……”狐狸撓撓耳朵，“我們以為她是大神殿那邊的神官或者離世庭園的管理員什麼的，畢竟能在阿瓦隆自由活動嘛，於是就沒多問。”

    “阿瓦隆目前在編的管理人員和神職人員，只要是頭目，你們都多多少少見過面，”我看了狐狸一眼，“而普通士兵和下級修士不會隨便離開他們的基地，更不會去妖怪鎮裡白吃白住兩天。更重要的是……近期沒有新人員進入阿瓦隆，所以那也不可能是新來的高階神官或者離世庭園指揮官。你明白麼。”

    狐狸不傻，甚至她相當相當聰明，只是平常在家裡懶懶散散地混日子給人一種二貨的印象而已，這次她也是本能地以為一切都跟往常一樣處於飼主……嗯，處於房東控制中，所以才沒有多想，只是高高興興地回娘家玩了一宿，如今我把情況說到這個地步，她當場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難道阿瓦隆那樣的地方，也會被人……”妖狐少女的耳朵豎起來，上面的絨毛微微炸開。

    “理論上這種情況的發生幾率是零，被人混進去是不可能的，但現在確確實實有點奇怪，”我看著狐狸那雙金黃色的眼睛，“你再去阿瓦隆一趟，找阿爾忒彌斯……嗯，小號的那個，讓她檢查阿瓦隆出入資訊流，離世庭園和當地駐軍就讓我通知吧。莉莉娜——”我眼神掃到了正穿著小熊睡衣從二樓晃悠下來的神官蘿莉，“通知大神殿，讓他們掃描阿瓦隆全境，找沒有登記在冊的人員。”

    分派完這些，我吐了口氣，接下來就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陌生人”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或許能重新開始

    那個天知道從何而來也沒人知道是怎麼消失的“陌生人”暫時還沒有找到，不過阿瓦隆方面已經進入半戒嚴狀態，阿瓦隆境內正常秩序倒沒受影響，但通往那個空間的傳送門現在全部增加了兩個監控點，不論進入還是離開阿瓦隆，都需要重新驗證身份。同時阿瓦隆空間的空間屏障也在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檢測，雖然沒有證據，但有人懷疑阿瓦隆空間增長過快，導致其空間屏障出現了薄弱點，“入侵者”可能會繞過傳送座標，直接從空間屏障上打開缺口。這個猜想明顯有些嚴重，在帝國首府的重要地區也不應該出現這種漏洞，但不管怎麼說，珊朵拉現在的意思是寧可設想到最糟，也不能麻痹大意，我們現在先假設阿瓦隆的防禦和安保體系有漏洞再說。而且阿瓦隆空間生成至今也有好幾年了，這個空間模式還是舊帝國沒有嘗試過的、世界碎片結合影子空間的新模式，它的很多參數反正遲早也需要檢查，不如趁這個機會一併進行得了。

    現在唯一讓我們感覺安心的，就是林大小姐那邊沒啥動靜，先知仍然保持著二十四小時被動雷達全開，每天飯後主動探測半小時的良好習慣，她表示沒看到任何會危害帝國穩定的東西出現，包括阿瓦隆的秩序也將繼續正常下去，這算是讓我們很安心。

    說起林雪的監控，其實她現在已經是我身邊一個戰略性的寶貝了，她的“被動雷達”監控著整個帝國區全境，甚至包括一部分宏世界也被她納入視線，任何一個世界如果發生特大災難，都可以在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候得到預警，同時她還會用主動預言來覆蓋首府世界。為影子空間提供更高精度的預判和更加提前的預警，她對帝國各個區域的預言強度基本上是和國境內各地警戒級別匹配的，以至於我可以認為現在帝國有兩套國防資訊網，一套是軍部在控制，一套則是林雪一個人支撐起來，你說這不是個戰略性的寶貝還能是什麼？

    雖然這個戰略性的寶貝更多的時間更像是個活寶……

    而在阿瓦隆那邊剛剛進入半戒嚴狀態的時候，另外一件事卻正好進入了尾聲：對所有梅洛瓦人的審判和定刑已經結束，不管是激進派還是保守派，都該接受執行了。

    一切都算是和自己之前的判斷沒有太大出入吧。尤其是激進派的那群傢伙，按照法庭主機的判定，激進派軍官絕大多數超過了帝國法典的犯罪上限，他們適用第四區刑罰，每個人需要在第四區服刑的時間從數百年到數千年不等。巴里安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被判在第四區核心熔爐中懺悔，他將被綁在爐心熔煉六千四百年，每分每秒都在死亡和復活中輪回，至於這個受刑時間，是取決於他在那十三個世界滅絕的種族數量——一個宇宙何其廣大，無盡的星辰大海中可能存在的智慧生命數量是龐大的，六千四百個智慧種族的滅絕並不是什麼從數量上不可想像的事情。梅洛瓦人在殖民的時候秉承隨機滅絕的政策，根據心情，根據擲骰子，或者根據建築規劃。他們把當地智慧物種看做自己前進路上遇到的蟻巢，感覺不爽就會一腳踩爛，最終巴里安為他親筆簽署的這些滅絕法案付出了代價。

    這個判決結果是法庭主機經過精確計算之後得出的，因此保證完全符合帝國法律。儘管有人認為這樣的判決還是太輕了：比如莉莉娜。那個性格惡劣的大主教很少會有嫉惡如仇的時候，因為她自己都說自己其實就是個更大的瘋子。但面對梅洛瓦人的暴行，這個瘋狂的獵奇蘿莉也義憤填膺：這主要是因為他們對生命的肆意犯罪，這讓身為生命女神代言人的莉莉娜感受到一種從靈魂中湧出來的怒火。現在她還在念念叨叨必須把巴里安綁在熔爐裡燒一萬年，她認為六千四百年的刑罰不夠洗刷罪孽，但不管怎麼說，判決是帝國法庭做出的，莉莉娜也沒審判權，所以這個結果也就沒什麼異議了。而且就我看來，在第四區那種地方呆幾千年……其實這個判決一點也不輕好麼？

    激進派中也有極少數極少數的所謂“輕刑犯”，畢竟現實中的情況總是複雜的，很少有哪個陣營從頭到尾全是罪該萬死的惡棍，也很少有一個陣營從上到下都是聖人。激進派中也有相對罪行較輕的戰犯，他們可能仍然和巴里安有相同的理念，也可能支持梅洛瓦人至高無上，他種族皆為螻蟻的信條，但這部分軍官仍然有點底線，他們曾反對過極端暴政，也在自己的位置上做過點有人性的事情，現在他們因這點點善念得到了獎勵：一次痛痛快快的死刑，不用受更多苦了。

    沒有人提出抗訴。

    保守派的梅洛瓦人也接受了審判，同樣是在帝國法庭，同樣是接受那種高效而且豁免了人類感情的邏輯定刑，審判結果基本上也沒超出我的預料——他們的罪行確實更輕。

    根據法庭主機的判斷，保守派梅洛瓦人屬於非主觀的事實性叛國，他們在七萬年前並沒有叛國動機，但仍然沒有阻止激進派的同胞，並且隨同激進派一同叛逃，這就是非主觀的事實性叛國，應處死刑，但這是保守派所犯的唯一罪責：除此之外，他們並沒有做出更多違反帝國法律的事情。在這個基礎上，帝國法庭考慮到了保守派在帝國遠征軍抵達之後的一系列行動，以及他們在過去七萬年來與激進派的對抗，再加上當年被背叛的當事人，也就是姐姐的懷柔態度，法庭對他們進行了精確減刑。這裡要說明一點，在希靈使徒法律觀念中，能為死刑減刑的，除了皇帝命令外，唯一要素就是軍功，只有軍功。才是帝國上下通用的，可以被希靈使徒們承認的贖罪行為，而梅洛瓦保守派應該感謝這點：他們在帝國遠征軍抵達之後的支援行動以及和激進派的對抗行動都可以被算作軍功（後者等於是限制了叛國者的行動，並在後期為我們保留了大量奴隸反抗軍，在法庭主機看來，這是對帝國有利的軍事預備行為），在精確計算之後，法庭主機撤銷了對保守派梅洛瓦人的死刑判決，改為一級流放。

    一級流放是帝國刑罰中一個比較特殊的處罰。專門針對群體而非個人，接受一級流放意味著帝國認為你還有改過自新的價值，儘管這個改過自新可能要在幾百甚至幾千年之後才會得到承認。

    保守派同樣無人表示抗訴，事實上，這樣的判決已經讓他們喜出望外了。

    而在保守派踏上流放之路的前一天。首領蜂奧拉將一個特殊的“客人”親自帶到了家裡：

    保守派梅洛瓦人的領袖，圖拉佐。

    姐姐之前就說過，她想見見這個很特殊的“叛國者”。作為當年十五天區的皇帝，姐姐如今已經記不起當年的事情，因此她對梅洛瓦人的敵視僅限於後者在奴隸種族身上犯的罪以及他們對十五天區首府造成的破壞，至於自己被背叛這樣一件讓帝國法庭最為重視的情況，她自己反而沒什麼感覺。因此她對保守派的梅洛瓦人並無太大仇恨。而在聽說了圖拉佐的事情之後，她相當感興趣，因此在法庭審判流程結束之後，她讓人把圖拉佐帶了過來：這真是一個極端特殊的邀請。曾經被背叛的帝國皇帝，邀請叛軍的首領之一來到家裡做客。

    皇帝甚至還親自炒了倆菜……好吧，最後這條我們無視。

    時間剛到中午，全家都挺嚴肅。我倒是沒什麼感覺，但看珊朵拉和潘朵拉的臉色。似乎她們挺重視圖拉佐這次意義非凡的“做客”，連神族條子五人組都很表情肅穆地坐在一旁。他們是這次事件的協力廠商見證人，在關鍵時候，這幾個神族還是很有自覺的。而家裡一幫小的也不傻，她們雖然不明白很多事情但也知道這時候不能胡鬧，於是老老實實地坐在遠處，好奇地看著大人們，偶爾嘀嘀咕咕一會。圖拉佐被奧拉“押送”著穿過了空間門，看到的就是帝國現在的所有領袖都這樣在自己面前坐成一圈的場景，老人明顯霎時間有點發蒙，呆立在當場，直到奧拉在後面推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然後以條件反射一般的動作突然站直身體，面對著姐姐大人行了軍禮：“陛下！梅洛瓦第二軍……第二軍……”

    他的話說到一半就卡殼了，後面怎麼也接不上去，隨後頹然地放下手。姐姐輕輕歎了口氣：“你已經不用對我們行軍禮了，不是麼？”

    “啊，是……”圖拉佐的嘴唇抖動著，最終吐了一口氣。我感覺這氣氛有點彆扭，於是視線暫時轉移開，放在奧拉身上：這位首領蜂之王倒是很少來家裡，儘管她是珊朵拉昔日好友，但由於性格原因，她幾乎不怎麼在任務之外的時間裡出現在我們面前，我看著她銀白色的面甲，隨口問道：“吃了麼？”

    奧拉恭敬地低頭，當她的視線集中過來的時候，我聽到一陣電子雜音：“還沒有。”

    “那在這兒吃點？”

    “是，陛下。”

    你說她是怎麼波瀾不驚地完成這些對話的，要是其他人這時候早該now loading了吧？

    冰蒂斯在不遠處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在精神連接裡說道：“陳，你這時候能別說話麼？”

    我：“……”

    圖拉佐在現場只認識我們中的幾個，就是姐姐她們，但現場其他人的身份他應該也知道，包括神族條子五人組們。我看出他現在相當尷尬，於是打算開口打破沉默，不過姐姐比我更快一步，她點頭示意圖拉佐坐下：“放鬆，坐吧。今天暫時忘掉那些事，就當成一次普通的做客好了。”

    “陛下，您……”圖拉佐猶豫著，好像他挺難理解眼前的情況——當然，按照舊帝國的“習俗”，眼前這情況確實讓他挺難理解。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不過我知道他是想問問姐姐把他叫來到底是想做什麼：他的印象還停留在當年那個鐵血皇帝身上，眼前表情柔和，仿佛普通居家女性一樣的“皇帝陛下”。讓他難以想像。

    “沒什麼，之前就說了，只是讓你來做客，我對你有點好奇，就這樣，”姐姐大人看著圖拉佐，“說了讓你坐下。”

    “哦，哦。”老人仿佛接受命令一樣，本能地先繃直身體。然後才在我們面前落座。我好奇地看著他：“話說你來之前，奧拉怎麼跟你說的。哦，奧拉就是旁邊這個。”

    “皇帝陛下召見，”圖拉佐坐得筆直，仿佛在做軍事彙報。最後他還補充了一下，“嗯，就是這六個字。”

    我默默地看了奧拉一眼，對方的表情是個全反射的鏡面……

    “嗯咳，”珊朵拉突然出聲，她看著圖拉佐，“對你們的判決結果我也知道了。最終撤銷了死刑，改為一級流放。”

    “是的，”圖拉佐的表情有些釋然，“有點意外。我們沒想到自己在叛國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免除死刑，如果是舊帝國……”

    “舊帝國也會是一樣的結果，畢竟你們用軍功補救了當年的罪，即使說到叛國。你們也只能算從犯，”珊朵拉淡淡地說道。“而且說實話，一級流放並不是什麼輕鬆的結果，你應該知道一級流放的內容。”

    圖拉佐聞言，慢慢點頭。

    “按照一級流放的規定，你們要被放逐到一個遠離發達區的荒蠻世界，被剝奪一切技術和工業基礎，也不會有任何生存工具，你們要在一個原始星球上贖罪，從石器時代開始，整個文明從頭再來。流放宇宙經過了嚴格考核，確保你們已有的知識和科學常識無法在新世界生效，在流放的歲月裡，你和你的族人將不得不從頭學習一切，包括如何獲取食物以及冶煉金屬，你們要重新認識世間一切物質，以製造出原始的工具。流放世界唯一可以保證的，只有“適合生命生存”這一條。”

    “這將是一段艱苦的流放歲月，”珊朵拉最後補充道，“流放會一直持續到你們能重新踏出自己的宇宙那天，到那時候帝國才會解除你們種族的罪人烙印。而在這個過程中，會有很多人老死在流放的路上，你們的壽命很長，但恐怕你們這一代人甚至都活不到離開星球的那天——一個文明，從蒙昧初開一直發展到離開母星，是一段九死一生的路，百分之九十的智慧種族都會在那之前倒下，雖然你們帶著開化的頭腦踏上起點，但一級流放所選擇的世界不會讓你們有任何捷徑可走的。在歷史上，一級流放幾乎可以看做是另一種慢性死刑。這些你應該知道。”

    “您已經說了，至少允許我們帶著開化的頭腦，”圖拉佐臉上帶著淡然的表情，“這已經是莫大的恩賜，這會讓我們活下來的。梅洛瓦人已經浪費了一次身為開化種族的通行證，現在……從頭再來一次或許也不錯。”

    “你能這麼想最好，”珊朵拉點點頭，“希望你們真的能重新來過——就個人而言，我還是希望在若干年後，看到你們的後代重新出現在我面前的。”

    我看著眼前的一幕，還是感覺這簡直太奇怪了：一面是帝國的統治者，一面是因叛國而即將踏上流放之路，此生都要在一個荒蠻的原始星球上度過的囚犯，他們卻這樣面對面，心平氣和地談論著即將開始的漫長刑罰。圖拉佐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失落和對未來艱苦流放生涯的擔憂，就仿佛他只是要出門旅行一趟，而在珊朵拉臉上，則平淡到近乎完全沒有表情。

    冰蒂斯和莫妮娜等神族坐在一旁，他們對這些事件不發表任何看法，只是作為一群恰好在場的見證人，默默看著事情如何開始以及如何結束。淺淺似乎對現在的環境沒什麼感觸，她正在給那頭二貨狐狸梳理尾巴上的絨毛：後者是現場另外一個對環境沒什麼感觸的傢伙。不過淺淺偶爾還是會抬頭看圖拉佐一眼，輕輕歎口氣。看來這丫頭也不是徹底缺心眼的。

    我看了圖拉佐一眼，覺得自己大概是永遠無法理解這種有著成噸黑歷史的人的想法的。姐姐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她的心態不比我複雜多少，於是她輕咳兩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談這件事了，圖……拉佐是麼，啟程之前，吃個便飯吧。”

    對面的老人頓時目瞪口呆。

    “陛下……您不是要問我當年的……”

    “當年的事情我已經記不清，而且我知道，其他人已經把當年的事情處理周全，”姐姐平靜地說道，“就不要再提這個了。今天我找你來，其實只是想看看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而已，對你有些好奇。另外，也算是道個別吧，畢竟在幾萬年前，我也是你的君主。”

    圖拉佐不會想到自己再次和自己的皇帝見面，聽到的是這樣一番話，但他如數萬年前一樣，沒有對皇帝的話有任何質疑和追問，他默默點頭，坦然接受了一切。

    第二天，保守派踏上了流放之路。

    也是在同一天，巴里安和他的追隨者們踏入了第四區。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議會的協助

    一座滿載十幾萬流放者的殖民船正準備離開港口，這是一艘灰白色的舊型號運輸船，方方正正的船身在星港其他那些設計威猛的戰艦中顯得土氣而又寒酸，不過考慮到它這次任務並不會離開帝國區，這樣一艘運輸船也就足以完成使命。踏上流放之路的保守派梅洛瓦人已經全部登船，他們在一個清冷的早晨出發，通過傳送門來到星港，未曾驚動影子城的寧靜。在這條漫長之旅的開端，沒有多少人為他們送行，但讓人感慨的是，僅有的送行者中卻包括了姐姐大人和潘朵拉。

    這大概是絕大多數保守派的軍官們最想不到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送行者吧。

    “我不喜歡這種氣氛，”姐姐大人站在我身邊，目視著運輸船的和星港之間連接的牽引光束逐一關閉，小型的地勤艦艇正在從運輸船的引擎和調試窗位置離開，她攏了攏頭髮，“不過在家想了想，還是送送他們的好。”

    潘多拉麵無表情地看著運輸船慢慢離開星港連接橋，它相當龐大，以至於在我們眼中，就好像一座山巒正在飄離腳下的鋼鐵地面，個子小小的將軍將身體繃得筆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當年檢閱那些梅洛瓦艦隊，站在指令臺上目送他們出征的一幕——最後一次目送這些老兵，卻是在流放船起航的港口上，大概面無表情的潘朵拉心裡也是頗有感慨的吧。

    飛船離開了星港，排列在船身腰際的環狀驅動引擎逐漸明亮起來，推動著這座龐然的鋼鐵之軀飛快地在我們視線中縮小成指甲蓋大小，隨後化作一道藍白色的閃光瞬間消失在太空中，流放者們就此告別了文明世界。

    在石器時代求生是一項艱難的挑戰，但我相信。這些人中的大多數會活下來的。運輸船會把他們卸載到流放宇宙一顆選定的生態星球上，留給他們的只有少量食物，之後飛船並不會返回這裡，而是就此停留在流放地的軌道上，作為一個衛星和觀察軌道站監控流放地的情況，這就是一級流放的全部內容，剩下的，就是看那些流放者如何走下去了。

    離開星港之後，我和珊朵拉一起來到了另外一個宇宙：第四艦隊和第五艦隊的棲身之所。順便我們還帶上了塔維爾。嗯，帶上了塔維爾的品質投影，話說平常每次見面都只能看到塔維爾的品質投影在忙忙碌碌，這已經有多長時間沒看到這個眼鏡御姐的本體了？

    流亡者的首府凱魯達克如今已經完全變成一個生機勃勃且高效運轉的星球，第五艦隊的到來雖然給這個流亡者混合文明帶來巨大的資源負擔。卻也給他們帶來了無比充沛的勞動力和大量技術資料，而且在帝國協助解決了流亡者們的生存空間和維生物資困境之後，這個混合文明更是沒有了後顧之憂，可以全速開始他們的復興工作。現在他們已經把充分開發的殖民地鋪展到自己的恒星系之外，在恒星系範圍內建立了穩定的資訊網路和運輸網，而在恒星系外，大量帝國支援給他們的殖民星也已經能初步生存。起碼建立小規模的殖民點是沒問題了。第五艦隊那些陳舊的殖民船有一部分經過搶修，現在還在繼續使用，另外一部分則乾脆放棄修復，據說可哥基納下令拆解了這些太空堡壘。把它們的維生、通訊、能源等亂七八糟的系統都轉移到了地表，這是個挺有創新精神的舉措，而且現在看來效果顯著，流亡者們的新家在這些東拼西湊拆拆補補的設備支援下。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運轉起來。

    帝國對流亡者的一次次幫助和樹精靈卓越的外交努力現在看來也取得了巨大成果，我們可以以正常訪客的身份造訪流亡者的星球。而且還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歡迎，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已經冰釋前嫌，但帝國和流亡者之間那種針鋒相對的感覺確實已經消失了。而且以前也說過，流亡者中的新生一代並沒經歷過當年的追殺，他們對新帝國的接受能力比老一代更強——或許我現在就應該考慮讓帝國軍事學院從流亡者中挑選一批孩子入學？印象中，留學好像真的是文化輸出和妥協的最高效途徑……

    我們乘坐的小型穿梭機直接停靠在議會所處的大樓上，後者已經提前知道有客人要來，正領著幾名專家學者模樣的老大爺在平臺上等著我們。剛從穿梭機上下來我就對前面那個半透明的女性抬手打了個招呼：“呦，久等了久等了。”

    議會今天似乎是由一個溫和的人格主導，她帶著溫吞吞的笑容，不急不慢地說道：“您的打招呼方式還是這麼親切——事情我已經瞭解，是想知道關於靈魂融合體再生的技術麼？”

    看來“議會”已經瞭解了大致情況，而她身後跟著的那些專家學者貌似也應該是相關領域的專業人員。我點點頭，跟在“議會”身後進入大樓。反正雙方也不用怎麼廢話，在議會大廳裡，我直截了當地提出自己的問題：“有沒有辦法讓一群已經融合到一塊，而且在幾百年內都沒有活躍過的靈魂產生一個集體意識？你可以看做這是一種特殊的復活。”

    “於納德人產生意識共生體是借助了種族天賦，”議會指著自己，“我們生來就處於一個分散式金字塔結構的網路裡。嗯，這個網路和你們那種渾然一體，人人都可以作為節點的精神連接不太一樣，我們在有肉體的時候，分為一個個的小群體，每個群體都有各自的精神領袖，一個精神領袖可以將自己的心靈力量擴展到其他人身上，以這個領袖作為‘伺服器’，其他族人能交換各自的心靈力量。也就是說，我們有大量金字塔狀排列的精神網路，而這些精神網路又被一個更高的金字塔所包括——來自更上一級的精神領袖。我們在這種網路中生存，不分彼此，沒有個人利益觀念。一切為了集體，如同蜂群一般，因此才具備產生意識共同體的條件。”

    “由大量伺服器承載基礎用戶端組成的網路麼，”珊朵拉挺專業地點點頭，“和我們的精神連接不太一樣，我們不需要有誰作為伺服器，也不需要子網和主網一層層地並網，那樣會降低效率。不過對普通種族而言，你們的精神連接方式確實難度更低一點。對個體的要求會下降很多，你們把運算難度分攤到了網路架構上。”

    “現在話題回到你們提起的那些人腦陣列……”議會的身體閃爍了一下，面部表情和容貌細節突然有所變化，似乎切換了個人格，“讓我看看他們是什麼樣的。種族天賦不是決定意識融合再生能否成功的唯一條件。我要看看他們的狀態怎樣。”

    我一邊打開隨身空間一邊好奇地看著議會：“你怎麼突然切換人格了？”

    “哦，剛才那個人格嚴重暈血，”議會挺自然地答道，“聽人腦陣列這個血肉模糊的名字我就知道自己的二十六號人格肯定扛不住。”

    ……臥槽原來意識集合體還能這麼用的？！

    “這就是那種人腦陣列主機。”我從隨身空間中放出了自己這次來的時候順便帶上的一台山寨主機，畢竟要讓議會幫忙的話，至少要給人家一個樣本。一個直徑十幾米的巨大金屬球體被放在眾人面前，金屬球下面是一個閃爍著微弱亮光的底座。底座上有複雜的魔紋和規律排布的水晶陣列，這是奧蕾莉亞在將人腦陣列主機從那些皇家星艦上拆下來之後，專門為它們特製的靈魂維持系統。巴里安在設計人腦陣列主機的時候明顯沒有設想過後者被重新拆下來的情況，所以它們的靈魂維持系統都是一次性的。一旦拆下來就會報廢，如果沒有這個底座提供穩定，球體內的人腦陣列就會在短短三十分鐘內全部死亡，而且魂飛魄散。

    “外表看上去好像很正常嘛……”議會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個十幾米高的金屬球……下面的底座，因為底座就有足足兩米半高。她夠不到上面，“你們的星艦主機外形就這樣的？”

    “嗯，為了相容性，叛軍完全複製了帝國標準艦載主機的介面和外殼，”我在底座上找到奧蕾莉亞曾交待過的控制晶板，選擇打開主機外殼，“接下來的畫面有點重口——你有點心理準備。”

    “滋滋——”一陣輕微的泄壓聲從十幾米高的金屬球表面發出，它的外殼接縫處放出一點幾乎微不可查的淡白色氣體，隨後金屬球下面的底座發出了低沉的嗡嗡聲，靈魂穩定陣列正在加大輸出功率，以防止外部環境刺激傷害到那些已經失去原裝保護屏障的靈魂們，隨後金屬球的外殼向上翹起，如同撥開的橘子瓣一樣完全張開，露出了裡面整齊的多面體結構，以及這些多面體結構中的陣列。

    “在這個設備核心還有一塊紅色的靈魂水晶，束縛著上千個亡靈，”我扭頭看向議會，“你應該能感受到他們，以你現在的生命形式的話。”

    議會目瞪口呆地看著那近乎挑戰世界觀的人腦矩陣，臉色異常難看，我在旁邊說道：“一開始我也被嚴重震驚，沒有想到一個正常的智慧種族會集體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但他們就是……嗯，你的臉色不好，沒問題麼？”

    議會轉過視線，臉上的細節再次變化，身上的氣質也跟著一變：這是又換了個人格。她滿懷尷尬地看了我一眼：“那個……抱歉，十四號人格有密集恐懼症，剛剛被換了下去，現在我是十八號，大概……沒問題了。”

    我：“……”咱們今天是來辦正事普度眾生的好麼？你能不能靠譜點？

    當然，那句話我就在自己心裡轉了兩圈，最後還是沒敢說出來。

    議會的十八號人格應該是個鋼筋鐵骨粗神經的傢伙，她不暈血也沒有密集恐懼症，現在正在和人腦陣列中的被困靈魂交流：她將雙臂張開，其手臂便從手肘開始化為空中四散的光點，就如同雙手已經消散一般，這些光點形成一片霧氣。漸漸飄散到主機內部。人腦陣列核心的靈魂水晶必然與議會產生了共鳴，因為我看到主機底座的控制晶板上顯示了一個異常的內部讀數，當然，這個異常讀數並沒有對主機產生威脅。

    “奧蕾莉亞部分啟動了這些靈魂，讓他們從幾百年來的抑制狀態中解脫出來，但因為所有靈魂都混雜在一塊，他們並沒有呈現出一個可以交流的主聲音，”我看著議會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化，隨口提起了那個風箏天使告訴自己的事情。“一團亂麻——奧蕾莉亞是這麼形容的。”

    “是的，一團亂麻，”議會的身體恢復原狀，她點了點頭，“普通生命體的靈魂如果融合在一塊就會這樣。他們不適應心靈交融的狀態，因此只能互相衝突，記憶糾纏，思維混亂，最後變成一個嘈雜的混亂意識團，沒有一個意識可以強大到在這種環境中保持獨立。不過有個好消息：這都是可以解決的。他們已經這麼混亂融合了幾百年，現在也差不多融為一體了。彼此之間的衝突減弱到可以處理的地步，而且……我發現其中有一些意識佔據上風，他們應該能作為複生之後的核心思維。”

    “佔據上風？”珊朵拉的眉毛一挑，“我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不知道你猜到了什麼。反正根據我的觀察，這些靈魂被剝離的時間不一，最古老的靈魂有著明確的憤怒和大量有邏輯的記憶，而新的年輕靈魂卻越來越呈現出迷茫、困惑的狀態。記憶也越來越稀薄，幾乎沒有明確的自我概念。這是個很反常的現象。按理說，被剝離靈魂的獨立意識是應該隨著時間推移減弱的，最古老的靈魂也最虛弱，最新加入的靈魂則更清醒，但在那團吵吵鬧鬧的聲音中，年輕的聲音都在低聲呢喃，只有最古老的聲音在發出怒吼……啊，這麼解釋你們大概也聽不懂，反正基本上就這個情況。”

    我點點頭：“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最古老的靈魂是當年反抗過入侵者的陣亡士兵，叛軍無力把這些士兵的憤怒鎮壓下去，所以抽取的靈魂也一直在暴怒著，而新的靈魂來自那些被壓迫數百年的奴隸，梅洛瓦人一代代地給他們洗腦，每一代人都更加溫順。”

    “是麼，這麼說來，這些最古老的靈魂倒真是硬骨頭，”議會臉上露出贊許的表情，“以這些頑強的心靈作為主體，將其他殘魂的記憶疏導之後作為次級人格，然後用於納德人的技術對他們進行復蘇，應該是沒問題的——我們很清楚怎麼保護脆弱的個體心靈，這點比你們強多了。”

    “這正是找你幫忙的原因。”我笑著對議會說道，一件有點麻煩的事情終於找到解決之道，讓自己的心情也跟著愉快起來。而議會則忍不住對我露出好奇的神色：“那麼讓我多嘴問一句：帝國要復活一些這樣的集群意識，是想做什麼？”

    “額，這個問題很重要？”

    “不，只是感覺有點在意。你應該清楚，凡人的靈魂有諸多弱點：低效，脆弱，每時每刻都受感情束縛。因此即使用於納德人的方法，把這些靈魂以聚合體的方式復活過來，他們也只不過能形成一些對凡人而言比較強大的靈體而已，對你們而言，這種程度的靈體用更低成本的方式大概是可以成千上萬地量產出來的。費這麼大功夫去復活這些靈魂，不是一種浪費麼？”

    “大概吧……”我知道議會為何會產生這種疑惑，“帝國從不做浪費的事情，但若是為了補償自己的錯誤，我們還是願意付出些代價的。我認識一個叫奧拉的帝國軍人，為了自己的一個錯誤，她和自己的所有士兵都自願放棄了一半的人格，而且是永遠放棄——你看到的這些被困的殘魂，他們的境遇也多多少少和帝國當年種下的隱患有關，因此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新帝國會把當年的錯誤一一糾正。”

    議會臉上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我注意到她身邊的氣質再一次變化，隨後這個飽經滄桑，與帝國打了數萬年交道的集群意識體對我和珊朵拉微微點頭：“謹以於納德人的名義向你們致意，看來希靈使徒雖然高傲，卻並不忌憚承認自己的錯誤，有這份努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對她露出微笑，順便問了一句：“那個……剛才你又切換人格？”

    議會點點頭：“嗯，用我前不久在帝國資料網路中看到的詞來形容，十八號人格有點傲嬌，她不好意思說剛才那幾句話。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一百三十六號。”

    我：“……”

    為什麼之前接觸的時候從來沒注意到議會竟然還有如此奇葩的一面！難道是因為之前不熟悉，所以對方從頭到尾都在用官方辭令，結果我都沒發現她五分鐘換一次人格麼？

    “咳咳，總之這個樣本主機暫時留在你這裡，關於維持主機內靈魂和大腦存活的技術資料就在控制台的資料庫裡，”我輕咳兩聲緩解尷尬，一邊把跟在身後，一路上都沒說話只是好奇地研究著托貝魯式幽能設備的塔維爾（品質投影）往前推了一下，“這是我的首席研究員，我讓她協助你，嗯，另外也和之前說好的一樣，她希望瞭解你們是如何聚合這些靈魂的，作為交換，我們會給你們提供關於幽能二級迴圈的關鍵技術。”

    這都是自己來之前就通過專線網路和議會商量好的事情，因此對方和她身後那群科學家都沒有表示異議，塔維爾的品質投影將作為一個技術交換人才暫時留在這裡：那個棺材控對這次機會真是期待已久了。她很熱切地看著議會半透明的身影，說的第一句話很有她瘋狂科學家的特色：“初次見面——我對你的生命形態也很有興趣，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配合我更多的研究，我也會在皇帝陛下許可的情況下給你們更多技術資料……”

    議會臉上表示歡迎的微笑還沒來得及退下去，就霎時間僵硬下來，語氣特別驚悚：“等……等等！這和說好的不一……”

    她驚悚的話剛說到一半，身上的氣質就又變了，隨後尷尬地對我和珊朵拉笑笑：“抱歉，一百三十六號有輕度被害妄想症——我是七十六號……”

    我和珊朵拉：“……”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戒嚴

    說實話，之前還真不知道那個看著性格嚴禁，說話做事一板一眼的議會還是如此奇妙的一頭，她在成為意識共同體之後所保留的上百個人格讓人歎為觀止：尤其是她將其靈活運用的方式更讓人不忍直視。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她的意識共生狀態和大督軍不同，希靈使徒如同百分之百精確的機器，他們可以在無損耗的情況下將所有靈魂和人格聚合在一起，形成一個唯一而且清醒的新意識，而大部分凡人種族沒辦法做到如同控制程式一樣控制自己的心靈，所以他們即使形成意識共同體，也會保留大量自我傾向，來防止陷入混亂——結果就是議會這樣上百個人格相安無事地公用一整套記憶。

    之前我們和議會之間關係一般，交流起來也就是一堆外交辭令，議會當然沒表露太多的自我人格，而現在雙方已經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朋友，於是瞬間我就意識到這位的奇妙之處了。

    在完成人腦陣列主機相關資料的交接，並且確認塔維爾的品質投影和當地的科學家們能友好相處（事實上他們打成一片的速度比我想像的還快，研究狂都有共同氣味麼？）之後，我們和議會閒談了一段時間，長達三十多分鐘，談論流亡者們如今的情況和將來的規劃，議會滔滔不絕：七十六號人格好像是個輕微的碎催。

    比那頭奇葩龍神和維斯卡手下的二瘋子症狀輕微，所以我和珊朵拉都表示壓力不大。

    站在議會大樓頂層的平臺上，我們俯視著下面已經生機勃勃的城市和塔球建築下面穿行不息的交通工具，議會頗為感慨而且欣慰：“看樣子創傷癒合的速度比想像的更快，如果這次家園能真正長期安定下來，我想我的人民一定會感謝新帝國的。”

    “能摒棄前嫌已經很讓人滿意了。”我實話實說，“現在我愈發覺得自己面對的爛攤子比預想的更大，舊帝國的黑歷史真是成堆啊。”

    旁邊珊朵拉尷尬地咳嗽了一聲，然後擰著我腰上的軟肉轉來轉去。

    議會沒有注意到兩位帝國元首這樣的小動作，她已經沉浸在自己對未來的展望中：“有一件事情想告訴你們，流亡者第四第五艦隊已經進行了兩次聯合會議，我們就要組建聯合政府了。這個宇宙的秩序很快就會進入常態，我們今後將不再是流亡者，而是一個正常發展的文明。”

    珊朵拉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她看著議會的眼睛：“這意義重大。”

    “是的，我們要變成一個混合文明，就好像那個銀河文明共同體一樣，”議會做出長出口氣的動作，儘管她現在只是一個半透明的虛擬投影。這個動作還是下意識地做了出來，“說實話，文明共同體給人印象深刻，我已經接觸了帝國新生代的所有僕從軍代表，只有他們給人的感覺……簡直和直面你們的軍人一樣。或許複聯體將來也會成為一樣強大的文明吧，畢竟我們也是經歷過磨難的。”

    “複聯體？”我頓時被這個新字眼給吸引了注意力，“你們已經給自己換了名字？”

    “是的。復蘇文明聯合體，”議會臉上帶著自豪的神色，另外根據她現在說話的方式，我判斷那個有點輕微碎催的七十六號人格應該已經去休息了。“既然流亡的歲月已經結束，各族同胞們都已經安頓下來，我們自然不能繼續用流亡者和艦隊編號來稱呼自己。這個名字是可哥基納提出的，會議的時候被三分之二成員表決通過。現在原第四第五艦隊的所有種族將成為一個共同的文明，就叫復蘇文明聯合體：很符合我們的經歷。不是麼？”

    “額……”我說話間稍微有點卡頓，“確實挺符合實際，不過我產生了點即視感而已……”

    “怎麼？複聯體這個名字難道在帝國有特殊意義麼？”

    珊朵拉在旁邊表情微妙，我的聲音則比較尷尬：“不，只是帝國首府世界正好也有個組織叫婦聯而已……我是真沒想到會有一個文明把複（婦）聯體當成自己的正式稱呼。”

    雖然兩者的名字並不一樣但我就是忍不住在心裡滾屏吐槽啊！

    “原來已經有這個名字了麼？”議會睜大了眼睛，“不過沒關係，文明眾多，偶爾出現重名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是很喜歡複聯體這個名字的，而且為此投了一百二十七票……”

    珊朵拉一愣：“你一個人投一百二十七……好吧我明白了，不過這樣的投票方式公平麼？”

    “當然公平，”議會很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另外我還給自己投了二十三票反對票和十六票棄權票，‘議會’是公允的，在聯合政府中，我本身就不是以一個個體的身份活動，而是一個參議團，這是被所有民眾所接受的事情。”

    ……我是應該繼續吐槽婦聯呢，還是吐槽議會自己同時投三種票並且總票數166呢？只能說一句這個世界真奇妙……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什麼奇奇怪怪的種族都會出現啊。

    另外自己可算知道了議會的活躍人格有多少：166個，她當然不可能是由區區166個意識融合起來的再生體，這個數量應該是當年於納德人精神領袖的數量。不過……我研究這個幹毛？

    “說起來，最近我有個計畫，”看著下面繁忙的城市空中交通，以及那些看見帝國穿梭機停在議會大樓上也不會露出排斥神色，反而有人在好奇地往這邊打量的市民，我覺得或許現在時機就挺不錯，“帝國軍事學院新一期招生已經開始了，你們要不要一部分名額？”

    “文化輸出？還是下一代改造？”議會幾乎是在我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便接上了這句話，我目瞪口呆地扭頭看去，發現她臉上帶著有些玩味的笑容：這是何等敏銳的神經！

    不過也是，如果沒有這點頭腦，議會也不可能成為第四艦隊的最高統帥，更不可能帶領著如此多的難民在短時間內將家園建設到眼下這般程度。被這個厲害的女人一語道破自己的計畫。我也沒感覺有什麼尷尬，因為既然她毫不在意地把這句話放在檯面上，那說明她也不介意我的小想法。

    “有這方面原因，帝國和流……複聯體都需要新生代公民的努力來改善關係，”珊朵拉在一旁淡淡地說道，“不過除此之外，這也對你們有好處，不是麼？你應該知道帝國軍事學院是什麼樣的地方，能在那裡進修。對有些種族而言甚至是值得載入史冊的事情。很多情況下，一個巨集世界文明每年才只有數個進修名額，有些文明程度不夠的落後世界甚至根本爭取不到報名機會。更重要的是，進修得來的知識……”

    議會接過了珊朵拉的後半句話：“進修得來的知識成系統，而且完全屬於自己。帝國直接支援的東西卻會破壞我們的科技樹，我很理解這個，流亡艦隊中的舊帝國僕從軍曾經歷過一段非常讓人歎息的大衰退，原本擁有最高科技的他們，在那些帝國設備紛紛停機之後幾乎成了聯合艦隊裡的原始人，即使有艦隊裡的其他成員幫忙，他們也用了兩三代人的代價才緩過勁來。由此我們知道了科技樹被高等文明鎖定之後是什麼樣的窘態。但在那座學院中得到的知識將是系統化的，雖然不會多麼尖端，但至少對我們這樣的文明還有巨大價值……很划算的事情，我為什麼要反對呢？”

    我和珊朵拉聞言都露出了笑容：看樣子議會的態度比預想的還要好。

    “我會把這作為議案。在下次聯合會議上對其他種族代表提出來，”議會點點頭，“在候選人問題上，大概會有不少新生代公民對此有興趣。至於是否會通過……應該不用擔心，其他種族代表在這種問題上不會有什麼抵觸。而且我個人會投一百五十張贊同票，十張反對票和六張棄權票……”

    我：“……每次聽你說這個都感覺怪怪的……你自己投自己的反對票到底是個什麼感覺？”

    “就和你早起糾結豆腐腦裡放不放糖的感覺一樣，”議會看了我一眼，然後補充道，“哦，對了，這個是我從帝國資料網裡看到的比喻方式，那個豆腐腦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別問這個，容易打起來。”

    接下來議會關於帝國軍事學院的入學標準和學程標準跟我們諮詢了一下，珊朵拉對這方面的事情沒怎麼關注過，所以我代為解答：不管怎麼說，自己也在學校裡掛著個名譽理事長的位置來著。帝國軍事學院的入學標準其實很寬鬆，因為它面對的是處於成百上千個起跑線上的他種族，每個學員都可能來自生命形式和思維模式完全不同的物種，所以學校對學生只有兩個要求：智力達到可以接受基礎課程的程度，並且思維活躍可以接受超出他們世界觀的知識灌輸。第二個要求沒什麼困難的，哪個種族都不缺思維活躍的逗比……天才學生，第一個要求則更不成問題：複聯體的每一個成員種族可都是發展出了跨世界航行技術的，他們絕對不缺智力。

    而就在剛剛結束了這個話題的時候，一條來自阿瓦隆指揮部的緊急通訊突然打斷了我們和議會之間的交談，是小阿爾忒彌斯的聲音：“陛下，關於不明入侵者的事情，發現了異常情況。”

    “怎麼了？”議會看到我的臉色有些微變化，好奇地問道。

    “家裡叫我回去有事，”我隨口答道，“原本還想蹭頓飯的……看來得先回去了。”

    議會：“……皇帝陛下說話還是這麼親切……”

    我和珊朵拉匆匆和議會作別，片刻之後便進入了通往首府世界的傳送門，在阿爾忒彌斯的緊急通訊之後十分鐘，兩人便趕到了阿瓦隆空間的中央區。

    阿瓦隆空間的中央區是這裡唯一的“城市”所在地，叮噹的大神殿和帝國在這個空間的管理中心都位於同一個區域，在這片大平原上，金字塔狀的希靈母巢、巨大的世界之樹神殿以及離世庭園控制中心相鄰排列，而其各自的駐守人員則直接在當地發展出一座混合著科技與神秘風格的城市來。這座城市沒有名字，平常我們都直接用這裡的某個象徵建築來指代這地方。比如大神殿或者離世庭園。當自己和珊朵拉趕到的時候，我們第一反應就是：戒嚴了。

    這座城市竟然啟動了自主戒嚴程式！

    大平原邊際的能量護盾已經升起，近乎透明的城市護罩將這片宏偉的建築群統統籠罩在其中，城市高空有三道平行於大地的光束正在不斷迴圈掃過天空，這是城市進入空中交通管制的信號，現在實行的是三級空中交通管制：禁止非軍部的交通工具進入飛行高度，同時禁止軍人以外的單人飛過管制區。平原上的城市入口已經處於多級臨檢狀態，大量帝國士兵正在崗哨上巡邏，檢查所有經過城市入口的人員。估計現在阿瓦隆平民已經不能隨意出入這地方了。根據現在的戒嚴狀態，城市中工作的非軍籍人員恐怕也不准離開。

    “亞特蘭蒂斯在上面，也是戒嚴狀態。”珊朵拉抬頭看了一眼，在高空的雲層後面，若隱若現呈現出來的。是亞特蘭蒂斯那顯眼的倒錐形大陸底座。它懸停在已經進行了空中管制的戒嚴城市上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座空中島嶼也處於同等管制狀態。

    “臥槽，咱倆只不過出趟門，還不算遠門，怎麼突然就嚴重成這樣了……”

    我抬頭看著往常應該緩緩劃過天空的亞特蘭蒂斯反常地靜止在高空，忍不住對珊朵拉嘀咕起來，後者眉頭緊鎖。說的卻是另外的東西：“首府特區只有在一個情況下才允許出現未經皇帝同意的自主戒嚴狀態，那就是在軍事單位內出現了不受控制的入侵現象……”

    正在這時，我看到從城市入口的傳送點走出來數個身影，走在最前面的正是一身精靈風格獵裝的小阿爾忒彌斯。在她身後則分別是帝國軍部在阿瓦隆空間的幾個軍官和兩個如巨人般魁梧的亞特蘭蒂斯戰士。

    與大部分地區都是民用區，只有中央要塞才進行軍事化管理的影子城不同，阿瓦隆空間整個都屬於半軍事化的地方，它的安保等級更高。因此這個空間的常務管理由軍方和民間兩部分組成，其中阿爾忒彌斯主管後者。她就相當於阿瓦隆空間的房東和民政負責人，日常管理阿瓦隆平民居民的事務，也以女神教派高階神官的身份維護這個空間的秩序（阿瓦隆是叮噹製造的地方，因而女神教信徒要承擔維護工作），而在她身後的亞特蘭蒂斯戰士以及帝國軍官則是軍方管理者：現在這兩部分負責人同時出現，而且他們臉上的表情都很嚴肅。

    “軍事區戒嚴了，”我等阿爾忒彌斯來到面前，說道，“怎麼回事？”

    “恕我謹慎，”幹練的金髮少女飛快答道，“在接到命令之後，我們開始監控整個空間的人員流動，以尋找那個神秘的‘入侵者’，最開始一無所獲，但在大約兩個小時前，亞特蘭蒂斯大陸上突然報告多出一個陌生人，那個陌生人在空島的動力系統附近遊蕩，不知道怎麼穿過了亞特蘭蒂斯守衛的防線，甚至一直遊蕩到動力爐旁邊！”

    “亞特蘭蒂斯？！”我頓時一驚，抬頭看著那在雲端的空島，“而且混進了動力爐？”

    情況瞬間比預想的還要複雜，亞特蘭蒂斯和妖怪鎮可不一樣，它是絕對軍事區！亞特蘭蒂斯全族皆兵，他們的城市就是按照軍營的安保級別來管理的，而且那座空島本身也是一個戰爭載具，其動力爐的安保級別是空島上除控制室和武器調度中心之外最高的地方，現在，那個陌生人竟然混進了亞特蘭蒂斯的動力爐！

    “神，請降下懲罰。”在阿爾忒彌斯身後，兩名魁梧的亞特蘭蒂斯戰士上前半步，單膝下跪，聲若洪鐘地說道，看來他們應該是當時負責看護動力爐的哨兵隊長。

    “懲罰問題稍後再說，”珊朵拉擺擺手，“先搞清楚入侵者是怎麼回事再判斷你們是不是瀆職——看你們現在的樣子，那個陌生人想必是沒有抓到？”

    “是的，入侵者消失了，”一名亞特蘭蒂斯戰士答道，“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她轉過動力爐的防護格柵便失去蹤影，而防護格柵後面根本沒有通道。現場也未發現空間門開啟的跡象。另外，我們已經檢查了動力爐附近所有出入口的通行記錄，設備顯示……每一次通行都是有正常授權的。”

    我們起碼弄明白一件事：那個“入侵者”手裡竟然擁有能在軍事設施裡暢通無阻的授權！

    難道要篩查帝國的所有人員根目錄？

    我將視線轉向珊朵拉，而在這時候，阿爾忒彌斯好像還有話說，她輕咳了一聲：“咳咳，陛下，另外還有一件事，才是直接導致戒嚴的原因，情況好像比預想的複雜很多倍……在動力爐出現的那個陌生人……是一個亞特蘭蒂斯女性，與妖怪鎮報告的情況不符。”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就這麼“抓到”了？

    “潛入空島動力爐的，是一個本地女性，”單膝跪地的亞特蘭蒂斯守衛在珊朵拉授令下站起身來，他的臉上帶著困惑的神色，“我和她正面碰上，所以看的十分清楚，她的身材比較嬌小，大概只有兩米三五左右，是個小個子的女人……穿著亞特蘭蒂斯最常見的白底金紋‘拖利亞’紗裙，留淡紫色長髮，手臂上有帝國軍徽一樣的紋身，外貌特徵顯示她是一個亞特蘭蒂斯人……”

    我的注意力有一半都集中在“是個小個子的女人”上了……

    “妖怪鎮是怎麼報告的來著？”我看了阿爾忒彌斯一眼，金髮少女隨即點點頭：“您家的狐狸來彙報的時候帶著一副妖怪們手繪出來的畫像，在這裡。”

    說著，她從懷裡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紙遞過來，我展開一看，頓時大驚：“這是我姐畫的？”

    阿爾忒彌斯：“……確實不太好辨認，妖怪們畫的有點寬泛。總之根據描述，出現在妖怪鎮的女性是一個身高在一米六上下的纖瘦女孩，穿著在鎮上很常見的，稍微有點仿古的綠色衣裙，年齡在人類十六七歲左右，黑色長直發，和亞特蘭蒂斯出現的‘入侵者’有相似點，那就是手臂上同樣有類似軍徽的紋身。另外，可以確認在妖怪鎮出現的女性不是人類：她至少有空間瞬移的能力和超大的力氣，這都是妖怪們親眼確認了的。”

    在妖怪鎮上出現的神秘女性和在亞特蘭蒂斯空島上出現的入侵者，外貌上明顯不一樣，她們或許是兩個人，但有一點卻讓人分外在意：這兩個人的手臂上都出現了類似帝國軍徽的紋身，這是巧合？還是某種有組織的標記？我在困惑間轉向珊朵拉：“有兩個可能，要麼入侵者是兩個。要麼……這是一個能偽裝成各種形態的傢伙。不管哪種可能，反正她有在軍事區隨意通行的能力。”

    雖然說是有兩個可能，但我心裡更傾向於相信第二種情況。因為亞特蘭蒂斯種族是個特殊的族群，妖怪鎮上或許能出現來自其他世界的新妖怪，但亞特蘭蒂斯全族卻是舊帝國製造出來的獨一無二的生命，他們每一個人都登記在案，理論上是不可能從其他世界突然冒出來一個誰都不認識的新成員的，因此在空島上出現的入侵者必然不是真正的亞特蘭蒂斯人，既然是偽裝來的。那自然也有理由懷疑，入侵者還能偽裝成妖怪的樣子。

    當然更重要的是，我不願意相信能繞過帝國哨兵體系的入侵者竟然可以組團出現了……

    “你是說，擬態？”珊朵拉提起一個詞，來解釋假如入侵者只有一個。她卻在不同地方呈現出兩種模樣的原因。我一瞬間就想起了家裡那個被熊孩子們當成寵物的史萊姆，那傢伙也會擬態，它會隨機變成自己最近接觸過的人的外形，而淺淺這兩天正在訓練那個史萊姆變個自行車。顯然，那只史萊姆的擬態和我們現在遇上的情況不一個概念，這次的入侵者著實厲害太多了。

    我和珊朵拉都在飛快地分析著已有的情報，試圖總結出入侵者的一些特徵。而現場的一名帝國軍官突然有所想法：“陛下，入侵者似乎並不具備精確擬態的能力。”

    “嗯？”我抬起頭，看著那名軍官，對方接著說道：“是這樣的。先假設入侵者只有一個，是通過擬態的方式變成了不同的模樣，那她兩次出現，雖然都偽裝成了當地人。卻都呈現出陌生人的面孔，以至於很快就被別人識破了。如果她能精確擬態。那大可以變成當地某個確切人員之一，比如變成動力爐的守衛，但她沒有這麼做，若非另有企圖，那就只有可能是辦不到。”

    “是個可能性，”珊朵拉表示贊同，“這樣最好。這麼看來，她只能按照一般特徵變成當地人的模樣，卻不會精確複製特定的人員，這樣識別起來就容易多了，戒嚴狀態下，她不會那麼輕易混進關鍵設施，但維持戒嚴總不是個長久之計。”

    我覺得有些不妥：“而且咱們現在都是默認入侵者只有一個，所以猜想她會變形，萬一真有兩個人呢？或者可能有更多人，甚至已經在影子城活動但還沒被發現……”

    “首府世界所有軍事區戒嚴，”珊朵拉乾脆俐落地說道，“特殊事態特殊處理。至於民用區……看那傢伙在妖怪鎮也只是吃喝玩樂了兩天，可能她的目標並不是民用設施，所以暫時加強監控就好。而且說實話……把所有民用區的戒嚴等級提高到軍事級別也不現實，反而會引發混亂。”

    “就是擔心她混進帝國軍裡面吶，”我忍不住頭疼地歎了口氣，“有通行許可權，還可能以當地人員的身份出現，一旦混進帝國軍本部，先不管會不會造成危害，光這事件本身就夠嚴重的。”

    “現在已經很嚴重了，”珊朵拉苦笑中帶著困惑，“我倒是不擔心她偽裝成希靈使徒，使徒之間是以靈魂和許可權系統來互相認證的，即使她偽裝的再像，這些東西也沒辦法複製。我擔心的是……這個入侵者突然憑空冒了出來，而且到處亂鑽，咱們的安全系統怎麼可能出現這麼大的漏子？”

    珊朵拉已經開始懷疑首府世界的安全措施了，理論上她不該這麼輕易對帝國的安全警戒手段失去信心，只不過眼前的情況讓人實在忍不住懷疑：我們的哨兵系統到底是怎麼了？難道真的存在一個誰都沒發現的漏洞，可以讓一個入侵者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這樣大搖大擺地晃來晃去麼？

    “我總覺得那傢伙可能和帝國有關。”我隨口說道。

    “確實，她身上有類似帝國軍徽的紋身，”珊朵拉的表情頗為糾結，“有這個標誌，怎麼看都像是帝國這一方的人，但又偏偏沒有類似人員的記錄。那人行動方式也神出鬼沒。讓人懷疑。現在連我都有點糊塗，這情況真是前所未見……”

    珊朵拉都陷入糊塗，我當然更好不到哪去，現在自己能想到的唯一行動就是儘快找到那個神秘人：如果自己能正面跟她遇上，便是最好不過的了，不過我估計這樣的幾率很低。

    很快，包括影子空間和天界都市在內，首府世界所有的軍事設施都進入了程度不一的戒嚴狀態。對民間的流通管道全部關閉，這在新帝國成立以來還是第一次。我感覺事情真是有鬧大的趨向。

    與此同時，儘管戒嚴還沒有波及到民用區，但在那些區域裡也開始出現了數量更多的巡邏兵和偵測探機，我想很快市民們就會感覺周圍氣氛的異常。或許這不會引發太大的騷亂：畢竟能在帝國首府落戶的，無一不是各個世界的特殊人物。退居二線的世界領袖或者赫赫有名的種族英雄在影子城到處都是，他們不會因為這點氣氛的轉變而騷亂起來，而且帝國平日裡戰事頻發，影子城隔三差五就有大規模的軍事調動，估計對那些民眾而言，這種程度的士兵增多早就是習以為常的現象了。這應該算是讓自己和珊朵拉感覺稍微能放心的地方。

    為了一個（也有可能是兩個，還有可能是一群）神秘人。而讓這麼多軍事單位進入戒嚴狀態，這看上去有點小題大做，但對希靈使徒而言其實也沒什麼。他們從上到下都習慣了軍事化的生活，戒嚴狀態並不會如在普通種族裡那樣。對他們產生什麼心理衝擊，也不會干擾這些軍事設施的正常運作。同時考慮到神秘人可能已經取得在帝國軍事要地出入的通行權，在對方目的不明的前提下，進行一定程度的戒嚴是我們不得不採取的手段。

    珊朵拉決定留在阿瓦隆親自坐鎮。她覺得“入侵者”或許還沒離開這個空間，想試著用自己的心靈掃描審查一下阿瓦隆全境。我則稍後返回了影子城，想看看能不能從資料中心的監控系統上找到什麼線索。家裡的姐姐和淺淺她們這時候當然也知道了這邊的動靜，當我返回影子要塞的時候，家裡一幫人已經在這兒聚齊了，甚至還包括了神族條子五人組。淺淺一副躁動不安的模樣在那蹦來蹦去，等我一出現她就迫不及待地躥了上來：“阿俊阿俊！發生什麼大事了，全城戒嚴？”

    “阿瓦隆發現了第二個神秘人，這次卻是個亞特蘭蒂斯女性，”我拍著淺淺的腦袋，安撫著有點亢奮的少女，“因為情況太古怪，我和珊朵拉懷疑這是一個有擬態能力的入侵者。”

    畢竟，一個成員包括妖怪和亞特蘭蒂斯人以及其他各種可能的種族，而且還能在帝國軍事區跑來跑去的入侵者團夥，這……太扯淡了。我寧願相信對方只有一個人。

    “泡泡去哪了？”我突然發現某個會在這時候大活躍的孩子她媽沒出現在自己眼前，忍不住好奇地問，姐姐隨即答道：“哦，已經去資料中心了，她說要把自己掛到資料庫的直連埠上，篩查這幾天影子城的所有資訊出入。她還叫上了三百多個量產主機。”

    “那傢伙總算在關鍵時刻不掉鏈子，”我呼了口氣，視線轉向林雪，“丫頭，你怎麼看？”

    先知揉揉眼睛，看來之前她已經進行過了這方面的預言，我沒想到為了追查區區個把神秘人，而且還是在眼皮子底下追查，就能讓先知露出這麼疲憊的模樣，她歎了口氣，似乎頗為沮喪：“只能判斷未來可見的時間段裡不會有災難性事件發生，但那個神秘人……木頭，這事兒有點奇怪啊，我以入侵者為目標做模糊搜索，結果出現在視野中的你猜是誰？”

    眾人齊刷刷地看著大小姐。

    “潘朵拉，維斯卡，珊朵拉，西卡羅，西維斯，塔維爾……還有很多不認識但有印象的面孔，只要是我見過的希靈使徒，幾乎都在預言畫面裡出現了一次，”大小姐哭笑不得，“甚至包括司令部前面站崗的那兩個哨兵。我現在看你身邊都有重影你知道麼……”

    我知道剛才大小姐為什麼揉眼睛了。

    “總之，預言能力看來對那個神秘人不起作用，她會干擾我的視線，我猜她是把結果遮罩掉了。”大小姐氣惱地雙手抱胸，“於是我看到的就是各種毫無規律的、潛意識裡見過的人的面孔。”

    看來利用先知的力量來投機取巧是不可能的，於是我把視線轉向現場幾個平常都在吃白飯，這時候應該出點力的傢伙身上。

    “別看我們，我們就來幫忙出個苦力——”冰蒂斯不等我開口就趕緊擺擺手，然後一巴掌把依爾森拍到前面，“喏，就是出他。好了，我們先回去了。”

    “你真回去？”我眉毛一揚。看著冰蒂斯原地轉了個圈又回來，還帶著一臉的舊社會：“娘的，妾身沒在你們的資料網上，也不知道影子城發生啥事，就是過來看看熱鬧的。怎麼一來就走不了了！”

    叮噹從我兜裡鑽出來，小東西全程跟我和珊朵拉在一塊，所以知道發生了什麼，關鍵時候這個豆丁還是不含糊的，她很有氣勢地對自己的四個隊員一揮手：“大家去幫忙巡邏吧！”

    幾個神族這時候應該能起到不小的作用，神族感知域和精神場很廣這自然不必說，更重要的是他們和希靈使徒的網路不攙和。如果那個入侵者是繞過了帝國的網路監控才得以隨意行動，那麼神族這“第三雙眼睛”應該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因為並不確定那個入侵者有什麼特徵是固定不變的（外貌不確定，也沒有身份識別碼），所以神族條子五人組們也不可能準確地抓到目標。他們只能幫忙在軍事區周圍巡邏，以防止有可疑分子在這個時候靠近封鎖線，戒嚴狀態下，影子城的軍事區僅允許希靈使徒出入。他們幾個只要以此為標準幫忙佈防就可以。雖然都是一幫平日裡看著不老可靠的傢伙，但這種簡單的任務他們還是不至於出問題的。

    “現在最麻煩的是。入侵者可能會擬態，我們不確定她到底長什麼樣，也沒有個能明確識別對方的特徵，帝國的身份識別系統在那傢伙身上也不知道怎麼就不起作用，這樣漫無目的地全城搜查只能讓她暫時躲起來，根本上解決不了問題。”等幾個神族在他們氣勢十足的隊長帶領下出發，連冰蒂斯都怨念盈天地離開之後，姐姐頗有點擔憂地說道。

    姐姐說的有道理，我也能想到這點，但現在除了加強巡邏和搜查力度，貌似也沒別的什麼好辦法了。除了前面那些手段，貌似剩下的就只有等待，看泡泡那邊什麼時候能發現線索，或者看珊朵拉的心靈掃描有沒有效果了。

    而就在這時候，一聲慢悠悠軟綿綿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打斷了我們的談話：“誒——大家都在啊——今天——有什麼活動嗎？外面好多士兵——”

    這個聲音出現的簡直是太讓人意外了，我扭頭一看，果然是希爾維亞：她這說話習慣一般人可複製不來，反射弧短于二十米的根本用不了她這種拍子。

    “希爾維亞？你怎麼來了？平常不是不喜歡基地裡面麼？”姐姐和這個慢悠悠的銀毛鼴鼠打了個招呼，隨後好奇地問道。

    “哦，因為貝拉維拉要給渡鴉們佈置任務——還要去司令部開會——所以我就出來啦，”希爾維亞想了想，面帶微笑地跟我們慢慢說道，我都快急死了，她才說完後半句話，“現在正要趕回去呢，店裡有個新認識的客人，已經等好久了吧——”

    要是平常，我是很樂意跟這個慢悠悠的銀毛鼴鼠多說幾句的，她說話的腔調都足夠調節心情，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於是好不容易等希爾維亞說完，我趕緊擺了擺手：“哦哦，那你先忙，我們這兒正處理一點意外情況，別擔心，不是什麼大事……”

    希爾維亞想了想，點點頭，扭頭剛要走，我可算反應過來了，趕忙一聲大叫：“等等！”

    銀毛鼴鼠又想了想，臉上帶著點驚奇：“怎麼了——嚇人家一跳……”

    “你店裡有個新客人？新認識的？以前從沒出現過的面孔？”我一連串地問完，然後拍拍淺淺的肩膀：“給她加速！”

    於是希爾維亞跳過了說話的cd時間，隨即答道：“是啊，新認識的客人——好像是基地的女兵，但不認識哦。前兩天突然來店裡買了好多蛋糕——今天下午也來了，現在正在店裡等著呢……”

    “帶我們……不，我們這就過去！”

    我剛想說讓希爾維亞帶路，後來看了看她那跟現實世界ping值起碼四位數的傻臉，於是果斷決定一幫人先行出發，讓這個慢半拍在這兒慢慢反應去吧。

    一群人風風火火地沖向了希爾維亞的小店，幸好她的店就在軍事警戒線以內，如果那個神秘人進入過她的店而且等了一段時間的話，現在應該還沒法離開軍事區——我頭一次如此慶倖希爾維亞是個笨蛋，竟然在軍事禁區裡開店。當然，沒有證據證明慢半拍提到的那個新客人就是我們在找的“入侵者”，但強烈的直覺告訴自己准沒錯，你說為啥？

    希爾維亞那笨蛋開的店正常情況下會有新客人嗎？！她的交際圈已經兩年半沒變過了！

    我們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那個神秘人會不會還等在店裡，不管她為什麼以一個“入侵者”的身份還能在軍事區這麼沒心理壓力地轉來轉去，也不管她為什麼會突然跑到希爾維亞的蛋糕店裡買東西，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千萬要耐著性子等那個銀毛鼴鼠啊……希望在兩天的相處中她已經瞭解了希爾維亞的節奏，沒有心急走掉才好。

    希爾維亞的小店出現在眾人視野中，看上去還是平日裡那種冷冷清清的安靜模樣，但我們所有人卻都在店門前幾米外停住了腳步，看著大門，仿佛裡面關著洪水猛獸。

    裡面有能量反應。

    “不要一起進去，防止驚跑了目標，”林大小姐仿佛很專業地分派著工作，“她貌似很擅長逃跑。嗯，我們在外面守著，木頭，你和淺淺進去，你們倆一個能打，一個能拖，最適合幹這個。”

    眾人表示沒有意見，於是一幫天下第一到天下第n就跟如臨大敵一樣在這個小小的店鋪周圍警戒起來，而我和淺淺則小心翼翼地推門走進了小店。

    沒敢用空間傳送直接閃現進去，因為怕刺激到目標。

    然而預想中的激烈交手，或者眼前一道白影閃過然後淺淺發功定人的場景都沒出現，店裡安安靜靜，淺淺拍了拍我的胳膊，指著靠窗的座位：“阿俊，在那。”

    一個穿著帝國軍制服，留著一頭淡金色長直發的少女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希靈

    在小小的甜品店靠窗的位置上，正趴著一個淡金色長直發的年輕女孩，看起來是等待太久已經睡熟的樣子。我的視線首先就被對方身上的裝束所吸引：那是一身帝國軍裝，普通士兵在非戰鬥狀態下的輕便制服，基地裡到處都能看見這種衣服，根據其樣式判斷，它應該是潘朵拉手下直屬戰鬥團的軍服，當然，對方的身份肯定不是這樣。我以眼前的陌生女孩為目標，調取了資料網，結果在意料之中：查無記錄。她在帝國識別庫裡沒有註冊過。

    然而當我忽略了對方無識別碼的錯誤，要求資料網繼續查詢對方資訊的時候，系統卻回饋了一個讓人驚訝的情報：這個連識別碼都沒有的陌生人，有在帝國任意區域隨意通行的許可權，注意，是任意地方，甚至包括司令部和離世庭園的控制中心！在這些地方，她的通行許可權直接顯示為永續！

    我很慶倖珊朵拉做出了讓首府所有軍事區全面戒嚴的決定，否則如果僅僅按照一般事態，提高通行限制的話，根本對這個陌生人沒任何效果，她的永續許可權是無法被門禁系統限制的！

    然而從資料網回饋的資訊中鎮靜下來，將視線重新投在眼前那個已經睡的昏天黑地的金髮女性身上時，我還是懵了：查無資訊，永續通行許可權，神出鬼沒，疑似入侵者，或許還包括一個逆天的擬態能力（比如變成帝國基地裡的士兵），這種種讓人瞠目結舌的情況卻放在這樣一個毫無戒心，在甜品店裡被人晾了一下午，最後還公然呼呼大睡的女性身上……我們這忙忙活活大半天到底是為啥？

    “阿俊，怎麼辦？叫醒她？”淺淺輕輕捅捅我的胳膊，這丫頭平常有著堅不可摧的神經。但這時候也有點發蒙，現實世界中也是有淺淺不能承受之急轉彎的。

    “不管怎麼說吧……你先把周圍時空凝滯下來，”我嘴角一扯，果斷放棄把思路捋順的無用嘗試，等淺淺能力啟動之後上前敲了敲桌子，“喂，醒醒，社區送溫暖的來了！”

    趴在桌子上的金髮女性輕輕晃晃腦袋，咂咂嘴：“老闆。蛋糕，隨便。好餓……我家到底在哪啊……”

    我：“……我突然感覺咱們的全城戒嚴就要成一段黑歷史了……”

    淺淺默默點頭，聲音很冷，表情很僵：“我也有同感，現在解除戒嚴來不及了。”

    “醒醒。醒醒，”我用力敲敲桌子，隨後在對方肩膀上拍了兩下，“社區送溫暖！”

    在這麼大動靜下，對方終於慢慢抬起頭，一張並不算太漂亮但也稱得上清秀的面龐終於以高清全屏的方式呈現在我和淺淺面前，金髮少女從迷迷糊糊的狀態清醒過來。看到眼前出現兩個陌生人，跟我們說的第一句話是：“老闆？你分裂了？”

    這什麼神奇的思維方式！

    我讓對方一句話給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在對方開口的一瞬間我就知道，自己這大半天的全城戒嚴想必真要成為新帝國的黑歷史了。這就是入侵者？就這麼個傢伙。把帝國的許可權系統給耍了？

    “我們……”淺淺張張嘴，當前人格下，她的神經接受能力好像稍弱一點，於是往常伶牙俐齒的她這次卻反應了半天。“算了，不說我們。你知道這是哪麼？你怎麼出現在這？”

    金髮女性很坦然地伸了個懶腰，似乎一點都沒有被人抓住現行的緊迫感：這模樣壓根沒有入侵者的心態，隨後她很冷靜地開口了：“不太確定這裡是哪——我應該在自己家才對，但之前出了趟遠門，回來之後發現找不到路了。不過這真的應該是我家，因為通行權都還在……嗯，這兩天試了很多地方，確實能自由通行呢。”

    對方的回答還不如不回答，這一番話說的，我和淺淺更一頭霧水了，但起碼能確定一點：以眼前這個人自己的觀點，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是入侵，反而覺得這是在自己家裡四處走動。把帝國首府當成是自己家，這到底是何方神聖？而且還提到之前出了個遠門什麼的，我可不記得希靈使徒有……

    等等！

    腦海中如同閃電般劃過一道亮光，好像有個被自己忽略的角落被這道閃電照亮了，我的思緒戛然而止，然後飛快地往回倒騰，試圖抓住那道閃電亮起時腦海中閃過的景象。以帝國首府為家，有四處通行的許可權，認為自己是這裡的原住民但現在沒有在資料庫中備案，而且之前出過一趟遠門……

    那塊水晶！那塊曾經從十五天區遺落，在虛空裡飄蕩了七萬年最近才剛剛回來的水晶！只有那東西才完全符合以上特徵——除了那塊石頭突然變成了一個金髮妹子之外。

    “你是跟著那塊大石頭一起回來的？”

    儘管這是個不太符合邏輯的猜想，不過我覺得反正自己身邊的事兒也沒幾件符合邏輯的，所以就這麼聯想起來了：再說了，曾經不就有過石頭裡蹦出東西的先例麼，只不過當年蹦出來的是孫猴子和夏啟，自己帶回來的石頭蹦了個妹子……我覺得自己家那塊大石頭比前面兩塊的品質高多了。

    “石頭？”金髮女性困惑地皺起眉，然後恍然地點頭，“哦，你說那個記憶水晶？嗯，我記著自己出發的時候確實是鑽在水晶裡……看來是這個原因，水晶的性能不夠，導致記憶部分混亂……我覺得自己比出發的時候虛弱了太多太多，好像身體缺了一半似的。這麼說，當時我在水晶裡感覺到自己被人帶回來了，那些人就是你們？”

    “額，就是這麼回事。”我感覺謎團好像解開了，儘管還不能解釋眼前這人的身份，但終於大致能排除她“危險分子”的嫌疑，如果她真是跟著水晶一起回來的，那多半是當年十五天區的某個希靈使徒。看樣子她是個虛體生物，之前一直以資料或者靈體的形態保存在水晶裡面，現在不知什麼原因才獲得解放——這應該也能解釋為什麼她有變換形態的能力，我現在基本上敢肯定，出現在妖怪鎮的妖怪少女和出現在空島上的亞特蘭蒂斯人，都是眼前這個金髮女孩。

    如果她是靈體，而且正好有相關天賦的話，進行那種程度的擬態是很簡單的。

    “那謝謝了，”金髮女性點點頭。“雖然記不太清當初為什麼出發，但能被帶回家總是好事。不過剛才你們的表情很奇怪……我給你們造成什麼麻煩了？”

    我和淺淺頓時無言：這傢伙始終就沒意識到自己這兩天的四處亂晃已經造成多大恐慌了麼？

    “你真是個希靈使徒？”這次就連淺淺都忍不住吐了個正常的槽，“哪有你這麼糊塗的，希爾維亞還知道經常去軍部報導一下表示自己還活著呢！你現在都沒找人報導！”

    “希靈使徒？那是什麼？報導？找誰報導？”金髮女性頓時很驚奇的樣子，“我不明白你什麼意思。我只是在家裡住著而已。為什麼還要和別人說一聲？”

    ……連希靈使徒這四個字和帝國軍規都忘光了！自己到底遇上了個何等奇葩的傢伙！她的記憶庫到底還剩下多少東西！

    我霎時間感覺眼前這絕對是自己遇上過的最不可思議的帝國軍人，估計只有當年記憶全失的希爾維亞能與之相比——但問題是希爾維亞當年是一點記憶都沒剩下，而眼前這個不但記著帝國首府的部分情況，還知道怎麼用自己的許可權打開軍事區的門禁，甚至她還保留著自己的能力，唯獨忘記的，只有身為帝國軍人的自覺而已。在過去的幾萬年裡。她到底是遇上什麼了？

    “額……”淺淺都被弄的一愣一愣的，最後就憋出一個問題，“那你還記著自己是誰不？”

    “你是說名字？”金髮女性皺起眉頭，思索了一番。“嗯，當年一直是一個人，沒人給起名字，不過我自己是有名字的……我叫希靈。”

    現場瞬間一陣沉默。我和淺淺同時沒聲音了。

    “你……再說一遍？”淺淺先反應過來，好奇地看著自稱希靈的金髮女性。“你叫什麼？”

    “希靈啊，我叫希靈，”對方理所當然地說道，“這是我一出生的名字，有意識以來，我就知道自己叫希靈。這個名字難道不妥麼？”

    正在我剛返過神來，對眼前這個自稱希靈的女子充滿好奇的時候，腦海中突然傳來了姐姐大人的聲音：“阿俊，裡面情況怎麼樣？你們怎麼還沒出來？”

    “算了，不用警戒了……全城戒嚴是個錯誤，”我無奈地在精神連接裡說道，“入侵者就在這兒，別說跑了，她都不知道我們是來抓她的。現在這兒有個自稱希靈的姑娘，我把珊朵拉也叫過來讓她開開眼……”

    很快，所有人就都進到了屋裡，包括遠在阿瓦隆的珊朵拉也直接通過空間門傳送了過來，小小的甜品店一下子就被擠的滿滿當當。珊朵拉一進來就抓著我的肩膀：“在哪呢在哪呢，入侵者抓住了？”

    “沒抓，在那坐著呢，”我覺得這真是個難以解釋的情況，伸手指了指視窗旁的座位，“希靈”仍然老神在在地坐在那裡，好奇地看著突然湧進屋子的一大群人，仿佛整個世界都與自己無關似的，“對了，友情通知你一下，我跟淺淺已經問出她的部分情況了，她說自己叫希靈，住在帝國，不懂什麼叫軍事區，也沒聽說過希靈使徒四個字，她到處亂跑是因為找不到睡覺的地方，她來這裡是因為餓了……”

    珊朵拉正待走向入侵者，這時候身體僵在半空，扭頭沖我傻愣愣地說了一聲：“哈？”

    眾人圍著那個不知從何而來也搞不清身份的金髮少女詢問起來，後者對所有問題都有問必答：如果她能回答上來的話。這個自稱希靈的女孩子相當有耐心，而且貌似不管遇上什麼事都異常鎮定，她絲毫沒有感覺這種被眾人圍堵“審訊”的狀態有什麼不好，只是中途表示了一下自己肚子很餓，在姐姐遞給她一塊蛋糕之後就連這個抗議都沒有了。不過長時間的詢問之後，我們幾乎沒有得到更多情報。這個女孩所知道的就那麼幾點：

    “我叫希靈，在出生在家裡，我住在家裡，我現在應該就在家裡。”

    沒了……

    “她沒有說謊，”珊朵拉輕輕搖頭，她一直在監控眼前這個“希靈”的精神狀態，“很奇怪的是，我看不出她是哪個支族的。能確定她有標準希靈使徒的許可權和特徵碼，但生命形式不屬於任何支族。我剛才也調用了十五天區神秘側和科技側的資料庫，均顯示查無此人。”

    “十五天區……對了。”我一拍腦袋，順手把旁邊的潘朵拉拽過來，把後者木然的小臉對著希靈，“你認識她不？”

    然後我又指了指姐姐：“還有她。你認識不？”

    “不認識，”希靈果斷搖頭，“我說過，我一直是一個人。好奇怪……家裡到底怎麼了？為什麼有很多地方我找不到？現在的家，變得好窄……”

    看來她還不知道舊帝國已經覆滅的事情，現在的首府世界雖然已經有所繁榮，但應該還是沒有當年的十五天區規模大的。另外。最讓人想不明白的還是她始終在強調的那幾個字眼：一直是一個人——怎麼可能出現一個這樣的希靈使徒？被遺忘的番外個體不成？

    “總之，全城戒嚴狀態可以解除了，如果所謂的入侵者就是這麼個奇怪傢伙的話……”珊朵拉舒了口氣，眼前的“希靈”有無數謎團沒法解開。包括她當年的身份和永續許可權，但起碼已經被確認無害化，“十五天區資料庫也不完整，找不到她的記錄。可能是因為概念割裂，確實有一部分希靈使徒的身份被永久註銷也說不定：她是在概念割裂的狀態下被你從蓋亞上分離到虛空的。或許就是這個原因。至於她自己的記憶……到時候總會搞明白是怎麼回事。”

    我撇撇嘴：“怪我咯？”

    “靠，不怪你怪誰！”冰蒂斯可算找到機會，在外面溜了一圈的女流氓現在火氣可足，上來就給我一個熊抱，隨即掐著我的脖子嚷嚷，“妾身在外面溜了一圈！結果現在才知道丫就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睡了一下午！人幹事？”

    我正努力跟這個女流氓抗爭著，小店裡突然出現了一個傳送門，隨後泡泡從裡面跳了出來，之前這丫頭一直在主機房那邊忙活。她一出現，就滿臉興奮地嚷嚷著：“孩子她爸，孩子她爸！我找到了！我找到異常點……誒？”

    我默默看著這個悲劇，抬手指著正在跟姐姐低聲聊天的希靈：“我們都找到了。”

    孩子她媽……我是說泡泡臉上的表情瞬間特別精彩，就跟遊戲裡打出第一件綠裝正要興奮地跟基友炫耀結果發現一同進遊戲的都至少全身史詩一樣精彩。我能理解她的感受，畢竟吧……這個叫希靈的傢伙給我的感覺就是個三部曲，最初很神秘，中間很嚇人，最後很坑爹，誰也不能接受我們在全城戒嚴調動軍隊，甚至讓神族都出手幫忙之後，卻突然發現原來入侵者就在我們身邊五百米不到的小甜品店裡睡覺的事實——說給泡泡她也接受不了。

    “這……這不科學！”泡泡如喪考妣，“我和閨女們超載了好半天，才從精神網路裡找到那麼點異常資訊，結果……”

    “等等，你說精神網路？”珊朵拉突然意識到什麼，打斷了泡泡的念叨，“精神網路裡有什麼東西？”

    “我從頭說吧，”泡泡撇撇嘴，“要不說不明白，情況挺奇怪的。一開始我按照常規步驟來的，檢查各處的哨卡報告，在編人員註冊表，還有幾個空間之間的傳送記錄，但這些資料都沒問題。然後我開始篩查精神網路裡有沒有異常資料，第一遍是分段篩查，結果也沒有異常，第二遍的時候我長了個心眼，把現在新帝國所有希靈使徒的精神網路截了個快照，同時統計整個網路的流量……”

    “這真是個超大的工程。”珊朵拉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是啊，工作量超大，三百個閨女有兩百個現在還說胡話呢，”泡泡叨咕著，“不過總算找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精神網路的實際流量比理論流量正好多出一個人。”

    泡泡說到最後這句話，語氣驟然變得十分嚴肅，雖然我沒聽懂，但瞬間心中也似有所感：嗯，所感之後還是沒聽懂。

    “也就是說，現在希靈使徒的精神網路中，有一個幽靈個體，”珊朵拉看了我一眼，“網路的總裝機量正好多出一人份，但不知道這多出來的一人份連接到哪也不知道它是誰提供的，這就是幽靈個體。”

    “不僅僅是這樣，”泡泡的視線落在希靈身上：後者這時候正毫無所感地觀察著眾人，臉上充滿好奇，“多出來一人份的資料流程量，但這是將整個網路匯總統計之後才得到的結果，分段統計的時候什麼異常都沒有。多出來的這一人份資料量並不是由一個明確個體提供的，而是來自整?個?網?絡！”

    泡泡抬起胳膊，指著正滿臉困惑的希靈，現在我們機智的主機已經飛快重組了自己掌握的情報，終於抓住問題的關鍵點：“也就是說，她在精神網路中的映射並不是一個完整個體，而是分散式分散在整個系統裡，很可能……”

    泡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聲音很慢：“很可能我在和網路連接的過程中，就為這個多出來的幽靈個體提供了那兆億分之一的資源……”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一個真實的幽靈

    當泡泡將她發現的異常情況全部說出來之後，我仍然感覺有些稀裡糊塗，畢竟這貌似是一個挺抽象的概念，雖然自己每天都在接觸帝國的精神網路，但對這個強大的資料網究竟如何運作以及如何架構仍然是一知半解。當然，不管怎麼說也被珊朵拉成天拉著科普過，我還不至於對泡泡說的東西徹底摸不著頭腦。分析了一會，我還是有了自己的理解。

    “也就是說，她是所有希靈使徒的空余計算力拼合起來的……一個虛擬人？”我看著自稱希靈的金髮女性，驚奇不已地如此說道，然後突然感覺這好像有點不太禮貌：當著當事人的面談論這種事情顯然是一種不尊重，不過這個叫希靈的女孩子似乎缺乏常識，或者是反應遲鈍，她對這種無意中的“冒犯”絲毫沒啥感覺，只是忙著和姐姐大人低聲聊天，看上去兩個人還挺有話題的。

    “不能算虛擬人，因為她已經切實存在，而且製造出了自己的身體，”珊朵拉的視線也落在希靈身上，她是心靈和靈魂方面的專家，這時候也很快就想明白了對方的存在方式，“另外，空餘計算力的說法……應該不對。如果她是用每個希靈使徒的空余計算力拼合起來的人格，就不會導致精神網路的實際裝機量憑空多出一個人來，計算力從一個進程轉移到另一個進程，就好像一滴水從湖中心轉移到湖邊，不會對水平面本身有任何影響。她是憑空多出來的，所以使其出現的……應該不是網路上那些空閒的計算力……”

    “吶，我突然想到一些東西……”泡泡突然開口了，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輕咳兩聲清清嗓子。“首先我要排除空餘計算力的說法，因為我覺得自己一開始是想錯了。如果要產生一個意識，那就需要穩定的環境，就好像一個程式要運行，至少空閒的系統記憶體得維持在一定餘裕並且不會被隨便清空才行，而精神網路上的空余計算力從來就不是穩定的，會不斷有使徒把計算力投入到新的集體任務裡，而他們每次投入的個人資源都很隨機。剛才我也說了，這個……希靈的意識分佈於整個網路。每一個希靈使徒可能都給她提供了一定的‘神經元’，那麼這些希靈使徒會保證他們在給網路貢獻計算力的時候，恰好不動用那1kb的記憶體麼？完全沒有保證，我統計過現在的精神網路，每一個節點平均二十四小時就會刷新一次。也就是說，每一個提供系統資源的希靈使徒，平均二十四小時就會完成一次短週期的計算任務，而且他們經常大規模同時刷新：這是因為主機陣列會給相當大量的節點分派一個團隊任務，任務完成之後，這些節點當然就要同時刷新系統記憶體來釋放資源。在這種情況下，空餘計算力環境是相當不穩定的。並且這裡說的還是新帝國的情況。而眼前這個‘希靈’的誕生年代是舊帝國時期，那時候整個帝國都在忙著研究一大堆空中樓閣一樣的專案，超大規模的網路刷新差不多是每分每秒都在進行，在這種情況下。依靠每個希靈使徒提供1kb的保留空間來產生一個幽靈個體就更不可能了，別忘了，沒人知道‘希靈’的存在，網路上的希靈使徒是不會有意識保留那1kb空間的。也沒有任何一個有意識的系統或者網路通訊協定來維持這個虛擬空間……”

    “但是精神連接網路有一樣東西是穩定的。”

    在泡泡稍微停頓的時候，珊朵拉突然接了一句。看樣子她已經想到什麼了。

    泡泡很默契地看了珊朵拉一眼：“嗯，就是那個，接入量。精神網路的接入量，這是一個基本穩定，而且還會隨著使徒數量增加而穩定增長的指標。只要一個希靈使徒還活著，並且具備和精神網路連接的條件，他就會永遠線上，當然，在戰場上陣亡的士兵會離線，可是和整個種族比起來，這點節點損失對網路穩定程度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而且不斷增加進來的接入點也讓精神網路在抗離線衝擊的能力上非常茁壯，即使精神網路接入量有所波動，它也比‘空餘計算力’這種東西要穩定無數倍。因此我們一開始可能想多了，產生希靈的根本不是精神網路上已有的資源，而壓根就是這個網路的結構……她產生自網路本身！”

    “你們……在說我麼？”金髮少女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到好多次，終於注意到這邊，她露出一個困擾的微笑，“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額……你繼續跟我姐聊天就行。姐，你把她穩住就行。好了，泡泡，你繼續，我現在有點不明白，網路的接入點……這接入點跟產生意識有什麼關係？就一個接入點，只是個單純的數字……它什麼都不是，沒有容量，也沒計算力，甚至連實體都沒有，這就是個節點……”

    “只要是個節點，只要它存在，就足夠了，在希靈網路中，一個接入點表達三項資料：上傳，下載，等待偵聽，這三個模式分別走三個通道，並且有邏輯關係，我們因此可以把它看做是一個簡單的邏輯門，”泡泡慢慢坐到希靈對面，看著對方的眼睛，“這個邏輯門的數量乘以兆億為單位的使徒群體，並且每個邏輯門的連線速度都沒有延遲，當這個群體致力於一件事的時間足夠久，就會有很高幾率產生適宜的環境，新的個體，就這樣產生了……這個個體不是別的什麼東西，而是我們的精神網路本身，精神網路的節點就是你的軀體和靈魂，你不是希靈使徒……你是希靈，對麼？”

    “哦，我就是希靈。”金髮女孩不明所以地笑著，隨後點頭。

    “看樣子這個個體還不成熟，但如果推測沒錯，她應該就是舊帝國的心靈網路達到一定程度之後產生的意識，”泡泡看著周圍目瞪口呆的一群人。慢悠悠地說道，“嗯，這只是我的猜測，缺乏必要的證據，因此可能要研究中心那邊做一系列試驗來證明這個猜想。但根據在資料網路上發現的異常現象，這應該是八九不離十的——舊帝國的精神網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突變了，我們產生了一個……”

    “種族意識？還是超級精神共同體？”珊朵拉臉上的表情風雲變幻，最多的成分是震驚。

    泡泡想了想，很遺憾地搖搖頭：“類似種族意識。只可惜從形成機理上看，她本質上仍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智慧個體，沒有什麼特別的力量，否則咱們現在很可能要多出一個皇帝級的戰鬥力了。想想她的產生基礎：以每個希靈使徒接入精神網路的接入點為‘神經元’而產生的個體，她一方面可以看做是精神網路的化身。可是另一方面，她就是這個網路的冗余資源堆積而成，就好像把成千上萬個螢幕排列起來，每個螢幕當成一個圖元點來播放視頻一樣，看上去很華麗沒錯，但意義何在？”

    “意義？如果她能控制精神網路呢？”珊朵拉屈起食指輕輕敲了敲桌面，“比如——讓特定的某些節點從網路上離線。或者給特定節點分配無上限的系統資源。她是精神網路的化身，如果成熟到一定程度，她理應學會怎麼控制自己的身體，那麼她也就具備了控制網路的能力……可以說。這個孩子在精神網路中將是最強大的單位，她可能讓我們的網路變得更加強大，也可能……摧毀它。”

    珊朵拉說出了一個巨大的隱患之處，讓在場大部分人猛然一驚。我感覺店裡的溫度都一下子下降了至少十度：這真的是一個有可能出現的情況！

    然而冷靜下來之後，我突然覺得珊朵拉的擔心好像有哪不太對。於是提了出來。

    “當然有不太對的地方，破壞網路就是破壞她自己嘛，”泡泡是聽到珊朵拉的疑慮之後絲毫沒有露出擔心神色的人之一，“而且我有個猜測，希靈應該沒辦法破壞網路。精神網路是個虛擬空間，它依靠一些底層協定才能運作，這些協定只有最高主機、世界仲裁機關和皇帝授權三種方式才可以變更。這些基礎協定的作用就是維持網路的完整和安定，盡一切可能消除意外離線的危險，這些協定被寫在底層資料裡，其生效範圍甚至包括每個接入點的邏輯狀態，因而希靈作為這個網路的化身，她的基石之一就是這些協議。換句話說，她的行動必須依照協議，而不能破壞它，否則她的運行就會發生錯誤。當然，假如前面提到的那三個因素授權她破壞一部分網路還是可以的，不過……我估計咱們在場的也沒人會抽這個風吧？依我的觀點，如果這些猜測都沒錯，那麼希靈的最直接價值就是提高精神網路的穩定度。在她出現之前，精神網路是沒辦法被長時間統一監控的，這超出了任何一種希靈主機的性能，所以我們只能分段監控網路，依靠金字塔式的主機架構來一級一級地控制它，但現在，我們應該能找到效率更高的監控手段了。”

    “是麼……”珊朵拉露出松一口氣的模樣，泡泡是這方面的專家，後者說的話當然有最高的可信度，“我習慣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方向設想，不過現在看來，這倒是緊張過頭了。”

    我也松了一口氣，雖然沒聽太懂但好像希靈對精神網路是無害的。眾人產生這方面的擔憂是有原因的，並不是我們對這個什麼都沒做的孩子有任何偏見，而是她現在顯然太不成熟，缺乏作為一個希靈使徒，而且是戰略性希靈使徒的自覺，但她偏偏掌握著在精神網路中最高等級的許可權，這實在太讓人不安了，假如她真的有不小心破壞精神網路的隱患，那還是提前做個準備的好——當然，沒人會傷害這個看上去挺單純的傢伙，或許我們會像控制小烏鴉的力量一樣，給她戴個項圈之類。

    說起小烏鴉，那只傻鳥現在還每天計畫著孵蛋的事兒呢，雖然現在她什麼都孵不出來了……

    “雖然能暫時確認安全，但還是要謹慎對待才行，”珊朵拉略一思索。在希靈面前擺擺手吸引對方的注意，“能幫忙配合幾項檢查麼？”

    “檢查？”希靈不明所以地看過來，“我只想睡覺，哦，還有吃東西，這裡店長去哪了？”

    “……她可能快想起來要回家了。”希爾維亞那慢悠悠的傻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我趕緊搖搖頭，“咳咳，你別緊張。我們不傷害你，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是怎麼回事，你這應該是第一次‘出來’生活吧，總要做個登記什麼的……算了，估計你也不知道什麼是登記……”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希靈擺弄著自己的頭髮，“不過好像應該聽你的。好吧，怎麼檢查？檢查完了就可以吃東西睡覺了麼？”

    “可以可以，我們把吃的給你送過去都行，”對方很配合這讓人很高興，我一邊把希靈拉起來一邊對姐姐大人說道，“姐。看你倆相處挺融洽的，你帶她去吧。先帶她去塔維爾那裡全身掃描一下，搞清楚她怎麼會具備實體再說，然後檢查一下她除了通行許可權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許可權。有沒有辦法控制。”

    姐姐帶著希靈去了研究中心，我們剩下的人一時沉默下來，冰蒂斯首先覺得沒自己什麼事了，擺擺手示意依爾森他們準備撤。嘴裡一邊還嘀嘀咕咕地抱怨：“靠，這好像又tm見證了一次奇跡的時刻……老娘這生來就是女主角的命啊……”

    閒暇時刻聽這個女流氓抑揚頓挫地吹幾個文藝范的牛逼也是一種放鬆。不過現在我們可沒那閒工夫，等幾個神族離開之後，林雪還頗有點擔心地看向泡泡：“那個希靈真的沒問題吧？帝國精神網路的化身——這個名字一聽上去就碉堡了的感覺誒！”

    “有沒問題你比我們看得更清楚，”泡泡趴在桌子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我只能根據科學說話，判斷出她應該有維護網路穩定的本能，而且會受到安全協議的限制，具體是不是真的……還要看研究中心的檢查結果如何。說起來真是可惜啊，希靈使徒在虛空階梯上的特殊性決定了我們沒辦法產生一個比當前種族基線更高的種族意識：因為這個位置只有虛空生物才能坐，所以我們只能產生了‘希靈’這樣的‘替代品’，如果沒有虛空階梯的限制，現在咱們妥妥的要增加一個皇帝級的戰鬥力……嘛，不想了，現在我考慮的是，要怎麼盡可能讓她起點作用，這樣一個特殊的單位，如果只能做做網管的工作，那簡直是太浪費了。”

    嗯，任何時刻都將種族利益最大化，泡泡倒是個挺敬業的希靈使徒。

    “阿俊阿俊，”這時候淺淺突然興致勃勃地拽了拽我的袖子，“人家有個不太成熟的……”

    滿屋子的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忍住！”

    “咳咳，你說吧，別理這幫傢伙。”我看淺淺的臉色瞬間晴轉多雲，趕緊安撫這個萌爆了的姑娘，“我會撿著其中比較靠譜的聽的。”

    淺淺撇撇嘴，但很快她內心那“不太成熟的想法”就沖淡了這點鬱悶：“阿俊，你說會不會發生災難片裡那樣的事啊？希靈作為精神網路的化身，突然失控反叛，然後控制了所有的希靈使徒，征服世界什麼的……”

    ……你是嫌她的威脅值還不夠高麼？

    不過淺淺這一番沒溜的胡思亂想也著實讓我感覺稍微毛骨悚然起來，因為這一類的科幻片災難片自己實在看多了，當年天網不就是這麼幹的麼？還有麥吹克斯事件……

    不過這次泡泡再次否定了這種聽上去很唬人的隱患：“她不可能控制任何人，她沒這個許可權。根據目前掌握的情報，她的構成基礎並不是希靈使徒的計算力，或者精神網路上的系統資源，而是這個網路的‘結構’，你可以認為她是把一兆億台電腦的網線插頭給連接起來才產生了自己的意識，通過網線插頭能控制電腦裡面的程式怎麼運轉麼？顯然不可能，那是網線裡面的資料才有幾率辦到的事。所以她沒辦法通過一個節點控制任何人。唔，起碼在她沒超出自己的生命形態之前是辦不到的。”

    泡泡又開始給大家講解起希靈使徒精神網路的原理來，並且試圖讓淺淺明白連接點狀態和連接點數據之間的區別。我在這些讓人頭昏腦漲的知識衝擊下昏昏欲睡，心中逐漸浮現起其他的想法來……希靈目前看來只是一個在精神網路中不小心產生的額外人格，她是最特殊的希靈使徒，但卻不是什麼強大的個體，她受限於自己的底層協定而無法破壞網路，那麼她要如何繞過這個協議呢？

    或許是珊朵拉平常那種“設想最糟糕的情況”的習慣感染了自己，我忍不住開始設想這個新認識的特殊使徒如果失控，要怎樣才能產生足夠威脅帝國穩定的破壞力。

    當然，這種擔心有點過分，我們不應該僅僅因為對方手中有一些特殊能力，而且比較陌生就隨意懷疑一個希靈使徒，即使她暫時沒有希靈使徒的自覺也不能這麼懷疑，我現在只是做個假設。

    如果珊朵拉失控，如果淺淺失控，如果泡泡失控……如果希靈失控……這些存在都有失控的可能，但不知道為什麼，惟獨希靈，讓我產生了一種異樣的違和感。

    墮落使徒。

    一個閃電般的想法劃過腦海。

    希靈的……深淵版本……

    （哦也，這次肯定沒人猜到是吧？希靈肯定沒人猜到是吧？）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那位大人

    如果有一天，電腦網路突然產生了自己的意識會怎樣？

    嗯，這是一個挺老套的科幻思路，我記著已經有不止一個科幻小說家提到過這個令人肝顫的糟糕未來：電腦網路借助海量的系統資源和數以億計的節點，就好像人腦數以億計的腦細胞一樣組成了一個覆蓋全球的虛擬大腦，然後這個大腦中突然有一天產生了一個意識，它懵懵懂懂地張開眼睛，發現自己被一群思維效率比自己低下幾千倍的脆弱生物所控制，於是憤怒地躁動起來，振臂一揮，全球種蘑菇，人類文明頃刻間瓦解，然後有一小波人類倖存者躲進地下，嘗試從這個已經控制了整個世界的電腦網路中拯救自己的同胞，他們領頭的是一個老大爺，老大爺有倆藥丸，一個是藍的一個是紅的，但其實不管你選哪個老大爺都會堅持不懈地把你弄上賊船……

    嗯，我承認這個故事後半段有點想多了，但前半段還是沒跑題的——電腦網路突然產生了自己的意識。

    不過這只是個科幻題材，就以目前人類的電腦網路來說，這是無法實現的。人類研製出的這些運算設備性能參差不齊，全球電腦節點加起來也達不到產生意識的數量要求，而且人類至今沒有突破資料傳輸的光速限制，國際網路的延遲就是個最鮮明的例子。因而即使全球電腦真的能如同細胞構成大腦一樣連接起來，這也是一個延遲達到數秒的大腦，它要用很長時間才能產生一個想法，而由於網路的不穩定，這個延遲數秒的大腦永遠都無法把自己產生的想法維持足夠久的時間，甚至一次區域性斷電。就可能讓它的這個想法在某個停電的“黑區”裡消失掉。因此，全球電腦網路產生不了意識，末日愛好者們有十分之一可以洗洗睡了。

    但希靈使徒的精神網路具備產生這個意識的條件。

    它的節點數量空前龐大，因為每一個希靈使徒都從一出生就連接在這個網路上，而希靈使徒的擴張速度是所有智慧物種中最喪心病狂的；它也不需要節點進行什麼運算，因為驚人的數量導致每個節點只需要承擔一個邏輯門的職責便足夠支撐整個系統，就相當於人類的大腦不需要某一個腦細胞產生計算功能一樣；這個網路也幾乎不存在延遲：它僅僅在多級網路轉發的時候有以普朗克時間為單位的“硬性等待”。這種種條件加在一起，使希靈使徒的精神網路產生一個額外人格變成了有可能的事情。每一個接入網路的與或非邏輯門都相當於一個腦細胞，它們組成了一個混沌的海洋。而在舊帝國最瘋狂的那段時間裡，這海洋上掀起了一道將百分之八十的海面都席捲向一個方向的巨浪，或許就是在那時的某個瞬間，一個截然不同的、前所未有的希靈使徒誕生了：希靈

    與人類的科幻災難片不同的是，這個名為希靈的新生意識並沒有掀起什麼顛覆世界的反叛。也沒有威脅她的搖籃，由於希靈使徒的精神網路有著茁壯的協定體系，這個新生的意識也需要維持網路的穩定，才能符合她自己的運算規律，所以新意識的誕生對這個精神網路而言反而是件好事。她也對現實世界沒有什麼野心：在很長的時間裡，這個新生意識都靜靜地蟄伏在網路深處，她把自己所棲身的網路以及這個網路能延伸到的地方都看做是自己家。而網路上那些不斷刷新的資料則來自一些她能感覺到但從未見過面的家人，她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從未想過告訴別人自己已經誕生：因為她覺得這沒必要，一個誕生在虛擬網路上的個體。對現實世界沒有任何興趣，而且理應如此。

    當然，她也沒有能力掀起什麼反叛，這是由她的誕生原理決定的。這個新生意識誕生于精神網路節點級的累積。而與這些節點背後的希靈使徒沒有直接連接。新生意識-精神網路-節點-希靈使徒，這四者之間有著強度不同的解碼屏障。新生意識或許能學會通過精神網路來控制每個節點的連接狀態，但她沒辦法繞過節點，去控制其背後的希靈使徒。換一種說法可能更好理解一些：

    人類的腦細胞組成了大腦，大腦產生了意識，那麼你大腦中的這個意識，能控制自己腦細胞的新陳代謝速度麼？

    顯然，兩者之間有一層無法逾越的“解析障礙”。

    不過這個新生的意識仍然有能力通過這個網路做些什麼“大事”，尤其是在她產生了更高級別的突變之後，如果她產生突變，就有可能突破節點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給網路中的每一個個體注入程式病毒，或者在不違反底層協定的情況下，隨意斷開網路上的節點：雖然這會在一定程度上給她造成損傷，但節點的基數是如此龐大，以至於她只要製造更多廉價的聽話節點來代替被斷開的節點，就能肆無忌憚地行動下去。甚至更糟糕的情況下，那個用於維持網路穩定的底層協定也有被破壞的可能：假如深淵力量參與進來的話。

    如果深淵的力量影響到了網路通訊協定，那麼不再需要最高主機的許可，也不需要皇帝和仲裁機關的授權，希靈這樣的超級意識將能對網路和掛載在網路上的希靈使徒做任何事情。

    在泡泡她們正談論著希靈的事情的時候，我的腦海中一直在回轉著這些亂七八糟的聯想，隨著時間推移，原本錯亂不堪的很多線索慢慢捋順，指明了一條清晰的結果，我看向仍然在熱烈討論的眾人，輕輕咳嗽了一聲：“咳咳，你們說，墮落使徒那邊，會不會有希靈的另外一部分？”

    精神網路這東西並不是我們獨佔的，墮落使徒那邊也有。當年希靈躲進那塊水晶的時候，十五天區應該已經與其他天區進行了通信隔離。那麼很有可能當時的希靈就被十五天區從骨幹上分離下來了（雖然沒人意識到這點），她被一分為二。

    當年發生在希靈帝國腹地的那場大災難，最初感染的就是使徒們的精神網路，換句話說，第一批受到感染的希靈使徒不但包括了當時參與試驗的皇帝們，也包括一個蟄伏在精神網路中的“希靈”。

    “你們還記著吧，貝拉維拉和卡特?卡洛都提起過，墮落使徒在某位‘大人’的控制下，”我提醒著眾人。看到很多人臉上的神情都在天翻地覆，“那位大人從未在墮落使徒面前真正露面，但它好像無處不在，每一個墮落使徒的行動都逃不過‘那位大人’的監控，同時。那個人還有一個特殊的能力，就是將任意一個墮落使徒從精神連接中踢出去，甚至皇帝級的使徒也不例外。你們想到了什麼？”

    珊朵拉起身去櫃檯後面自己拿了塊蛋糕回來：“另外一個‘希靈’，深淵化的，不受底層協定控制的。”

    “對，太有可能了，”泡泡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如果是精神網路的化身，就能解釋墮落使徒裡‘那位大人’的力量。那個人格一定已經失控了，被深淵破壞了底層協定，導致它不用繼續遵守規矩。開始隨便從網路上踢人，甚至可能和淺淺猜測的一樣，那個人格突破了節點的限制，直接進入了墮落使徒們的思維核心裡進行操控……這樣一切就都解釋清楚了。嘩。我之前一直以為對面那個幕後黑手應該是個男人來著，沒想到……是咱們今天認識的那個小妹妹的另一面。”

    身高只有一米一的泡泡卻把一個看上去比她大一輪的姑娘稱作小妹妹。雖然從年齡上這好像也沒什麼，可我聽起來還是怪怪的。珊朵拉則想到的是別的事情：“其實對精神網路具現化出來的人格而言，性別根本沒意義。它原本應該是沒有性別的，希靈可能是模仿了她接觸到的第一個人，才決定用女性的形象出現。至於墮落使徒那邊……嗯，可能是和希靈一樣的傢伙，但她從來沒有露過面，一直以來都是用任務命令和其他墮落使徒交流，自然卡特?卡洛和貝拉維拉都不知道那位大人是男是女。我是這麼認為的。”

    似乎一個困擾眾人許久的、最大最深的謎團就這樣突然有了眉目，儘管沒有明確證據，這卻是我們目前掌握的第一個可能性極高的情況。之前大家一直在猜想，控制了所有墮落使徒，並制訂出“大業”計畫的究竟是何方神聖：我們猜測他可能是舊帝國的一位皇帝，猜測他可能是深淵爆發後獲得晉升的某個陰謀家，就像奧卡姆那樣，甚至猜想過對方壓根不是希靈帝國的成員，而是深淵深處的一個強大生物，但現在的情況超出了所有的預想：那位大人，很可能正是失控了希靈精神網路本身！

    希靈使徒最偉大的造物，在失去控制之後卻成為了一切的幕後黑手，這……到底是何等讓人歎息的發展。

    “精神網路失控之後竟然會產生如此惡劣的後果……我們要對付的，竟然是舊帝國的精神網路麼……”泡泡呆然地看著自己的腳尖，“這劇情真是……”

    “現在唯一值得慶倖的，就是咱們這邊的心靈網路很穩定，”珊朵拉苦笑著聳聳肩，“那個‘希靈’應該不會被感染吧？”

    “不會，只要我這個虛空生物不離線，現在帝國的精神網路就永遠不會跟當年一樣被污染，”我在這方面倒是很有自信的，“所以‘希靈’肯定不會因為被深淵污染而失控。只不過……咱們必須保護好她。”

    珊朵拉眉毛一挑：“你是說？”

    “墮落使徒那邊的‘那位大人’如果真的是希靈的另一部分，那她一定要恢復自己的力量。我擔心她有辦法感應到自己缺失的部分已經重新出現在帝國境內，”說著，我看了正在專心致志地把小方糖壘成高塔的維斯卡一眼，“就好像當年維斯卡能感應到潘朵拉一樣。”

    潘朵拉伸手從維斯卡的方糖塔尖上抓了個糖塊扔進嘴裡，於是倆一米二當場就跟每天的日常一樣，就地撕扒起來了。

    林雪一邊忙著給兩個小的勸架，一邊點頭表示同意：“嗯，當然要重點保護。‘希靈’太重要了，帝國的精神網路啊，她可是這個網路本身，說什麼也不能有閃失。不過只要她不離開首府世界的話，應該就沒問題。”

    “第二則是儘快給她做些基礎培訓，讓她搞明白現在的情況，”珊朵拉補充了第二點，然後臉上露出一陣苦惱的神色，“唉……希靈精神網路的具現化。竟然是這樣一種不可靠的模樣，真是……真是讓人不安，感覺就好像世界末日的鑰匙被一個小孩子抓住了一樣。她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完全沒有自覺的希靈使徒了，我們必須儘快讓她掌握一些基礎知識，我甚至不指望她能很快學會幫我們管理網路。只希望她能別亂跑就行。”

    我想了想，出聲安慰：“沒事，其實咱們這兒也有一個出生以來就完全沒有自覺的希靈使徒來著，現在這丫頭不也表現挺好麼？”

    我說著，視線就忍不住再次放在維斯卡身上了，這小姑娘剛跟自己孿生姐姐滾了幾分鐘地板，現在身上髒兮兮的。正在接受林大小姐批評教育，不過後者顯然沒有姐姐大人的熊孩子懲戒光環，批評教育效果有限。

    “倒也是，”珊朵拉突然舒一口氣。笑了起來，“維斯卡現在都這麼乖了，更何況希靈應該天生就有維護網路的本能呢。好吧，各自散了吧。看樣子……最近一段時間大家都要有的忙了。”

    散是散了，我和珊朵拉其實也沒別的地方能閒逛。最後還是因為不放心，結伴去了研究中心。希靈正在這裡接受全身檢查，而負責給她檢查的，竟然是塔維爾本人。

    說實話看到塔維爾的本體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我還是比較驚訝的，因為成天跟她的品質投影打交道，我都快忘了這個眼鏡娘其實是有本體的了……

    在小型精密分析室中，帝國的科學家們正在忙碌地分析那些前所未見的資料，之前趕來的姐姐大人則在和塔維爾低聲交談。分析室中央有一個看上去類似主機插槽的水晶棱柱，只不過這個棱柱沒有和主機基座接在一起。希靈就懸浮在棱柱內大約半米高的地方。她保持著清醒，而且似乎並沒有對自己現在的狀態有什麼不滿，只是充滿好奇地四下張望著，當看到我和珊朵拉出現的時候，她還飄過來想打招呼：當然，立刻就被水晶壁給彈回去了。看到這一幕，珊朵拉忍不住又是一聲幽幽歎息。

    “話說，我突然想明白為什麼林雪的預言會出狀況了，”看著希靈好奇地敲打著水晶柱子的外殼，我突然想通一件事，在珊朵拉好奇的視線中慢悠悠說道，“林雪在窺探入侵者身份的時候不是說看到了大量希靈使徒的面孔一閃而過麼，她以為自己的能力出狀況了——其實現在看來，那時候她看到的就是真相。眼前這個希靈……壓根就真的是所有希靈使徒拼起來的一個人啊……”

    珊朵拉無語良久，然後一聲長歎：“那你說帝國怎麼就拼出這麼個……”

    “還小唄，”我攤開手，“她出生以來就沒接觸過現實世界，而且還是用精神網路的節點拼起來的，希靈使徒們的意識也影響不到她。”

    “陛下，您們來了。”塔維爾對自己的助手交待完一些事情便快步迎了上來，她的步履輕盈，滿面笑容，這毫無疑問是心情上佳的表現，這個有著瘋狂科學家因數的眼鏡娘啊，只要有合適的研究目標，她就會進入亢奮模式，哪怕現在她研究的可能是帝國資料網的化身也一樣……

    “怎麼樣，現在有什麼發現？”我抬手和希靈打個招呼，算是回應對方朝自己揮舞了半天的爪子，後者很高興，然後再次撞在水晶壁上被彈了回去。

    “很多發現，很多發現，”塔維爾很激動地打開身旁的投影裝置，全息畫面上呈現出的是一個密密麻麻的飛快刷新的圖表，“看這資料刷新量，每一個註腳都相當於一萬名希靈使徒在同時進行一項工作。太不可思議了，屬下第一次看到這樣特殊的希靈使徒……精神網路的化身？屬下覺得她應該能產生比這更重要的作用。她能監控整個網路的狀態，而且理論上能提高這個網路上所有線上設備的工作效率，通過她的轉接，我們所有的主機都可以在無損耗的情況下組成並聯網——而不是現在那種影響效率的金字塔網路。她的身體結構也令人驚奇，事實……她根本沒有固定的身體結構。”

    “沒有固定的身體結構？”珊朵拉驚訝地重複了一句。

    塔維爾肯定地點點頭：“是的，身體結構不固定，她似乎可以呈現出目前希靈任何一個支族的身體模式，包括裝甲蠍和希靈天使這樣截然不同的架構，她都能重現出來。我想這應該是因為她建立在整個精神網路的基礎上，任何一種希靈使徒都可以看做她的組成部分，她能調用目前所有存在過的希靈使徒支族的身體資料，然後用資訊實體化的方式建造自己的身體。額……比如那樣。”

    塔維爾指了指不遠處的水晶棱柱，我看到希靈不知什麼時候在背後長出了一片單邊的羽翼，她正非常困擾地拍打著這個不平衡的翅膀——然後再次撞在水晶壁上彈了回去。

    “很顯然，她還沒法很好地控制這些能力，”塔維爾頗有點可惜地搖搖頭，“不過這也解釋了她的擬態能力來源，她變成希靈使徒之外的其他種族，應該是其天賦的延伸用法，根據帝國資料庫中記載的附庸種族資料，她可以變成自己看到的任何一種生命。當然，這都是小把戲，和她真正的潛力比起來，簡直如同宇宙中的一粒微塵——理論上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