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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w091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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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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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9-24 12:40:39
第一千三百章 虛空財團的雛形

    帶著略有點好奇的心情,我拉著潘朵拉來到了這個最近才剛剛出現在影子城市民眼前、目前還神神秘秘的菲雅利虛空財團總部門口,想看看那個奇奇怪怪的女王到底打算幹什麼。

    她不但堂而皇之地借著希靈皇帝的東風在這兒辦了營業執照,而且貌似還打算就地塑造一個商業帝國的樣子——虛空財團,你聽聽這名字!拉風威武而且霸氣,四個字我就聞出一統商道的味兒了。一個好名字有時候能拯救世界你們知道麼?做生意的第一步就是要學會起名字才行,你給自己公司起名叫王鐵柱油廠,哪怕你是在中東倒騰石油的也叫不出口,我小時候街頭就有一家大企業人家的老闆便深諳此道,給自己公司起名叫奈爾福合金加工及精研公司,名字如雷貫耳在當地有赫赫威名——雖然他們就是賣菜刀的,而且後來還被工商局因為虛假宣傳而吊銷執照了……

    我看菲麗絲的行事風格,她要繼續賣石頭裝作異世界的高能礦物,遲早也得被吊銷執照……

    “門面倒是不錯。”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巨大建築物,這座建築物應該是菲雅利人找城建部申請,定制建造起來的,它的風格和影子城制式房屋有點不同,線條剛硬,而且嚴格講究對稱,它有一個氣派的正門,並且在上層有供城市飛行器使用的起降平臺,而不是像這裡的其他建築一樣把起降平臺放在房頂上:這或許就是那個菲雅利帝國的建築特色,看著還不錯。

    影子城是允許這樣定制建築的,泡泡閑著沒事就會生孩子玩,而她的那幫閨女們閑著沒事就會大量製造建造者裂生體,建造者在戰爭間隙處於閒置狀態,於是我就讓它們出來協助影子城建設。反正建造這種民用建築物的速度很快,普通的建造者三天就能給你修出一條街來,菲麗絲這座氣派的大樓大概也就倆鐘頭工程量。只不過一個才來影子城幾天的新人,竟然這麼快就知道怎麼辦妥城建手續……某個奇怪女王的生存適應能力這是爆表啊,她不會兩天內就把我給她的資料終端研究完了吧?

    我很好奇這個菲雅利虛空財團到底是幹什麼的,但在它門前的資訊公示投影以及招牌上,自己都沒找到相關說明,大門前的投影裝置上顯示的東西非常霸氣:菲雅利虛空財團,做一切可以賺錢而且不會被皇帝陛下槍斃的生意。有意者請於兩日後來此詳談,趁這時間我好好想想到底賣啥合適。

    ……這告示牌真心跟西卡羅那混蛋的廣告一樣高能。

    正在這時,這座氣派建築的大門突然無聲滑開了,一個全身穿著黑色盛裝的高挑身影出現在門口:“啊!是希靈的皇帝陛下!看來有大生意上門了!”

    我就來得及舉起手說一句:“等等我們不是來……”便被對方連拉帶拽地領到了財團總部,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身處菲麗絲的臨時辦公室了。辦公室很寬敞。內部裝修的仿佛星艦的艦長指揮室一樣,到處都是大螢幕、控制台以及放著飛船模型的置物架:這大概是菲麗絲的個人習慣,看她領著一群人跨世界探險的精神頭,這也是一位整天跟著戰艦東奔西跑的主。

    那個身材矮矮的副官小姐就好像資深秘書一樣給我和潘朵拉準備好了飲料,菲麗絲則興奮地捧著一大摞宣傳冊似的東西湊過來:“您是終於下定決心把我的副官買走了?”

    副官小姐面不改色地把一杯滾燙的……不知道是啥的飲料放在菲麗絲面前:“女王大人,請體面些!”

    菲麗絲看也不看,端起杯子就往嘴邊湊。下一秒就嗷嗷叫著在沙發上打起滾來:她還是貓舌屬性。當然根據副官小姐端上來的飲料前一秒還在咕嘟冒泡,我估計菲麗絲哪怕不貓舌也受不了。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僕,由此可見那幫仍然在滿城市搞調查的菲雅利科學家肯定不是菲麗絲的嫡系人員,他們太正常了。

    我擺擺手:“咳咳。我就是路過,看你真搞了這麼大陣仗,所以來看看。”

    菲麗絲聽到我不是來做生意的,頓時有點喪氣。但很快她又恢復過來,嘶哈嘶哈地先讓自己舌頭緩緩勁。隨後自豪地指著這個辦公室:“怎麼樣?我自己設計的,從建築到房間裡的每一處裝潢都是自己設計,我很擅長設計,那邊桌子上的飛船模型是妖精女皇號,就連那艘飛船都是我設計的,只不過出來的時候沒帶上,它太大了,我們沒辦法把這麼大體積的單一個體送到宇宙外面……”

    菲麗絲正在興頭上,我也正好對她的經商企劃很感興趣,便隨口就這個話題談起來。我第一個有點困惑的就是她財團總部的選址問題:這個問題最明顯,因為她選擇了第一商業街作為起家地,而實際上……這個冠著“第一”之名的商業街並不是最繁華的地方。

    影子城有許許多多個民用區,也有許許多多條商業街,很多商業街由於靠近人口更加密集的宏世界居民區而更加繁華,這裡這個“一號商業街”僅僅是影子城最早期的商業街,因而才有點特殊意義,單論起繁華程度,這裡遠遠比不上它新生的兄弟們。

    “我要的不是繁華,”菲麗絲聽到我的困惑,立刻答道,“嗯,看來你不是專業商人……”

    我:“……”

    你堂堂女王竟然是個專業商人這才奇怪好吧!你以為天下君王都要懂投資理財嗎?

    “我調查了一號商業街的背景,”菲麗絲靠在沙發上,對自己的企劃毫不避諱,大概她覺得對面是希靈最高統治者,在經商方面自己沒什麼可隱瞞的,“這裡毗鄰帝都……哦,就是影子城,這裡毗鄰影子城最早的民用區。而這個民用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是帝國眷族。帝國眷族就是僕從軍種族,他們半軍半民,和宏世界居民區別很大,居住區也相對獨立,我研究了帝國眷族和普通宏世界子民的區別,發現唯一一條真理——”

    菲麗絲眼神嚴肅起來,上半身朝我傾斜,儼然準備宣讀這個世界的真理:“眷族都是親兒子,宏世界子民是後媽養的……”

    我:“……”

    其實我第一反應是趕緊指天畫地告訴眼前這個奇奇怪怪的女王。希靈一向實行的是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族子弟是一家的公平公正有愛政策,不過後來想了想,對方指的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眷族,完全接受帝國統治。整個文明都依附於帝國而生的種族,最受寵的一撥,”菲麗絲掰著手指頭跟我列舉起來,“在宏世界擁有僅次於希靈使徒的通行權,因為要負責協助帝國守衛這麼廣大的領土,所以他們的勢力能蔓延到整個宏世界,優先享用帝國科技。優先獲得其他世界的情報,而且本身也都幅員遼闊。相比之下,來自宏世界的普通公民雖然在影子城佔據了更多的人口,但那完全是依靠龐大的宇宙基數填起來的。宏世界每個勢力的規模都很小,幾乎沒人在他們自己的宇宙之外還有其他的‘據點’,他們是真正的‘民’,交際圈或者說關係網也就局限在‘民’的層面。所以我要把財團總部放在這兒。跟眷族做生意能少走很多彎路,他們的脈絡總是能用得上的。”

    我算是聽明白了。其實菲麗絲的目標挺容易理解的:要做生意,就要有一張足夠廣而大的網,才能把市場擴展開去,宏世界雖然是一張超級巨大的網,但這張網掌握在帝國軍部手裡,她能直接接觸到的只是上面的網結,這些網結沒多大意義。而她能找到的勢力足夠廣並且可以當做交易夥伴的人只有那些眷族。眷族也是普通種族,他們還沒到帝國這種幾乎用不著商業的超凡入聖地步,跟他們做生意一本萬利。當然我說這麼多的主要意思是,這幫菲雅利人到底哪來的這麼大信心……

    “帝國境內也有類似你們這樣的貿易團體,”我看了菲麗絲一眼,“比你們起步早,比你們勢力廣,還有兩三個比你們科技高,你這自信十足的模樣是怎麼來的?”

    “菲雅利人可是做生意的好手,”菲麗絲一臉自豪,“也是發展科技的好手,探險的好手,迎接挑戰的好手,在未知領域,我還從沒有比別人慢過……”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心說她怎麼就一點都沒臉紅呢。

    對做生意方面的門道,自己著實沒有太多興趣,我就是挺好奇對方到底打算賣什麼,現在我見這個菲麗絲往外推銷過的東西,除了石頭就是她的副官,而這兩樣東西前一個已經被證明沒啥出路,後一個屬於不可再生資源……結果當自己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菲麗絲反而一臉驚奇:“這個問題很重要麼?”

    “廢話!”我嘴角抽抽著,“你不會連自己到底打算賣什麼都沒想好吧?”

    菲麗絲倒是挺看得開:“嘛,那就到時候再說吧,看什麼賺錢賣什麼,反正跨世界貿易賠本的幾率很小,菲雅利人可是什麼都敢賣的——對了,你們抓倒賣軍火的不?”

    我:“……你直接跟我提這個問題?!”

    “嗯,做生意要開誠佈公,你們的飛船賣不賣……”

    我快被這個跳線的傢伙弄傻了:“……幸虧你遇上的是我啊。帝國軍備嚴禁走私你知道麼,我們平常用的五號電池掉到別的世界都能引發世界末日的,你看過資料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滿世界回收舊帝國留下來的遺跡還忙不過來呢,你竟然還想著往外賣。”

    菲麗絲沮喪地撇撇嘴:“那僕從軍的武器呢?再往下的民用武器呢?再再往下的……”

    “你就非得倒賣軍火麼?!”

    “這個刺激……”

    最後我沒轍了,把一張單子交給對方,單子上列的是允許民間流通的“閹割版帝國兵器”,這些兵器是供僕從軍低級部隊用的,威力在可控範圍內,並且像菲雅利這樣的高級文明如果牟足了勁研究。他們也能仿製出來,這些東西菲麗絲可以考慮著放到自己的貨架上,然後她就能找刺激了……

    “你記著,這些東西的流通有嚴格限制,雖然你能採購它們,但你只能在宏世界百分之十的區域出售它們,也就是說使用這些武器的種族必須是具備一定文明水準的開化物種。所有武器上都有監控裝置,超範圍售賣的話,它們會自爆。威力夠把你們最結實的商船給炸成等離子體……”

    菲麗絲呼呼地點著頭,然後提出第二個尖銳的問題:“對了,售賣情報也沒問題吧?走私文物呢?雇傭兵業務呢?走私……”

    我一腦袋杵在桌子上:“你就不能做點正經生意?!非得挑戰平均道德指數?”

    旁邊的副官小姐默然地看著自己菲麗絲:“女王大人,請體面些……”

    “哦,那我想想還有什麼更賺錢的。”菲麗絲陷入沉思,“發戰爭財確實不太地道的樣子……”

    我:“……”

    時間過得飛快,聊了一會天色就傍晚了,根據自己那被珊朵拉培養起來的奇特生物鐘,我判斷現在是家裡吃飯前十分鐘,於是拉起潘朵拉對菲麗絲告辭,這個奇怪女王正處於對自己商業之路雄心勃勃的狀態。好像壓根沒注意到我後來跟她說了什麼,只是條件反射一樣站起來對我和潘朵拉致意,然後讓自己的女副官送客。

    “你們的女王是個很有意思的傢伙,”等離開菲麗絲的辦公室之後。我忍不住對跟在自己身旁的副官小姐說道,這位女副官是菲麗絲的絕對親信,似乎不管任何情況,她都跟在菲麗絲旁邊。哪怕那位奇怪女王雄心勃勃要放下自己的本職工作去做生意的時候,這位副官都毫不猶豫地化身成了貼身秘書。從這個個頭矮矮的短髮女子身上,我好像看到了西維斯的影子:一樣的不苟言笑,一樣的格盡職守,而且在自己上司不靠譜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扮演著自己並不擅長的角色,就如同當年西維斯偽裝成教師混進學校一樣,“我見過的種族領袖不少了,只有她是最不像領袖的……”

    後面有半句話沒說出來:也只有這個菲麗絲好像跟我有點共同點,因為我也挺不靠譜……

    “女王大人擔子很重,因此她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的時候,我們都會支援,”副官小姐輕聲說道,我能聽出這平淡語氣下隱藏的是絕對的忠誠和敬仰,這種對某人充滿憧憬而決意跟隨的例子自己已經見過很多了,“她也有一個帝國需要打理——雖然這個帝國在您看來可能如同燭光一樣柔弱,但它是女王的心血,女王其實已經做好了隨時返回家園的計畫,因此在離開這裡之前,就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我哦了一聲,沒有多做言語。菲麗絲身後還有個菲雅利帝國——雖然她現在這副專業商人的模樣經常讓人忘記這點,但她確實承擔著子民和國土這樣的重擔,所以別看現在在影子城玩的熱火朝天,她其實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去的。

    “那到時候這個財團怎麼辦?話說現在它好像也就只有個拉風的名號……果然只是鬧著玩的?”

    “不,女王的任何行為都不是鬧著玩的,”副官小姐很認真地反駁,“她真的希望讓菲雅利人的商路遍及虛空,既然我們終於跳出了家園世界,那女王就不會讓這個時機白白溜走。財團會真的被發展下去,女王這兩天已經和國內聯繫過,她要一些真正的商業人才過來,好在她離開影子城之後接手這裡的財團活動,雖然她確實還沒想好到底該做什麼生意……”

    “軍火……她執意想要軍火售賣資格,恐怕不僅僅是為了生意吧?”

    我突然笑著看向副官小姐,對方也不掩飾,坦然點頭:“是的,我們在自己的家園世界面對強敵,所謂軍火生意只是個藉口,女王只是想盡可能在希靈法典允許的範圍內,給菲雅利人創造一張王牌而已。只不過和預料的一樣,你們早就想到了自己那些威力空前的東西落入凡人之手的後果,所以女王的計畫也就大打折扣了。”

    “……話說你就把這個計畫這麼明目張膽地告訴我這個關鍵人,就不怕壞事?”

    “您不會對我們這些伎倆採取任何手段的。”副官小姐非常肯定地說道,我眉毛一挑:“你怎麼這麼有自信?”

    “浪費時間,”面前的女性神色淡然,“您統治了千萬個宇宙,菲雅利人卻連自己的銀河都沒統一,在這種落差下,您對菲雅利人採取任何行動都是在浪費時間,您不會幫助我們,也不會阻攔我們,甚至恐怕懶得派幾個探測器來我們的家園看一眼,女王早就看出了這點,因此她……”

    “因此她無時無刻不顯得很沒心沒肺,”我啞然失笑,對副官小姐的直言不諱也有點尷尬,“嘛,只要你們不亂來,我確實不會出手干預你們自己的事務,不過真心不是……算了,這個話題怎麼解釋怎麼尷尬。話說既然你們誰都心知肚明,為什麼菲麗絲不跟我明說呢?她直接跟我要一批不違禁的武器裝備完全可以,別忘了,你們三船礦石可是堆在帝國倉庫裡,我還沒給錢呢。”

    副官小姐想了想:“因為女王大人真的很想做軍火生意,這個太賺錢了……”

    我:“……”繞到最後那貨果然還是個小販本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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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9-25 00:20:20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泥版

    晚上吃完飯之後,我把自己在影子城半天的活動和珊朵拉聊了聊。關於塔維爾準備設計一種新式戰艦的情況,珊朵拉好像早就有所耳聞了,只是知道的不甚清楚。聽說小型化的拆解發生器已經可以列裝使用,而且會成為新戰艦的主力武器,珊朵拉顯得挺高興,為表慶祝,她去廚房端了三籠包子回來,順手塞給我一個:“這麼說,塔維爾這陣子增加了百分之二十的品質投影就是在忙這個,她倒是個人才,放在舊帝國應該也是聞名遐邇的頂級技師了。”

    珊朵拉一提起塔維爾那成群結隊的品質投影,我就忍不住滿肚子吐槽。各種希靈使徒都有自己支族的特殊能力,塔維爾這個支族是專精科研的使徒,她的支族天賦就是多執行緒處理,但並非每一個多執行緒科研式的希靈使徒都像她一樣有成百上千的品質投影的。那個研究狂其實對自己進行過改造,她把自己的執行緒分配系統和品質投影技術結合在一起,這才形成一群塔維爾那樣蔚為壯觀的景象,每次看到一群一群的品質投影在實驗室裡忙忙碌碌我就忍不住想,塔維爾一旦精神分裂了怎麼辦……

    結果沒想到塔維爾本人對這個問題還挺看得開的,她當時特別高興:“精神分裂?那太好了,陛下您就有兩個首席技師了……”

    然後她就興高采烈地找上了莉莉娜,討教怎麼才能讓自己精神分裂,莉莉娜當時還真認真接待了一下,因為她覺得塔維爾確實是發神經了需要治療……

    完全無法理解那種科研狂人的思維過程嘛。

    “你得理解,對她而言世界上只有兩樣東西是重要的,第一就是為帝國盡忠,第二就是為帝國研發新東西。而第二條還能歸於第一條,”珊朵拉飛快地往嘴裡塞著包子,臉上的表情特別愉快,“剩下的東西她一概不會關心。我知道過很多像她這樣的希靈使徒,外人可能覺得這種生活相當枯燥,但她自己絕對是樂在其中。”

    我對此深表贊同,前兩天塔維爾得到新研究素材的時候臉上的燦爛模樣讓自己現在還記憶猶新,當時可是有一百二十七個塔維爾同時眼冒精光地朝自己湧過來啊,我差一點就以為自己要被她們……被她給吃了。

    “另外那個菲麗絲動靜也不小。她的菲雅利虛空財團已經正大光明掛牌營業了,”我隨口提起了虛空財團的事情,一邊從兜裡掏出叮噹,小東西一直在裡面拱來拱去的,等把她掏出來我才發現原來這小不點正在做廣播體操。“叮噹你幹啥呢?”

    “吃飯之後運動一下!”叮噹一邊呼哧呼哧地做著伸展運動,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然後她抬頭看見了桌上的肉包子,“呀!安薇娜蒸的肉包子!”

    隨後叮噹就蹦蹦跳跳地爬到了籠屜裡,趴在一個最大個的包子上啃起來,不過畢竟是已經吃過晚飯的,她啃了一會就捂著肚子跳出來:“叮噹吃不下了。肉包子真好吃!”

    我默默地看著那個被叮噹咬了一堆牙印,但皮還沒破的包子,心說這跟吃饅頭有區別麼……

    其實這個問題以前就出現過,因為叮噹的飯量很小。所以在剛來我們家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知道包子裡面其實是有餡的,她始終覺得包子就是一種表面帶褶的饅頭,後來安薇娜不得不專門給小東西準備那種拇指大小跟藝術品一樣的包子。叮噹才搞明白為什麼兩個外表和味道都差不多的食物卻要取不一樣的名字。當然了,給叮噹做特製包子還是比較麻煩的。於是後來我就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幫小東西把包子餡摳出來,讓她一勺餡配一口饅頭這麼搭配著吃,你要不養個和她一樣的小生物,絕對想不到生活竟然還能有這麼多細節……

    “虛空財團麼,”珊朵拉若有所思,“我聽說過,但沒怎麼關注,宏世界裡類似的商業組織好像不少……嗯,我對這個沒多大興趣,希靈使徒不需要貿易,我們很早以前就度過這一階段了。”

    “但大部分凡人都沒度過哦,”叮噹突然冒出來一句,“帝國境內,還是凡人的數量多過神明的吧?”

    我和珊朵拉同時驚訝地看著這個小不點,深深驚歎於這個小東西好像說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話,但叮噹在我們的注視下只是懵然地搖搖頭:“叮噹說完了……”

    我:“……”

    叮噹果然不可能長時間把她那有限的智力放在一件正事上,說完唯一一句聽上去很有道理的話之後,小不點就蹦到沙發扶手上繼續做自己的伸展運動去了,不過我和珊朵拉卻對視一眼,覺得叮噹是給自己提了個醒:希靈使徒確實不需要貿易,但帝國統治下的其他種族需要。

    而帝國的基石就是那數量龐大的普通種族。

    宏世界交流的網路是帝國軍部控制著的,誠然,這個網路高效便捷,但除了高效便捷之外,這個網路也沒太多功能了。希靈使徒不需要貿易網,也不知道怎麼組建貿易網,我們對帝國全境的普通種族的管理維持在異常鬆散的狀態,對他們內部的商業行為幾乎從沒過問過。珊朵拉一直都覺得這沒什麼,但叮噹一句話讓我意識到:這僅僅是對希靈使徒而言“沒什麼”,對普通種族而言……

    “借助貿易活動來增強普通種族的交流以及帝國眷族與宏世界子民之間的接觸,這是個很容易想到,但我一直沒重視過的想法,”珊朵拉點點頭,“嗯,現在想到這個還不算晚,不過我真心覺得希靈使徒成立不了商業部……”

    “其實也不用把商貿把持在帝國手裡,”我想了想,如此說道,“因為‘商業’本身能帶給帝國的利益等於零,它就是個活性劑,唯一的作用是讓宏世界交流更廣泛。咱們只要積極推動類似菲雅利虛空財團那樣的商業集團就可以,具體他們要做什麼……反正肯定顛覆不了帝國政權,宏世界內沒有種族可以躲過帝國的眼睛,咱們搞好審批和監控就行,其他完全不用操心。”

    珊朵拉想想也是,於是痛快地點點頭,而或許就是這一次點頭,日後宏世界真的會出現一個名為菲雅利虛空財團的龐然大物吧。我現在已經可以預見這一切了——那個小販女王實在讓人印象深刻……

    正在這時候,從大門外傳來一陣咋咋呼呼的喧嘩聲打斷了我和珊朵拉的閒談。聽聲音好像又是那只二貨狐狸:吃完飯那只狐狸就跑出去瘋玩了,這是每天傍晚她的保留節目,只不過今天狐狸回來的好像略早了點。我抬頭越過視窗看向院裡,果然看到那頭狐狸正朝這邊跑來,而在她身邊還有湊熱鬧的小烏鴉和小泡泡。

    那頭狐狸的尾巴好像在卷著什麼東西。原本九條飄來蕩去的大尾巴現在緊緊地包裹成一團:這是她平常搬運東西最習慣的方式,別人無從模仿。

    “狐狸!”我推開窗子,對外面大聲招呼著,妖狐少女抬頭看到自己的飼主(?),頓時露出高興的模樣,四腳著地朝這邊躥了兩下,直接就順著窗戶蹦進來了。我只看見眼前一團金黃色的毛球一閃而過,隨後身邊就多了一個蹲在沙發上眼睛發亮的狐仙姑娘,她穿著鞋蹦上來的!

    妖狐的天性就這樣,我行我素而且屢教不改。哪怕修煉出九條尾巴和36d來,她也照樣習慣四肢著地用腳丫子撓臉以及從窗戶跳進來蹦到我的沙發上,我估計這個家裡生活最自由的就是她了——畢竟熊孩子再鬧騰也不能跟狐狸狗一樣是吧?

    看到矮桌上還有最後倆包子,狐狸眼睛頓時一亮。伸手就去拿,我在旁邊不急不慢地提醒了一句:“這可是珊朵拉的……”

    頓時這頭二貨狐狸的耳朵就哆嗦起來。尾巴上的絨毛鋼針般豎起,觸電一樣把爪子收回來了。她剛來這兒的時候不瞭解情況再加上野生動物天性難改,曾經不小心偷吃過珊朵拉的點心,隨後她就親眼目睹了珊朵拉因為食物不足而把櫥櫃裡的鍋碗瓢盆吃掉一半的景象,當時的一幕給她造成了相當嚴重的心理陰影,她至今仍然堅信當時珊朵拉沒把她吃掉是因為嫌狐狸尾巴去毛麻煩……

    “不洗手,不換鞋,在外面玩沾一身土,回家就直接往沙發上跳……”我一條一條數落著這頭被嬌慣的不成樣子的狐狸,“你是九尾的狐仙行嗎?你是真打算往哈士奇的方向變異是怎麼的?”

    “妖怪本來就自由自在的,在老家我也這樣,”狐狸滿不在乎地抖抖耳朵,她知道我根本不會拿她怎麼樣,於是格外肆無忌憚,我注意到她的尾巴仍然緊緊蜷縮成一團,忍不住好奇起來:“尾巴裡是什麼?你又在外面撿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這頭狐狸往家裡撿奇奇怪怪的東西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也屬於妖怪天性,反正現在屋頂閣樓裡不得不專門給她開闢了一個小倉庫,裡面堆滿了她在外面玩的時候從土裡刨出來的石頭蛋以及我都不敢相信來自地球的奇怪玩意兒:據說是她從古登堡面刨出來的深岩結晶。養一個九尾級別的狐仙是一件頂級麻煩的事兒,真的。

    現在她撿東西我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每次都這樣無奈地歎口氣,然後記著提醒她去洗手。

    “這次的是好東西!”狐狸篤定地仰起脖子,用每次都不變的句式來證明自己並沒胡鬧,然後她小心翼翼地把尾巴在我面前攤開,將一大塊黑乎乎的東西放在沙發上,“跑了好遠才挖到的!上面有熟悉的味道,還有奇奇怪怪的花紋,肯定是個寶貝。”

    我驚奇地看著狐狸帶回來的寶貝,發現它絕對被埋了很久,因為這東西赫然是一塊記敘有楔形文字的泥版……尼瑪一塊記敘著楔形文字的泥版啊臥槽!

    當然更加臥槽的是——

    “這種東西不要放在沙發上!我姐昨天剛洗的沙發套你個二貨!”

    我一個手刀就要敲在狐狸頭頂上,但這傢伙瞬間就用尾巴把自己包成一個毛球滾到了地上,簡直是條件反射加輕車熟路的一套動作,隨後她從毛球裡探出頭來:“我只是想讓你高興……”

    我:“……”這貨現在也會賣萌躲手刀了麼?

    珊朵拉好奇地看著那塊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的黑色泥版,後者絕對是個史前文物,我估計把它扔國際上亮亮相能讓一個營的考古學家腦溢血發作:那頭二貨狐狸這到底是從哪挖出來這麼一寶貝?她打地洞鑽到國家博物館了不成?

    我上前推了推狐狸毛球:“別鬧。說正事,你從哪找到這東西的?”

    狐狸的耳朵抖了抖:“伊拉克……”

    我:“……吃完飯散個步你能跑伊拉克去!”

    “她帶我去的——”狐狸一縮脖子,抬起一條尾巴指向門口開始賣隊友,我順著她的尾巴尖看過去,正好看到一個聖潔的身姿正順著月光灑入房間,凝結成形,原來是阿賴耶回來了。天使妹妹抻著翅膀伸了個懶腰,對這邊露出一絲傻笑,然後趴在窗臺上開始發呆。

    這裡說明一下。平常家裡一共有兩個傢伙飯後一定會出門散步,其一是野性難馴的狐狸,其二就是天知道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的天使妹妹,只不過平常她倆的散步路線不在一起:天使妹妹喜歡去太空追衛星,狐狸喜歡去城郊挖坑。她們各走各的。而今天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倆竟然湊一塊了,也難怪狐狸會從伊拉克挖了個泥版書回來,說實話,她跟著阿賴耶出門散步,那就是從天頂星挖點什麼回來我都不帶驚訝的……

    “伊拉克……”珊朵拉輕輕撫摸著那塊不知道已經在某個遺跡裡被埋藏了多久的泥版,“兩河流域。蘇美爾文明或者巴比倫文明的遺物麼……不對,泥版的歷史似乎更古老一些……”

    我愣愣地看著一個外星人回憶地球文明史,感覺各種不對勁。

    “你怎麼挖到這個的?”我拍拍狐狸的腦袋,語氣中更多的是好奇而非驚訝。說實話。自己這日常生活裡遇到的高能事件太多了,整天研究各種世界末日以及世界末日的解決方法,導致自己的神經異常堅韌,相比之下這頭狐狸不過是從伊拉克挖了個幾千年前的泥疙瘩回來。我還真驚訝不起來:她要是再去古登堡面挖深岩結晶說不定我還激動一下,起碼能給小泡泡當玩具。不過我也在尋思著是不是讓狐狸把挖到泥版的地方標注出來。然後讓淺淺通知她爸,許叔最近剛刨完非洲一個古王國的祖墳,最近正好準備轉戰美索不達米亞呢……

    “就是在伊拉克附近找到一大片荒地,”狐狸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伸出手比劃著挖土的動作,“然後一直往下挖,挖出一個石頭洞來,洞裡有泥版和金子……”

    我看著狐狸屁股後面的一堆尾巴,想找找她把金子藏哪了,結果對方挺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想法:“太沉,路上扔了。”

    “你的隨身空間呢?!”

    “……忘了。”

    我呆然:因為嫌沉所以把金子扔了,卻把更不好拿的泥版書妥善帶了回來,這要是有心之舉那我還能贊一句姑娘你真為人類文明做貢獻,但很顯然這頭狐狸壓根沒想那麼多,她真不愧是哈士奇家族的一員幹將來著。

    不過我也沒啥可惜的,畢竟自己不缺那點寶貝,只是對這頭狐狸的價值觀頗為感歎了一下。希望那扔掉的那塊金子可以被識貨的人撿到吧,就當為人類的古文明研究事業做點貢獻。現在我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泥版上,因為從剛才開始珊朵拉就一直在認真研究它,時不時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根據珊朵拉的表現,難道這塊泥版還有什麼非凡之處?

    “仔細感受一下,”珊朵拉與我心意相通,她知道了我的想法,於是伸手指著泥版,“非常微弱,幾乎快衰減為零,但仍然存在的——幽能反應。”

    我頓時一驚,知道那頭狐狸這一不小心真的刨出要命的玩意兒了!

    地球上有希靈遺跡,這一點我們早就知道,這些遺跡有兩個來源,一小部分是珊朵拉當年一個因設備故障而流落地球的士兵留下的,一大部分則來自亞特蘭蒂斯文明時期,由當時的帝國科考隊和維斯卡毀滅軍團留下。這些遺跡隨著地質變遷被深埋地下,其內部危險的放射物質和武器系統隨時會對人類造成滅頂之災,因此我們當初曾經發動過一次行動,在世界範圍內掃描、回收這些遺物(事實上當初大愛無疆的任務之一也就是尋找這些危險東西,不過他們這個任務已經結束了)。我本以為經過那次規模不小的行動,這些危險的遺跡都已經被收拾乾淨,但……

    狐狸竟然又挖出來一個?

    為什麼這個遺跡當初躲過了那次聲勢浩大的全球掃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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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石頭裡有東西

    那塊帶有微弱幽能反應的泥版被放在客廳中央的茶几上,全家一半的人都在旁邊圍了一圈,好奇地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東西,而將泥版帶回來的狐狸自己卻仿佛事不關己一樣,在不遠處嘩啦嘩啦地甩著尾巴:她剛剛被勒令去洗了個澡,尾巴上的絨毛太多不容易幹,現在跟落湯雞一樣。

    “確認是幽能反應,而且在泥版材質中發現了極其微量的的幽能水晶碎屑。”

    珊朵拉用指甲從泥版上刮了一點點碎屑下來,她的雙眼中游走著金色的光芒,已經進入高速分析模式,這塊被埋藏了數千年的古物在珊朵拉的掃描下被抽絲剝繭,露出一點點秘密,“我估計發掘現場應該還有更多幽能殘留,這裡面混雜的水晶碎屑或許不是古人有意識添加進去的,幽能水晶強度極高,原始人類不可能掌握研磨水晶的方法:而且研磨幽能水晶本身就是作死的行為。”

    說實話,如果是幾年前,那麼這樣一塊泥版的出現或許還會讓我們全家行動一陣子,但現在,帝國規模擴大,我們每天要關注的事情也愈加繁雜,像地球上出現了帝國遺跡或者宇宙哪個地方的原住民又打出腦漿子來之類的事情,已經夠不上“事件”了,通常我們派幾個特工或者一個行動小組出去就能搞定收工,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還用不著一群希靈首領出動。但這一次,我們卻全都聚集在這麼一塊黑不溜秋的泥疙瘩周圍,原因只有一個:

    曉雪在看到那塊泥版的時候蹦了將近兩米高,然後她表示這東西將揭開一個天大的秘密……

    我覺得那熊孩子反應有點過度,但她在先知方面的職業道德還是很可以的,這塊泥版一定不像他看上去那麼簡單——但它上面到底寫了什麼?

    珊朵拉雖然學識淵博。而且也出於好奇瞭解過地球人的歷史,但她可沒真的用心研究過這方面的事情,眼前這些看上去跟蝌蚪一樣的楔形文字在我們看來跟天書一樣。

    “淺淺你認識不?”我捅了捅淺淺的胳膊,心說她怎麼著也是考古學家之後,許叔成天研究全人類的祖墳,號稱通曉十種已經在地球上絕跡的古代文字,說不定淺淺也……

    “可能麼?”淺淺白了我一眼,“你以為楔形文字是新華字典啊?全球認識這東西的人都沒幾個,我爸說他通曉十種古文字那是跟你吹呢……”

    我:“……那咱們去找個認識楔形文字的專家吧。讓大愛無疆……”

    “你們在這兒看什麼呢?!讓本王也進去看看!”正在我尋思著從哪綁一個古文字學家過來翻譯翻譯這塊泥版的時候,一個音調上揚的女孩子聲音突然從人圈外面傳了進來,我頓時一愣,然後就看到一個滿頭金髮的腦袋奮力擠過淺淺和姐姐之間的縫隙出現在自己面前,赫然是那個傻蛋臭屁貧乳而且自命不凡的……娘閃閃。哦對了。我現在習慣叫她保姆。

    看到這個平胸小矮子的一瞬間我就有點愣神,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這傢伙在家裡無存在感的時間已經挺長了。自從成為小泡泡的保姆以來,娘閃閃發現自己無法反抗命運,於是決定無限降低存在感以顯示自己並沒有被命運打垮而是懶得跟命運折騰,她每天所有的活動就是跟著小泡泡東奔西跑隨時提供玩具,除此之外不攙和家裡的任何事情。你們是知道的。我們是一個鬧哄哄的家庭,整個大房子裡最不缺的就是上躥下跳的傢伙,在這麼個大環境裡,你動靜稍小一點就沒啥存在感了。更何況娘閃閃還鐵了心要讓自己變成透明人(主要目的是丟不起這人?),她今天要是不蹦出來,說不定我還真就徹底忘了家裡還有這麼一鬧心姑娘……

    稍微感歎了一下這個飛機場的存在感之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楔形文字。蘇美爾文化,兩河流域。不掏錢的苦力……

    “吉爾,你認識這些文字不?”我對娘閃閃招招手,把她叫到面前,指著泥板上那些看著跟風乾蝌蚪一樣的楔形文字。

    如果自己沒記錯的話,吉爾妹的真身就是另一個世界的烏魯克城邦之王,而烏魯克城邦就是兩河流域古代美索不達米亞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好吧我知道當時我們去了一個奇奇怪怪的世界,那個世界有著奇奇怪怪的歷史,而且吉爾妹也是一個奇奇怪怪的上古英靈,但總體來講那個世界的表世界和這邊的地球有百分之九十的地方是相似的,兩者算是高仿平行宇宙,我現在迫切希望吉爾妹所生活過的年代也用著和我們這邊的蘇美爾人一樣的楔形文字,這樣我們就不用去綁考古學家了……

    “有求于本王?”吉爾妹頓時眼睛一亮,她敏銳地注意到,自己反抗命運的時刻可能是到了,“那就恭恭敬敬地讓本王……”

    “鹹菜大餅倆禮拜,或者今後跟小泡泡有一樣多的零花錢,自己選。”我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個蹬鼻子上臉的保姆,她在家裡已經夠受寵了,雖然偶爾被人欺負一下,但在帝國,“公主閨蜜”的身份儼然已經是半個皇親國戚,但她這臭脾氣卻絲毫沒得到滿足:這時候你就不能慣著丫的。

    吉爾楞了一會,扁著嘴乖乖地捧起了那塊泥版,不過很快她的不滿就被眼前這令她充滿懷念的東西吸引了,她發出輕輕的歎息:“故鄉,還有本王生前的回憶啊……這真是讓人苦惱呢。”

    我沉默了一下,還是上前拍拍她的頭髮,雖然平常偶爾會欺負這個倒楣保姆,但怎麼說她現在也是這個家的一員了,聽到她感歎自己的故鄉和生前的事情,我覺得還是有點……

    “一看這東西就想起當年讀書識字的日子了,”吉爾摸一把辛酸淚,“你們不知道這東西書寫起來多麻煩,如果可以的話是真不想再看見這玩意兒了……”

    我:“……”敢情剛才自己那點感觸都白費了是吧?

    “怎麼樣怎麼樣?”淺淺急急躁躁地蹦上前去。“這上面寫的什麼?”

    “等會,還沒捋順呢,”娘閃閃不耐煩地擺擺手,“這個跟本王印象中的故鄉文字還不太一樣,好像語法上有點變形,而且很多字元……似乎是更古老的樣式。不過放心,只要有時間,總能慢慢翻譯出來,現在第一句話已經看懂了。是在說這塊泥板記錄了一個來自遠方的故事,而且貌似和神話有關,另外這裡——”

    姬閃閃說著,伸手指向泥版角落的幾個符號,那地方已經有所破損。可能缺失了些文字,但她仍然看出些東西:“泥版書能容納的文字有限,所以很多長篇的書都是由許許多多片泥版組成的,在每一‘頁’的末尾,就會用這個來標注它的‘頁碼’,以及整套泥版書一共應該有多少片。不過這裡缺了點東西,只能看出整套泥版書應該有七部分組成。但看不出手頭這個是第幾部分。”

    看來讓姬閃閃幫忙翻譯這玩意兒確實是正確選擇,這些泥疙瘩在我們眼中看著真跟天書似的,姬閃閃竟然還能看出頁碼來!

    不過我現在有點擔心一件事:整套泥版書由七“頁”組成,那剩下的六塊泥版天知道還在不在。這東西看起來比莉莉娜的下限都脆。又在地下埋藏了幾千年,能有一塊保存完整的已經屬於奇跡了。現在全球被考古學家發掘出來的泥版書大多都有殘缺,就是因為這東西不小心就會完蛋大吉。

    最要命的就是地下滲水……根據狐狸描述,她是從一個石洞裡挖到這玩意兒的。而且當時她沒有在附近看到別的泥版書,那其他部分會不會已經完蛋了?

    “本王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姬閃閃一邊皺著眉頭研究泥板上的文字,一邊頭也不抬地回應我的擔憂,“書是寶貴的——在本王那個年代,別看是這種泥版書,都要被列為宮廷的寶物來保管,因為只有很少的貴族和抄寫員懂得這些文字,而且要寫一部‘書’異常費時費工,所以每部這樣的泥版書都會被保存在陶制的書箱裡,書箱本身就能防潮而且很結實。像這……狐狸,你確認……”

    姬閃閃的話剛開個頭就被妖狐少女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我不是狐狸,我是狐仙大人!”

    我:“……”其實現在家裡其他人把這個九尾少女叫做狐狸的時候後者已經放棄反駁了,只有姬閃閃這麼叫的時候會被當場頂回去,果然這頭二貨狐狸現在只能在一個倒楣保姆面前窮橫了麼?

    不過姬閃閃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傢伙,她被別人欺負還則罷了,要是被一頭九尾的哈士奇欺負那還怎麼混?於是她對妖狐少女的厲聲厲色視若無睹:“狐狸,你確認這塊泥版是被散放著的?”

    “當然,”狐狸的耳朵一抖一抖的,對自己竟然連一個保姆都鎮不住感覺有點鬱悶,“我的記憶力超強的,現在還記著那個石洞裡的情況。這塊泥疙瘩就被平放在地上,周圍什麼都沒有,也沒你說的那種陶制書箱。而且石洞看上去很小,不像能藏東西的樣子……”

    “不應該,”姬閃閃抬起頭,斬釘截鐵地說道,“這塊泥板上記錄的是一個神明的故事,上面還記述了祭司和長者的名字,並且有星星和河流的符號:這些內容在當時那個年代是有極其嚴肅的意義的,負責記述它們的應該是王族或者祭司這樣的人物,而且這塊泥版應該被妥善保存在一個華麗的地方才對,絕不可能被隨意散放在你說的那種地洞裡。而且本王還有一件事很在意:這上面記錄的神,本王不認識。本王活著的時候曾遊歷很多地方,整個世界……額,本王是說整個兩河流域,都沒有一個叫做‘辛’的神明。那個年代的神明交替意義重大,本王雖然對神沒什麼好感,但對這些事情是必然知道的,根據這塊泥板上顯示的風土人情,它的書寫時間也和本王記憶中的時間段相差不大,這個叫‘辛’的神明究竟是哪來的?”

    “你忘了一件事。”我提醒姬閃閃,“你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雖然那邊也有個烏魯克城邦,但倆世界可能有偏差,說不定這個地球上的兩河流域曾經出現過一個叫‘辛’的神明呢?”

    姬閃閃哦了一聲,看來她也覺得這有可能,隨後她指著泥版:“反正這上面的東西不全,本王只能先慢慢翻譯著,你們想辦法把其他泥版都找到的話就更好了,聯繫上下文。本王很快就能知道它說的那個神明到底是何來歷。”

    我拍拍身旁正在玩自己尾巴的妖狐少女的腦袋,“狐狸,你還能找到那個地方吧?”

    “能!”狐狸自信十足地說道,一邊繼續甩自己濕漉漉的尾巴,弄的客廳裡到處都是水:長毛的傢伙洗完澡就是麻煩。姐姐看著地上的水跡終於忍不住了。從隨身空間裡摸出九個吹風機來塞給狐狸,後者恍然大悟,一條尾巴卷起一個吹風機,開始跟個噴氣式戰鬥機一樣在那給自己烘乾……

    “明天你帶幾個帝國特工,再去一趟那地方,”我隨口說道,“另外以後洗完澡不要在客廳裡抖水了。記得用吹風機……”

    狐狸在自己弄出來的熱旋風裡呼呼地點著頭,也不知道她聽了個啥……

    第二天吃過早飯,狐狸就領著十幾個帝國特工出發了。那些特工都是當年在地球上活動過的,他們曾發掘過地球上找到的所有希靈遺跡。因此經驗豐富,我估計最晚當天下午,那個挖掘小組就能傳來新消息。姬閃閃則繼續埋頭鑽研那塊黑乎乎的泥疙瘩。也不知道是不是混雜在泥版中的幽能水晶粉塵起到了作用,那塊看上去很容易風化而且保存環境也不怎麼好的泥版其實百分之八九十的文字都仍然清晰可辨。好像壓根沒受到幾千年的地下潮濕環境侵蝕。不過姬閃閃的翻譯工作似乎還是有點困難:泥版書上的確實是當初蘇美爾文明用過的楔形文字,但兩個世界終究是兩個世界。哪怕資訊擾動讓這兩個世界在某一段歷史上近乎完全重合,這個重合點也有諸多偏差,表現出來就是,那些楔形文字和吉爾妹記憶中的文字不太一樣,語法和個別字元上存在誤差,她需要重組和猜測半天,才能把一句話說的什麼給捋順。

    我估計她看那些泥版書就跟我當年看物理書是一個性質:字兒基本上都認識,但就是不知道丫在說啥……

    而就在我等待狐狸發來回信的時候,卻先從影子城傳來了緊急呼叫。

    資訊來自西維斯,她從菲雅利人的那堆破石頭裡找到了“讓人目瞪口呆的東西”。

    當下,我立刻帶上珊朵拉和曉雪奔赴司令部。之所以帶上曉雪是因為我覺得這丫頭的預言能力或許有用——這兩天林大小姐要在家陪著爸媽,順便解釋一下她隔三差五就跟家裡請假說去南極圈抓企鵝到底是怎麼回事(反正就是諸如此類亂七八糟的藉口),於是自己就只能帶著曉雪這個不怎麼靠譜的閨女東奔西跑了。根據經驗,但凡我們找到一樣誰都不知道幹啥用的東西,帶著先知出場總是能幫上忙的。

    從菲雅利商船裡卸下來的那些奇奇怪怪大石頭都堆放在司令部後面的一個小型格納庫裡。話說司令部旁邊蓋倉庫看上去有點奇怪,但這是有原因的:很長一段時間以來,我們出門之後總要揀點稀奇古怪的東西回來,有時候是研究樣本,有時候是不明物質,有時候是繳獲的墮落使徒軍備,這樣時間長了,塔維爾和西維斯乾脆就在影子要塞內外修建了一大堆這樣的臨時倉庫用於堆放破爛——好吧,堆放寶貝。而司令部後面的倉庫就被當成了臨時工作站,從菲雅利商船卸下來的石頭就在這裡現場分揀、掃描,西維斯親自盯著這裡的工作。

    當我們趕到的時候,西維斯和一群助理技師以及塔維爾的天知道第幾號品質投影已經等候良久了。格納庫的內空間被擴展的巨大無比,無數個反重力平臺上分別懸浮著各種各樣的礦石樣本,而西維斯和她的助手們正在對著其中最大的一塊指指點點,各種掃描設備沿著這塊石頭擺了一圈。

    “就是這東西?”

    我看著眼前碩大無朋的隕石樣本,絲毫看不出這玩意兒有什麼特殊之處。它呈現毫不起眼的鐵灰色,表面粗糙,坑坑窪窪,其整體呈現出不甚規則的梭形,整體高度在五六米左右:看著如同一棟小房子般大小。

    這種石頭我見的也太多了點,小行星帶裡最不缺的就是這玩意兒,它們一般富含鐵元素和其他宇宙富礦,其內部可能會有冰結晶,也可能會有重金屬形成的“芯核”。僅從外表來看,我看不出它有什麼值得西維斯這般鎮定的人都“目瞪口呆”的地方。

    “在隕石內部。”塔維爾的品質投影指著旁邊半人多高的固定式資料終端,在終端前顯示出的投影上,我看到隕石內部似乎有一個緻密的內核:這個內核與周圍岩石物質的色澤質感都截然不同,它好像是一塊被包裹進去的外源物質。

    “這是什麼?”我好奇地挑起眉毛。

    塔維爾和西維斯異口同聲:“來自……故鄉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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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故鄉

    “來自故鄉的物質?”

    我好像聽到一個挺難理解的說法,不禁好奇地看向塔維爾:“啥地方?以前的十五天區?”

    塔維爾和西維斯同時忍不住露出無奈的神色:“陛下,您覺得呢?”

    我嘿嘿乾笑兩聲:“這不是為了調節一下氣氛麼……好吧,不廢話了,到底是什麼意思?”

    西維斯深吸了一口氣,順便調整一下心情,我頭一次從這個隨時都處變不驚的女副官臉上看到那種極端動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世界觀的表情,似乎她自己都有點不相信自己即將說出來的東西:“陛下,任何文明都應該有一個發源地,即便神族和希靈使徒,也是有最初發源世界的,這一點您應該明白吧?”

    我點點頭:“嗯,萬物歸於娘胎……”

    西維斯:“……陛下總結的還算直觀。就是這樣,在這塊隕石核心,包裹著一塊來自故鄉的物質,現在對它的深層分析還沒結束,很有可能它只是看上去性質相近,但……理論上任何一個世界的物質都會帶有它來源地的‘註冊資訊’,世間萬物都是處於一個註冊表中的,哪怕在兩個世界完全一樣的東西,比如同樣的鐵元素,其實也可以找到它們獨一無二的特徵碼。一旦這個特徵碼被確定,隕石中的未知物質就能被確定來源,就目前的進度看,它來自故鄉世界的概率極高。”

    我點點頭,這個自己是知道的,每個世界的每個基本粒子都帶有本世界的烙印,哪怕這種基本粒子在其他世界同樣廣泛存在,它們仍然可以被分辨出來,這就是世界資訊理論的基礎之一。也是保證虛空中那些極其相似,甚至可以被稱作平行宇宙的世界之間不發生致命碰撞的“安全牆”。也正是因此,沒有通過正常的虛空航行而產生的非法穿越才會被禁止:不經虛空航行的個體,在穿越世界之後就會導致外源物質(也可能是物質之外的東西)污染其他世界的底層資訊,就好像將一條來歷不明的代碼隨便解壓到系統磁片裡一樣,有可能短期內相安無事,但遲早這些外源資訊會降低系統——也就是世界的安定度。

    依據世間萬物的“註冊表”資訊,我們就能判斷一個常見物質究竟來自哪個宇宙——哪怕它在所有宇宙中都廣泛分佈,也逃不出底層資訊的掃描。

    “現在對它的底層資訊掃描已經進行了百分之七十。”塔維爾看著那漂浮在反重力平臺上的隕石樣本,眼神異常複雜,“理論上,進行到這種程度就能判定一樣物質究竟是不是某個宇宙的產物了。但……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故鄉世界……早已經毀滅了。是那種徹底的毀滅,不留下絲毫殘渣的毀滅——理論上是這樣。”

    “你們說的故鄉世界……”我看看塔維爾和西維斯,又看看身旁一臉沉思,仿佛也頗為觸動的珊朵拉,“是希靈使徒被創造出來的那個世界?”

    自己多多少少知道一點希靈使徒的歷史,這個如今在虛空中名列第三的超強種族有著非同尋常的出身,他們並非自然產生。而是被一個更古老、更神秘的種族創造出來。當初創造他們的那個種族在如今的希靈帝國看來或許只能算普通文明,其技術實力大概也就比剛剛掌握了虛空航行技術的菲雅利人強那麼一點點,但他們最大的功勳是賦予初代希靈使徒前所未有的進化能力,以及一往無前的鋼鐵意志。在這兩種種族優勢的推動下,希靈使徒才走到如今的高度。現在西維斯提到了故鄉世界,我第一反應就是他們被創造出來的地方。

    “當我們被創造出來的時候,故鄉世界已經毀滅了。理論上是這樣,”塔維爾慢慢地說道。“我們都是新生使徒,但關於故鄉世界的一些基本情報都是作為核心記憶,世世代代存儲於每一個希靈使徒記憶核心的,因此屬下多多少少知道一點關於故鄉世界的情況。希靈使徒被創造于大逃亡的中期,根據現在保留的零星資料推理,初代希靈使徒,也就是原體,誕生在一艘孤零零的末日方舟上,那是整個文明最危在旦夕的時刻……”

    這段歷史自己曾有所耳聞,但當時我並沒有詳細追問過,現在,面對一塊可能來自故鄉世界的物質碎片,塔維爾和西維斯將她們記憶核心中那些已經有點破損的歷史娓娓道來。

    故事的開端遠在希靈使徒誕生之前,那時的“希靈”二字甚至都還不是一個有意義的詞彙。最初創造希靈使徒的那個古老種族在當時並沒有明確的名字,只是如今才被我們賦予“希靈人”的稱號。他們在一開始僅僅是個平凡的物種,稱呼自己為人,探索自己的世界和頭頂的星空,一度有過宗教,後來又在群星中找到了真正的前進道路:就是這樣一個種族,一個普普通通的、和我們見過的宏世界萬民幾無二致、在虛空中每時每秒都誕生無數個又消亡無數個的種族。

    關於這個古老文明的滅亡過程,以及他們創造希靈使徒的最初動機,都已經隨著時間推移而無法精確考證,但根據殘存的一點點記憶片段,珊朵拉她們可以確定創造者遭遇了深淵,並且希靈使徒被製造出來也是對付深淵的。

    只不過等創造者將第一代使徒製造出來的時候,他們的故鄉世界就已經被深淵徹底摧毀了。

    當然,關於這個時間點,我們也沒有精確的記錄,塔維爾只是根據自己的記憶核心做出如此推論:“根據原始記憶裡的片段,關於故鄉世界的所有情報都是以檔案和‘灌輸性知識’的方式存儲的,這說明第一代希靈使徒就只能通過學習裝置來瞭解故鄉世界的情報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誕生的時候,創造者已經被深淵打敗並開始了逃亡。原體是在逃亡的方舟上被製造出來的。”

    “根據核心記憶,創造者在逃離故鄉宇宙之前就已經嘗試製造一種全新的、可以抵抗深淵侵蝕的生命,那就是原體的雛形,但由於難度過大。他們直到家園毀滅,舉族逃亡的時候才成功製造出第一代希靈使徒,”珊朵拉接過了這個話題,慢慢說道,“現在那個原體就在我們的研究所放著,你知道他是一種缺憾重重的半機械生物,但在創造者逃離家園的時候,他們連這樣的原體都未能製造出來。等第一個能被稱作希靈使徒的原體張開眼睛的時候,逃亡方舟已經在虛空飄蕩大約有數百年。關於故鄉世界的事情都只能以資料和概念的方式灌輸進第一代希靈使徒的記憶體裡了。這份記憶流傳了億萬年,現在仍然在這裡燃燒著——帶著切骨仇恨。”珊朵拉說著,伸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也就是說,希靈使徒根本沒見過自己的故鄉啊……”我捋順了這段歷史,不由感歎起來。

    “這是很諷刺的地方。”西維斯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們將故鄉的資訊存儲在記憶核心最深處,但我們最早的個體都只在螢幕上看到過那個地方。我們是一群在流亡之路上誕生的種族,所以我們永遠在擴張帝國的版圖……創造者的教訓是慘痛的,我們知道一個宇宙是多麼脆弱,因此希靈使徒要讓自己的軍旗佔據所有世界。這是源自對深淵的遺傳性仇恨,也是一種微妙的不安全感作祟吧。”

    我真沒想到希靈使徒也會有“不安全感”這種東西。他們的不安全感可真夠威猛的,就為這,他們在舊帝國時代一口氣把版圖擴張到了一百三十五個天區,這簡直跟擔心沒房子住。結果一口氣包了半座城一樣……

    “沒人見過故鄉世界,但你們卻能分辨出那東西是從故鄉來的?”我甩甩頭,將思緒從那已無法考證的上古時代抽回來,重新聚焦在眼前巨大的隕石樣本上。塔維爾則點點頭:“是的,關於故鄉世界的風土人情雖然已經完全缺失。但我們惟獨清晰地知道故鄉世界的物質應該有什麼樣的‘特徵碼’。這或許是創造者在撒手離去前為原體輸入的最後一部分核心記憶,大概是出於他們對故鄉的懷戀吧,他們也希望自己創造出來的希靈使徒能記住故鄉的味道。”

    “就如同遊子臨行前在行囊中放的一抔家鄉土,記住家園世界的模樣遠遠不如記住家園世界的‘氣息’來得重要,大概他們是這麼想的。”

    “墮落使徒就是在搶這東西啊?”曉雪看我們都不說話了,縮頭縮腦地拽了拽我的袖子小聲嘀咕起來,“他們還挺念舊的?”

    “或許有這方面原因,但我覺得背後還有更重大的意義,”珊朵拉平復一下心情,語氣淡然地說道,“希靈使徒是一個理性大於感性的物種,雖然我們也會被來自故鄉的消息觸動,但在這之前,我們更遵循種族的利益行動,如果沒有更大意義,墮落使徒絕不會為了這麼一塊毫無用處的礦石而發動一次大戰。這些來自故鄉的石頭背後一定有更重大的含義……”

    我想了想,回到一開始的那個猜測上:“說不定當初希靈人的老家還存在著?而那個故鄉宇宙隱藏著天大的秘密?”

    “這不可能!”這一次,塔維爾、西維斯甚至是珊朵拉都異口同聲地叫了起來,隨後她們互相對視一下,決定讓珊朵拉發言,“阿俊,你知道深淵之門的破壞力有多強,在我所知的整個歷史中,如果一個深淵之門爆發,而又沒有像希靈使徒或者星域神族一樣強大的超級文明將其徹底摧毀,那麼它遲早能毀掉整個宇宙:這只是個時間早晚的問題,深淵之門是絕對不會自己消散的。創造者開始流亡,就說明故鄉世界的深淵之門已經完全失控,我甚至懷疑在他們登上方舟的時候,故鄉宇宙就已經開始崩潰了。不管怎麼想,故鄉倖存至今的可能性都是零,甚至殘存一個碎片的可能性都是零。”

    “但我們手頭確實有這麼個石頭,從你們老家來的。”我指著那塊巨大的隕石,嗯,其實指的是隕石中心的那一小塊緻密物質。這個隕石本身倒不是從故鄉宇宙出來的,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它核心包裹著一塊來自故鄉宇宙的物質。

    塔維爾也不知道這兩個東西怎麼會融合到一塊,她一開始的猜想是,故鄉宇宙在毀滅的時候發生了物質洩漏,某種類似空間驟閃的現象導致隕石裡那塊物質落入了別的宇宙,但就在剛才她自己又推翻了這個猜想:隕石的形成年代被確認不早於兩萬年前,其核心的那塊特殊物質也是在差不多同一時間留下了穿越世界的痕跡,也就是說,起碼直到兩萬年前,隕石核心的那塊特殊物質都應該是在“老家”呆著的。

    “或許咱們應該找找那幫菲雅利小販。看他們到底是從哪找到這個的。”

    “屬下這就去辦。”西維斯點點頭,起身去聯絡那些神奇的菲雅利人。

    塔維爾仍然眉頭緊鎖:“陛下,或許即便找到隕石來源,也解決不了我們的問題。它是在大約兩萬年前形成的:我們就算這意味著故鄉世界仍然健在,而且兩萬年前還在向其他世界洩露物質。但我們沒辦法追蹤物質洩漏的管道,也就沒辦法找到故鄉世界的座標,空間驟閃現象持續不了那麼長時間,它只會出現那麼一瞬間,然後兩個世界再無糾葛。理論上是這樣。”

    塔維爾說的沒錯,但做了總比不做強。我看得出來,儘管一直在強調希靈使徒的理性一面。可是看到這塊可能來自故鄉的石頭之後,就連珊朵拉都顯得有點難以抑制心頭激動:這已經超過了理性和感性的問題,這是涉及到希靈使徒起源的大事件。希靈使徒對深淵的切齒仇恨,他們與生俱來的戰爭使命。以及他們不斷擴張和征服的動力之源,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那個被深淵之門摧毀的故鄉宇宙,如果說世界上有什麼東西能讓希靈使徒都失去方寸的話,那真的只有這種來自故鄉的消息了。

    當初一個原體的出現。就在新帝國的精神網路中引發了軒然大波,而如今的重磅炸彈比當日的原體當量還大:希靈文明的起源地可能還倖存著。那個被所有使徒銘記于心,卻無人真正目睹過的家園,可能還倖存著!

    得幸虧希靈使徒沒有心腦血管疾病,要不就這一會功夫你們知道得死多少人麼……

    接下來塔維爾完成了對那塊隕石的深入掃描以及切割,隕石核心的緻密物質被小心翼翼地分離了出來。它看上去黑乎乎的,看不出是金屬還是某種重元素結晶: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來源讓人著迷。深入掃描的最終結果完全在我預料之中:它來自希靈使徒那個從未曾謀面的故鄉世界,百分之百地吻合。

    我就知道命運這個混蛋不會讓人失望,丫憋著勁的唯一目的就是讓我們一家子每天都不得清閒。這時候我突然覺得昨天晚上狐狸帶回來的那塊泥版已經完全不算個事兒了:比起希靈使徒的起源來,一塊在地球上埋了六千年的泥疙瘩能有多大事兒?撐死也就是當年亞特蘭蒂斯文明時期殘留的一點零星記錄而已。

    西維斯的效率很高,在塔維爾這邊的深層掃描和切割工作還沒完成的時候,那個奇奇怪怪的菲雅利女王就被風風火火地帶到了司令部,我看到她身後還跟著二十個不苟言笑的希靈皇家衛兵,而菲麗絲臉上則帶著驚魂未定的模樣。她一看到我,頓時差點就要原地蹦起來:“我想偷著買艘帝國軍艦不過是個計畫,還沒變成行動,你們有必要這樣麼?!”

    我:“……”貌似中間產生了什麼誤會的樣子?

    我尷尬地咳嗽兩聲,順口問了一句:“偷著買帝國軍艦是什麼意思?”

    菲麗絲何等精明,一瞬間她就知道自己嘴快了,頓時支支吾吾地抬頭看天:“今天的天花板真高啊……原來你派這些大兵不是抓我過來槍斃的?”

    我扭頭看向女副官:“……西維斯,剛才聯絡的時候你怎麼跟她說的?”

    “不要離開住所,皇帝召見,”西維斯很平靜地答道,僅從她這句話看上去好像確實沒什麼問題,“大概是帝國兵過去接人的時候犯了點小小的錯誤吧。”

    我想了想,還是讓菲麗絲身後那幫帝國兵趕緊閃人:作為帝國大兵裡最不講情面的一群,皇家衛兵去和他種族打交道那簡直就是個赤裸裸的悲劇。

    “嚇我一跳……”菲麗絲誇張地拍拍胸口,看她臉上那表情,真不知道這害怕是真的假的,她這時候才有功夫環視一下四周,於是立刻認出了占滿整個倉庫的是什麼東西,“呀!這不是我的石頭麼?”

    “找你來就是談石頭的事兒,”我伸手指著最近的無重力平臺,平臺上還懸浮著一個小小的標籤,這個標籤原本是和隕石樣本放在一起的,是菲雅利人留下的識別牌,“這東西……”

    菲麗絲立刻嚴肅地看著我,臉上帶著一個誠信商人的光輝:“我們不退貨……”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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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9-25 00:21:14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倆奸商的初次合作?

    “這麼危險的東西……你們叫我來是想幹什麼?”菲麗絲先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塔維爾大變活人,然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掉坑裡了,她一臉世界末日地看著那塊差點害死自己和幾百名部下的黑疙瘩,不動聲色往後撤。“我跟你說,我再也不想和那些瘋子有一丁點……”

    “你再帶我們去一趟,去你們找到這塊隕石的地方,”珊朵拉理所當然地無視了菲麗絲一臉慘絕人寰的表情,“如果可以的話,把那裡的整個隕石帶都帶回來。當然,我們會派出帝國的工程艦。你不用擔心人手問題。”

    “可我擔心安全問題!”菲麗絲當時就炸毛,整個人蹦起來大概有半潘朵拉那麼高,“我看了前一陣子你們邊境的那次戰役錄影來著,你們打仗那是世界末日級別的好不好!凡人種族在旁邊圍觀都一死一大片的!你們活著的信條就是玩命啊。你們玩自己的命還順便玩別人的命啊!我感覺跟你們走一塊,死的太快……”

    我想了想,覺得這傢伙總結的很有道理怎麼辦?

    “額,我知道你的顧慮。”我看向菲麗絲。心中確實知道這是個困難差事,尤其是眼前這個奇怪女王已經有了心理陰影的情況下就更是如此了。且不管墮落使徒這麼執著地追尋一塊故鄉物質到底是為了懷舊還是為了更大的價值。反正既然他們能追殺一次,那就能追殺第二次,菲麗絲擔心帶著我們去挖石頭的時候被gank也是有道理的:那幫墮落使徒也是希靈使徒,他們的執著程度絕對不比我們低,“這樣吧,我派皇家精銳給你們護航,如果你們有所發現,我或者珊朵拉會親自帶著軍團過去接應,怎麼樣?到時候墮落使徒真打過來,你們只要藏好就行了:當時邊境保衛戰,你們不也是全程藏在帝國上將號裡面,一點事都沒有麼?”

    “你別提這個,”菲麗絲撇撇嘴,“現在想起來我心裡還發毛呢。你們神仙打架就必須要拉著凡人在旁邊當啦啦隊麼……對了,要不我把座標給你們,你們自己過去挖行不?”

    “此事重大,我們不希望出任何不安定因素,”西維斯嚴肅地看著已經開始討價還價的菲雅利女王,“我們要保證每一條資訊的絕對準確,僅有座標是不夠的。”

    其實我想說,有了座標大概也就夠了,以帝國掃描船的精度,在茫茫宇宙中找一塊石頭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但看到西維斯臉上的表情,我知道這並不是一個可以理性分析的問題:涉及到使徒起源和故鄉的消息,所有的希靈使徒都要在理性之外多出一份偏執來,現在西維斯就是這樣,哪怕理論上沒啥影響,她也必須要菲雅利人跟著去才放心。

    看到西維斯臉上堅決的表情,奇怪女王知道她沒得選擇,只能歎口氣點點頭:“好吧好吧,我帶著你們去——不過說好的護航隊必須得保質保量,另外,一旦真遇上那些瘋子,你們不介意我先開溜吧?菲雅利人雖然不怕打仗,但我們真心沒準備好陪著神仙打仗……”

    這當然沒問題,我們很痛快地點了頭。

    “最後還有一點。”菲麗絲想了想,“關於價錢——別這樣看我嘛,我是個商人來著。”

    我就知道菲麗絲遲早會把話題轉移到這個方向,不管是作為一個女王還是作為一個商人,她都應該時刻把菲雅利人能獲得的利益最大化,不過她已經從帝國這邊獲得低級軍火售賣權了,真不知道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低級軍火售賣權的意義我們雙方都很清楚,它不但意味著驚人的商業價值,還意味著菲雅利人可以耍些“小聰明”。儘管那些軍火上的追蹤晶片有使用場合的限制,菲雅利人不能在自己的世界自買自用(允許使用帝國軍火的世界都是經過審核的,菲雅利人的世界不包括在內),但我敢肯定,菲麗絲會竭盡全力讓自己的科學家試著仿造那些東西。而哪怕他們能從中掌握一點技術。他們的各種科技都能直線上升一個級別。這種“額外利益”對帝國而言不痛不癢,對宏世界的影響也可以接受,所以我也懶得管。帝國不干涉其他文明指的是不進行“災難性干涉”,像這種引發不了世界末日的影響,我們管不過來。你們想想看,宏世界有多少審查官?這些審查官理論上不干涉自己世界的正常運轉,但他們畢竟是凡人。帝國法典畢竟不管雞毛蒜皮的小事,說這些審查官的行為對他們世界的運轉毫無影響——可能麼?我們只能儘量保證這種影響處於良性狀態而已。

    還記得那個關於帝國法典的話題吧,當文明落差達到一定程度,較低的一方想影響到較高的一方將會無比困難。用通俗的話說就是:只要菲雅利人的宇宙沒被炸掉,管他幹蛋……

    哦,這話題又扯遠了。

    我想了想,突然心中一動:“好吧。你們不是準備創立個什麼虛空財團麼?”

    菲麗絲趕緊點頭:“嗯嗯,菲雅利虛空財團。我覺得是自己這一生最大規模的挑戰了,建立一個橫跨多元宇宙的商業帝國……”

    “那好,帝國會扶持你們的財團:你們可以優先使用穿界門,可以在各個世界設立財團駐點而且只需要和當地哨站申請,另外,我們可以為你們組建一套跨虛空通訊網路:你知道這種網路的技術難度,以你們自己的實力,即便能建造,它的穩定性和頻寬也是問題,但我可以用帝國技術幫你們造一個。你覺得這些待遇怎麼樣?總比一錘子買賣划算多了吧?”

    菲麗絲呆然半晌,再次跳了半個潘朵拉那麼高:這次是高興的。隨後她開始帶著難以相信的語氣跟我再三確認,因為她不覺得自己僅僅是帶個路就能得到這麼優渥的報答,簡而言之她覺得我們正在籌畫著把她和她的副官一起打包賣掉……我真不知道為啥她在賣掉自己的副官方面會這麼執著,哪怕在自己有被人賣掉的危險時,她也第一時間想到把自己的副官綁上……

    面對菲麗絲的困惑,我義正言辭:“你不瞭解這東西對帝國的意義,對你而言帶路是舉手之勞,但對我們而言這隕石核的來歷意義重大,希靈使徒是恪守等價交換的。”

    我這邊剛義正詞嚴完,珊朵拉就開始一個勁翻白眼了,在精神連接裡跟我嘀咕:“你剛才說的那些不就是上次咱倆商量好的財團扶植計畫麼?而且咱們還打算同時扶植好幾個財團來著。”

    嗯,沒錯,我跟菲麗絲說的那些讓人心花怒放的待遇,其實都是之前早已經決定好的,就這次交易而言,其實菲麗絲一丁點額外好處都沒得到,但我覺得吧,面對奸商你就得這樣,不知道為什麼,在坑眼前這個奇怪御姐的時候我心裡一點壓力都沒有,甚至還有種伸張正義為民除害的感覺。

    “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

    感覺自己已經賺翻的菲雅利女王現在動力十足,竟然主動詢問何時出發,她倒不是忘記了當初墮落使徒為一塊石頭追殺他們四個象限的兇險時刻,而是她以一個商業的精確眼光衡量了自己的小命和這次探險的賺頭,覺得能賺到的東西比命值錢,這種思維方式我估計是永遠學不會的。

    “你現在就去準備,中午午飯之後就動身,”珊朵拉答道,“我會讓我們最先進最高速的虛空穿梭艦和皇家護航衛隊和你同行。如果那個世界就在遠疆附近,那麼最快你們在晚飯前後就能到站,我希望明天早飯之前得到你們的好消息,然後派人去接應你們。”

    珊朵拉給菲麗絲提出的這個行動規劃很有意思,它的所有時刻都是按照飯點來的……

    菲麗絲也覺得這個時刻表好像有哪值得吐槽的地方,但她很快就為另外一件事驚呼起來:“中午就出發?你們這麼急?我今天還有生意要談來著。”

    “生意?”這次輪到我驚訝了,“我去,你在陌生環境的生存天賦點滿了吧,這才幾天你們財團就接到生意了?”

    菲麗絲頗有點自得地微笑起來。一邊伸手從隨身的包包裡掏東西:“其實也不是什麼大買賣,但作為開頭菜還不錯。是傳媒音像方面的,一個奇奇怪怪的傢伙找上我們,說他可以提供貨源,想借助財團的管道在宏世界銷售一種低成本高消耗的音像產品。他自己說自己不太方便出手……”

    在她話沒說完的時候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等她把包裡的東西掏出來之後這個不詳的預感應驗了:菲麗絲手裡捏著好幾張簡包裝的盜版盤:windows xq,星際6,4d 媽x 2077,紅警8,甚至還有一張家園9的安裝盤,上面赫然寫著泡泡出品。絕對精品……

    我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孩子她媽終於忍受不了地球人遲緩的遊戲開發進度和永無止盡的跳票,她開始自己編遊戲了,第二件事則是,西卡羅好生猛的膽子。竟然連泡泡編寫的東西都敢盜版刻盤拿來賣,第三件事就是……世界差不多末日得了。

    “你表情很奇怪,”菲麗絲詫異地看著我,一邊小心翼翼地把那堆看上去和普通光碟無異。但可能容量和內容都喪心病狂的盜版盤收起來,“有什麼問題?難道娛樂製品在帝國是違禁品?”

    “不。”我咬牙切齒地說道,“賣盤的那貨才是違禁品……”

    菲麗絲:“?”

    “總之你不用多管了,”我拍拍菲麗絲的肩膀,心說當初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一個虛空第一的盜版販子和一個虛空第一的奸商發生了歷史性碰面,而且他們看上去一拍即合,這倆人要真的精誠合作起來,以後宏世界的市場經濟就真走上不歸路了,“我建議你不要買那貨給你的任何東西,相信我,他的包裡不存在任何真品,當初在地球活動的時候丫就連身份證都是用手捏出來的。跟他做生意你就等著被成噸以假亂真的假貨給坑死吧。”

    菲麗絲茫然地哦了一聲,看到她臉上那不知所以的表情我就知道,這個奇怪女王不被西卡羅坑一次是絕對不知道疼的。我有心現在就派人把西卡羅抓捕歸案再關幾天的小黑屋,但一想到這次被假貨坑害的人是菲麗絲這個史上最強姦商,心裡又覺得好像沒啥了,琢磨琢磨,我覺得原因是這樣的:盜版販子和奸商之間互坑,總比他們跑出去害人要強,這個世界上能自產自銷的東西不一定只有琳的鱗片,理論上下限跟節操也行……

    我稍稍透露了那個盜版販子的身份,菲麗絲立刻露出驚悚的模樣,大概她想不到看上去鐵石心腸的帝國兵也會出現這種奇奇怪怪的型號,隨後她就不用擔心今天談生意的事兒了:反正都是自己人,而且我告訴她,不管怎樣那個賣盤的今天都不可能出來活動的。我決定先讓菲麗絲出發去領著我們的巡邏隊找石頭,然後派人把西卡羅控制住,跟那個老小子好好聊聊關於事業的事兒。

    因為出發的時間很急,現在已經就剩倆鐘頭的準備時間,菲麗絲這就告辭回去,找她的導航員和隨行科學家做準備去了,而珊朵拉則決定留在司令部,和塔維爾她們繼續研究那塊來自故鄉的黑疙瘩,儘管它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富金屬礦石,不管怎麼研究都看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秘密,但它對希靈使徒的意義是重大的,用珊朵拉的話說,就是哪怕什麼都研究不出來,光看著它發一會呆也是好的:起碼自己此生第一次和來自故鄉的氣息如此之近,這種感覺讓她十分新奇。

    還是那句話:誰說希靈使徒感情不豐富的?他們只是悶騷罷了……

    倒是曉雪,這丫頭跟著我們出來是徹徹底底地打了一次醬油,我原本還指望她的先知力量能起到點作用呢,但那塊黑疙瘩明顯超出先知的力量極限太多了,希靈使徒的起源距今已經是一個無法用數字描述的時間跨度,就是把曉雪憋出內傷來,她也絕對看不到“故鄉世界”在什麼地方。

    就這樣,留下正處於興奮狀態的珊朵拉,我和閨女倆人回了家,然後看到了正在院子裡繞圈撒歡追自己尾巴的一頭巨型狐狸:那頭狐狸足有夏利那麼大,而在她旁邊,放著一大堆泥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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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狐狸吃壞肚子了

    我跟曉雪回到家裡的時候看到了特別壯觀的一幕:一頭比私家車還要大一圈的金毛白麵狐狸正跟抽風一樣繞著院子中央的大樹一圈圈狂奔,沿途飛沙走石草木橫飛,這狐狸自重起碼也上噸,她這麼竄起來我感覺跟小型地震一樣,而在狐狸繞的圈子旁邊,堆滿了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泥版,中間還混雜著陶器碎片,乍一看跟她剛去拆了誰家房子一樣。

    “狐狸!”我被眼前烏煙瘴氣的景象弄的一愣,然後大聲招呼道,要是往常,不管那個二貨抽風到什麼地步,聽到我這麼叫她都絕對會停下來看看情況,但這次我招呼了兩遍對方都充耳不聞,繼續繞著樹瘋跑,院子裡的草地被她踩的一片狼藉:即使這些植物都是浸著叮噹神性的神造物,它們生長復原的速度也完全跟不上狐狸的腳步,被掀飛的的草屑和泥土在院子裡鋪的到處都是,這時候我已經看不到房門前的水泥地了。

    正在我不明所以的時候,身後的房門被人推開了,姐姐大人在圍裙上擦著手走出來,好像是來觀察一下狐狸的狀況,我頓時跟見到救世主一樣上去抓著姐姐的胳膊:“這姑娘狂犬病潛伏了幾千年終於發作了?”問完我就想到:也不知道九尾妖狐這種級別的生物感染了狂犬病該怎麼治,把她泡在藥水裡恐怕都不帶奏效的。

    “吃錯東西了,”姐姐無奈地看著一點都沒有停歇意思的巨型狐狸,後者腳下經過的土地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下降,失去了神性草坪的保護,泥土地根本禁不起她折騰,樂觀估計再有十幾分鐘她就要把自己埋在自己挖出來的壕溝裡了。“她倒是不辱使命,去伊拉克挖了起碼有半噸的泥版書回來,結果大概是有點高興過頭得意忘形吧,她溜到廚房裡把一鍋剛燉好的湯給喝了……”

    我眨眨眼:“湯?不就是喝了一鍋湯麼?難道那是珊朵拉早起燉的?”

    老姐一聳肩:“不,鍋裡燉的是叮噹。”然後我就看到叮噹從姐姐大人的圍裙兜裡鑽出小半個腦袋來,悶聲悶氣地跟我打招呼:“阿俊,叮噹以後不在廚房洗澡了好不好?”

    我:“……”我覺得這次事故的主要責任人是那頭狐狸自己——在家裡住這麼久了,她竟然還不知道廚房藏龍臥虎是個絕世凶地麼?得幸虧她這次只是喝了點叮噹靚湯,要是趕上珊朵拉下廚的日子。說不定這時候丫已經去大神殿躺著等復活了。

    “那狐狸姐姐得什麼時候能停下來?”曉雪有點擔心地看著只有半個身子露在地表,仍然在不斷瘋跑的狐狸:後者已經把地皮磨下去一米多了,現在圍著院子裡那棵大樹,我們家有了一直徑十幾米的正圓形壕溝,灌上水絕對跟護城河似的。曉雪被狐狸帶大。這個熊孩子挺關心她的狐狸姐姐。

    “不知道。”一個聲音從正上方傳來,我抬頭一看,發現冰蒂斯正舒展雙翼從空中慢慢落下,看來之前她又掛在房頂上曬翅膀。自己這個視角挺微妙的:在第三方視線中,冰蒂斯從正上方落下,我在正下麵抬頭看,這絕對是個刷福利的位置。但實際上自己啥都看不見:女神這種穿裙子長翅膀常年飛行的生物都是自帶聖光護體的,她們從小學開始就比男神多一門課:飛行狀態下的防狼術,第一個技能就是聖光護體或者暗影護體,冰蒂斯是光明系——我感歎這個幹蛋?

    “凡人把那玩意兒喝下去大概會一直跑到活活累死。或者乾脆現場被燒成一根人肉火炬,但這小姑娘比凡人強多了,大概……跑一會兒興奮勁就過去了吧。”冰蒂斯手搭涼棚看著那頭已經只有尾巴還露在地表以上的狐狸,語氣中頗有點感歎。“在你家真是每天都有成噸的新鮮事兒,本來妾身以為拿女神燉湯已經夠稀奇了。沒想到今天又遇上個捧著湯鍋作死的。”

    話音落下,冰蒂斯才想起什麼似的上來給了我個熊抱:“剛才抬頭那一抹風景好看不?”

    我自認一米八五的個子已經夠偉岸了,但在冰蒂斯這種剽悍的招牌式熊抱面前根本無從反抗(主要是反抗起來怕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她能跟家人嚷嚷一天的),只能努力掙扎著解釋:“剛才那是條件反射——而且我啥也看不見啊你不是知道麼?!”

    冰蒂斯手上越來越使勁,嘴裡也不閑著:“少廢話,起碼能看見大腿,妾身堂堂高階女神讓你成天看來看去摸來摸去的,現在找點本你有意見?”

    我想解釋一下,可這時候已經說不出話了,最後還是女流氓自己鬧夠了才鬆手,她還推推自己胸口的36e:“誒,你看看是不是有點變形?剛才用勁好像有點過大……”

    我這時候要是接她的話茬那絕對是腦抽,於是直接扭頭轉移話題,你還真別說,除了那個已經只剩尾巴尖上一撮金毛偶爾跳出地表的狐狸之外,現場確實有好話題:那堆泥版。

    “吉爾呢?”我探頭朝客廳裡張望一番,沒看到娘閃閃的身影,“她不是該翻譯泥版麼?這時候跑哪玩去了?院子裡這麼多東西就這麼放著,一會讓狐狸自己弄壞了怎麼辦。”

    “放心,妾身給泥版上了祝福,壞不了,”冰蒂斯擺擺手,“至於那個有點缺心眼的神僕,當時你家狐狸喝完湯還剩下三分之一,她把剩下那點叮噹靚湯給喝了……”

    我一聽頓時大驚,這是要出大事的節奏:一個狐狸就已經把院子刨出戰壕了,更何況那個保姆王還是個半神,她把房子拆了咋辦?頓時我就要衝進屋裡去鎮壓可能已經暴走的姬閃閃,但被冰蒂斯一把攔住:“別急,她沒事,而且現在正等神功大成呢。”

    然後冰蒂斯解釋了一下。我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因為姬閃閃本身就是叮噹的神殿戰士。

    可能是那傢伙在自己家當保姆的時間太長了,我有時候都會忘記她身為叮噹神僕的事實,這時候冰蒂斯一提醒,自己方才恍然。她和狐狸不一樣,後者作為一個外籍生物,承受不了直接的生命女神神力灌輸,而姬閃閃本身就是被叮噹神力改造的靈體生物,換句話說,現在的她幾乎就是女神力量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叮噹靚湯跟她一點衝突都沒有。喝過神湯的她等於是接受了神僕所能得到的最高程度賜福,現在用冰蒂斯的話說就是:她正在梳理體內新增的力量,等著神功大成呢。

    等了沒幾分鐘,那個囂張保姆王果然毫髮無損地出現了,而且她還是從天上飛下來的:看樣子神功大成之後她想好好拉風一把。只見姬閃閃渾身縈繞著神力凝結成的光芒。身後還披著一大塊傻兮兮的紅布,一邊從天上緩緩下降一邊大聲嚷嚷:“哈哈!本王神功大成,現在已經天下無敵啦!”

    然後這個天下無敵的傢伙就被我一個叮噹球砸了下來。

    “泥版翻譯到哪了?”我一把按住低著腦袋沖上來,仿佛發怒的公牛一樣打算跟自己拼命的保姆王,“另外你身上披的這是誰床單?”

    “放開本王!你這個無禮之徒!”保姆王一巴掌把我的開,“本王身上這是當年獵殺猛獸或者戰爭凱旋的時候才會披的戰袍,你家床單還帶領子的?”

    然後這傢伙整理了一下她的戰袍。氣焰囂張的仿佛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一樣,但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想起正事了:“你說那些泥版書啊?手頭那塊已經翻譯的差不多了,確認是第一塊泥版。講述了一個來自遠方的神明路過蘇美爾人的城池的故事,神明自稱為‘辛’,他說自己正在旅行,然後告訴了蘇美爾人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後面的沒寫完,好像當時的蘇美爾人聽不懂那個神明告訴自己的知識。於是就當做神國的神話故事給記錄了下來什麼什麼的。”

    我嘿嘿一笑,抬手指著院子裡那堆積如山的泥版書:“你看,現在你可以繼續工作了。”

    姬閃閃抬頭看了一眼,扭頭就要跑:“本王不幹了!這是人幹事?!”

    冰蒂斯伸手拽住了這個小矮子身後那條礙事的斗篷(雖然她自稱那是戰袍),一把將娘閃閃拽過來抱到自己胸口一個悶絕:“少廢話,做事要有始有終,虧你還自稱君王呢。”

    冰姐的熊抱何等威力,姬閃閃一米五不到的小個子在冰蒂斯懷裡跟個小孩似的,等落地的時候後者眼睛都是直的,她用了十秒鐘聚焦,一臉怨念地看著冰蒂斯的前置裝甲:“大就了不起啊,本王當年不過是早死了幾年……”

    然後這個因為早死了幾年結果一氣當了六十個世紀搓衣板的貧乳妹子就乖乖跑去研究那些泥疙瘩了。說實話我還真挺同情她的,你看看那工作量吧:狐狸在帝國專家的幫助下大展神威,她一下子挖出來的泥版我看少說也有一噸左右,或許它們原本是有順序的,但狐狸可沒想那麼多,她把所有泥版往地上一堆就不管了,放的亂七八糟。現在姬閃閃要從一噸泥版裡面找出六塊上下文有聯繫的,而且有可能的話她還得把剩下的泥版都檢索一遍:因為我們說不準剩下的泥版中會不會有更多關於那個“辛”神明的線索。根據曉雪的預感,我們必須要查明泥版上所記載的神明的真相,樂觀估計姬閃閃經此一事就得患上楔形文字恐懼症,從此以後她的烏魯克城邦就是腦海中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而在姬閃閃嘟嘟囔囔地蹲在地上開始分揀泥版的時候,我百無聊賴,決定看看那頭狐狸到底打算繞圈子到什麼時候:在她的奔跑下,院子中央的壕溝已經極深,現在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幾分鐘前還能看到狐狸尾巴尖上的一撮金毛偶爾跳上來,但現在卻只能聽到轟隆隆的狂奔聲從地下深處響起,間或有大量泥土從那道壕溝裡揚出來,安薇娜不得不在壕溝旁邊一圈一圈地轉著收拾,把那些被挖出來的泥土收進隨身空間裡,否則這地方就沒法站人了……

    “看樣子挖的挺深呢。”曉雪湊到環形壕溝旁邊,從地上撿起一塊剛剛被拋上來的石片,“爸你看,玄武岩……”

    我:“……臥槽。”

    “爸你看,花崗岩。”

    我:“……臥槽!”

    “爸你看,出煤了……”

    我們全家在那道壕溝……不,嚴格來講那玩意兒已經是個豎井了,我們全家在豎井旁邊目瞪口呆,聽著地下極深處不斷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下面那頭狐狸在家裡整日都是個遊手好閒混日子的萌貨,但她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典範:這貨到底什麼時候停下?

    院子中央那株大樹現在已經搖搖晃晃,因為狐狸是繞著它跑圈的,這直接導致如今這棵樹相當於是種在一個不甚穩定的垂直岩柱頂端,如果就這麼放著還好。但偏偏這個岩柱底層還有一個十萬馬力並且吃錯了藥的狐狸在不斷撓牆,我尋思著說不定下一秒豎井中央的岩柱就要倒塌,然後我們得花好大功夫才能把那頭狐狸從煤炭層刨出來。

    但就在這時,地下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奔跑聲突然停息。

    似乎那頭狐狸已經鬧夠,總算是從吃錯東西的抽風狀態中恢復過來了。果不其然,沒過一會我就聽到一陣呼嘯的風聲從豎井裡傳來,仿佛有個龐然大物正在急速靠近。隨後一個黑乎乎的大毛球就從豎井裡跳上地面,開始使勁甩毛。再次看到家裡的二貨狐狸讓人目瞪口呆:我還清楚地記著她跳下去的時候是多漂亮的一頭金毛九尾狐,但經過地下一番洗禮,她現在看著跟在衣索比亞那邊修煉了千年一樣。渾身上下就剩眼睛跟一口尖牙還是白的。

    感覺到身上有很多髒東西,狐狸下意識地抖著全身皮毛,我們趕緊整齊地後退好幾步:好麼,反應再慢點我們全家就都跟她一個色兒了。

    “鬧夠了?”我哭笑不得地看著眼睛畫著蚊香圈的狐狸。後者一搖三晃地原地搖擺了兩下,然後對著門廊柱子的方向點點頭。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暈了。”姐姐大人判斷道。

    “確實暈了。”所有人異口同聲。

    狐狸晃晃腦袋,對著旁邊的大花盆再次點點頭……

    隨後她恢復成人類形態,全身髒兮兮的仿佛剛從煤灰裡撈出來一樣(雖然她確實剛從煤灰裡出來),暈頭轉向地在門框上撞了半天之後,她沖旁邊的窗戶招招手:“陳倩姐,我要洗澡。”

    姐姐大人領著已經完全看不清方向的狐狸去洗澡,留我們幾個在那座豎井旁邊面面相覷,隨後開始討論怎麼處理這個起因經過結果都特別扯淡的東西,而就在這時候,維斯卡突然拽著我的袖子:“哥哥,你聽下面有聲音。”

    我一聽,果然從豎井下正傳出越來越近的轟鳴聲,聽著似乎有什麼東西就要湧出來了一樣。我們一群人好奇地湊近看了一眼,然後齊刷刷地往後跑,下一秒,一道混雜著泥漿、煤灰、沙石的水柱從豎井中噴薄而出:那個二貨把地下水打通了!!!

    幸虧眾人反應夠快,沒被這內涵豐富的水柱噴個滿頭滿臉,等跑出水柱範圍之後,冰蒂斯扭頭隨手扔了個極冰風暴,把剛剛噴到兩米高的地下水給凍成了冰山,隨後旁邊一臉興奮的淺淺開始興致盎然地跟我商量:“阿俊,咱們修個噴泉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淺淺,她在這零點五秒的時間裡究竟都思考了些什麼?!

    就在這時候,眾人突然聽到天上傳來一陣拍打翅膀的啪啦聲,抬頭一看,卻看到兩隻體型很大的烏鴉正施施然地飛進院裡,這兩隻烏鴉也不是外“人”,他們正是小烏鴉麥迪雯的親生爹媽,那對雖然沒能成為神明,但在虛空生物的資訊擾動下也獲得了半神之軀的烏鴉聖靈。因為還保持著原始外形和生活習慣,這對具備很高智慧的烏鴉夫婦並沒有接受我們一家的建議去房子裡跟自己女兒同住,而是依然棲息在院子中央的大樹上,過著每天啥也不想,準時去平流層上飛一圈的幸福生活。剛才狐狸鬧騰的太厲害,我都差點忘記家裡還有這麼兩個特殊住戶了,現在想想,幸虧狐狸沒把這棵樹給弄倒啊——否則烏鴉之神跟九尾妖狐打起架來,我們今天一天就啥都不用幹,淨收拾滿地雜毛了。

    這對烏鴉夫婦在半空盤旋了幾圈,看著下面一片狼藉仿佛採礦場一樣的院子,最後終於確定這是自己家,他們在空中製造了一個暗影平臺,穩穩地落在上面,同時拿詢問的眼神看著我。

    我搔搔頭發:“……發生點小麻煩,狐狸吃壞肚子了,於是在院裡挖了一個直達地下河的坑。”

    兩隻烏鴉表示瞭解,隨後檢查了一下他們的巨型鴉巢,那個用神力固定在大樹頂上的鴉巢當然還安安穩穩地放著,於是倆鳥滿意地點點頭,開始充滿興趣地研究起樹下那一片被凍成冰雕的地湧噴泉來,並開始在冰塊上磨自己的嘴殼子:他們好像對自己房子下面多了個環形豎井沒什麼意見,反而對地下水產生了興趣。

    “所以,阿俊,”淺淺再次拽拽我的袖子,“咱們修個噴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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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9-25 00:21:50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泥板上的秘密

    一個小時後,我們全家聚集在院子中央,看著眼前的巨大噴水池默默發呆。

    這玩意兒看著倒確實挺漂亮的,因為琳還現場用純白色的星金石原礦給它做了個花瓣形的主體——純手工,硬生生用手指把星金石原礦給捏成一個直徑十幾米的水池子,這姑娘的蠻力總算起到點作用了。而在這個直徑十幾米的大噴水池裏面有一圈寬約三米的水槽,水槽底部對稱分佈著一圈的泉眼,而在噴水池中央則是一片綠地,我們家那株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神力影響下已經說不清楚是啥物種的大樹仍然安安穩穩地在它原本的地方。冰蒂斯用固化神術重新加固了它下面的岩柱,畢竟之前狐狸發瘋的時候已經快把這株樹下面給挖空了。

    這樣導致我們家的新噴泉看上去就好像一個奇怪的大花盆:花盆裏沿著邊沿有一圈水柱,水柱中央則種著一棵差不多能遮天蔽日的大樹,樹下還有一塊小小的圓形草地,這奇怪的設計雖然來自於狐狸留下的“施工現場”,但不得不說,淺淺的腦筋在這其中也起到了決定性作用。

    “咱們施工還挺快的嘛。”看著院子裏漂亮的大噴水池(或許這玩意兒應該叫噴泉?畢竟它下面是純天然的,而且這東西規模也太大了點),冰蒂斯滿意地點點頭,她剛才也參與施工來著,主要任務是叼著冰棍在旁邊瞎指揮以及不斷被我拖到一邊去。

    淺淺高興地在噴水池周圍繞著圈子跑來跑去,歡快的仿佛小女孩一樣,不時伸手去接那落下來的晶瑩水滴:水池下面現在有了過濾層,來自地下河的那股混雜著煤渣和泥土的污濁水柱已經被淨化到可以喝的地步了。她在池子外面繞了一會,突然沿著水池上預留的石板小橋跑到水池中央的空地上,在樹蔭下面轉著圈子。呼吸著裏面清新濕潤的冷空氣,扭頭沖我傻笑:“阿俊阿俊,這裏面還可以乘涼哦,而且比以前兩塊好多啊!感覺就好像在瀑布前面一樣!”

    我繼續看著眼前的水池子默然無語,心裏繼續合計事情到底是怎麼發展到這個情況的。

    一開始是狐狸挖泥版載譽歸來,然後她吃壞了肚子開始在院子裏瘋跑,然後她就一路挖到了地下河,再然後淺淺提出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我們家就順便修了這麼個噴水池……

    這日常你在別的地方絕對複製不過來!你說我身邊都聚集了一群何等神奇的傢伙啊!

    “我說。等珊朵拉回來,咱們怎麼給她解釋家裏裝修的事?”我想了想,自言自語起來,“另外還有林雪呢,這一天不見家裏就多出這麼個玩意兒來。這可比種幾株花換塊玻璃動靜大多了。”

    旁邊冰蒂斯毫不介意地擺擺手:“沒事,咱們就說淺淺腦洞大開然後全家人都沒攔住,反正情況還真就是這樣。”

    話雖這麼說,但我看著冰蒂斯這擅作主張的模樣還是萬分糾結:“那什麼,這是我家……”

    “細節問題不要在意,咱們關係這麼鐵還講這個幹啥,”冰蒂斯豪氣幹雲地一揮手。瞬間就把別人家當成自己家了,“而且你看,你那幫小丫頭片子對這個水池子不是挺滿意的嗎?”

    我一看,這倒確實。院子裏突然多出新東西,最高興的除了淺淺之外,當然就是家裏一幫熊孩子了。小泡泡這時候已經晃晃悠悠地爬到了水池中央的樹上,正從樹枝間垂下腦袋來跟我咕吖咕吖地打招呼。一邊伸手去接那些幾乎能噴到她面前的水珠,維斯卡生拉硬拽地把潘朵拉拖到了池子旁邊。正在研究怎麼把這個池子給武裝起來,莉莉娜這時候也少不了存在感,她正以一個資深晚期全身擴散性強迫症的態度在水池子周圍種些花花草草,因為不夠對稱,她已經重新種三遍了。

    小人偶站在水池子前面,想要去裏面的樹蔭下看看,但一臉猶豫不決的模樣,我挺理解她的想法的:這丫頭一向以成熟穩重有閱歷的成年人自居來著(雖然她只有92釐米高),這時候讓她和家裏一幫熊孩子鑽一塊玩水那必然挺有壓力。不過我估計她糾結不了多久,因為她有個萬年宿敵莉莉娜就在旁邊呢,後者絕對有無數個辦法能把小人偶給拖進去。

    然後待會需要洗澡收拾的熊孩子裏就會多出一個人偶女孩來……

    算了,讓這幫小丫頭片子隨便玩吧,比起把房子拆掉,院子裏多出一個噴泉還真不是事兒。這麼想著,我心頭釋然,扭頭去尋找姬閃閃的身影,想看看她的泥版分析工作進行到哪一步了,結果卻看到她正在院子的角落站著,懷裏抱著兩塊黑乎乎的泥版,眼睛出神地看著院子中央的新水池。

    我:“……”

    看來今天需要洗澡收拾的傢伙裏還得多出一個保姆。

    “泥版挑揀完沒?”我走過去伸手在姬閃閃眼前晃了晃,讓後者回過神來,“話說你也想跟那幫小丫頭玩水去?你都多大的人了?”

    “不,只是突然想起來,本王當年的宮殿前面也有一個差不多的水池,”姬閃閃撇撇嘴,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樣,“但是比這個大多了!而且水池中央也不止一棵樹!”

    我一愣,原來這傢伙是又回憶起自己當年的事情了,看來有時間也要關心一下這個傻乎乎的受氣包,我以為她跟我們一家呆的時間長了,早就徹底沒心沒肺了呢。

    “這是已經找到的兩塊泥版,”姬閃閃把手裏抱著的兩個泥疙瘩遞過來,“剩下還有四塊,應該就在這堆東西裏。真不知道當初是誰負責保管這些寶貴的書的,竟然就這樣零散放在地窟裏,連書箱都沒有。如果是本王那個年代,這樣的書庫保管員絕對要接受在烈日下暴曬而死的懲罰。”

    “這上面到底寫的什麼?”我十分好奇地看著手裏那入手頗沉的蘇美爾人“書籍”,在自己眼中,那些仿佛風乾蝌蚪一樣的楔形筆劃大概跟外星文字差不多一個意思。嗯,比外星文字還難懂——因為我起碼還認識希靈文來著。

    “關於‘辛’這個神明口述的很多東西,還有一個墜落的大火球……本王已經有點猜測了,不過等珊朵拉大姐回來再說吧,有些事情她大概更瞭解。嗯,我爭取在吃飯前把七塊泥版都找出來,已經理出頭緒了,比本王想像的要容易挺多。”姬閃閃說完,對我擺擺手。蹲下身子繼續分揀那些“書頁”。原本的一大堆亂七八糟胡亂堆放的泥版現在已經被姬閃閃精心分揀成了好幾堆,看樣子她不但在試著重組那七塊泥版書,也在嘗試把剩下的“書”都整理出來。看著這個平日裏很少會乖乖聽話的姑娘如此認真工作(雖然或許跟閱讀強迫症有關),我突然心有所動,彎腰拍了拍她的頭髮。

    “幹嘛?本王在工作。你看不懂就不要搗亂。”姬閃閃頭也不抬地嘀咕著。

    “你還記著自己的宮殿長什麼樣吧?”我想了想,“阿瓦隆地方很大,很多英靈都申請重修了自己生前的居所,我想著可以把你生前住的地方也重修一個出來:當初從異世界帶來的英靈裏,就你一個在阿瓦隆還沒房子了。”

    吉爾詫異地抬起頭,注意到我站的角度她先是毫無意義地掩了掩自己一馬平川的胸口,隨後突然笑了起來:“哈。你以為本王是那種脆弱的傢伙?不需要,本王可不會跟那些傢伙一樣,為生前那點遺憾就追思的跟個傻瓜一樣。”

    我一愣:“但你剛才不是……”

    “隨口感歎罷了。你一邊去,別搗亂。”吉爾囂張地把我這個家主往旁一推,隨後若有所思了一下,臉上露出笑來,伸手指著身後的大房子。“誰說本王沒地方住的?這不就是本王家麼?”

    珊朵拉在影子城一直忙到中午,但在開飯之前她還是準時踩著點回家了。她的生物鐘已經完全貼闔家裏的飯點運行達四年之久,如今基本上可以做到精確到分鐘。在等著盛飯的時候,珊朵拉去院子裏晃了一圈,然後理所當然地看到了那個壯觀並且突兀的大噴水池——說實話,在自家小院裏看到一個放在酒店門口都不嫌小的噴水池,除了淺淺之外,正常人看著都感覺突兀。

    “你們在家搞什麼了?”珊朵拉目瞪口呆地看著已經大變樣的院子,“小燈和莉莉娜又在家裏打架把院子炸了個大坑麼?”

    我心說珊朵拉這聯想能力也不差啊——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家裏一幫熊孩子成天這麼胡鬧,她已經習慣了。

    “狐狸在院子裏刨坑,把地下水刨出來了,然後淺淺出主意給修了個噴泉,”我老實坦白,“其實不錯了,幸好她沒提意見順便再開個煤窯什麼的。”

    珊朵拉:“……哦。”

    果然跟冰蒂斯推測的一樣,只要把問題都推到淺淺腦洞大開這個原因上,一切詭異現象都是可以解釋的。當場珊朵拉就表示她沒啥可感歎的了。

    狐狸在浴室裏泡了將近一個鐘頭才出來,我估計很大的原因是她暈乎乎地在裏面趴了半天沒找到門。洗漱一番之後,妖狐少女終於又變成了漂漂亮亮的模樣,她拖著一大堆華麗麗的金毛大尾巴出來跟大家打招呼,而且竟然還記著自己之前在院子裏鬧騰的經過,現在看著特別不好意思,一個勁地對著電視櫃鞠躬道歉,我跟姐姐在兩秒鐘內就得出一個結論:丫還暈著呢。

    我有心現在就招呼吉爾妹給自己解釋一下泥版上的東西,不過姐姐已經招呼眾人落座吃飯了,於是暫且作罷。等一家子餓鬼鬧鬧哄哄地落座之後,我就看著仍然處於暈頭轉向狀態的狐狸晃晃悠悠地朝飯桌挪過來,扶著桌沿找了半天最後順利坐到地上……

    她的情況果然挺嚴重,因為接下來我就看見她夾著一筷子紅燒肉在臉上比比劃劃地戳了六七下,最後晃晃悠悠地喂到了小泡泡嘴裏,然後她還在那好奇呢,不知道為啥自己沒吃到東西……

    我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在狐狸腦袋上一拍:“張嘴!”

    然後給她夾好菜送到嘴裏:“吃!”

    這才算讓這個二貨順利吃到東西。

    但很快我就發現自己惹麻煩了。因為桌子對面的珊朵拉和自己另一邊坐著的淺淺開始拿眼神跟小刀子一樣在我身上戳來戳去,自己給狐狸餵飯的一瞬間百分之百是誤碰了倆人的警戒點:但我是真沒啥歪心思,就是狐狸現在這稀裏糊塗的樣子讓人替她著急啊!

    這時候旁邊的妖狐少女好像剛反應過來什麼,嘴裏一邊嚼著食物一邊對不遠處的茶壺嚴肅指正:“你要保持尊敬,我是狐仙大人,我不是狐狸,雖然你喂我吃東西,但這不是投食你知道嗎?”

    然後姐姐順手拍拍狐狸的腦袋,後者就又乖乖張開嘴了……

    “她這就算失去自理能力了。”冰蒂斯對周圍的氣氛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她主要在感歎那頭狐狸的精神狀態,“可能不僅僅是繞了幾十萬個圈子那麼簡單,她體內的神力量還沒有完全消散,那些力量現在蒙蔽了她的感知和思維能力。”

    冰姐的分析井井有條。不這絲毫不能幫助我從淺淺和珊朵拉小刀子一樣的視線裏解脫出來,最後我只能開始給淺淺夾菜以贖罪。當然珊朵拉也樂呵呵地表示希望有人能喂她吃飯,但我想了想女王陛下的飯量,沒敢答應……

    等吃完飯,姬閃閃把她整理出來的七塊泥板和其他零零碎碎有點價值的“書頁”都搬到了客廳,全家一半人立刻就好奇地湊了上去。

    “首先整理好順序,然後把缺損部分的文字填補起來。等本王給你們翻譯。”姬閃閃神色肅穆地把七塊泥板按順序擺放在茶几上,那些暫時用不上的“書頁”則被她隨手放在一邊。七塊泥板中只有最初一塊和另外一塊勉強還算保存完整,剩下的基本上都有不小的破損,於是姬閃閃從小泡泡的作業本上撕了幾塊小紙片。寫上楔形文字擺放在那些缺損的地方。她這樣填補的篇幅將近整部“書”的四分之一,讓我歎為觀止:“缺這麼多東西?你怎麼補起來的?”

    我還以為姬閃閃是個出人意料的天才呢,結果對方得意地沖我一甩頭:“腦補……”

    然後我瞬間就感覺到一種深深的絕望,眼前這七塊泥板所能揭示的秘密直接就從歷史題材跌落到玄幻小說了。現在自己唯一感覺安慰的就是這東西不是淺淺腦補的……

    “第一塊泥版上,講述了有一個名叫‘辛’的神明從西南方向的天空來到大地。伴隨著熊熊燃燒的大火球,”姬閃閃沒管我們臉上的表情多詭異,她已經自顧自地翻譯起“書”上的東西,“這裏原本應該有一個額外的人物,是和那位元神明對話的記錄者自己的身份,不過這部分東西恰好抹掉了,所以我們不知道這些文字最初的口述者是誰,不過這不重要。名叫‘辛’的神明並不是蘇美爾本地的神,他甚至不是兩河流域的神:在泥版書上,這一點被記錄為‘一個來自世界之外的神’,但考慮到當時的人眼中整個世界就美索不達米亞平原那麼大,所以很有可能‘辛’的原話是他來自地球的另外一個地方,這一點根據後文能推斷出來。”

    “第二塊泥版和第三塊泥版主要是在記錄當時的風土人情,不太重要,我們略過。”

    “第四塊泥版和第五塊泥版記錄了‘辛’親口告訴某個凡人的一些事情,這裏就有意思了,”姬閃閃的語氣略微壓沉了一些,成功調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看到我們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才點點頭繼續下去,“‘辛’告訴凡人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的邊際有多遠,告訴他們兩河的長度以及起止點,並且告訴當地人,他們生活的世界其實是一個巨大的岩石球。‘辛’嘗試讓當地人學習一種來自‘神國’的文字,並希望當地人把這種文字流傳下去:但這個嘗試好像失敗了。‘辛’告訴凡人,神明沒有住在雲上,也沒有住在極高的山頂以及湖面上的霧氣中,他好像試著告訴當地土著神究竟居住在什麼地方,但泥板上關於這個問題用了一個表示未知的單詞——沒有人聽懂,‘辛’選擇交流的凡人是人類中最聰明的一個,但後者仍然無法聽懂‘辛’的大部分話。”

    “然後又有很多類似的記載,‘辛’嘗試讓當地人理解一些東西,但幾乎沒有人能聽懂,或者有一些能聽懂,但完全超出了凡人的世界觀,於是被徹底曲解或者無視。這裏提到大地是球形;天空由氣體組成,而這層氣體的厚度其實很薄;天上的星星並非神明的居所或者化身;太陽每天落山之後其實會在世界另一面升起。等等等等諸如此類的句子有很多,但可以看出來,泥版書的記錄者僅僅是在生搬硬套地把這些話抄寫下來而已,他完全沒有嘗試理解,甚至不敢理解這些內容,而且由於蘇美爾古文字的辭彙量有限,很多句子連復述都辦不到,‘辛’告訴凡人的很多東西都無法用人類的文字來發音,於是他們用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辭彙來記錄這些告誡:因此它們原本的意思也就只能靠本王腦補出來了。”

    “最後的兩塊泥版,則分別描述了‘辛’的力量,以及他的武器,”吉爾故意停頓了一下,好讓我們把之前的內容充分聯想個夠,隨後她神神秘秘地看著我和珊朵拉,“你們聽上去可能會感覺很熟悉——發出藍色光束的杖,閃爍著微光的能量護盾,憑空召喚出的可以飛行的天車,還有漂浮在空中,自動發出雷霆閃電來消滅猛獸的……浮游炮!”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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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9-25 00:22:08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一團亂麻,撲朔迷離

    從地窟中挖來的七塊泥板上較為詳盡地記述了那位名叫“辛”的神明與當地人的對話,以及在當地土著眼中,這位神明的形態和力量。

    當然,人類歷史上也確實出現過名叫“辛”的神明,這個神明來自閃米特族的月神,並且祂與蘇美爾人的神明南納也有傳承關係——只不過那顯然不是泥版上提到的這位。至於在之後的數百年裏,七頁泥版書上提到的“辛”是否影響到了閃米特人和蘇美爾人的其他神系我們還不得而知,但就手頭的資料,泥版書上所描述的神明更像是一個擁有高科技的外星人——

    泥板上這樣記錄著:強大的神明“辛”第一次出現在地上人面前是乘坐著一個會發光和噴火的天車,天車上的火焰和凡間的火焰不一樣,它有著天空的顏色,而且靜止不動——由此我們判斷這所謂的“火焰”應該是幽能引擎發出的藍色光芒,幽能引擎不是依靠噴射工質產生反作用力來推動的,它在工作時會產生一片霧狀而且凝固的光效應,這應該就是泥板上所說的“靜止不動的火焰”。泥版記述,一個有威望而且被公認為智者的人接待了這個來自天上的使者,而他們的對話有若干名見證人,這些人和“智者”一起將他們聽到的來自神明的告誡轉述給抄寫員,留下了這七塊“書頁”。“辛”自稱處於遊蕩狀態,他是一個不斷旅行的神明。他告訴當地人很多無法理解的知識,比如大地的形狀和天空的盡頭,但當地人無法完全理解這些,“辛”又嘗試動員當地土著修建一些大型建築物,並讓他們按某種星象學規律來排列這些建築。根據泥板上的文字,參與此次“聽訓”的人最後將“辛”的教誨理解成了神的秘密。他們無法將其和自己生活的大地聯繫起來,又不明白該怎麼驗證,於是選擇直接將這些內容作為神話故事記錄在“書”上。“辛”在大地上停留了十幾天,以完成某種“考察”和“教導”,期間他數次施展神跡,幫助當地人驅趕巨大的猛獸,消彌了天火(我們猜測可能是一次發生在城中的雷擊事件,引燃了木質房屋或者別的什麼東西),“辛”的最後一個神跡是憑空召喚出他來時乘坐的天車。在眾目睽睽中飛向天際,並在升空大約幾十米後瞬間消失了。

    泥板中這樣描述“辛”使用的武器:其中一件,看上去仿佛長杖,帶著金屬的光澤,表面有光。前端發射出筆直的雷霆,這件武器消滅了一群侵擾城市的巨大野牛,野牛被雷霆擊中之後瞬間燃燒成灰燼,而沒有被正面命中的野牛也被燒掉了半個身子,剩下的一半身子則呈現出寶石般的模樣。這裏有一條細節:當地一群貪婪的人看到被神之天火灼燒後的野牛身上產生了“寶石”一樣的結晶,心生邪念,於是偷偷從野牛屍體上取走了幾塊結晶。但這舉動立刻被神明發現,神明命令那些貪婪的人立刻將寶石扔掉,並且去清洗自己全身,曾用來包裹、藏匿寶石的衣服也要立刻扔掉。那些貪婪的人大部分立刻懺悔並且照辦。於是他們在輕微的發燒之後保全了性命,但有一個人極端忤逆,他在扔掉寶石之後又忍不住偷偷撿了回來,並藏著不讓神明知道。三天后。那個藏匿寶石的人全身劇痛而死,他的死狀恐怖。雙手潰爛,皮膚一條一條裂開,傷口邊緣就如同那些被神之天火燒死的野牛一樣:結晶了。這些特徵被當地人用神化的語氣來描述,可能讓外人莫名其妙,但我們簡直太熟悉了:

    這是幽能輻射的症狀,未經安全處理的幽能水晶所產生的晶化綜合症。“辛”命令偷竊水晶的人去洗澡並且扔掉衣服,就是為了讓他們遠離輻射粉塵。

    “辛”使用的兵器還有懸浮在空中,同樣能釋放神之天火的某種物體。泥版書的記錄者用敬畏和恐懼的語氣這樣記錄:它們碩大如牛,表面凹凸,藍色的火如同流水一般在其表面流動,這些飛行的鬼怪是神明從地獄抓來的衛兵,它們溫順地跟在神明身後,當森林中的猛獸跑出來之後,神明連一根手指都沒動,那些飛行的鬼怪便自動釋放出雷霆來消滅了敵人,它們動作敏捷,能擊落天上的惡鷹,四處飛舞,如蘸血為畫。

    這東西我也挺熟,潘朵拉有好幾千個,她還專門選了個體型比較小的放在屋裏,每天睡覺都要抱著——這種被潘朵拉當成寵物和抱枕的玩意兒有個學名,叫浮游炮。

    其實就憑這些描述,我們也能確認“辛”的身份了:他是一名帝國士兵。

    “目前有據可查的,曾經抵達地球的希靈使徒只有三波,”等姬閃閃翻譯完之後,珊朵拉沉吟道,“我的復仇軍中的一名迷航士兵,來地球做科考的帝國科考隊,以及維斯卡的毀滅軍團。”

    我點點頭:“根據年代來看,科考隊和毀滅軍團都是幾十萬年前的事兒了,所以泥板上講述的這個叫‘辛’的神明應該就是珊朵拉你那個大兵。”

    淺淺翻著白眼想了一會,突然高興地蹭過來:“嗷——阿俊,人家有個不太……”

    “忍著!”我條件反射地往後一哆嗦,但瞬間就看到了淺淺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於是趕緊拍拍她的臉蛋,“額,你先說出來看看,萬一我能聽懂呢……”

    淺淺用了一秒鐘把剛才的委屈忘掉,一臉興奮地說:“‘辛’這個音,是不是就是希靈?”

    要不說天才和那啥之間往往就一步之遙呢,淺淺平常又不靠譜又跳脫還經常犯迷糊,但她的想法總是能在關鍵的地方讓人撥雲見日,我一瞬間就覺得她說的太有道理了——如果真的是珊朵拉當年那個迷航到地球的士兵,他在和當地土著介紹自己的時候會怎麼說?

    “他一定說過自己是個‘希靈使徒’,”淺淺摳著泥板邊緣說道,“但這四個字兒當地人一個都不認識,希靈使徒能用翻譯機和思維同步設備和異種族交流。但有些東西是沒辦法說明白的吧。當時的蘇美爾人可能以為‘希靈使徒’是個名字,但他們沒有對應讀音的文字或者能用來意譯的片語來記錄這個名字,於是他們選了個自己能拼出來的音‘辛’來代替。”

    “確實這樣,”姬閃閃肯定了淺淺這個不太成熟的猜測,“楔形文字辭彙量可沒這麼大。楔形文字適合通過片語表意,卻不適合注音,它能通過‘天’和‘水’兩個字拼起來表示下雨的意思,但‘希靈使徒’的‘希靈’二字屬於‘有音無義’,是完全沒辦法這麼拼的。根據本王那個年代的習慣,遇上這種情況就選一個讀音相近的詞來表示了。‘辛’這個翻譯是本王根據泥版書的音譯轉過來的,它在幾千年前的發音是這樣:*&&…%,嗯,你們聽懂了麼?”

    我們全家表情木然地看著姬閃閃。最後姐姐出聲了:“額,呵呵,確實和‘希靈’倆字的讀音挺像的……”

    “沒想到時隔這麼久,在另一個地方又找到那個士兵的消息,”珊朵拉突然低聲感歎起來,“我記著咱們最早是在塔克拉瑪幹沙漠裏找到那個墳墓遺跡的,沒想到他曾遊歷了整個地球麼?”

    根據泥版書上的記錄。確實是這樣的:那個迷航士兵抵達地球之後並沒有在一個地方呆著,他在周遊世界,並且到處做同樣的事。泥版書上講道,“辛”親口提起他正在遊歷天下。尋找所有的凡人聚落,他在當地土著的文化系統中加入超出後者認知的學識,指引當地土著建立一些毫無用處但具備神秘含義的大型建築,或者乾脆留下像泥版書這樣的文字記錄。但由於時間流逝。他所留下的痕跡大多都消彌了,現在可考的也就只有塔克拉瑪幹黃沙掩蓋下的墳墓以及美索不達米亞平原留下的這些泥版書。後者甚至比當初那個墳墓的價值還大:因為這是第一份詳細記錄了那名士兵言行舉止的東西。通過泥版書上的記錄,我們能知道那個士兵在地球究竟幹了些什麼,從而試著推測他在死亡前的行動。

    那名強大的帝國戰士死去了,在數千年前,在一顆原始的星球上,在一個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對他產生威脅的地方,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死了——這件事一直是珊朵拉的心病,因為珊朵拉關心她的士兵,也一直是我的心病,因為我有強迫症……

    “從這些泥版上只能確定那名士兵和蘇美爾人接觸過,並嘗試提升當地土著的認知水準,他可能是試圖用這種方法留下自己活動的更多記錄,”姐姐看不懂泥板上的文字,但仍然饒有興致地翻動著那些古老的東西,一邊低聲說道,“不過數千年前的人類在認知水準以及世界觀塑造上都不適合這些,所以他最終沒能留下太多東西,僅有的就是這些文字記錄,還被埋了幾千年。”

    雖然這麼講,但我覺得說不定那個士兵還是成功留下了很多記錄的。縱觀人類歷史,古文明中經常會出現莫名其妙的星象知識和天文觀測記錄,瑪雅人甚至在蒙昧時期就計算出了太陽系很多行星的軌跡,這些超出古人類認知的知識一直是個謎:說不準它們中就有一兩條是那個士兵當年留下的痕跡:就好像他嘗試讓蘇美爾人記住大氣層的厚度和地殼厚度一樣。

    只不過隨著時間的打磨,即使他當年成功留下了什麼資訊,時至如今那些痕跡也變成地球人的神話故事之一了,我們完全無從分辨。

    “對,這是個問題,”珊朵拉突然若有所思,“根據泥板上的記錄,他當時的目的好像是留下自己活動的痕跡,他嘗試教當地人一種‘神’的文字,如果沒猜錯的話指的就是希靈文,他還嘗試讓當地人瞭解天象學和地質學,這些大概是為了在當地人的文化中構建天文學知識而做準備,他想通過這種方式留下可以在這顆星球上長期傳播的‘文化記號’,那這只有一個原因……”

    冰蒂斯第一個想到了結論:“他當時就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這是為死亡做準備!”

    我看看冰蒂斯又看看珊朵拉,用了半分鐘想明白她們是怎麼得到這一系列結論的,然後才後知後覺起來:“哦……那咱們一開始的猜測得修改一下。”

    “嗯。”珊朵拉沉吟著點點頭,“最初我們認為是地球上的某種外力殺死了那個士兵,雖然這毫無可能,但這一度是唯一的猜測。現在看來,那名士兵在來到地球之後就開始為自己的死亡做準備了,也就是說,殺死他的並不是地球上的東西,而是某種他早已知道並且無從抵抗的內部力量。難道說……他在穿梭世界的時候受了致命傷?完全沒辦法自我修復的致命傷?”

    這也是個可能性,但很快。心思縝密的姐姐大人就意識到這裏有個疑點:“不對,時間上好像有點問題……這塊泥板的年代是大概什麼時候的?”

    “根據另外幾塊泥板上提到的祭祀活動和風俗習慣,大概在本王執掌權位之前數百年,”姬閃閃神態儼然地坐在一堆泥疙瘩中間,仿佛博學多才的老學究。“距今已經有五千多年了吧。”

    “由於時間軸的不同步,那名士兵的迷航對我而言是一千兩百多年前的事情,”珊朵拉簡單換算了一下,“而根據現在剛剛掌握的情報,他抵達地球的時間是距今起碼五千年的遠古時代。”

    如果沒有高等文明進行“調試”,兩個原生世界之間的時間軸就會錯位,這種現象我已經很熟悉了。在珊朵拉當年被困的世界。她的士兵是一千兩百多年前失蹤的(對珊朵拉而言),但那名士兵在地球上的古烏魯克文明時代留下了痕跡,說明他抵達地球的時間是距今五千多年前(對新帝國時間軸)而言,這就是所謂的時間軸錯位現象。

    不過這兩個時間點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另外一個時間點——

    “我們在塔克拉瑪幹沙漠找到的那個墳墓遺跡,建立於距今一千多年的時候。”珊朵拉回憶起了當年的事情,她發現了最大的問題,“那名士兵于五千年前抵達地球。在三千多年之後才死亡:他絕對不是因傷衰竭而死的!這麼三千五百多年,他有充分的時間修復自身。甚至修復他的傳送裝置,返回我身邊。”

    沒錯,最大的疑點終於暴露出來:當年迷航的那名士兵抵達地球之後活躍了整整三千五百多年,他有如此漫長的時間來修復自己,或者給自己的長官發求援信號,甚至僅僅留下一些更大型的遺跡也可以,但最終他這三千年幾乎什麼都沒做成,在留下了一堆半通不通的傳說和一群稀裏糊塗的原始人之後,他就這麼默默無聞地死掉了:甚至連墳墓都被掩埋在黃沙之下。

    “一個具備高度自主意識的精銳帝國兵,在沒有辦法聯絡到母星的情況下,用三千年時間能把一個原始星球改造到什麼地步?”我看向珊朵拉,她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哪怕最基礎的希靈大兵,也有充足的思維能力和籌畫能力,”珊朵拉慢慢說道,“按照當時的地球土著文明水準,全程認真引導的話,三千五百年的時間足夠一個最笨拙的士兵把一群最愚笨的土著擴展到海王星軌道上去,他只要利用自己的絕對權威,以神明一般的力量統治人類,然後讓人類快速進入工業時代就可以。你也知道,在強行催化異種族的科技樹方面,希靈帝國已經歷史悠久,在幾千年內讓一個原始文明進入太空時代並不困難。原始人從智力上和現代人的差別並不太大,人類大腦自從他們第一次窩起火把以來就已經基本成熟了,這後面的幾千年來地球人只是在自己大腦的幾個區塊之間修修補補而已。”

    這麼說的話,假如當時迷航到地球的那個帝國兵腦子沒問題,而且他也確實是想在人類文明中留下自己活動的痕跡,那麼現在地球人至少已經把殖民點建到太陽系邊緣,而且開始研究深空航行技術了。但就和剛才說的一樣,三千多年,那個士兵幾乎什麼都沒辦到。

    “有什麼東西在嚴重制約他的行動,不是機體受損或者穿越世界留下的暗傷,而是更深層次的東西,能把希靈使徒的核心能力都壓制下來的東西,”珊朵拉有些焦躁地輕叩著桌面,“我瞭解希靈使徒,更瞭解自己的士兵。從泥板上記載的種種跡象,那個士兵確實嘗試在這個世界的土著中留下有關自己的文化傳承,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想證明自己來過這個世界,這就好像一個路標或者燈塔,是他為自己死後準備的——有可能是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軍隊能路過這個世界,好看到他留下的記號。既然有了這個明確目標,他就應該採取一系列行之有效的手段才對……我想想,他的超時空支援能力肯定是被鎖定了,還有他的部分邏輯思維能力,跨世界通信能力也被鎖定,他沒有使用大威力武器在地球上製造諸如巨型裂谷這樣的‘刻痕’,說明即便是他自己隨身空間裏的兵器也處於鎖定狀態……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把一個希靈使徒徹底壓制到這種程度?”

    我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能像這樣,把一個希靈使徒壓制到幾乎完全無法行動,只能當個超級打手的地步,但我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個跟“壓制”有關的事情,於是看向珊朵拉:“珊朵拉,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最初見面的時候,你和你的軍隊被困在一個遭受深淵污染的星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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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屏障?

    有時候,解開謎團並不意味著撥雲見日,在這個操蛋的現實中,大部分謎團後面跟著的是一大堆更讓人眼花繚亂的東西,我覺得試圖查明當年的真相就好像在跋山涉水,當你好不容易越過一條大河的時候,抬頭看見的就是南太平洋了……

    關於當年那個迷航到地球的士兵,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有以下幾條:他至少是在烏魯克早期,也就是距今五千多年前來到地球的(這是我們掌握的最早期證據),根據當日在塔克拉瑪幹沙漠發現的墳墓,他於距今一千多年前死亡,中間有三千五百年到四千年的跨度。

    依照蘇美爾泥版記錄,我們能知道那名士兵在抵達地球之後遊歷了這個原始行星,並根據他的一系列舉動——教習土著識別星象,教導當地人以天文和地質知識,嘗試改變當地土著的文字——判斷出他試圖在地球本土文明中留下某種記號,來作為一種日後的“信標”。

    當然,你也可以猜測他只是想做個活雷鋒,想提升地球原始人的生活品質和科技水準:但這個猜測明顯有點太不靠譜,也不符合珊朵拉對她自己士兵的瞭解,因此這個猜想我們一早就拋棄了。

    不管怎麼說,他希望留下“記號”應該是沒錯的,但以一個希靈使徒應有的力量,他做的非常糟糕。

    如果對一個原始文明進行系統引導,三千年時間足夠讓後者掌握太空航行的技術。有一個與之相關的專門學科,名叫《文明體系再構學》,這個學科本來研究的是這樣一種情況:當一個原本具備發達科技的文明一朝崩潰之後,如何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裏,在保證這個文明健康發展的前提下。重構它的科技樹。這個學科在帝國軍事學院中作為基礎課程向所有學生開放,它屬於“文明保全及救世學”的分支課程之一。依據課本上的經典案例,這種文明重構在極端惡劣(說白了就是當地土著智力欠妥)情況下也只需要當地人五至十代人的時光就能完成。原始地球的情況不太一樣,不過仍然能部分套用這個課程上講述的分析法,因此珊朵拉做出了“三千年掌握恒星系內全殖民技術”的推斷。

    作為希靈使徒,那名士兵當然也應該知道這些,但他對當時的地球原始人做出的引導顯得雜亂無章,而且沒有一次堅持下去,他壓根沒用上記憶核心裏應該有的這些現成的章法。因此珊朵拉判斷。那名士兵的邏輯系統可能受到某種因素的影響,以至於無法持續運轉。

    如果想留下“高等文明曾來過這裏”的資訊,那名士兵還有更簡單的另一條路,那就是直接在地球上“刻個記號”。雖然普通大兵不具備建造帝國設施的能力,但他總能在地球上打個洞吧?潘朵拉就提出了她的看法:如果是她。想要用普通帝國兵的力量在一個星球上留下一個盡可能持久的痕跡的話,那麼她會潛入到馬里亞納海溝,埋下一打的不穩定幽能水晶,儘管這麼做會導致地球上一半的物種滅絕,但它會永久改變星球地貌,留下一個一眼就能看出並非自然形成的地殼捲曲痕跡,並且幽能水晶所產生的輻射可以在這顆星球上持續相當長時間。製造一大群異種生物:這些都是能長久保存下來的“標識”,比教當地原始人數星星和寫楔形文字要有效許多倍。

    但那名士兵也沒有這麼做,由此珊朵拉判斷,他身上的裝備多半也被鎖定著。能動用的就只有自己的配槍和小型浮游炮這樣的“輕兵器”了。

    不管怎麼說,我們能做的只有猜測,一個接一個的猜測,手頭的證據太少。資訊不夠,曉雪能看到的東西也不比泥板上記述的更詳細多少。而這些猜測交織成了一個巨大的線團,讓所有人感覺撲朔迷離一頭霧水。

    但就在眾人努力思索那名士兵當年到底遭遇了什麼的時候,我卻突然心中一動,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珊朵拉,你還記不記得咱們最初見面的時候,你和你的軍隊被困在一個遭受深淵污染的星球上……”

    “啊,當然記得,那是咱們第一次見面呢。”珊朵拉一楞神,立刻輕快地答道,那本來是她人生中最糟糕的時期:戰歌公主這輩子最憋屈的一場仗,但現在回憶起來,她已經將其當成自己的寶貴記憶了:因為那是我和她初次相識的紀念日。

    當然我現在不是為了跟珊朵拉憶往昔才提起這個話題的,而是因為我有一個好多年都沒想明白的問題:“你們當時被困在一個原始星球上……我能理解在設備受限而且沒有帝國座標網支援的情況下難以跳出宇宙的問題,但你們當時連那顆星球都沒法離開,不是麼?我現在對帝國兵器和戰爭手段什麼的也有點瞭解了,如果你們當時能離開當前星球,在太空建立軌道炮之類的玩意兒對下面做飽和轟炸,不是一瞬間就能解決戰鬥麼?”

    珊朵拉聞言略微怔了怔,似乎把某些事情聯繫起來了:“嗯,你說的對,如果能建造太空設施,或者把飛船拿出來的話,戰鬥很容易解決:事實上我的個人空間裏就隨時有用於緊急補充戰力的各類中小型戰艦,這些戰艦在大型戰場上起不了多大作用,但用來對付一個原始星球綽綽有餘。”

    這一點我是知道的,每個希靈使徒都會在隨身空間裏備著自己的飛行器,普通大兵有單兵戰機,指揮官以上的使徒則有正規戰艦,像珊朵拉或者潘朵拉這樣的首領級使徒,甚至會把一整個艦隊塞進自己的隨身空間裏。當年珊朵拉被困於一個原始星球,但她的隨身空間裏不是有飛船麼?按理說她和她的士兵當場就能脫離戰場,然後乾脆把整顆行星炸掉了事:反正那裏已經被深度污染,本土文明早就滅絕乾淨了。但就如幾千年前迷航至地球的那個希靈大兵一樣,珊朵拉也在沒辦到她本應該輕易辦到的事情。

    “不僅僅是飛船的問題,哪怕沒有飛船。我們也能進入太空:希靈使徒用自己的個體力量都能征服宇宙,”珊朵拉攤開手,“但我們所有的設備都無法啟動,包括自己體內的大部分元件都好像故障了一樣,不能離開宇宙,不能建造飛船,就連隨身空間裏的大型設備都取不出來,飛行器全部被強行鎖定在大氣層內模式,泡泡的建造模組也離線了整整七萬年。”

    我扭頭看向泡泡:她原本是珊朵拉的部下。在珊朵拉被困異世界的時候她全程都在。她是一個空前強大的建築型希靈主機,如今新帝國的一切都是她牽頭建設起來的,包括我們的柯伊伯帶太空基地以及最早的星港。但在珊朵拉受困的七萬年裏,她連一座太空艙發射塔都沒能建起來。當初自己對這些事情不瞭解,因此也沒產生太多疑問。只以為是復仇軍的設備簡單故障而已,但現在回頭想想,似乎珊朵拉當年的受困就有著諸多解釋不清的地方。

    “咱們可以這麼想:當初復仇軍的狀況和流落到地球的無名大兵一樣,都是全身元件被鎖定,一切能用於逃離當前位置的設備都不能用,”姐姐大人說道,“或者換句話說:只要是復仇軍成員。就被鎖定了,那個無名大兵雖然意外被傳送到了異世界,但他身上的鎖定狀態也跟著被帶了過來,並且更加嚴重。”

    珊朵拉沉吟著:“鎖定狀態麼……確實。將兩件事聯繫起來思考,有些問題似乎會有點頭緒。其實我也一直沒搞明白當初自己和士兵們的異常狀態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一度以為是當地的深淵環境破壞了我們的設備,但現在看來,那名迷航士兵在脫離了深淵區域之後也沒有從鎖定狀態解脫出來。這種鎖定不是來自外部的,而是來自……”

    說著。珊朵拉伸手按了按胸口:“來自希靈使徒的內部?”

    這個問題誰也說不清楚,當初它就是個迷,因為壓根無從解析,所以這個謎被我們一直放到今天:並非沒人想到過這方面的事情,而是壓根想不明白,所以乾脆就暫時掛起了。只是如今一批來自兩河流域的泥版書,再次將這個謎團放在眾人面前,而且這一次,這個謎團好像有了一點被鬆動的跡象:迷途士兵的遭遇,說明了當初導致復仇軍被困異界的原因並非當地的深淵環境,而是某種在他們體內的因素,即便他們能離開困住自己的世界,也持續受著某種異常狀態的困擾。

    “而且那個大兵說不定就是被這種‘內因’給殺死的,”冰蒂斯突然插了一句,她伸手指著茶几上的泥版,“大概在他來到地球之後也想到了和咱們現在想到的一樣的事,而且他發現由於自己貿然跳出了當初困住自己的宇宙,體內的狀況迅速惡化了,所以他才開始為死亡做準備。”

    在手頭證據極端缺乏的情況下,將推論進行到這種地步已經相當不容易了,但珊朵拉明顯還試圖推測出更多東西:“現在可以確認,當初被困於那個原始星球的時候,我和自己的士兵們都被某種東西‘鎖定’著,但這種鎖定是不易發現的,它很容易就被當地的深淵力量給掩蓋了過去。如果咱們今天沒有發現這些泥版,不知道那個士兵在地球上三千多年的行動,恐怕永遠也猜不到,當時的‘鎖定’來自使徒自身而非外界環境。”

    我皺起眉來,復仇軍當初被困於異世界的各種原因基本上都有了推論,但即便是來自使徒身體內部的因素,我們也不知道它是怎麼產生的。做出“鎖定”計畫的顯然不是珊朵拉本人,那麼除了她之外,有誰能做到這種事情?

    將一個希靈皇帝,以及這個皇帝最精銳的親兵全部困在一個荒蠻的星球上,鎖定了他們所有的設備,甚至還鎖定了他們自己身體的各項機能——而在這個前提下,還絲毫沒有對他們產生傷害,希靈使徒的強大生命力仍在,珊朵拉當年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身體有不正常的地方!

    甚至直到剛才,她也剛剛從泥版上透露的資訊猜測到自己的身體曾一度被“內因”鎖定過。

    “這種感覺糟透了,”珊朵拉突然有些煩躁地說道。她用力揉著額頭,好像要把讓自己煩惱的東西給揉出來似的,“感覺自己的身體出了狀況,卻不知道病因在哪……還要去做一次全面檢查不成?如果不查出來到底是什麼東西對我和那些士兵做了‘鎖定’,恐怕吃飯都不安穩了。”

    其實我想說,反正這好幾年都已經過來,說不定當初導致復仇軍被整體鎖定的“東西”早就消散了,但後來想了想,我發現自己都不能用這麼個理由來讓自己安心:不論如何。珊朵拉和她的士兵們在過去某一時期遭遇過身體內部的“故障”,即便它現在好像“痊癒”了,但只要一天搞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我這心裏也沒著沒落的……

    “或許咱們可以換個方向,”姐姐大人突然說道。“先不管這種‘鎖定’是怎麼來的,咱們先想想它有什麼用。珊朵拉,你覺得假如當初復仇軍沒有被‘鎖定’在那個世界,會發生什麼?”

    “我們當然早就搞定當地的深淵污染,然後離開那個鬼地方了,”珊朵拉理所當然地說道,“哪怕舊帝國崩潰。失去母星支援,以當時我手頭的軍隊也足夠摧毀那種規模的深淵污染,而且我身邊有泡泡,只要很短的時間她就能從頭造一個世界之門……”

    “然後呢?”姐姐突然打斷珊朵拉。很嚴肅地問道。

    珊朵拉一下子不吭聲了,片刻之後,她聲音低沉地開口:“……我會第一時間返回帝國境內,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然後復仇軍會全部折損在舊帝國境內殘餘的深淵環境裏。”冰蒂斯吸了口氣,這個從來都無所畏懼的女流氓此刻也察覺到那個讓人發寒的可能性了。“彌漫一百多個天區,幾乎沒有邊際的深淵環境啊……當年舊帝國剛崩潰的時候,深淵污染區可比現在規模還大,我打賭就是神族王牌軍都不敢一頭紮到那鬼地方,珊朵拉你當年真要是領著自己的殘部回國,那絕對回不來了!”

    “難不成這種‘鎖定狀態’還救了我一命?”珊朵拉不可置信地搖搖頭,“從結果上看倒確實是這樣,但這個猜測有點勉強,很可能這個‘鎖定狀態’只是無意間保護了復仇軍而已,理論上它不應該有什麼動機的!”

    “確實,如果只有你一方面的經歷,我的猜測就很難成立,但我覺得這裏還有一個證據,非常有力,”姐姐大人抬手指了指茶几上的泥版,“你看,迷航到地球上的那名大兵遭受的‘鎖定’明顯比你們更嚴重,他最後甚至可能就死於這種狀態。這說明阻止復仇軍離開的那種‘力量’會隨著事態改變強度,它防止你們返回帝國,更嚴厲禁止已經離開過的士兵重新歸隊,這聽上去有點像……”

    “有點像對付瘟疫的手段,”冰蒂斯打了個響指,“先劃個安全區,然後把沒被感染的人保護起來,嚴禁外出,這種禁足還可以說是相對溫和的:只是不准你們往外走而已。但假如有人已經成功跑出去了,那他再想回來就要面對嚴厲得多的措施:當場擊斃。復仇軍當時的狀態就好像被放在一個安全區裏,你們和舊帝國之間的所有聯繫,包括精神連接都被截斷,對深淵而言,這就是個完美的屏障。而那個意外脫出世界的大兵,就是一個對‘瘟疫保護制度’而言有潛在危險的疑似感染者。我估計製造這個安全區的‘某人’所制定的程式應該相當簡陋,它並沒有判斷即將通過‘封鎖帶’的人是否是感染者的能力,只是機械地阻止所有人離開,並且更激進地阻止有人進去。只能說那個士兵很倒楣吧,他不小心離開了屏障,自然就被這個死板的系統直接認定為感染者了,當他嘗試返回大部隊的時候,屏障,或者說導致復仇軍被困的‘鎖定機構’,做出了讓那名士兵自毀的決定。”

    這就是冰蒂斯做出的最終總結了。

    離奇,怪誕,匪夷所思,但完美契合了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每一條情報,而且還順便解釋了當初迷航至地球的復仇軍士兵為何會死。

    “一個不小心跑出去的大兵真的有這麼大隱患?”淺淺撓撓頭發,頗有點不忿地說道,她可能是覺得那個“屏障”有點太不近人情——儘管那個屏障從頭到尾都是假設出來的。

    “沒辦法,在當年那個情況下,再謹慎都不為過,”珊朵拉歎息著,“一個跑出去的大兵如果不加處理,那他有極大可能會嘗試重新接入舊帝國的資料網路,你們都知道那個網路已經被污染成了什麼樣,哪怕只有一個人重新並網,他就能在返回復仇軍的時候把瘟疫帶回去。或許那個士兵最初也不會死,但他一定是做了什麼不該有的操作,才觸發‘屏障’的處決流程。”

    言談間,珊朵拉已經完全認可關於“安全屏障”的猜測了。

    那麼接下來就只有一個問題:是誰,製作了這個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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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關於屏障的猜測

    導致復仇軍被困在異世界的——我們不管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一個程式還是一個最高指令——它都像一道屏障,將當時的珊朵拉和她的士兵們從舊帝國那毀天滅地的災難中保護了下來。

    所以我們最終決定,就將它稱作“未知屏障效應”,或者簡稱為“屏障”。

    這道屏障看起來像一道牢籠,但它真正的作用也可能是生態公園裏為遊客準備的安全籠,儘管你被關在裏面,但它的作用卻是保護你免受外界猛獸的襲擊。它對復仇軍進行的各項鎖定如今看起來是如此的有針對性:禁止跨世界設備啟動,這是為了防止有人返回深淵污染區,禁止超出本宇宙的通信行為,這是為了防止有人不小心重連到舊帝國資料網,禁止建造各種大型設備,這是為了防止復仇軍研究出破解屏障的方法——珊朵拉認為,假如當時泡泡的功能沒有被鎖定,那麼只要有足夠的量產主機,她遲早能通過海量計算來發現士兵們體內的異常,從而解除屏障,因此為了消彌這個不安定因素,“屏障”乾脆鎖定了希靈主機的所有功能。

    至於當時的復仇軍為何連一顆原始星球都無法離開,我覺得這可能是“屏障”的某個閾值設定太高所致,它為了絕對安全,將對復仇軍的鎖定程度調到了非常高的級別,甚至直接關閉了希靈使徒的宇航能力。這應該是為了盡可能減少有人跳出世界的幾率。宇宙中存在各種極端環境,在能量和品質都高度集中的巨型天體附近,空間的穩定性會下降。在這個畸變區就很容易出現通往其他世界的“漏洞”,也就是空間驟閃現象,為了防止復仇軍靠近這樣的漏洞,屏障乾脆把所有人固定在一顆星球上: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當然,在今天之前如果有人提出這樣的猜測,我一定會認為那是腦袋被門給擠了,這有個單向推論的問題:“屏障保護了復仇軍”和“為保護復仇軍才有了屏障”兩者是不一樣的,在沒有充足證據的情況下,我們只能說當時的鎖定狀態確實讓珊朵拉倖免於難。卻不能說這種鎖定狀態的真正目的就是保護復仇軍官兵。但現在我們從兩河流域挖到了那些泥版,情況就不一樣了。

    跳出“安全區”的士兵被禁止返回,並且被更高程度的“鎖定命令”給殺死在屏障外面,這顯然是典型的用於對抗瘟疫的措施,“屏障猜想”由此獲得了最有力的支持。

    “我現在想通一些事了。”珊朵拉慢慢說道,“舊帝國時代我們有過這樣的屏障。在深淵污染區建造隔離帶,將傷兵安置在裏面,如果有傷兵不小心跑到隔離帶外面,我們會直接派制裁無人機去處決他們——但這種隔離帶只是用於保護僕從軍或者當地土著的,希靈使徒的自我淨化能力比隔離帶要管用的多,所以我們從來沒把這個措施用在自己頭上。”

    “大災難之後帝國境內的深淵污染要嚴重多了。你們的自我淨化壓根不夠用,所以希靈使徒也需要隔離帶來保護,”我看了珊朵拉一眼,“只不過當年沒人想到這一點。”

    珊朵拉一攤手:“沒辦法。那玩意兒太詭異了,誰能想到它是個保護屏障?當初我們又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完全是一頭霧水的情況下直接被關進去的。後來等搞明白外面發生什麼之後,我也沒那麼多精力去研究當初的‘鎖定狀態’是怎麼回事了。要不是狐狸挖出來這些泥疙瘩。說不定我就把這事給忘了呢。”

    我扭頭捏捏妖狐少女的耳朵以示誇獎,雖然她已經退化成哈士奇。雖然她每天都在好吃懶做,雖然她今天還把院子給挖穿了,但她這次確實立下了大功,我尋思著獎勵她一包骨頭餅乾,但這姑娘可能會暴起傷人,所以過兩天領著她去給尾巴做個洗剪吹作為獎勵吧

    狐狸一直趴在茶几旁邊,探頭探腦地聽我們講述那壓根聽不懂的故事:她對復仇軍當年的事情一無所知,也不知道眾人念叨的“鎖定”和“屏障”是什麼東西,但她知道這些話題都是因自己而起的,因此她從頭到尾都表現出十分感興趣的樣子,這很神奇,她竟然能對一個自己壓根聽不懂的話題如此感興趣,而起從頭聽到尾了……

    “現在就一個問題了,”姐姐大人起身去拿了杯水,回來繼續說道,“這個屏障是誰造的?他哪來這麼大本事,把珊朵拉都神不知鬼不覺地困住?”

    “可能是另一個皇帝,也可能是某種‘倖存者集群’,”珊朵拉略一思考便有了猜測,“我們都知道,舊帝國的災難雖然爆發迅速,但也持續了上百年才宣告結束,很多首領級使徒都堅持了很長時間,他們在這段時間裏有過各種自救行動——你們都記著文獻館,其實文獻館和十五天區概念割裂都是倖存者的自救行為,只不過有的成功,有的失敗而已。可能還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倖存者也曾經採取過行動,一些倖存者或許發現復仇軍正好在污染區以外,於是他們第一時間切斷了復仇軍和帝國資料總網之間的通信,把我們原地禁錮下來了。”

    “切,怎麼感覺接下來就完全是靠腦補拼湊起來的故事吶,”冰蒂斯有點鬱悶地揉著眉心,這傢伙偽裝了半天的智囊,現在終於覺得沒啥耐心了,“就不能有哪點是實打實的情報麼。”

    我挺理解冰蒂斯的抱怨,畢竟吧,我們手頭的資料真的很少,這次討論從一個鐘頭前就已經屬於推理競賽了,也正是因此,我們很多推論才不敢說死——現在能確定的。只有復仇軍一度被某種“屏障效應”所保護這一事實,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尚待確定。

    “我們先假設‘屏障’這個猜想是正確的,”珊朵拉無視了冰蒂斯的念叨,“這個屏障顯然有很多‘趕工’的痕跡,它沒法判斷逃出屏障的人有沒有被感染,好像也沒法判斷屏障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已經安全:在七萬年前那次深淵爆發結束之後,這個屏障始終沒有消失,說明它連停機流程都沒有。這應該是因為設立屏障的時候時間緊迫吧。”

    “這麼說來,復仇軍是被當年倖存的某些皇帝給拼死保護下來的火種麼……”姐姐感慨萬分。“只可惜他們沒機會和珊朵拉說明情況。”

    珊朵拉點點頭:“整個精神網路都被污染了,所以只能讓我和復仇軍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被隔離開,當時他們要是和我聯繫的話,恐怕一瞬間就要功虧一簣。”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屏障是怎麼突然解除的?”淺淺很不可思議地嘀咕起來。“不是說它沒有感應能力麼?深淵衝擊結束以後,它還頑固了將近七萬年呢,怎麼後來突然就沒了……”

    淺淺話音落下,全家人的視線就集中到我身上了,我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啊?”

    “您的好友虛空生物已上線,”泡泡的聲音從人縫裏傳來(因為她個子太小了),“孩子她爸一上線。網路就等於被重新洗牌了,屏障這種東西,說到底是通過阻塞通道或者對關鍵設備進行干擾來運作的。當時潘朵拉對屏障而言就相當於外網,屏障要阻止內網設備和外網連接。所以自然會跳出來,然後孩子她爸就把那東西秒掉了。”

    我撓撓頭發:“額……我怎麼沒印象呢?”

    我從人縫裏感覺到一個來自孩子她媽的白眼:“你沒印象的事情多了——不如說你從登基到現在幹過的事情裏有幾件是自己有印象的?”

    我想了想,特別悲憤地哦了。

    其實這個“屏障”說法還有很多解釋不清的地方,比如當年倖存下來的皇帝們(假如他們真的存在的話)。是怎麼做到在珊朵拉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迅速建立起屏障的:在希靈許可權系統裏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個皇帝無法越權對其他皇帝的軍隊進行控制。更別提控制其他皇帝本人了。對此,珊朵拉認為極有可能還要歸功於深淵:當年的深淵衝擊幾乎破壞了舊帝國精神網路中的一切,或許在某個時期,就連許可權系統也短暫停機過。或許當年架設“屏障”的人就是趁著這個漏洞把復仇軍全員禁錮下來的——好吧,我知道這還是解釋不清,但起碼也是個理由不是麼?

    關於“屏障”的討論也就到此為止了,即使繼續推理下去,也得不到更多情報。珊朵拉決定讓當年跟她一起困守異界的士兵們進行一次全身檢查,連她自己也做一次內掃描,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個“屏障”的蛛絲馬跡,雖然這麼做的意義不大,但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強。

    等眾人紛紛起身去忙自己事情的時候,姐姐大人突然有點感歎:“當年架設屏障的人應該都已經不在了吧。”

    珊朵拉默然幾秒,發出一聲歎息:“可能更糟:他們或許已經在墮落使徒那邊了。”

    這本來是個讓人不快的猜想,但我卻瞬間想到了別的東西:“等等,如果他們在墮落使徒那邊的話說不定是好事,你們忘了我還有……”

    我還沒說完,冰蒂斯就一拍掌心:“對了,浪子回頭打臉拳!”

    我:“……你能別提這個名字麼?”

    珊朵拉眼睛也跟著亮了起來,因為對已經掌握了“逆轉化”關鍵“技術”的新帝國而言,墮落使徒如今也不是完全沒救的污染者了,只要能成功將其捕獲,我和曉雪都能把他們逆轉化成正常的希靈使徒。假如當初將復仇軍禁錮在另一個世界的真是一個有意識設立的“屏障”,而且這個屏障的設立者還活著的話,那他們幾乎百分之百在墮落使徒陣營裏,根據他們在大災難到來的時候都有餘力在清醒狀態下製造這麼一個屏障的事實,這將是一群頗有實力的首領,他們在如今的墮落使徒陣營中也會有頗大的影響力——這給我們日後的行動指出一條明路。

    “我明天就去召集司令部會議,”珊朵拉雷厲風行地說道。“今後對墮落使徒的作戰將盡可能捕獲敵軍首領。我一定要搞明白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想了想,覺得珊朵拉說起來還真輕鬆,以新帝國的戰鬥力,和墮落使徒正面作戰已經挺勉強了,現在還要求每次打仗的時候都把人家將領活捉回來——你還不如指望對面現在就來十幾個皇帝攜軍投誠呢。珊朵拉當然也能想到這個,於是她稍微收拾了有點亢奮的心情,對我們尷尬地笑笑:“只是個大方向,只是個大方向……盡力而為就行。”

    這次讓人腦袋發脹的討論終於是結束了,剩下的就是根據新掌握的情報。對將來的各種軍事行動做些微調,以及著手安排復仇軍全員的大體檢,珊朵拉決定親手督辦此事,我倒也能樂得輕鬆。姬閃閃起身開始收拾那一桌子的泥版,這些寶貝疙瘩對我們而言已經沒多大用處。但姬閃閃好像還挺喜歡它們的,這個平胸小矮子罕見地哼起了不成曲調的歌謠,輕快的仿佛過節一樣。

    “挺高興啊,這些東西是你的寶貝了?”我拍拍姬閃閃的腦袋隨口說道。

    “看到熟悉的東西,高興一下不行麼?”姬閃閃手腳麻利地把一堆泥疙瘩扔到自己的隨身空間裏,然後特別警惕地看著我,“等等!你不會是要把這些泥版交給人類吧?你好幹這種事兒……”

    我想了想。姬閃閃這麼擔心是有道理的:這些泥版屬於地球文化的一部分,交給人類看上去也合情合理。但我壓根就沒這個打算,因為我們一直在致力於將帝國曾經的痕跡從地球上抹掉,在地球人足夠發達之前。不會讓他們接觸任何超出必要的“影響”。為此,大愛無疆組織拆掉或搬走的古代遺跡已經不下幾十處了(你看看當年那幫亂扔不可燃垃圾的科考隊!),如今這些泥版上透露了太多明顯的外星文明資訊,它們會給地球文明造成極端惡劣的影響:讓地球人以為自己是被外星人製造出來的圈養種族。這顯然是個不良誘導。

    雖然我們希望能引導地球人早日進入太空,但希靈帝國這樣的東西刺激還是太強烈了點:這很容易導致脆弱的地球文明走上歧途。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嫌麻煩。

    “既然這些泥版上的東西沒有成為蘇美爾文化的主流。那說明它們最終還是成了人類歷史上被淘汰掉的小分支,就別讓這些分支去擾亂地球人本來就不怎麼集中的精力了。”

    得到我的承諾,姬閃閃頓時興高采烈,抱著她的泥疙瘩們跑沒二樓了——不過很快她又風風火火地跑了下來,因為院子裏還有一大堆泥版呢。

    “你現在看著可有點神祖的意思了,”冰蒂斯在旁邊的沙發上虎踞龍盤一般地坐著,冷眼旁觀我和姬閃閃的對話,“以一個更高的視角,為凡人文明考慮問題……”

    我頓時皺起眉頭:“怎麼你這麼一說,我感覺怪不舒服的:好像自己成了反派似的?”

    “因為你覺得自己干預了凡人的進程?”冰蒂斯輕笑一聲,“別太敏感啦,這是必然現象。當你足夠強大的時候,哪怕喘個氣,都夠世俗世界風起雲湧一番的,你已經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樣對世界毫無影響了——哪怕再小心謹慎都沒用。妾身給你個最近的例子:三天前,妾身聽珊朵拉提起,為了修建新的虛空實驗室,你批准微調了某個世界的光速。你知道這萬分之一的微調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在那個宇宙,有數百萬個從未接觸過帝國的智慧種族將會在未來選擇另一條科技樹,對你而言,這是不小心產生的副作用,對那些凡人而言,這就是——命運。”

    我:“……”

    “就是這麼回事,如果你強大到了對另一個種族而言如同天命的地步,那你將永遠無法擺脫這個責任,我們神族用了無數歲月來研究這個問題,最終我們在父神的指點下懂得了神的天責:神不涉世,並非神完全不接觸凡人,而是神不會依照自己的意願去扭曲凡人的意願,除此之外,你對世界造成多多少少的那點影響,管他幹蛋。”

    冰蒂斯最後豪氣幹雲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記住妾身的一句肺腑之言:力量越大,越事兒多。”

    我:“……”

    這貨真是我的人生導師,發自肺腑的。

    其實有時候我也覺得冰蒂斯這個女流氓挺不錯的——雖然她剽悍惡劣暴力蠻橫任性而且隔三差五就出去找事並且花我的錢大手大腳,但除此之外……除此之外好像也不剩什麼優點了……

    總之我的意思是,冰蒂斯總能在我陷入迷茫,尤其是因為力量和責任之類重大問題上蒙圈兒的時候站出來,給我一些指點或者寬慰。這個女流氓平日裏看著吊兒郎當,但她億萬年來積累下來的絕不只是肱二頭肌,她在力量與責任、權責與使命方面擁有的覺悟毫不愧于女神之名,我已經記不清自己這是多少次被她一番開導了,她的開導充滿痞氣,然而正適合我這大大咧咧的性格:如果你找一個正兒八經的嚴師良導來說不定我還聽不進去呢。

    或許這個女流氓渾身的棱角下面隱藏的是一顆柔軟細膩的內心吧,我就這麼催眠自己就挺好,能有效過濾她話裏的含沙量。

    看著冰蒂斯晃著膀子向大門走去,一副準備出去消費一番的模樣,我在後面叫了一聲:“謝了,冰蒂斯。”

    冰蒂斯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省省吧,等妾身買東西回來你會想殺人的……”

    我:“……”

    含沙量果然還是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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