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瞳] 希靈帝國 (連載中)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圍困，以及哈蘭的異常

    以前的表現暫且不表，哈蘭最近的表現其實一直給我們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種感覺從他當日悍然進攻帝國邊境結果險些全軍覆沒就產生了，時至今日我再次感覺到濃濃的違和感。

    他的行為太不像是一個邏輯清楚目標明確的傢伙了，他在我們最想不到的時間進攻，最想不到的情況下蟄伏，又在理論上已經不會露頭的時候，突然冒出來劫走了作為誘餌的菲雅利商船——他的一系列行為都有一種“節奏上的錯亂感”，就好像在夢遊一樣。作為誘餌的那艘船在遠疆遊蕩了整整三天時間，按理說它誘餌的身份在這時候其實已經引人生疑了，如果哈蘭在前兩天被吊出來倒還好說，但他偏偏在已經能一眼看出陷阱的情況下冒了出來……

    當接到遠疆情報的時候，我和珊朵拉當然立刻下令全軍出擊，封鎖哈蘭殘部的行動，不過在下達完命令之後，我們還是忍不住產生這方面的質疑，珊朵拉又想起了當日邊境戰役時候墮落使徒那詭異的戰鬥力下降現象，我也想起了哈蘭抽風一樣的軍事行動，最後我們得出一個結論：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活捉那個瘋子，必須搞明白他到底是腦袋的哪部分出了問題……

    西維斯在幾天前就隨著大部隊一起趕赴遠疆了，她親自指揮對哈蘭的截擊戰，現在她已經領著之前安排好的伏擊部隊將目標世界層層包圍，正在向我們彙報前線的情況——這時候我和珊朵拉還在家裡，原本珊朵拉已經考慮著要放棄這次誘捕計畫來著，不過現在看來，估計我們過不了多久也得出發：要對付一個希靈皇帝可不是輕鬆的事情，西維斯大軍精銳也難保不出現意外。所以我和珊朵拉要親自過去坐鎮。再加上我們還考慮著活捉哈蘭，普通軍隊恐怕搞不定這種任務。

    考慮到遠疆和帝國首府之間的“距離”，我和珊朵拉一會就得動身。

    “誘餌在二十分鐘前發出了遇襲信號，”在客廳中央的全息投影上，軍裝筆挺的西維斯嚴肅地說道，她背後是帝國上將號指令大廳的輝煌穹頂，“遇襲過程很短，只持續了兩秒不到，誘餌上搭載的設備檢測出敵人確實是哈蘭的殘部。和預料的一樣。敵人並沒有摧毀那艘船，而是在嘗試捕獲它——現在誘餌已經被哈蘭殘部帶到主物質位面，我們已經把這地方層層包圍了。”

    “他有突圍跡象麼？”珊朵拉皺著眉問道，在她旁邊一溜排列著家裡所有的娃娃頭：這些小傢伙好久沒看到我們在家開戰略會談了，她們知道這又是要打仗。於是紛紛表現出非常好奇的模樣。當然，她們很安靜，甚至努力學著她們見過的那些帝國兵一樣坐得筆直：這些在特殊環境中成長的小傢伙，雖然平常被我無數次叫做“熊孩子”，在現在的情況下卻表現出異乎尋常的成熟穩重來，大戰來臨之前，她們比我想像的要懂事的多。

    “沒有。這也是讓人不解的地方，”西維斯臉上帶著困惑，“理論上在哈蘭將那艘飛船拖回自己巢穴之後，就應該發現上當了。但他們至今沒有任何動靜。我軍跟著誘餌發出的最後一次追蹤訊號找到了這個世界，在世界屏障上發現了深淵化艦隊通過的痕跡，所以敢確定敵軍都龜縮在這地方，而且以敵軍皇家艦隊的素質。屬下相信哈蘭已經察覺到帝國大軍壓境——不過他們沒有突圍跡象。”

    珊朵拉倒是並未有什麼意外：“或許他們知道突圍無望所以準備死守反擊，也或許是那個哈蘭腦筋又在短路——總之你們繼續在世界屏障上安放擾斷器。另外加快速度在虛空中建立中繼站，等離世庭園的力量被擴散過去，他們就真正插翅難逃了。”

    “現在不發動總攻麼？陛下？”西維斯很有些詫異地問道。

    “不急，對付那種敵人，務必保證萬無一失，”珊朵拉站起身來，“先釋放探針，然後派斥候小隊，先探查清楚那個宇宙的情況和哈蘭大致的狀況，等我們趕到之後再準備總攻。”

    末了，在結束通訊之前，我還特意囑咐了西維斯一句：“別冒進啊，那個哈蘭我總覺得腦袋不太正常的樣子，一個皇帝真要抽起風來我怕你制不住他，我跟珊朵拉這就過去了。”

    “腦袋不太……”西維斯愕然了一瞬間，然後默默行禮結束了這次通訊。

    “輕裝簡行，用最快的穿梭機的話，咱們午飯後出發，晚飯前就能到前線，”珊朵拉看看時間，又按照她的風格制定了一個以飯點為准的行動表。

    我覺得她現在的心情挺好，有點興奮，但更多的是期待和愉悅——我能理解這種心情，因為自己也差不多。哈蘭雖然強大，但這個敵人已經是強弩之末，他是新帝國成立以來，我們遇上過的對帝國破壞力最大的惡敵，而現在這個敵人已經被逼上絕路，這顯然是極好的，於是我和珊朵拉之間洋溢著一種戰意盎然並且積極向上正能量的氣氛。

    但家裡其他人好像就有點不盎然了，從剛才掛斷通訊開始，小人偶就一直在嘗試把我的腦袋拔下來：她現在的心情貌似非常不爽。

    我當然知道這是什麼原因，而且這也是個老大難情況：我整日的東征西戰是小人偶最不滿的地方，這丫頭看上去性格乖僻，冷漠疏遠，但她其實屬於那種一旦放開心防就會對別人非常依賴的類型。儘管她從沒這麼承認，但珊朵拉曾這麼對我說過：

    “如果世界上有什麼東西能無條件地讓那個小女孩信服，那就只有你的話了。”

    是的，這就是一個嘴硬心軟，明明很粘人但非要裝作不可一世的彆扭小鬼，她希望我不要一年三百天在外面東奔西跑，但她永遠不會這麼明說出來：她會試著咬人或者幹點別的什麼讓人頭大如鬥的惡作劇……

    我頗為費力地把小姑娘從肩膀上拆下來，那雙纖細但格外蠻力的小胳膊勒著我的脖子轉了一圈。我捧著她的臉：“聽話，好好在家等著，這次戰爭會很快結束，那個哈蘭剩下的軍隊不多了。”

    “那下次呢？”人偶女孩冷冷地說道，臉上完全是氣呼呼的模樣。

    “陳，給你個建議，帶上她。”

    正在我研究著怎麼讓小姑娘跟往常一樣老老實實在家呆著的時候，精神連接中突然傳來了冰蒂斯的聲音，而且那個女流氓說的話讓我大吃一驚。

    “鬧毛？”我臉上表情不變。在精神連接中卻迅速回了一句，“這是去跟墮落皇帝開仗，屬於高危戰爭，這丫頭沒啥戰鬥力的……”

    “今後需要你親自出馬的不會有低危戰爭，”冰蒂斯似乎並不是心血來潮。她很認真地在解釋自己的想法，“你不瞭解孩子的想法啊……看看和這個小姑娘在一起的姐妹，你就明白了。”

    我愕然，環視著周圍一群小丫頭——排除掉潘朵拉姐妹以及泡泡和莉莉娜這四個不能歸類為“孩子”的特殊分子。我沒看出其他和小人偶有什麼不同的。

    冰蒂斯歎了口氣，在精神連接中一一指出：“小泡泡，遲早會成長為一個成熟體主機，哪怕她的缺陷導致發育緩慢。她的最終形態也是和泡泡一樣的；麥迪雯，她現在就已經是個強大的鴉神，而且除了一些怪毛病，心智和身體都近乎成年人。隨時可以跟你一起上戰場；曉雪……她當然也有小孩子的時候，但她會飛快地成長為一個指揮官，據說十五歲就以皇家艦隊正式軍官的身份上了前線。這些都是你的孩子或者可以被你當做孩子的人，也是那個人偶小女孩的姐妹。但她們現在就註定會成為能與你共同戰鬥的一員了，並且也多次和你一起出征過。次數比你懷裡那個小姑娘多的多——你的人偶女兒有危機感，你從來沒意識到？”

    我頓時反應過來了。

    “自己是孩子中最沒用的一個”——這種想法一定已經在小人偶心中開始萌芽，因為她的姐妹們未來的成就在當前就已經有所彰顯，而只有她，似乎看不到任何可以變得更“有用”的希望。

    貌似在很多宮廷爭鬥題材的故事中，皇室後代都會因為各自的功勳和才能而鬥個你死我活，缺乏實力的皇室後代會陷入巨大的危機感——我當然不認為自己家裡這幫整日都歡天喜地的熊孩子會有搞那閒事的功夫，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們就不能產生與之相關的危機感，尤其是對小人偶這樣爭強好勝又有點孤傲的性格而言，當她身邊的姐妹們一個個都作為指揮官或神明活躍起來的時候，她卻仍然是一個在家裡瞎玩的孩子，她肯定接受不了。

    我從沒想過這一點，並不是因為自己不關心這丫頭，而是因為我壓根就沒把自己閨女跟“戰功顯赫前途無量”八個字掛上鉤，在我心目中她們就應該是無憂無慮整日玩鬧的，哪想過讓這幫寶貝疙瘩跟著自己衝鋒陷陣的事兒啊，不是有這麼句話麼，在父母眼中，孩子永遠是孩子，哪怕你戰功十萬掠城百座穿金甲跨戰馬地回家，爹媽跟你講你小時候尿床的事兒你也得老老實實站那聽：因為爹媽壓根不會注意自己孩子有多大能耐，他們最喜歡說的一句話永遠是：孩子還小呢！

    ——話說我這年紀輕輕地就產生這麼蒼老的感慨是不是悲哀了點？

    看看曉雪吧，她的軍事素養和各種高科技方面的專業知識恐怕比我都高明，但我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還是覺得丫就是個不懂事的熊孩子，這就能充分說明問題了。

    想到這兒，我抱著人偶小姑娘放回肩膀上：“這次帶上你好了。”

    姐姐大人立刻向我投來了擔心的視線，顯然她覺得戰場危險，讓小人偶貿然跟著過去並不是明智之舉，不過我對她擺了擺手：“放心，我總不至於保不住這麼個小傢伙，而且她也該偶爾去見見世面，帝國上下都是軍旅出身嘛——她上次去戰場已經是兩年前的事兒了。”

    珊朵拉很是贊同地點點頭：“確實，皇室成員也不能逃避軍人職責。只不過這孩子特殊一點，一直沒按帝國在編公民算罷了。”

    其實吧，雖然我是決定帶上小燈了，但這說到底也只是想讓小姑娘高興起而已，我真心不認為這丫頭在戰場上能派什麼用場：在遍地都是規格外的眾神戰場上，她的戰鬥力真心沒啥存在感，而且很顯然她也沒學過行軍打仗，更不會星際戰略，當然。她也不是科學家——不能當超級兵，不能當參謀，還不懂科研……

    額，我突然理解小人偶平日裡心中的苦悶了。

    “飯要一口口地吃……”冰蒂斯似乎能想到我的想法，她斜著眼說了一句。不過很快她就看到珊多拉麵朝廚房望穿秋水的模樣，於是瞬間改口，“額，路要一步步走，作為一國元首，你不能把自己的繼承人永遠放在溫室裡養著是吧。”

    冰蒂斯“繼承人”三個字說的我瞬間一激靈，我平常還真沒注意過自己已經是可以用繼承人來稱呼孩子們的人物了：感覺這仨字兒都是用在宮鬥劇裡那幫腦漿子都能打出來的皇親國戚身上的。跟自己這喝豆漿吃油條買打折雞蛋都講價的一家沒多大關係，現在想想……真帶感嘿！

    我第一個就聯想起了那段特著名的話：總有一天，我的統治將抵達終點，而你。將加冕……

    想到這兒我忍不住環視四周，小泡泡在拽著吉爾的衣服要玩具，曉雪正趴在沙發上看漫畫——笑的跟傻了似的，小人偶在數我的頭髮。如果小烏鴉也算一個的話，她正在喂自己那些巴掌大的裂生體吃白菜幫。並且屢教不改地蹲在茶几上。

    我覺得自己還是努力活著吧，自己繼承人方面的前景估摸著比泰瑞納斯還慘澹點……

    於是小人偶就這麼歡歡喜喜地被允許跟著大人們一起出發了：她把出門打仗當成歡歡喜喜的事情，這個心態也不知道算不算有問題。當然，這麼做的後果就是所有小的都有理由跟著過來了。我覺得冰蒂斯“繼承人需要鍛煉，她們遲早都會和曉雪一樣上戰場”的看法很有道理，於是只能全部答應，但在答應之餘，我和珊朵拉以及姐姐大人都很嚴肅地給小傢伙們申明了一件事：

    戰爭是嚴肅的，而且是危險的，這不是出門遊玩，也不是孩子過家家，尤其是這次戰爭，必須以肅然的態度去對待。

    後來我發現這幾乎是一通廢話：小泡泡骨子裡就是希靈使徒專業軍人，她內心裡明鏡似的；小烏鴉雖然還小，但她以鴉神的身份快速成長著，在冰蒂斯和莉莉娜的引導下，她已經懂得責任和付出的意義了；曉雪不用說，軍旅出身；哪怕是小人偶，她也跟著我們打過仗，而且她來這個家之前過的生活也一點都不太平……

    這幫孩子都厲害著呢！

    這次林雪要負責留下看家，她主要是為了隨時應付她爹媽的召喚，因為大小姐今年以來長時間的不著家門，這丫頭最近一段時間恐怕是不能長時間跟著我們外出的，除她之外，家裡這次算上姐姐大人幾乎都全部出動，而且我們還前所未有地帶上了所有孩子——哦，按照冰蒂斯的說法等到了戰場上就不能叫孩子了，應該叫“接受歷練的繼承人”——我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在出門打仗的情況下領著這幫小的們是什麼時候了。

    因為大軍已經在遠疆就位，所以我們省去了調撥軍隊的時間，一行人輕車簡行，只需要數個小時就能抵達遠疆，按照珊朵拉的時間表，我們在午飯後出發，在晚飯前一個小時就和西維斯匯合了。

    咱不吐槽珊朵拉用飯點當時間表的行為行麼？

    當我們抵達的時候，西維斯帶領的精銳部隊仍然在世界屏障的秩序臨界點上層層圍困著敵人，他們按照珊朵拉的命令在這裡按兵不動，並且派出了數波偵察部隊。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被封鎖的水泄不通，世界屏障的跳轉資訊被完全加密：這一操作就好像將一小段程式轉移到某個資料夾中，然後將這個資料夾放進沙箱環境中隔離開來，除非沙箱被解除，否則資料夾裡的程式就逃不出來——哈蘭就是那被困在資料夾中的病毒程式。

    而工程艦隊則在秩序臨界點更靠近虛空的一側建起了一個持續性的秩序場發生器，它就像神族的虛空節點一樣，為我們提供在虛空環境下建立基地的條件，現在一座中繼基站正在快速建立起來，它的作用是傳導並放大來自離世庭園的信號，等這個基站運行之後，哈蘭所躲藏的世界就更加徹底地被隔離開了：就相當於那個病毒程式被物理隔離到了另一個記憶體裡一樣安全。

    “情況怎麼樣？哈蘭仍然沒有突圍嘗試？”珊朵拉一見到西維斯，立刻就要瞭解這裡的現狀，後者的表情在我們看來非常糾結：

    “陛下，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哈蘭不但沒有嘗試突圍，甚至也沒有在世界內建立抵抗陣地，他們……藏進了深層空間，我們正在找他們。而且這個宇宙也有點不對勁……”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末日前的世界

    目前哈蘭正隱匿的這個宇宙位於瀕臨虛空白區的地方，荒涼偏僻，而且我們從未涉足過。

    我們通常會依據帝國勢力的輻射程度，將虛空劃分為數個區域：包括帝國首府在內，由帝國完全統治並且建立有各類軍事要塞的區域為帝國內境，或者直接簡稱為帝國區，它包括僕從軍所生活的宇宙及在這五年間陸陸續續建設起來的數百個宇宙；宏世界這樣由帝國管理，但我們並未對全宇宙發出統治宣告的世界為從屬區，或者稱為帝國邊疆——嗯，我們有一片相當廣闊的邊疆，這個是比較喪心病狂的；在宏世界之外，完全不受帝國統治，但帝國偵察部隊或者掃描系統能監視到的區域被稱作遠疆，這一區域被戲稱為“低安區”，基本上到遠疆之後你就得不到任何來自帝國方面的軍事庇護了，甚至要向宏世界求援都困難重重，除了帝國軍隊之外，平民是絕對不會輕易跑到遠疆的。

    而在遠疆之外還有無盡廣闊的虛空，刨除星域、休倫神族和墮落使徒的領地之外，這未曾探索的虛空被我們統一稱作“白區”。

    一無所知，毫無保障，關於這裡的資訊乾淨的如白紙一樣，這就是白區。

    哈蘭所藏匿的世界就位於白區和遠疆的交界線上，這個世界我們從未涉足過，但只要它的資訊偏移量再向帝國疆域靠攏百分之十，就會落入離世庭園每天理性掃描的射程內。

    這個世界距離我們發現故鄉物質的那個宇宙還有相當一段“距離”，這是讓我和珊朵拉都甚為安慰的事情，看樣子哈蘭在這裡轉悠的幾天時間什麼都沒找到，他們手頭對故鄉物質的情報與實際情況有頗大差距，珊朵拉還擔心一旦雙方開戰。戰鬥規模達到一定程度之後會危及故鄉世界的線索，現在看來倒暫時不用操心這個了。

    在我們從家裡趕赴前線的這幾個小時裡，西維斯已經向那個被帝國軍圍的跟罐子一樣密不透風的宇宙派出了大量探針和三波偵察兵，她本來是想借此查明哈蘭面對帝國軍的迎擊計畫，但世界屏障內的情況好像有些古怪。

    “我們就在一開始看到墮落使徒的飛船在主物質位面活動了很短時間，”西維斯跟珊朵拉彙報著，“他們肯定發現了探針和世界屏障外面的帝國軍，但他們很快就躲進深層空間，或者某種空間褶皺裡失去了蹤影。這個宇宙很奇怪。它應該是自然形成的，但它內部的空間狀態不怎麼穩定，屬下偵測到大規模的空間褶皺開合情況，好像它內部有很多封閉的小世界一樣——這些東西不像自然形成，或許有開化文明在這個宇宙短暫停留。修改了它的結構。”

    “現在哈蘭就藏在那樣的空間褶皺裡？”珊朵拉看向西維斯。

    “是的，全部躲了進去，既不準備突圍，也不準備迎擊，藏在空間褶皺裡只能一時保平安，想靠這種躲躲藏藏的方法對抗帝國軍實在不聰明，而且哈蘭手上明明有足以迎擊的軍隊。他這樣做，實在不像是一個正常的……”

    “不像是一個正常的帝國軍人，”珊朵拉點點頭，“連基本的軍事常識都不顧了麼……好吧。先不管哈蘭怎麼想的，反正帝國軍遲早要一路打進去。先說說這個世界的情況，它好像不止是空間結構有些異常吧——我看到智慧生物活動的痕跡。”

    珊朵拉指著軍官平臺上的全息投影，上面顯示的是一片黯淡微紅的太空。太空中很清晰地出現了人造物：可能是某種空間站，而且絕對不是帝國生產的。

    “是的。陛下，這裡有原住民，而且他們已經遍及整個宇宙了，”西維斯臉上的表情仍然充滿困惑，“這才是最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方——哈蘭好像壓根沒有侵擾這些土著，他已經在這個世界潛伏了或許有好幾天，但……屬下完全沒發現這個世界有被破壞過的痕跡。”

    墮落使徒人畜無害地在某個世界呆著？我理解西維斯臉上的表情怎麼回事了。

    “和原住民接觸過麼？”姐姐大人突然插了句嘴。

    “還沒有，”西維斯答道，“我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搜尋墮落使徒身上，那些原住民科技水準似乎很一般，他們還沒有掌握跳出這個宇宙的技術，這是一群潛力有限的物種，在解決眼前的敵人之前，帝國軍暫時沒多餘的精力關注他們。”

    也就是說西維斯對這個宇宙的土著種族還一無所知呢。我倒是能理解她這種標準希靈范兒的思維方式，而且現在眼前最大的問題是搞定哈蘭，這個宇宙的土著居民——只要他們淡定圍觀別捲進來，帝國軍也著實沒多餘的精力去照看他們。但我覺得還是跟這些土著接觸一下的好，他們已經遍及整個宇宙，雖然沒跳出世界，但按帝國標準也是開化文明了。帝國軍和墮落使徒打起來是肯定會被這些土著發現的，提前和他們接觸一下，到時候或許能避免不少麻煩。

    “圍困部隊繼續保持對世界屏障的干擾，我要求二十四小時內中繼基站可以運轉，”珊朵拉略一沉吟便下令道，“主力部隊開始下沉至主物質位面，我倒要看看，哈蘭這時候還能不能繼續安安穩穩地藏著。”

    事實證明，那傢伙還真能！

    當帝國軍的主力軍團大搖大擺地進入這個宇宙，甚至飛快地佈設好陣地之後，墮落使徒連個影子都沒露出來！

    “確認沒有偵測到任何敵軍反應——全宇宙範圍內。”西維斯在指揮席上彙報道。

    我張張嘴：“連一點動靜都沒有？哪怕冒出來個偵察機或者探針看看情況也行啊！”

    “一點動靜都沒有，墮落使徒連個探針都沒放，我們甚至沒檢測到敵軍的雷達反應，”西維斯再次確認了一遍眼前的資料，特嚴肅地對我點點頭，“他們就好像把頭埋在沙子裡的鴕鳥一樣裝作自己不存在……”

    這次連珊朵拉都有點無力：“那個哈蘭到底在搞什麼鬼……給我準備一次全宇宙的廣播。”

    通訊部門立刻將高能廣播塔準備就緒。這套安裝在帝國上將號縱通臂上的巨型高塔可以讓幽能以信號波的模式在整個宇宙迴響，輕而易舉地進行全世界無延時的廣播，珊朵拉要哈蘭立刻出來應戰，她下令將廣播調節到哈蘭軍團自己的頻率，這個頻率是上次邊境戰役的時候被我們截獲的，用這個頻率來進行廣播本身就是一種嚴重的挑釁行為，然而在帝國軍宣佈本宇宙已經被控制，要求墮落使徒立即迎戰之後的十幾分鐘，哈蘭仍然裝作自己不存在一樣貓在某個空間褶皺裡……

    我突然都有點懷疑是不是西維斯情報有誤了。哈蘭殘部真的在這個世界麼？

    西維斯立刻以命擔保情報的準確性，她不但確信哈蘭的軍團就在這個宇宙某處，而且絕對沒有逃出去。於是我們又進行了第二次廣播，這次廣播內容是冰蒂斯友情提案的，措辭特別簡明：“哈蘭有種出來戰個痛！”

    當然。敵人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這不是希靈軍人應該有的反應，不過沒人知道哈蘭到底出了什麼狀況，珊朵拉最後下令就地建立太空要塞，並且開始掃描整個宇宙：不論哈蘭藏在什麼地方，等整個世界所有的空間異常點都被解析之後，他遲早得出來應戰，我真心不知道他現在這樣貓著有什麼意義。難道還打算在三兩天時間裡就製造出足夠跟帝國大軍抗衡的新戰艦麼？

    亦或者……他在利用這個時間給君臨者編隊充能？

    最後這條是僅有的可能性了，但很快我就覺得不太靠譜，假如哈蘭還有一點腦子，他就應該知道自己現在處於逃亡狀態。君臨者時刻保持充能是基本常識，畢竟減少一點飛船壽命總比被打爆了強。所以他現在躲著應該不是為了給君臨者充能的。

    不管怎樣，一次本應該快速激烈的截擊戰因為哈蘭的反常舉動進入了短暫的僵持狀態，而當雙方開始僵持之後。我將空餘的注意力放在這個宇宙的其他地方。

    第二天，我開始查看探針們從深層空間拍攝到的各種景狀。以及利用艦載觀測設備拍攝下來的太空實景，所看到的東西讓人很意外。

    我看到了一個異常蒼老，已經瀕臨衰朽的世界。

    一開始艦隊抵達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周圍的太空中星光黯淡，幾乎看不到群星和遠處的星雲，當時我還以為是艦隊正好傳送到一片天體稀薄的區域，或者這個宇宙本身就天體稀少所致，然而當探針拍攝的畫面送到自己眼前之後，我才發現並非這個宇宙天體稀少，而是所有的恒星都已經進入暮年了——這個世界已經進入晚期，全宇宙範圍內的造星運動都瀕臨停止，我們沒有看到明亮的星雲，是因為那些星雲已經耗盡燃料和資源，它們製造出的恒星有百分之九十已經熄滅，現在只剩下暗淡的餘燼。根據探測，這個宇宙仍然在緩慢膨脹，但膨脹速度近乎停滯，按艦載主機的計算，這個世界的物質總量正好處於臨界點上，它的最終宿命是在某個時間靜止下來，既不膨脹，也不收縮，變成一個凝固的空間，其內部的所有天體都將在漫長的時間後逐一熄滅，最終這個宇宙將變成一個黑暗的氣泡，熵趨於無窮大，不再有任何現象發生，等待資訊流動徹底停止的一刻，它便會靜靜地被虛空吞噬。

    在自己的房間中，我一幅幅地翻看著那些來自深層太空的畫面，身上掛著小小的人偶少女，小姑娘完全看不懂那些東西，但她裝的很專業。

    這一點倒是跟自己挺像……

    一個即將壽終正寢的宇宙，光景慘澹。

    空間中充斥著古老的黑洞和冷卻物質，探針在深層空間拍攝到的黑暗畫面上其實並非什麼都沒有，那裡有大量的黑洞，恒星枯竭之後形成的高密度天體完全佔據了這個世界的星空，從黑洞的數量上，我們就能判斷出這個宇宙曾經一定也有過繁星閃爍的田園時代——那時候太空中活躍的天體必然比那些黑洞要多出數倍。

    在太空中。還能找到一些正在釋放出光和熱的東西，那是一些暗紅色的天體：紅矮星。這些耗盡燃料，但又不足以形成黑洞的恒星正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燃燒著，壓榨自己體內最後一點能源，它們中有一些已經徹底枯竭，現在只不過是釋放著積蓄在其內部的熱量而已。這些低溫的星星就好像黑天鵝絨上點綴的小燈，在宇宙落幕的片刻間閃爍著曖昧的微光。這個宇宙的末路屬於世界末日中最經典的情形：冷卻。

    宇宙有很多終結方式，自然而且壽終正寢的終結方式則主要分為三種：膨脹至大撕裂，坍塌至奇點。或者正好處於臨界點上，以黑泡狀態慢慢冷卻，太空寒冬會殺死一切。我眼前的這個世界就正在慢慢迎向第三種世界末日。當然，這個“迎向”是站在宇宙演化的長度上看待的，這個世界要完全冷卻至所有生存空間都消失還需要大概一億年。那些光芒黯淡的紅矮星距離徹底熄滅，還有些苟延殘喘的時間。

    而這個宇宙最後的原住民就在那些行將死亡的恒星周圍生存著。

    根據探針採集到的畫面，那些暗淡的恒星餘燼周圍幾乎都有聚居點，包括自然天體以及人造的太空堡壘，這個宇宙殘存的土著居民就住在那上面，聚攏在不斷冷卻的紅矮星周圍，採集著已經屈指可數的恒星能源。就仿佛冬夜來臨時圍著一小堆篝火餘燼取暖的避難者一樣，只不過他們所面對的冬夜不會再有日出，而他們眼前的餘燼已經是這宇宙最後一點燃料了。

    “如果不是因為哈蘭的事兒，現在咱們就應該開始對這裡的原住民進行末日評估了。”

    我輕輕抬抬手臂。將枕在自己胳膊肘上的小人偶顛起來，冰蒂斯說的對，應該教這孩子一點東西，哪怕不會成為一個指揮官。她作為皇室之一，也至少要懂得基本的道理——自己家可不能出不學無術的熊孩子啊。她們現在就已經夠熊了……

    “末日蘋果？”小人偶已經被眼前那昏昏沉沉的太空圖片和圖片上亂七八糟的標注給弄的稀裡糊塗，這時候以幾乎夢遊的狀態回了我一句，“我不喜歡蘋果，太大了，還要抱著吃……”

    我：“……”

    等我給小姑娘再重複了一遍之後，人偶少女才產生點興趣：“那是什麼？”

    “這個宇宙正在逐漸熄滅，”我指著資料終端上的東西，“你看這些暗紅色的光球，紅矮星，它們表面能看到暗色紋路的話就說明這個紅矮星已經快徹底死亡了。很多宇宙的物質總量是有限的，能用於製造恒星的材料總共就這麼多，現在這個世界快死了，這些星星熄滅之後，太空裡就再不會有新的恒星自然產生，但這個世界的原住民還沒有掌握跳出世界的技術。”

    “他們會死，是吧？”小人偶想了想，“我記著呢，如果有文明快滅絕了，而且帝國正好有空，就會順手幫幫忙。”

    我覺得小人偶的理解好像有哪不太對勁，但基本上也就這個意思：“差不多吧，只不過不是順手幫幫忙這麼簡單。任何理性文明都屬於秩序側，在深淵面前，秩序側的所有生物屬於一個陣營，帝國是基於這個邏輯，會對其他物種進行幫助——額，舊帝國時候的‘幫助手段’暫且不討論。總之，帝國有專門的評估團體和邏輯系統，來判斷一個文明需要接受何等程度的引導，如果評估結論是這個世界的土著完全不具備自發研究穿界技術的能力，那麼他們可能被直接送到一個新世界生存，如果評估結論他們可以在有限指引的情況下進行科技突破，那麼帝國會幫他們製造跨世界航行的設備。不過不管哪種協助，除非目標文明自願成為帝國附庸，否則都力求不對這個文明造成壟斷性控制，最後這條是新帝國剛加上的規矩。”

    小人偶好像聽懂了，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然後她的視線突然被資料終端上一幅畫面給吸引，頓時驚奇地抓抓我的胳膊：“喂，你看這個，好亮的！這是當地人做的人造太陽？”

    我趕緊把剛才跳過去的畫面給轉回來，這是一副剛剛被探針上傳過來的深空畫面，那枚探針應該正掠過一個死亡的恒星系，它向著最近的紅矮星掃了一眼——於是在十幾秒前上傳過來一副圖片。畫面中央是一顆幾乎完全熄滅的太陽，距離很遠，而畫面左下角是一顆處於近景距離的行星，行星上空有一個特別明亮的光斑引人注目。

    我看了半天，覺得那個光斑有點眼熟，於是立即指揮探針回去再看幾眼。

    一分鐘後，探針觀測到的畫面被即時傳遞過來，我目瞪口呆：

    那個光斑根本不是當地土著製造的人工太陽，而是一顆……一顆eop-03！！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神奇的當地人

    “這個看起來好眼熟。”小人偶趴在我腿上，看著資料終端上投影出來的畫面，那枚位於深空的探針已經依照命令靠近目標，現在它跟在前方那團璀璨的光焰後等速前進，劇烈的能量干擾導致傳來的畫面偶爾抖動一下：探針ai正在盡可能以安全距離靠近光焰核心，以把最清晰的畫面發回來。

    現在的畫面已經達到了理論上最清晰的程度，我看到那團光芒四射的火球呈現出刺目的藍白色，其核心聚集著一團仿佛水晶粉塵一樣，並且飛快旋轉的結晶物質，結晶物質之間以半透明的某種虛體結構相連接：這是一個半物質半能量的核心。這種令人眼熟的結構，以及強烈的能量干擾……

    這是一枚已經啟動，正在繞著行星軌道運行的eop-03，它不是當地土著的人造太陽！

    “走，去找珊朵拉！”我順手抄起小人偶放在肩上，大步朝門口走去，然後在過門的時候聽到肩膀上方傳來“砰”的一聲巨響，緊接著小人偶就哇地仰面朝後倒下去了。

    我扭頭一看，注意到一件事：戰艦休息室的閘門高度兩米，我一米八五，小人偶坐在自己肩膀上之後總高度肯定有兩米多，現在那個人偶少女似乎有點生氣，她的單邊小虎牙寒光爍爍。

    印象中自己好像不是第一次犯這個錯誤了，家裡的門框幾乎全都因此損壞過……不過看樣子戰艦上的閘門比家裡的門框結實很多：相對應的，小燈現在怒火也更加嚴重。

    片刻之後我來到帝國上將號艦橋，珊朵拉正和幾名高級將領在這裡分析空間讀數，尋找哈蘭藏匿的空間褶皺具體位置，神族條子五人組不明覺厲地在旁邊看著那些設備，依爾森正跟自己妹妹討論戰術雷達能不能收到電影頻道。冰蒂斯第一個發現我。她表情很驚訝：“這孩子怎麼又掛上了？”

    我尷尬地笑著，抬起右手：小燈正死死地咬著自己的手腕，仿佛一隻上鉤的小魚，我晃了兩下，小丫頭在空中迎風招展：但就是死也不鬆口。

    “一點小問題，大概會掛半天吧，等吃飯的時候她總要張嘴的——好了不說這個，珊朵拉，我發現一些東西。”我無視掉手腕上掛著的那輕輕小小的身體，將手中的資料終端轉接到軍官平臺的投影器上，“深空探針在當地土著的星球上空發現一個不得了的玩意兒，會不會是哈蘭的手筆——他用這個威脅當地人？”

    我現在是迫切希望發現墮落使徒威脅當地土著或者破壞世界和平的證據啊——因為哈蘭領著他毀天滅地的軍隊在這個宇宙人畜無害的貓著簡直是太違和了，不找出他搞破壞的痕跡來我都覺得對不起自己的世界觀。這心態大概就跟蹲在三葉草叢裡非要找出四葉草來是一個道理，都屬於中晚期全身擴散性強迫症，不治之症……

    來自深空探針的畫面一下子吸引了軍官平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包括神族條子五人組，當然他們的動機是雖然看不懂什麼意思但看著挺亮堂的。

    珊朵拉調整了一下探針的角度：“eop-03，但型號看上去怎麼這麼古怪……比常規型號要巨大很多，內核結構也不太一樣，”說著。她控制探針後撤，以一個較遠的距離觀察那枚要命的星體燃燒彈，“它在沿著近地軌道巡航……似乎還沒有接到著陸命令，現在攔截的話還是有成功率的。”

    “當然要攔下來。”姐姐毫不猶豫地說道，“這肯定是哈蘭留下的，他終於還是對當地土著動手了。我親自過去，概率能力應該可以阻止炸彈啟動……”

    “等等！”正在姐姐大人準備親自去攔截那枚星體燃燒彈的時候。珊朵拉突然看到畫面上出現了什麼東西，立刻擺手阻止。“那是……當地人的飛船？探針，靠過去。”

    畫面上出現了我們沒有想到的東西：從eop-03下方那顆黑灰色的行星上突然發射了數艘形態怪異的飛船，那些飛船看上去就好像被拉長的橢球體，表面浮動著複雜的能量紋路：這讓我完全看不出它們到底是戰艦還是別的什麼東西。這些胖墩墩的飛船大概有數公里長，它們必然具備反重力技術才能從大氣層內起飛，這些飛船在我們不解的注視中徑直飛向近地軌道上的星體燃燒彈，就好像一小群飛蛾撲向熊熊燃燒的太陽一般——當然，這個太陽顯得有點太小了。我們以為這些飛船是當地人發射以試圖攔截那枚致命武器的，如果真是這樣，eop-03毫無疑問會被誘爆，而我們在這裡無論做什麼都已經來不及。姐姐發出輕聲的驚呼，珊朵拉則發出一聲歎息——然而就在我們已經能想像到那顆星球被瞬間融化的慘狀時，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那數艘胖墩墩的橢球形飛船安安穩穩地停在eop-03附近，炸彈對這些大型太空實體完全沒有反應，就好像它的起爆裝置和ai都已經關機一樣，那些飛船跟著炸彈一起運行了一會，外殼緩緩打開，變成了數個十字形的結構體，橢球形飛船的內壁閃爍著幽幽藍光，看上去如同充能之後的棱鏡，然後……然後它們就跟著那個駭人的炸彈一起運行起來！

    “這是……這難不成是在從eop-03上採集能量？”珊朵拉看的目瞪口呆，連女王陛下這次都忍不住失神了，“探針，讀取那枚炸彈的能量讀數。”

    很快我們就採集到了那枚eop-03外層區的能量讀數變化，和珊朵拉的猜測一樣，當那些棱鏡飛船張開“帆”之後，炸彈外層的能量讀數產生了平穩下降，隨後在短時間內，eop-03的核心便開始持續為外層區補充能量，不管你信不信：這達成了一種動態平衡，那枚奇奇怪怪的炸彈理應在這種情況下爆炸。然而它竟然開始平穩向外釋放能量了！

    “這些飛船正在向地面照射，把它們採集到的能量投射到星球表面的接收站，”西維斯看了一下探針傳來的其他資訊，很是驚訝地說道，“這是一套採集系統，它在為行星表面的人類聚居點提供能量，儘管……儘管它的能量來源有些聳人聽聞。”

    “哈蘭還是沒動靜麼？”珊朵拉突然抬頭看向西維斯，提了個很突兀的問題。

    “是的，陛下。墮落使徒的艦隊已經完全沒有反應了，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給我準備飛船，我要親自去那個星球上，和當地土著接觸一下，”珊朵拉站起身來。臉上帶著十足的好奇表情，“原本我還打算過幾天再接觸他們，現在看來，這個世界有些有趣啊。”

    “我也跟著去吧，”我跟著站了起來，“有個照應。”

    其實我沒把話說全，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也挺好奇那幫瘋狂土著到底是怎麼辦到這種聳人聽聞的事情的！從eop-03上採集資源？！塔維爾都沒敢這麼想過！

    “陛下。這樣會不會有危險？”西維斯帶著擔憂，“哈蘭的軍隊隨時可能……”

    “放心，我有分寸，那傢伙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出現。曉雪，沒問題吧？”

    珊朵拉看向曉雪，後者閉著眼睛搖頭晃腦一番：“此行前程無憂——爸你真的不帶上我？”

    “少廢話，留在後方看家。”我斷然道，此行不會帶更多人。有自己和珊朵拉前去查看情況就足夠了，畢竟我們不是去玩的，沒有拖家帶口去偵查的道理，而且後方也確實需要有人坐鎮。我看到了幾個小傢伙也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果斷把她們全塞到姐姐大人身邊：不是不能理解這些小丫頭的心情，但這個宇宙畢竟不安全，甚至可以說非常危險，哈蘭潛伏在空間裡的某個地方，雙方現在處於一種詭異的平衡狀態，我和珊朵拉兩人能保證在萬軍叢中安然往返，這是因為我對自己的虛空力量有自信，但如果帶一幫小拖油瓶過去，情況恐怕就不好確定了。

    歷練是一回事，領著孩子趟地雷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幹不出來。

    一家小型穿梭機很快從帝國上將號出發，我和珊朵拉啟程前往那個彪悍的土著星球查看情況。與我們通行的只有三個人：維嘉，以及阿西達-阿西朵拉姐妹。

    蠍子兵維嘉算是保鏢，雖然我覺得完全沒有帶保鏢的必要——因為我不知道一旦發生情況到底是自己和珊朵拉保護保鏢還是保鏢保護我倆——不過這個理由說出來挺傷人的，而且以維嘉這認死理的性格，她也必然不能接受，她以軍人的天職和自己的鐵血忠誠展示了自己的堅決程度，於是我和珊朵拉就只能帶上她了。至於阿西達和阿西朵拉姐妹，則是真正意義上的為了防止意外情況：

    一對空間雙子，在這種任務中簡直是萬金油一樣的角色。進可攻退可守，情況需要的話她們能瞬間拉整個艦隊過來助陣，需要撤離的話她們能領著所有人安然返程，而且沒有任何東西能阻礙她們的傳送能力，我覺得她們簡直就是瞬發的群體爐石，而且還沒冷卻時間那種，自己實在想不到有比她們更適合的趟地圖職業了。

    而在路上，珊朵拉也說了些她的看法，讓我更加清楚地知道，那枚eop-03的十足詭異之處。

    “首先，作為一種炸彈，eop-03不可能作為一個能量源穩定運行，”珊朵拉解釋道，“軌道上的那枚炸彈已經釋放出周圍的輻射雲霧，所以它是啟動狀態的，這種炸彈在啟動狀態下隨時會爆炸，並且不可能持續運轉很長時間：在一定時間內，它必須引爆，這就像已經拉響的手雷一樣。因此我壓根不認為有誰能把eop-03當成能源來用。”

    “其次，現在已經可以排除那枚炸彈來自哈蘭的可能性——我們先不討論為什麼它可以像人造恒星一樣穩定釋放能量，總之當地土著在從eop-03中汲取幽能，他們有專門對應的採集飛船，而且採集過程看上去輕車熟路，這不是一兩天能掌握的。這枚炸彈在這個宇宙不知道已經存在多少年了，它是哈蘭到此地之前就已經存在。而且被當地土著熟知的東西：它甚至成了當地人生活的一部分。”

    “最後，那枚炸彈的型號很奇怪，”珊朵拉輕輕呼了口氣，“eop-03確實是有很多變體，以應付不同的威力需求，但我從沒見過這種：體積這麼大，但能量強度似乎不怎麼高……算了，這些事情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但願到目的地之後能找到答案吧。”

    穿梭機只消片刻便抵達目的地：我們來到了那顆灰黑色星球上空。

    太空中一片黑暗。這個行將就木的宇宙中已經看不到多少星星了，唯一比較明亮的天體是距離我們兩個天文單位的紅矮星，它在很久以前是一顆溫暖燦爛的太陽，但現在它只能發出比原先暗淡無數倍的暗紅色光芒，表面因溫度不均而呈現出一些很明顯的暗色地帶。重元素的堆積和內核反應的持續性減弱導致這顆氣態星球的體積驟減至如今這幅模樣：在我們這邊看過去，它比一個花生米大不了多少。

    宇宙中僅存的恒星基本上都是這個模樣。

    恒星變成紅矮星之後，它周圍的天體系統會發生災難性變化，恒星能量輻射的指數下降會摧毀周圍原本宜居帶的所有生命，如果想在紅矮星周圍生存，你必須與後者靠的非常非常近：紅矮星的宜居帶是近的令人髮指的，而我們下方這顆岩石行星顯然離它的暗太陽太遠了。所以它有自己特殊能源——一顆不知何時落到這個世界的eop-03炸彈。

    那個璀璨的幽能火球正在穿梭機前方不足十公里的位置繞著星球運行。在它周圍的蛋形能量採集艦與之保持著同步前進，我們的穿梭機處於隱形狀態，因此當地人不會發現。我打開了穿梭機的投影設備，看著下方星球的地表情況。入目之處，是一個被深度改造的殖民星球。

    大片綿延無盡的高大建築物幾乎覆蓋了星球的每一個角落，這些建築物的風格一致，都有著圓潤如同蛋殼的穹頂。以及棱柱形態、有棱有角的主體，這種圓弧和直線直接拼接的風格是我沒見過的。由於已經無法接收到來自太陽的充足光照。這顆星球由人造燈光映亮，用於照明（也可能兼具為星球大氣層加熱的功能）的聚變裝置在大氣穹頂上空懸浮著，排列成矩陣與星球同步運轉：這些東西讓我忍不住想起了當年廢墟世界中的人造太陽陣列，不過眼前這些聚變爐顯然更先進一點，而且它們保養良好，排列成陣列的聚變爐看起來就好像給星球穿上了一件寶石鑲嵌的紗衣。星球表面看上去很繁華，交通工具川流不息，大氣平流層以下就是繁忙的立體交通網。

    在這顆星球上我看到的只有“和平安定”和“一切如常”八個字，這裡的土著似乎完全不知道他們的宇宙中闖進來一群不速之客，哈蘭沒有侵擾到他們帝國軍的大舉進入也沒引起這些土著的注意力。當然，也有可能是這顆星球屬於純粹的殖民點，這裡的平民和守備人員對上述事情全不知情。

    說起來，我們至今還沒和這個宇宙的原住民正式接觸過呢：他們已經遍及整個宇宙，當然有能力看到突然出現在宇宙邊際的帝國軍，但他們好像對此沒啥反應的樣子，這真是奇怪。

    “土著的生命形態是高度類人型，可以高調登陸，也可以先混到當地人裡，”珊朵拉看了看來自探針的採集報告，對我擺擺手，“當然我覺得混進去找他們的資料庫就行了，沒必要現在和星球上的政府接觸。”

    眾人紛紛表示同意，於是我們保持隱形，在星球表面一個巨型城市中看起來最繁華的地方著陸了。珊朵拉收起穿梭機，並且開啟了自己的心靈干涉力場：這個力場保證當地人不會對我們的突兀出現感到驚訝，並且能讓他們無視我們這群人的“奇裝異服”。

    就這樣，四周的當地人完全沒覺得廣場上憑空冒出來幾個陌生人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而我則趁著這時候看看周圍的情況：自己現在所處的是城市中的市民集會點——也可能是別的什麼設施，總之看上去是一個廣場。廣場周圍人流如織，當地人的衣著在我看來當然古古怪怪：看上去仿佛長長短短各種各樣的袍子或連帽斗篷，而且顏色以黑色居多，質地給人一種織物和塑膠混合的感覺：柔軟，但有塑膠的光澤。這樣的風俗裝扮看起來頗有點死氣沉沉，給我的感覺好像是fff團出來遊街了……

    當然，這個城市並不死氣，這裡居民很多，行人可以說是熙熙攘攘——而且沒有一個人對天上那個正在慢慢滑過的eop-03表示任何驚訝。

    這情景果然還是太詭異了。

    “那是什麼？”珊朵拉看看四周，然後直接抓住一個正好從我們旁邊走過的女人，她雙眸中帶著金色的光暈，用精神擾動控制了面前的女人，隨後抬手指著天空的軌道炸彈問道。

    被珊朵拉抓住的女人楞了一下，然後瞬間忽視了這個問題的違和感，仿佛回答今天天氣一樣很自然地答道：

    “能源爐，大將軍留給我們的能源爐。”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很熟悉的身影

    這個星球上的當地人將他們軌道上那個讓人望而駭然的eop-03看做能量爐，甚至他們覺得這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情：好像沒人知道那東西一旦掉下來整個星球都會在瞬間被燒成玻璃。

    珊朵拉放開了那個當地人，後者的眼睛恍惚一下便恢復清明，似乎她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會突然站在一群陌生人面前發起呆來，隨後這個女人向我們默不作聲地點點頭，快步走開了。

    “他們採集那東西的能源應該已經很久了。”珊朵拉抬頭看看那顆在天空慢慢移動的藍白色大火球，隨後環視四周。這座城市的主色調是灰色和黑色，所有建築都用色澤較深的合金建造，儘管街頭人很多，城市很繁華，但我始終覺得這種色調彌漫著一種深沉壓抑的氛圍——好吧，我們不討論這些建築物的顏色，畢竟每個物種的風俗習慣都不一樣，甚至他們眼中的世界都不一定是一個形狀的，珊朵拉眼中的世界還萬物都帶小箭頭跟資訊表呢。我要說的是，這裡所有的建築都帶有微弱的幽能反應，那應該就這顆星球的主要能源。這些幽能並不純粹，在我的感知中，它們呈現出各種明確性質：具備傳導速度，流經某些傳導體的時候發熱，有電磁輻射……純粹的幽能是不具備這些明確性質的，因為位於虛空階梯的高位，它應該是一種曖昧和模糊的能量，當它變得如此明確，就說明這幽能已經快衰變為宇宙中常見的普通能量了。所以這座城市的能源是幽能的末端產物，無疑，這種極端衰變的幽能是從太空裡那些飛船傳輸下來的。

    “能量採集船用那種棱鏡一樣的東西收集炸彈輻射出來的弱性幽能，然後把它們照射到地面。在這座城市下面有巨大的存儲裝置，這個存儲裝置效率不高，但能存儲強度較低的幽能，而這顆星球就依靠這個能源體系，在失去太陽的情況下維持運轉，”珊朵拉微微眯起眼睛，她的感知擴散向地下深處，“……這下面還有物質工廠，幽能徹底枯竭的時候可以被物質導向設備引導。向實體衰變成能量殘渣，這些殘渣仍然具有很高的能量值，而且很不穩定，它們又被送上天空，填充到那些聚變爐裡。變成星球光照和熱量來源。這就是這顆星球的全套維生系統。絕非一朝一夕建造起來的。”

    “從這裡打個洞，應該一下子就能找到城市的能量中樞了，然後順著網路找到其他城市的中樞或者整個星球的能源調度系統，從這個系統應該能搞明白他們是怎麼從eop-03上採集能量的。”維嘉很認真地說道，一邊在我們旁邊踱著步子，用她那雙能氣死腿模的大長腿在地上丈量了一番，似乎是要換算一下自己的蠍子身體需要多大一個洞才能鑽下去似的。我頓時就覺得帶上這個腦袋有點一根筋的蠍子姐是個錯誤。我還不如帶上渡鴉001或者奧拉呢。

    “我在太空軌道上留了更多探針，這個星球的結構圖很快就能出來，沒必要用那麼麻煩的方法，”珊朵拉看了維嘉一眼。隨後領著眾人向廣場外走去，“現在我想瞭解一下這個世界土著的情況。在即將熄滅的宇宙中繁衍生息，這種文明可不多見。”

    “他們看上去好像也沒啥絕望心情啊。”我看著身邊路過的一個個行人，雖然這個城市色調深沉。行人的穿著打扮也有點不符合地球人審美，但自己身邊的路人身上根本看不到居住在瀕臨熄滅的宇宙中的絕望感。他們很正常地趕路，談天，說笑，人聲喧嘩，半空的浮游車帶起陣陣風聲，閉上眼睛我覺得自己離南府大街其實也沒多遠：這怎麼看都不像快世界末日了。

    除了他們天空的太陽已經幾乎熄滅，現在是一組聚變爐在提供光照之外。

    “為何要絕望呢？宇宙徹底熄滅還要數億年光陰，一顆紅矮星在形成之後能持續數百億年的緩慢燃燒，即使它們現在走到末路，殘餘的壽命對凡人而言也是個天文數字，”珊朵拉搖搖頭，“太多種族壽命短暫，即使自己的世界即將傾覆，他們也難以有所感觸。宇宙逐漸黯淡下來的過程是極其緩慢的，他們有太多的時間一代一代地慢慢轉變自己的生活，新生一代根本不會認為天空的聚變爐和聚變爐關機之後那漆黑一片的夜空有什麼不對，也不會覺得億年甚至更多年之後才會到來的宇宙寒冬和自己有什麼聯繫，他們早就對此習以為常，而且對群星閃爍的田園時代毫無留戀——地球上有人因為自己沒能生在造星運動的開端而遺憾過麼？顯然沒有。”

    我啞口無言，這是只有歷經億萬年的光陰才能感觸到的事情，珊朵拉所見證的世界興衰，種族沉淪實在太多了，眼前這個漆黑暗淡的太空對她而言不過如此，在這個世界繁衍生息的文明對她而言也不過是“不多見”而已。

    “於是，溫水煮叮噹麼……”我悠悠然地感歎道。

    珊朵拉：“……？”

    我們跟著珊朵拉在這座多多少少有些詭異的城市中轉悠著，她看上去倒是啥都沒想，我卻時不時就要抬頭看看天上那個要命的大火球，生怕它啥時候掉下來。半個小時後，珊朵拉終於把附近看上去能吃的東西都嘗了一遍，心滿意足地抹抹嘴：“好了，瞭解差不多了。”

    我默默地看著珊朵拉，心說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樣，珊朵拉說要瞭解當地土著的風土人情，基本上就是從瞭解這地方有什麼好吃的開始，女王陛下對這個世界的主要感知器官果然是舌頭。

    “阿俊，你不來點？”珊多把手裡舉著一串綠油油而且完全分辨不出到底算蔬菜還是肉類還是什麼別的奇怪食物的東西杵到我面前，“味道不錯哦，有種冰岩小行星敲碎之後的混合味道。”

    我一聽這個更不敢答應了，趕緊往後撤兩步：“咱們是不是該幹正事了？”

    珊朵拉把那串據說吃起來和冰與石頭混合物味道差不多的東西全塞進嘴裡，擦擦嘴角。然後跟剛才一樣隨便從街上就抓了個路人：“打擾一下，問件事……”

    我一拍腦門：珊朵拉這順手抓個路人問一堆奇奇怪怪問題的手法是越來越熟練了。

    被珊朵拉攔住的路人是一個看上去幾乎是個半大孩子的年輕人，在珊朵拉的精神擾亂下，對方完全沒有因為被突然攔住而表現出任何詫異的模樣，反而老老實實點點頭，就好像珊朵拉做什麼都理所應當一樣——不得不多嘴一句，這種精神擾亂其實是一種相當可怕的能力，如果珊朵拉把這能力用在一群人身上，然後指著個岩漿池子說一聲“跳”。一分鐘內池子就能被人給填沒了，這不是精神控制，而是單純的認知擾亂，讓任何有思維的個體產生錯誤認知，覺得珊朵拉下令的任何事情都是無條件的真理——不過在過去的半個小時裡。珊朵拉這個能力的唯一作用就是讓她吃了整整半條街的霸王餐，最後我跟雙子姐妹還得挨個給人家攤位上留下點大概有用的東西當賠償：沒辦法，以珊朵拉這飯量，她一張嘴拉動一個東歐小國的gdp都有可能……

    珊朵拉比比劃劃地跟人打聽一樣東西：當地的資料庫，或者圖書館，或者資料中心，或者公民查詢便捷網點。總之不管什麼都行就是這類似的東西。作為一個已經遍佈整個宇宙的開化文明，必然應該建立完善便捷的資訊共用系統，這個系統會遍及整個族群每一個個體，並且能涵蓋這個文明所創造出來的所有資訊財富。就好像地球上的互聯網一樣。當然，地球人的互聯網仍然不能說達到了涵蓋整個文明所有資訊的程度，但通過它你幾乎已經能瞭解全人類的文明史，起碼知道地球上是怎麼回事。文明層次越高，這一網路也會越發達。通過它來瞭解一個世界無疑是終極省心省力的途徑。

    所以我始終覺得美國大片裡那幫被幹掉的外星人真心苦逼，他們要能提前派倆人跑地球網吧包個夜估計就侵略成功了，起碼早有準備也不會再苦逼到可以被英勇善戰的美國人民用消毒水跟感冒病毒幹掉……你看我們身為外星人，在這方面就挺熟練嘛。

    珊朵拉跟人打聽半天，終於搞清楚這類資訊要到哪去查詢：在市中心偏北的地方，有一種被稱作“高等資訊支援中心”的設施，這種設施就好像那種僅為專家學者和內部會員開放的國家博物館，只有在那裡，才能查詢到真正核心的東西。

    太空裡那個作為星球命脈的eop-03，其來源和能量採集方法肯定是存儲在那地方的。

    我們很慶倖自己當初選擇了這個星球上最大的城市來登陸，這種查詢設施在整個星球上只有一個，它是專門向星球上的學者團體開放的，內部存儲的資料就好像地球上各國的軍事情報一樣，與民用網路進行物理隔離，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用資料終端暴力破解城市裡接收到的各種信號，其實根本看不到那些資料：這一點珊朵拉已經想到了，所以她才專門找了個當地人來詢問情況。雖然平民沒機會接觸大資料庫，但他們起碼知道自己的星球上有這麼個國家級圖書館。

    “就是這裡了——嘩，還挺大。”

    片刻之後，我們來到了當地人的“國家圖書館”，這是一座比帝國大廈還規模超群的三棱柱建築，外表用莊嚴的黑色晶體覆蓋，仿佛一座黑色豐碑——好吧這地方幾乎所有建築都是黑色的。站在這座建築物的入口前，我抬頭看了一眼，微微有些感歎於它的尺寸：作為一座“圖書館”（我就是這麼理解的），它真的有必要蓋這麼大麼？

    帝國的主要資料庫化整為零地分佈在整個資料網路中，連個實體建築都沒有——崇尚效率實用主義的希靈使徒和在乎外表拉風主義的普通種族區別真不小。

    珊朵拉再次用精神干涉混淆了建築物警衛的注意力，維嘉則負責干擾掉門禁系統，我們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入了這座用於記錄星球敏感資料（還不至於是最高機密）的建築物，在走進大門的時候我低頭看了一眼，發現正門前的地面有一個巨大的鮮紅色三角徽記。幾乎佈滿了門前的整片地面，這算是這座缺少顏色的城市裡罕有的鮮豔色彩了。

    我覺得這個徽記有點眼熟，不過後來想了想，一個紅色三角也著實常見了點，大概是這個星球土著的紋章吧。

    在珊朵拉的能力輔助下，我們就是一群正大光明的訪客，而所有哨卡都對訪客敞開。這座宏偉的三棱柱建築內分為許多層，每一層的佈局都有點類似地球上的博物館大廳：一個個用光束隔離開的區塊整齊排列著，每個區塊內都有一組浮動著微光的圓柱體設備。這些設備應該就是通用的資料交互裝置，當然，在大廳其他地方也有看上去更高明的東西，不過珊朵拉對那不感興趣，她只是需要一個接入點和一份現成的索引目錄而已。這些設備的性能與高級與否對她而言沒什麼意義。

    一個身穿黑色短袍的管理人員靠了過來，似乎是想提供些幫助，珊朵拉向他的方向微微看了一眼，這個管理員便滿眼茫然地回到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天象，歷史，自然科學，分錄能源科技……這些分錄沒什麼意義。”珊朵拉將手放在離自己最近的圓柱設備頂端，她並不知道怎麼操作這個，但她在短時間內就破解了這東西的讀取方法，現在她直接從微觀層面上掃描這裝置的核心來讀取資料。同時她將自己看到的資料轉化為全息影像放出來以供我們觀看，“看來這顆星球上的資料也不甚全面，關於那個炸彈，這就是所有的情報——”

    全息投影上出現了我們現在身處的這顆灰黑色行星。以及行星上空的eop-03，在炸彈和星球之間有表示能量廣播的連線。星球表面則分佈著明亮的網格：這應該是行星供能網路的示意圖。畫面上的文字扭曲難辨，不過珊朵拉在檢索了整個資料庫之後，根據語言分佈和表意符號分佈的規律將它們翻譯了出來，這種翻譯大致是準確的：天空的eop-03被直接稱作能源爐，它在這個世界已經運行幾十萬年了。

    是的，幾十萬年——果然不是哈蘭留下的東西，而且根據時間判斷，百萬年前……那是舊帝國鼎盛的時期！

    留下能源爐的是一個被稱作大將軍的傳說人物，在關於能源爐的文字介紹中，那位元大將軍被很恭敬地提起，資料中解釋大將軍是文明的領導者和拯救者，這位將軍將瀕臨滅絕的文明從一個正在崩塌的世界帶了出來，然後安置在這個宇宙，大將軍留下了知識和設備，這些財富交由人民代為保管，資料上提起這位元將軍在離開的時候承諾自己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回歸，到那時，將軍要取回自己留下的財富，並帶領文明去另一個世界，而在這期間，將軍留下的一切：技術資料，能源爐，幽能設備，特殊資源，物質轉化器，等等等等，都交由當地人自由使用和破解。

    關於如何採集能源爐中的能量，也是大將軍留下的方法，因為當地文明並沒有接觸過幽能這種東西，他們在最初無從製造任何可以承受幽能的設備，於是將軍留下了“樣機”和能源爐，如今的能量採集船就是根據當年的樣機複製出來的，不過新的能量採集船顯然沒有當年的樣機那麼高明，它們體積很大，而且由於城市地下的儲能器也是較為落後的複製品，採集船需要三天升空一次才能滿足一個中等殖民星的能量需求。

    在資料不起眼的地方我們找到了這個文明的稱謂，他們自稱為“黑森部族”，文明的流亡者和守望著。

    “他們正在等待一個名為大將軍的帝國指揮官回歸，這是一個外源文明，他們的起源地不是這個宇宙，”珊朵拉若有所思地看著資料，“這就有趣多了，他們是從一個正在崩塌的世界被帶出來的，那個世界的環境顯然比這地方要惡劣很多，怪不得他們在這種宇宙都能過的如此安逸，根據一個文明的最慢發展速度，他們恐怕誕生在宇宙末路時期——壓根沒看見過田園時代的宇宙是什麼模樣。這裡提到那個將軍約定的回歸日期不詳……這有點奇怪了，希靈使徒不會做這種不明確的承諾。”

    “我們基本上從不給普通種族做關於未來的承諾，因為這可能影響未來的行動，有礙效率性，”維嘉說道，“不過一旦我們做出這種承諾，就會很精確，而且不惜一切代價完成它。這個大將軍應該是個希靈使徒，但她的習慣真不好。”

    我沒回音，因為自己的腦海裡現在淨剩下一幅畫面了：剛才走進來的時候，門口地面上有個血色三角的徽記……

    我看向珊朵拉：“以大將軍為關鍵字，找找看有啥東西。”

    “哦。”

    片刻之後，資訊終端開始播放大段大段的檔案——看樣子這個世界的土著極為重視關於大將軍的事情，這些資料異常詳細，不過我壓根沒注意那上面寫了什麼，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些畫面上。

    大將軍身披黑色的連帽斗篷——就和我們見到的當地服飾一個風格，包括質感——站在一群黑甲衛兵中間，背景是疑似飛船的巨大金屬結構體，畫像應該是在太空星港拍攝下來的，這個大將軍身高很矮，看不清面容，不過在連帽斗篷的帽兜陰影中能看到兩點猩紅色的閃光，而在她周圍的士兵和背後的金屬壁壘上，最醒目的就是那種血紅色的三角形徽記。

    （啊哈哈，我能讓你們猜中麼！！）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維斯卡的……

    從檔案館的資料中我們終於知道，原來這個宇宙的居民並非本土文明：他們是在幾十萬年前被一個稱作“大將軍”的希靈使徒從另外一個瀕臨坍塌的世界救過來的，我們在這顆星球上空看到的那顆奇奇怪怪的星體燃燒炸彈以及當地人掌握的能量採集技術都是那位大將軍留下的東西，以大將軍為關鍵字搜索之後，珊朵拉找到了那個被當地人極為推崇、如同傳說級領袖一樣的希靈使徒——一個相當熟悉的身影。

    “我覺得吧……這個身影有點眼熟。”我比較委婉地說道。畫面上的大將軍身披一件黑色連帽斗篷，在一群身穿黑色重甲的帝國兵簇擁中顯得非常矮小——明說了吧這位大將軍的身高基本上和周圍那些大兵的大胯是平行的，這幅畫面看上去拍攝的很匆忙，似乎那位將軍並沒有閒情逸致停下來擺個姿勢給自己的追隨者瞻仰一番，儘管看不清她那隱藏在帽兜陰影下的面容，但一雙血紅色並且泛著微光的眼睛還是非常醒目的。

    “這不就是維斯卡麼，”珊朵拉咂咂嘴，她也剛從驚奇中緩過神來，“看看那些徽標：維斯卡毀滅軍團的標記就是這種血色三角。對了，剛才進來的時候門口也有一個。”

    我當時還以為門口那個血色三角純屬巧合：畢竟這個形狀非常普遍，維斯卡當年給自己設計徽標的時候肯定是隨手畫了個有棱有角的圖案就用上了，一點修飾和防偽花紋都沒有。但現在情況得到證實：那個三角形標記就是毀滅軍團的。

    這個世界是維斯卡當年造訪過的，甚至這裡的居民，都是維斯卡帶過來的……但那丫頭已經完全忘記還有這麼一回事了，她現在就在帝國上將號呆著，跟眾人一起充滿好奇地研究這個宇宙啥時候能徹底熄滅。當時看到有一群當地土著在從eop-03上採集能量的時候還跟著大家一起驚歎——這個寶貝妹妹稀裡糊塗的前半生啊。

    “這次真是有大發現了。”珊朵拉呆然半晌，開始飛快地在資料庫裡搜索更多資料，終端上投影出的畫面如同車窗外風景一樣瞬息萬變，她正在搜索關於當地文明的全套歷史記錄，以及維斯卡當年在這個世界活動的記載。維嘉有些不安分地輕輕晃了晃身子，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心裡的驚奇：維斯卡亂七八糟稀裡糊塗的舊日生活在高階希靈使徒中挺有名，任誰也沒想到那丫頭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歷史。阿西達雙子倒是沒表現出什麼驚奇的模樣，她們正在攪姬——哦，她們正在默默對視。我願意相信這姐妹倆正在自己的私密頻道裡表示驚訝，因為她們要再不驚訝一下基本上就一點存在感都沒了，敢情我領著這姐妹倆出來就是當風景看的。

    不過可能是年代太過久遠，也可能是這些資料保存在別的地方，沒有和這裡的網路連接（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知道怎麼給自己的網路進行資訊分級）。珊朵拉找到的資料很有限。我們只能確定這個“黑森部族”從有史料記錄以來已經有上百萬年的歷史，就和很多類似的超級長壽文明一樣，他們經歷過各種危機，並且斷代數次——當時間足夠長，什麼事都可能遇上。這個種族誕生的時機並不怎麼好，可以說他們是個挺悲劇的文明：當黑森部族的第一個先驅嘗試著把動物皮毛披在身上的時候，他們的宇宙正在從邊緣地帶向內坍塌：你可以理解為誕生在泰坦尼克號上的孩子。

    “宇宙坍塌。也是世界末日的一種，而且屬於慢性型，”珊朵拉看著資料集，忍不住感歎。“當宇宙壽命瀕臨終點，世界屏障的強度也會下降，因為隨著世界演化，各種資訊的誕生、湮滅、轉化過程都會積累‘垃圾資訊’。這些垃圾資訊通常是悖論或者超出當前世界觀的‘奇異產物’，除非有星域神族的世界管理系統或者帝國的數學率裝置進行定期清理。這些垃圾資訊都是不會消除的，它們就像內存裡不斷堆積而且刪除不掉的無用字串，等內存溢出的時候，世界屏障也就開始在虛空壓制下向內崩潰了。崩潰過程會持續上百萬年到上千萬年不等，這個‘黑森部族’真是個多災多難的物種，他們竟然誕生在宇宙末日前的最後這段時間裡。”

    “其實這種倒楣物種也挺多的，”片刻之後珊朵拉又說道，“宇宙通常很大，自然崩潰則需要很長時間，這時間足夠宇宙裡孕育出很多新生命——而且都是來不及研究出虛空航行技術的文明。哦，這麼一看黑森部族還挺幸運，起碼他們逃了出來，被送到另一個差不多快完蛋的世界裡，只比原來好一點……”

    我覺得珊朵拉還是別解釋了，越聽越苦逼……

    關於“錯誤資訊不斷累積導致的世界屏障超載最終崩潰”一事，我是這麼理解的：設有一個文明掌握了時間旅行技術，但他們沒有掌握帝國的世界管理技術，無法給自己的宇宙清空緩存，那麼當這個文明有無數個熊孩子紛紛穿越回去幹掉他們奶奶的時候，宇宙就會很快崩潰——珊朵拉對這個比喻很滿意，她覺得很有我的特色。

    “黑森部族在他們的家園世界最終發展到了可以進行超光速躍遷，並且前往宇宙邊緣的高度，”珊朵拉找到了歷史記錄上的轉捩點，“看，這裡的事件就開始明晰了，記錄也更詳實。拓荒者開始奔赴深空，去尋找宇宙中的其他智慧生物，他們在自己的星系裡沒能發現鄰居，但還堅信宇宙深處一定有類似自己的開化文明。”

    “不過很快，他們就發現這世界一片荒涼，而先驅隊伍不久後便消失在宇宙邊際。”

    “拓荒時代僅僅持續了十年不到，深空探測器傳回令人恐怖的事實：宇宙正在快速坍塌，探測器所能看到的宇宙最邊緣地帶是破碎群島一樣的空間碎片，這些碎片之間暗潮洶湧。充斥著科學家無法理解的詭異自然現象和無從測定，無從計算，也無從抗拒的毀滅性風暴，再往外，則是用技術與邏輯已經無法識別的不可名狀之物。黑森部族的科學家意識到他們的世界正在崩塌，而且崩塌速度略微慢於光速——在觀測技術還沒有突破光速壁壘的年代裡，沒有人發現這個驚駭的事實。”

    “宇宙開始坍塌的時候，黑森部族誕生，而當這個文明剛剛要離開家門的時候。風暴已經快迫近他們的院牆了，”珊朵拉輕輕搖搖頭，“我原以為這個世界的土著文明沒什麼可在意的，卻沒想到他們還有這樣離奇罕見的歷史。這裡提到大將軍是在‘破絕年代’出現。”

    投影上的文字資料中開始出現大量圖片，我所熟悉的飛船和徽記。以及那個個子小小的身影終於佔據了資料的大部分篇幅。

    “在黑森部族發現自己無法抗拒那股風暴，整個宇宙都在從四面八方坍塌下來，而自己的任何飛行器都不可能或者越過破碎邊境的時候，他們陷入了長達百年的混亂。不過這個混亂很有意思——”珊朵拉的“閱讀速度”是超快的，在我還在忙著從那堆大兵裡尋找維斯卡一米二的小小身影的時候，珊朵拉已經把所有東西都直接用自己的思維核心處理完了，她乾脆負擔起了簡明講解的工作。“正常的凡人種族，如果遇上這種毫無希望又無法理解的災難，很快就會陷入混亂，進行一系列盲目瘋狂的自殘或者毫無作用的‘自保’。這樣的文明我見多了。但這個黑森部族——他們開始瘋狂地研究那些破碎邊際，整個種族所有事務全部停擺，連每個公民維生用的物資給養都直接壓縮到勉強不死人的階段，他們集中了比理論上還要多的資源。在短短百年間製造了數以億計的探測器、拓荒船，飛蛾撲火一樣去衝擊破碎邊疆。”

    “……瘋子……”維嘉都忍不住嘟囔起來了。“方向不明確，這麼做毫無意義。”

    “但對於一個凡人種族而言，這是他們能做到的極限，”珊朵拉微笑著，“凡人種族在文明的低級階段直接面對虛空，完全不可能看到方向，所以他們不管做出什麼努力都值得誇獎，起碼沒有等死不是麼。至於這個黑森部族，雖然瘋狂了點……嗯，根據記錄，百年間他們自殺式衝擊邊疆導致全族人口銳減三成，而且除了飛船製造技術之外，他們基本上拋棄了自己的所有文化成果，這還是一次災難性的文明斷代……好吧，他們的精神還是值得稱讚的。”

    於是說到底果然也就剩精神值得誇獎了。

    “大將軍在‘破絕時代’末期出現，”珊朵拉繼續讀著資料，“她和她的強大軍團從那片不可名狀之海對岸破空而來，黑森部族起初理所當然地認為這群艦隊正是吞噬自己世界的幕後主腦，這倒正常：誰讓毀滅軍團正好從虛空裡跳進來，而黑森部族的世界已經快被虛空吞完了呢，於是維斯卡最初是被黑森人當成滅世大魔王的。”

    我：“……”其實吧，我覺得“滅世大魔王”這個身份確實相當符合維斯卡以前的做派，我現在還覺得她能出手救人相當不可思議來著。她竟然最終救了這個黑森部族？還被後者當成神仙一樣崇拜了好幾十萬年？！這開玩笑呢吧！

    “黑森部族對這只黑色軍團發起了無所畏懼的衝鋒，”珊朵拉面容古怪地說道，“資料上對這次衝鋒只有一句話記錄：所有飛船都被大將軍掛在了她的旗艦上。”

    我：“……掛？”

    為啥這個用這麼詭異的字眼？

    “額，原文就這樣，”珊朵拉擺擺手，“維斯卡當年神經不正常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旗艦神經更不正常，說不定她真把人家的飛船用繩子綁在甲板上來著，總之繼續往下看。”

    “在那次不能算作戰鬥的戰鬥結束之後，大將軍完全解除了黑森部族的戰鬥力，然後她在黑森部族的家園世界逗留了一個月：在這期間，宇宙的崩塌神奇停止，大將軍沒有和黑森部族的任何領導人交流。她似乎對當地人的想法完全不感興趣，但她每天都在忙忙碌碌地讓她的艦隊在整個宇宙轉來轉去，黑森部族的人很快發現，大將軍並非來毀滅這個已經支離破碎的孤島世界：她正在嘗試修復破碎的空間邊境，並且一度讓宇宙重新擴展。”

    “但大將軍的嘗試失敗了，宇宙仍然會毀滅，於是她決定離開，並且帶上了黑森部族的所有人——沒有人知道這個來自遙遠異邦的強大生物的想法，但她似乎決定拯救這個世界最後的智慧生物。先祖庇護黑森，部族追隨將軍艦隊在不可名狀的海洋中前行，最終抵達了一個平靜祥和的新世界。大將軍將這個空前廣闊的宇宙交給自己庇護下的黑森部族，這驚人的慷慨讓部族領袖難以想像。又在短暫的停留之後，大將軍再次踏上了她充滿榮耀的遠征。她為黑森部族留下了一整個宇宙這般巨大的物質財富，並承諾自己總有一天會回來，帶上已經重新發展茁壯起來的黑森部族……古代史到這兒就完了，後面是近代史，我估計你們沒興趣。”

    珊朵拉關掉了自己的資料終端，看著我：“現在咱們幹什麼去？”

    我有心去找這個黑森部族的領袖或者政府代表接觸一下，既然他們在很久以前與維斯卡有了交集。那現在帝國光明正大地和對方見面正是個好時機：更何況我們還屬於突然闖入人家宇宙，現在基地和陣地都展開了，給人家個說法也有必要。不過這個黑森部族的統治中心好像並不在這顆星球上。這地方只是因為正好有個eop-03才把我們吸引過來的，它似乎只是一個很普通的殖民星：人口密集是唯一特點。這樣看來。要找到對方領袖恐怕還得調查一下。

    我覺得先回去和維斯卡說說這件事更好：先問問那個稀裡糊塗的矮冬瓜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實話維斯卡竟然還有過當救世主拯救一整個文明的光輝事蹟，這著實讓我震驚了：你們看她從出生到跟我認識以來的這段時間裡幹過一件好事麼？

    而且先找維斯卡確認好這件事，也能防止等黑森領袖出現之後冒出巨大尷尬：人家熱情洋溢地湊上來納頭便拜。維斯卡咬著糖棍來一局：你哪只？這樣就不太禮貌了……

    “我覺得咱們先回旗艦吧，”我說著。一邊看向阿西達姐妹，讓她們準備回程傳送，這次不坐穿梭機了，直接傳送回去似乎更方便，“珊朵拉你還有什麼計畫？”

    “哦，”珊朵拉點點頭，“我打算再吃一頓……”

    眾人：“……”

    因為珊朵拉的“計畫”，最後我們又在這顆星球耽擱了半個鐘頭才回去。雖然我們此行幾乎沒遇上任何波折，完全是一次波瀾不驚甚至都沒和當地人說幾句話的“郊遊行動”，但我對行動結果還是挺滿意的，我們意外地得知了維斯卡當年的一段歷史，意外發現了一個和希靈使徒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古老種族，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個世界還有維斯卡留下的更多東西：設備或技術資料，她當年可能迷迷糊糊地把東西忘這了，卻無意中在這風雨飄搖的幾十萬年後保存了一份寶貴財產。

    另外我覺得這也充分證明了一件事：雖然出身不算根正苗紅，但維斯卡果然骨子裡還是希靈使徒，你看這隨地亂扔不可燃垃圾的本事……

    維嘉對自己這一路上竟然什麼都沒砍成覺得非常失望，我猜她在出發前就在期待一場英雄和史詩般的戰鬥了。如每一個好戰的裝甲蠍一樣，她希望自己的每一次任務都帶著敵人碎裂的頭蓋骨和裝甲上的累累傷痕回來——我差點就要在半路上停下來找個小行星帶，讓她磨刀子來緩解蠍子姐的砍人綜合症來著。說實話維嘉的這份勇士風情讓我非常欣賞，野性御姐的魅力還是沒的說的，如果她這番夢想不是建立在需要我遭刺殺的前提下就更好了：腦筋簡單的蠍子姐壓根沒想到自己身為保鏢，出手的唯一前提就是前面蹦出來個刺客指著我的腦袋來一局“兀那狗皇帝看灑家取你項上人頭”……

    算了算了，不思考維嘉的死腦筋問題，反正也不是一天兩天，總之等到帝國上將號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招呼所有人到會議室去，在淺淺的興奮好奇上躥下跳中，珊朵拉把她拷貝來的資料連接到會議室的投影設備上。

    維斯卡愣頭愣腦地看著投影上出現了自己的身影，看著下面記錄著自己的事蹟，看著自己當年的士兵在畫面上佔據一半的位置，隨後撓撓頭發：“哥哥哥哥，那身斗篷挺眼熟的。”

    我：“……”

    我和珊朵拉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維斯卡當年的混亂和她現在的記憶錯誤早已經無可救藥，找她求證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不過還可以找別人，我立即接通了和首府世界的通訊，點名召喚復仇艦隊的總旗艦——那個瘋子ai，因為復仇艦隊的維修還沒完成，所以她這次沒跟著我們一起出征。

    “你好，本艦姓陳，對面哪只？”通訊器中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看樣子無仗可打的日子裡，瘋子ai過的很無趣。

    我也不跟她廢話，直接把資料圖傳過去：“你是ai，記憶力應該沒問題，對這個畫面有印象沒？”

    二瘋子沉默了一下，然後發出一聲尖銳的怪嘯：“嘿，這不是將軍閣下嘛！讓本艦把畫面回溯一下，本艦的記憶庫可是良品……哦，想起來了，挺久遠的事兒了，這幅畫面上本艦還出場了呢。”

    二瘋子指的是資料圖中最經典的那個：維斯卡領著一群大兵站在畫面中央，背後是一大片合金壁壘。

    “看見後面那堆裝甲板沒？那是本艦當年的肚臍眼！”

    二瘋子信誓旦旦地說道。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一波流

    維斯卡果然不辜負我的希望——她已經把自己當年那些稀裡糊塗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甚至包括自己剛加入大家庭的時候最喜歡穿的那身斗篷都給忘到了一邊，不過幸好她還有一個使用原始固件記憶法的ai副官，二瘋子精神雖然不太正常，但起碼記憶力是沒問題的，看到我們傳過去的畫面之後，她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個崢嶸歲月血雨腥風的日子，頗為懷念地在回饋回來的資訊上用紅圈把畫面某一部分圈起來，跟我們介紹：“你們看，這是本艦當年的肚臍眼，本艦當年的肚臍眼可大了……”

    整個會議室裡靜悄悄的，包括冰蒂斯在內都以驚悚的神態面對二瘋子這張有一出是一出的破嘴，後者還沒停下的意思：“你們看著性感不？本艦當年可沒現在這麼胖，那時候身材可好，要曲線有曲線要身段有身段，哪像現在這樣，腰圍半徑已經七千多公里了……”

    “你……閉嘴，聽我們問話行麼？”我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氣若遊絲：真有點後悔找那個二瘋子了，我撩撥誰不好去撩撥那個嘴上沒個把門的貨！

    “哦，你說，”二瘋子從回憶自己肚臍眼跟腰圍的美好時刻中醒過來，她在通訊器上的虛擬形象一直是一團沒有實體的雲霧，現在正團雲霧正扭來扭去，然後慢慢變成黑白色的維斯卡形象，“對了你看我給自己弄的新造型怎麼樣？比大督軍那個二貨好看多了。”

    我繼續氣若遊絲：“……好好好，總之你記不記得當初你和維斯卡把這個黑森部族帶到這邊的經過？你們是怎麼找到他們家園世界的，然後又在這邊留下些什麼東西，以及這個宇宙是不是被你們改造過——我們在這邊發現大量空間褶皺和完全封閉高度加密的平行時空，這些東西給帝國軍造成挺大麻煩，哈蘭現在就躲在某個異空間裡面。另外如果有空的話順便說說當初維斯卡怎麼就突然當其救世主來了——”說到這我忍不住偏頭看看維斯卡。小丫頭終於從自己的隨身空間中翻騰出了她當初喜歡穿的黑斗篷，現在正打扮成當年的模樣站在全息投影前面，擺出和照片上一樣的姿勢，然後讓一幫小的玩大家來找茬的遊戲。“我是真心想不明白維斯卡當年怎麼還會有幹好事的時候啊。”

    “黑森部族？那是啥東西？”二瘋子愣了下，“當年我們還帶著人來著？”

    我：“……”臥槽這回答好高能——當年的毀滅軍團從上到下就每一個腦子清醒的麼？！

    不過幸好二瘋子的記憶庫還是沒問題的，她認真查了查自己記憶核心犄角旮旯裡的資訊，可算想起來當初毀滅軍團轟隆隆大軍國境之後飛船上還掛著好幾層難民（你看人家這老司機帶人方式！），“哦哦，想起來了。是帶著人，不過當初他們也不叫黑森部族來著，他們當時叫……嗯，反正是別的名字，不是重要資訊所以就沒記錄下來。大概是在新世界紮根之後給自己改了名吧，正常現象，世界末日之後給自己改名就跟中獎之後去國外整容一個道理……”

    我都不知道她從哪得到這亂七八糟知識的！而且這兩件事除了行動上差不多之外還有一點有聯繫的地方麼？

    “黑森部族……嗯，本艦也這麼叫吧，”二瘋子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絮絮叨叨，“好像是一群挺有意思的傢伙。不過將軍大人當初沒跟他們怎麼接觸。當時軍團在舊帝國邊境外面搞巡獵——這是我們當年的說法，就是到處轉轉然後看著能不能找幾波不開眼的小崽子打幾炮，當年將軍就這個愛好。然後我們就找到那個世界了。當時那地方正鬧世界末日，你也知道將軍當年的脾氣。她最喜歡看世界末日了，於是我們就在虛空裡圍觀了幾十萬年……”

    “等等！”我一腦袋差點杵在桌子上，“你們在世界屏障外面蹲了幾十萬年，就為了看一個宇宙是怎麼一點一點塌下來的？”

    “是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二瘋子說的特別理所當然。“將軍可喜歡看世界末日了，大撕裂，大坍塌，熱寂冷寂，緩速崩解和快速崩解，還有世界屏障破掉之後被虛空吞掉，各種各樣的世界末日，那時候一遇上有這種好事兒發生，軍團就在世界屏障外面蹲著，本艦還會跟將軍打賭，看這個宇宙最多能撐多長時間，有時候遇上死的慢的，將軍能眼睛都不眨一動不動地在艦橋上看一百多萬年，每天就讓傻大兵去幫她吹身上的灰……”

    滿屋子人以異常驚悚的視線看向正在和一幫小的玩起來不亦樂乎的維斯卡，後者全然不知，她正在一幅一幅地倒放珊朵拉帶來的圖片，把自己打扮成當年的樣子，繼續和大家玩大家來找茬。

    我突然就感覺心裡一酸——二瘋子說了一段聽上去讓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但我一點也笑不起來，維斯卡當年到底是寂寞到了什麼程度，才會把這當成自己唯一的愛好，她根本不懂什麼是高興什麼是悲傷，完全是為了活著而活著，為了行動而行動，真難為二瘋子陪了她那麼多年。

    “哈，本艦是將軍製造的，本來就該陪將軍，”那個瘋子ai很不以為然，“雖然看世界末日確實有點無聊……不說這個了，總之，當時軍團就是跟往常一樣在等著那個宇宙徹底塌掉，然後將軍突然看見了她感興趣的東西，就是那個黑森部族，他們不要命地往外跑，眨眼之間死了將近三分之一的人，於是將軍就讓軍團進去湊熱鬧。”

    姐姐的邏輯顯然是正常人風格的，於是她很不解：“湊熱鬧？為什麼？湊什麼？”

    “需要原因？”二瘋子的邏輯顯然不是正常人風格的，於是她也很不解，“將軍說：咱們進去，然後繞著宇宙邊際跑一圈吧，於是軍團就進去了。”

    眾人：“……”這就是當年的真相。

    “然後就有很多飛船朝我們沖過來。”二瘋子說到重點，“嗯，反正挺多的，當時吧，將軍也沒說要打掉那些東西，而且本艦覺得那些飛船看上去挺好看的，於是就把它們的引擎都拆了，用纜索把它們串成一串一串地掛在身上。當時軍團裡個頭比較大的棒小子都這麼幹來著，不過本艦是最大個的。當時本艦光上甲板上就掛了整整六串！”

    頓時，會議室裡乒裡乓啷一陣腦袋砸在桌子上的聲音，我這輩子頭一次聽說飛船的量詞是可以用“串”來講的。一開始自己還以為黑森部族的記錄有翻譯上的問題，現在一看這nm是真的：當年毀滅軍團的神經病們真把人家黑森部族的飛船給打上眼用繩子串成串掛在身上了，理由是人家的飛船比較好看！我如今完全可以想像。二瘋子本質上把人家那些自殺性部隊當成了項鍊，就跟如今身為星球戰艦的她跑去小行星帶收集冰礦，給自己製造星環當草裙是一個道理，她很擅長辦這種聳人聽聞的事兒。至於二瘋子那邊，她還在嘀嘀咕咕呢：“說起來，當年一開始本艦還真沒想起來，那些飛船裡都是有人的。在身上掛了好幾天才注意到這個，趕緊就把那些手鏈腳鏈給扔了。”

    這時候滿屋子的人已經不說話了，連有點多動症的淺淺都老老實實地坐那聽：她大概終於碰上一個腦洞大開跟自己戰鬥力有一拼的傢伙，感覺非常欽佩。

    “最後你們怎麼想起來救人的？”這是我最好奇的問題。因為不管怎麼看，當年的毀滅軍團都不像是能幹好事的傢伙，一群可以蹲在世界屏障外面，冷眼旁觀裡邊的種族在世界末日下多長時間可以死乾淨的冷血戰爭機器。你能指望他們善心大發麼？我挺愛護現在這個懂事聽話而且知道保護別人的維斯卡，但她當年的黑歷史也否定不了……

    “理由？你們說話真奇怪。做事情難道是需要理由的？”二瘋子還反問我呢，“將軍說帶上那些人，我們就帶上了，然後到了一個誰都沒到過的世界，將軍又突然問本艦，為什麼艦隊裡多了那麼多占地方的雜物——她那時候已經忘了是自己下令帶上他們的——於是我們就把他們扔出去了。臨走的時候將軍不知道又想了些什麼，她讓人把一些用不上的破爛扔給了那些凡人，從頭至尾就這麼回事。哦對了，當時將軍還跟那些凡人說過自己會回去來著：我們發現那個宇宙壽命將至，世界末日大概用不了多長時間，將軍肯定要領著軍團回來圍觀一下。現在想想，這應該是從頭至尾將軍唯一一次跟那些凡人說話，她總共就跟他們說了這麼幾句話：”

    “一邊去，別跟著我。”

    “這些破爛不要了，你們拿著吧。”

    “到時候我還回來——你們滾一邊去。”

    “你們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在船上？”

    二瘋子的故事講完了，這是從她的視角記錄下，黑森部族的整個歷史。周圍落針可聞，冰蒂斯突然捅捅我的胳膊：“你看，你就不該詢問這歷史的前因後果：你還不知道你妹腦子不正常？”

    我沉重點頭，其實這個真相早應該想到的：當年維斯卡拯救黑森部族根本沒有任何理由，甚至她在這麼幹的途中，還會突然忘記自己做過什麼決定，以至於她很詫異地指著被自己帶上飛船的難民問他們是什麼東西。在這種情況下非要刨根問底地追究黑森部族是怎麼被救出來的，以及毀滅軍團這麼做的動機，還不如去研究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

    當年的維斯卡比淺淺都厲害，淺淺只能說是有點天馬行空，維斯卡那時候的腦子簡直是布朗運動……

    “這麼說咱們倒是想多了，”珊朵拉頗有點哭笑不得地聳聳肩，她也跟我一樣，一開始還以為黑森部族既然跟毀滅軍團都敢有這麼大淵源，那手頭說不定握著多少舊日的秘密，甚至能揭開當年維斯卡的一點歷史，結果現在一看，他們純粹就是維斯卡神志不清的時候順手塞到貨倉裡的“貨物”，我不知道這個真相如果被黑森部族那些仍然在忠心耿耿等待大將軍回歸的民眾知道的話會怎樣：就乾脆把這作為一個黑歷史。永遠不要再提了，“但不管怎麼說，他們和維斯卡有交情，這次戰爭儘量保護這些民眾，然後按照新帝國法典，將他們視作舊日眷族之一接納到帝國家庭裡吧。”

    眾人都沒什麼意見，反正僕從軍是越多越好，這個黑森部族現在看來科技實力一般，但對重度依賴帝國技術支援的僕從軍群體而言。自身文明層次是很容易提升的東西，並且他們當年也很有一股子面對末日拼死一搏的狠勁：如果他們把這份精神一直傳承下來，說不定也是一群不錯的傢伙，起碼符合希靈使徒的價值觀了。

    關於這個黑森部族，其實我剛剛也有了些想法。我覺得他們恐怕有著出人意料的發展潛力：根據他們的遭遇，這個物種在生存能力上簡直是個奇跡，他們在幾十萬年前被送來——根據那個瘋瘋癲癲的ai當時也在場的情況，那至少是七十萬年以前，而我還可以想像，毀滅軍團那幫瘋子絕對不知道怎麼給客人準備舒適的生活環境，在這些凡人被帶走的時候。維斯卡也肯定沒花功夫幫著給人家收拾行李，所以這個物種到這之後幾乎是從零再度發展了一遍。在這個貧瘠寒冷的世界，能生存下來的難度可以想像，我們就假設維斯卡給他們留下了足夠暫時維生的物資。但在全宇宙都找不到一顆溫暖太陽的前提下，在物資耗盡之前學會怎麼活下去，這需要一種強大的求生力量。

    在逐漸崩塌的宇宙末期誕生，曾經如唐吉坷德挑戰風車一般迎著虛空衝鋒。被毀滅軍團這幫殺人機器捏來把去地折騰，被漫不經心地塞在飛船裡帶到這麼個破地方。然後隨便就這麼一扔，現在，他們仍然好好地活著，在另一個世界末日下活的很快樂——這是一個何等神奇而命大的物種！我覺得他們和神奇三哥之間的唯一區別恐怕就剩下恒河水了……

    我正這麼感慨著的時候，維斯卡終於玩膩了大家來找茬，她披著那身已經好幾年沒怎麼穿過的黑斗篷風風火火地跑到我跟前，和我一起趴在通訊器前面跟自己的瘋子ai打招呼：“喂，副官，以前我真的幫過這些人？”

    “千真萬確，將軍閣下——啊哈，聽到您的聲音感覺真好，本艦的南極點都興奮地微微顫抖了。您要是對這段歷史還有疑問，本艦的記憶核心裡有當年的影像記錄。”

    “不用了，”維斯卡呼呼地搖著腦袋，隨之抓了抓我的胳膊，一臉興奮莫名，“哥哥哥哥，我當年做過好事！我當年是做過好事的！”

    我完全不知道該用何等表情回答維斯卡現在這激動的模樣了，還是繼續去感歎那群黑森部族的命大——跟毀滅軍團正面硬幹還能從頭至尾沒挨揍的神奇物種啊，這個民族都是在印度神油裡泡著長大的吧？

    “不過我很好奇，這個黑森部族現在到底想做什麼，”珊朵拉關掉了投影設備，手指有節奏地輕輕敲擊桌面，“從哈蘭進入這個世界，到帝國軍也蜂擁進來，全都是高調行事，黑森部族的人應該早就看到這些了，一個在本宇宙已經發展到頂的文明沒理由不具備超光速深空觀測技術，他們現在連一個代表都沒派出來，到底是幹什麼。”

    我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而且他們應該是認識帝國戰艦的，當年維斯卡的飛船沒理由不作為一種崇拜形象被記錄下來，現在這情況就好像上帝在梵蒂岡降臨了，結果全城的人跟沒看見一……”

    我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來自指令中心的緊急呼叫給打斷了：

    “陛下，這裡是西維斯，本世界土著有異常舉動，他們突然集結了難以計數的飛船正在向我軍陣地進發！預計一小時內對方先頭部隊將在一光分距離上與我軍接觸！”

    於是整個會議室裡所有人都一副“臥槽？”的表情，然後烏泱泱地跑到了艦橋上。

    等看到來自深空探針和預警雷達的檢測畫面時，說實話，我有點被驚住了。

    每一組畫面都來自不同的空域，而這樣的畫面有成千上萬組——事實上指令大廳中央的巨型投影以及四周指令席上的全息投影都已經被這些畫面所佔據了。近乎無窮無盡的黑色戰艦正在集結，它們從這個宇宙的每一個角落裡冒出來，從黑森部族的每一個太空要塞和紅矮星避難所裡冒出來，甚至從一些我們之前壓根沒注意到的古老而又冰冷的塵埃團裡冒出來。這些戰艦其貌不揚，通體灰黑，其形狀就和我們之前見到的那種用於採集eop-03輻射能的橢球形飛船一樣幾乎只是最簡單的幾何體，其中圓柱和橢球體居多，給我的感覺就好像鋪天蓋地的阿姆斯壯炮飛過來……總之就是這個意思。

    我就一個想法——黑森部族把這個宇宙僅剩的那點物質全熔煉來製造了飛船麼？！這個臥槽的數量是怎麼回事！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臥槽這群神奇的傢伙……

    黑森部族的行動在我們看來完全沒法揣測，因為從帝國飛船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至今恐怕已經有將近半個月（哈蘭殘部逃竄到這裡的時間），但他們始終沒有任何舉動，安靜的就好像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似的，可是現在，在帝國軍安營紮寨之後不到兩天，黑森部族竟然集結了如此驚人數量的艦隊蜂擁過來——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交涉，他們甚至連個偵察兵都沒往外派，就直接調集了數千個小型蜂群一般的艦隊朝這邊浩浩蕩蕩地開過來了！

    “怎麼回事，我們的預警部門在幹什麼，這麼大規模的軍團調動為什麼沒有人提前報告？”

    “恐怕只有一個解釋，這些土著文明所有的飛船都是不需要調動的，”西維斯對如此大軍調動竟然沒能預警也感覺十分困惑，不過她有自己的猜測，“很少有這種文明，但並不是不存在。如果對方有過很長時間的流亡歷史，並且至今還保留著流亡時代保留下來的習慣，這就有可能。他們所有的飛船既是戰艦又是家園，時刻處於待命狀態，也不需要臨時調動和補給，他們就好像把盔甲和武器當做日常衣著裝飾的戰鬥部族，如果有需要，他們一秒鐘內就是軍隊——只能是這個解釋了。”

    “這麼說他們一半人住在殖民點裡，一半人直接住在飛船上，”姐姐大人驚奇地咂咂嘴，“還真有這種‘從不落地’的種族麼。”

    “另外一個未能成功預警的原因是，這些艦隊完全沒有集結過程，”西維斯首先下令在帝國軍陣地周圍開啟了強化護盾，隨後轉向我們，“根據深空探針傳來的情況。當地土著迅速組建了成千上萬個小型艦隊，隨後這些小型艦隊就直接超我軍進發了。大部分軍事行動起碼應該有個部隊集結的過程，但他們完全沒有，這些土著好像打算直接在帝國軍前面完成集結……”

    簡直是胡鬧！哪怕幾乎沒多少軍事素養，我也立刻在心裡這麼叫了一句。那些零零星星的小股部隊我也看到了，其中規模最小的只有區區十幾艘飛船，按帝國軍的戰鬥力，派一兩艘突擊艦過去恐怕就能橫掃掉，結果他們竟然完全沒有把這些單薄的艦隊提前集結起來。而是跟流氓打架一拉一波一樣，差不多完全沒啥章法地往這邊一股腦地擠過來。對，流氓打架——我覺得這個形容簡直是太貼切了，這種全家老少一波流，到戰場上再碰頭的戰鬥風格跟當初二中後山打群架的節奏是如何相似！這個黑森部族到底是何等的……

    “陛下！又有新情況！”正在我嘀咕著這個黑森部族到底哪根神經不對勁的時候。一名高級副官突然在下方的指令大廳裡報告道，隨後軍官平臺上的全息投影上出現了大量黑森殖民星的圖像，“檢測到當地土著的殖民星球以及太空殖民站正在緩慢變軌，確認這些大型實體帶有推進能力，不排除它們也具備超光速躍遷的機能！”

    “星球戰艦？”我一下子就蹦起來了，“他們有星球戰艦？”

    “不是星球戰艦，”珊朵拉立刻判斷出來。“我們去過其中一顆星球，沒發現這些星球上有行星級別的武器，這種東西起碼在帝國標準看來還夠不上星球戰艦的級別，所以應該是太空要塞一類的設施。看來陳倩剛才也沒說對。黑森人不是一半住在飛船上，他們全族都是住在飛船上的！這個宇宙的所有殖民星都是飛船——他們已經養成讓自己腳下的任何東西都能飛起來的習慣了。”

    當時和珊朵拉一起去那顆星球上的時候，真該好好掃描一下地幔以下的東西，說不定我們就能發現它的推進器和中央動力爐。現在想想，這大概也是某種失策了。

    此刻從深空傳來的畫面上已經能看到有少數殖民星完成了機動變軌。這些星球正在緩慢地發生著變化，它們的大氣層逐漸點亮，大氣穹頂上形成了猶如水膜般的東西：這是行星級別的防禦護盾，強度暫且不論，僅僅從如此大規模的星球護盾我就知道，自己一開始小瞧了這些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土著；行星地表上，可以看到有些地方正在開裂，跨度達到上千公里的地殼斷裂帶憑空出現，山巒和平原緩緩下沉，大地向兩側打開，露出下面散發出暗紅色紅光的通道：或許那是武器發射口，也有可能是供飛船出入的地方，我猜測這些星球內部有一半都已經被掏空了；有數顆星球表面覆蓋著大面積的海洋，現在那些海洋正在無形力場的作用下被分開，露出巨大而且用途不明的設施；幾乎每一顆星球的地下都不斷有巨型建築探出頭來，就好像帝國母艦的裝甲板折疊之後，防空炮陣地從下面冒出來一樣，這一幕在黑森部族的每一顆殖民星上同時發生，並在短短的時間裡將後者變成了一群武裝起來的刺蝟，儘管這種武裝其貌不揚，而且我這個外行都能看出其科技水準恐怕並不太高，但它給人帶來的震撼仍然是強大的。

    這一批次行動起來的黑森部隊中，除了殖民星球之外，就是那些原本被我們認為只是民用建築的太空站了，這些太空站原本都在極近的距離圍繞著當地紅矮星運轉，看上去完全就是無戰鬥能力的殖民點，但它們竟然也搖身一變成了戰鬥要塞，無數個太空站的外殼仿佛綻放一般打開，露出的卻是數公里甚至十幾公里長的軌道炮，這些結構粗糙，戰鬥方式也一看就很粗暴的東西或許沒辦法和星河這種高精尖的玩意兒比，但看到它們我就忍不住想起石制戰矛這種東西：粗暴，原始，透著血味。

    浩浩蕩蕩，無窮無盡，即便總是在用病毒般驚人的擴散性戰爭來碾壓別人的希靈使徒，在看到黑森部族這般艦隊規模的時候也有點驚奇：帝國軍團再大軍出動也沒有把自己的港口和居民點都開出去的。而黑森部族顯然把他們所有的東西都安上了推進器，或許他們的軍隊數量仍然無法和整個帝國的艦隊相比，但你知道他們這份瘋狂勁有多驚人麼。珊朵拉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我現在覺得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沒好好關注一下這些當地人是個錯誤……”

    “這就是全家老少一波流，”泡泡的聲音突然在艦橋上響起，現在她的本體應該正在主機房充當思維核心，作為戰地網路樞紐，她對黑森部族的龐然部隊“看”的更清楚：每一枚深空探針都是她的眼睛，“情況不太好玩了。他們看上去殺氣騰騰啊。”

    “全家老少一波流都出來了，不可能是找咱們開聯歡會的，”曉雪扯著嘴角在軍官平臺邊緣走來走去，隨後眯起眼睛默默觀測著難以被外人理解的未來景象，“是一個誤會：他們誤以為帝國軍是入侵者。這個誤會是可以解除的，只要……”

    “只要維斯卡出面，我知道你想說啥，”我順手把維斯卡拽過來，曉雪說的“誤會”是很明顯的事實，我奇怪的是為什麼這些當地人現在才反應過來，哈蘭在這邊晃悠的時候他們怎麼沒動靜呢？難不成黑森部族還是集體性慢半拍不成。“不過這浩浩蕩蕩的……到底哪個是他們旗艦？”

    “恐怕哪個都不是，”姐姐大人一臉牙疼的表情看向全息影像，“他們的軍事制度絕對是咱們見所未見的……實在不行全頻段廣播吧，把維斯卡的大頭貼在所有頻道裡滾屏播出。”

    “二瘋子。”我扭頭轉向通信器，瘋子ai正在認真地把自己的虛擬形象變成一個大大泡泡糖，“別玩了——當年你們離開這地方的時候有沒有給黑森部族留下什麼信物之類？將來有朝一日再相會用來互相識別的——畢竟大多數普通種族活不了跟希靈使徒一樣的壽命。”

    瘋子ai特困惑：“信物？那是幹啥用的？另外本艦姓陳，本艦不二。”

    我就知道當年的維斯卡肯定想不到這麼複雜的事兒。於是也不管什麼信物了，下令廣播塔那邊準備全頻段廣播。然後把維斯卡拉到自己面前：“待會……”

    “待會要和他們打招呼，”維斯卡很認真地點點頭，“我會好好做的。”

    我很欣慰地點點頭，但又感覺有點意外：平常的維斯卡對外人並不是如此好說話的，她在自己家人面前確實可以開心玩鬧，但對外人，她基本上就是一塊冰疙瘩，即使我拉著她去和陌生人打招呼她也從沒有現在這樣痛快答應過：根據維斯卡臉上那認真的表情，我知道她現在是發自內心很重視這件事，她希望能和那些黑森部族的人見見面。

    儘管在當年那只是一群被她誤認為是“貨物”，而不小心塞到船艙裡的倒楣蛋。

    維斯卡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麼，她微微偏過頭去，用力抓緊了自己斗篷的邊緣：“維斯卡當年也做過好事的……他們是被我救回來的。”

    我頓時了然了，抬手摸摸小丫頭的腦袋，沒有再多說什麼。

    維斯卡對當年渾渾噩噩間做過的很多事情都沒有清晰完整的記憶，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對那些事情毫無感覺——在恢復清醒，又被我們影響數年之後，她如同一個剛剛建立三觀的孩童一樣有了自己的道德感，她不安，歉然，希望找到哪怕一丁點自己曾經對人有益的證據，而這個證據數年都沒有出現過。看著如今的維斯卡我就忍不住想起當初亞特蘭蒂斯回歸的時刻，不同的是，當初維斯卡面對亞特蘭蒂斯人是陷入惶惶不安，而現在她卻帶著興奮和自豪。

    現在的維斯卡已經可以很自豪地宣佈：她也曾拯救他人，也曾作為救世主庇護了一整個種族，而現在，作為那群特殊的附庸種族的領路人，她要把自己的眷族帶回來了。

    黑森部族的全家老少一波流艦隊仍然在不斷向帝國軍本陣蜂擁而來，整個宇宙所有的冷天體幾乎都被他們變成了能飛的東西以及這些東西的能源，這使得我們正在面對一群幾乎數以十億計的蜂群，我們的雷達向黑森艦隊最密集的地方照射了一瞬間，傳回來的滔天雜波讓姐姐一瞬間就把軍官平臺的隔音層打開了。然而至今為止，這些黑色的艦隊都沒有向帝國軍發送一丁點資訊：不論是開戰宣告。還是對我們身份的問詢，還是對他們自己的介紹，統統都沒有，我感覺這就是一群沉默的死士，數以十億計的死士，在寂靜無聲中化為潮水。我想起之前自己和珊朵拉到黑森部族的星球上看到的景象：那明明是一個相當祥和正常的地方，明明每一個人都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一樣在過著自己安靜的日子，明明城市中洋溢著和平年代的輕鬆氛圍，我怎麼也沒想到那種和平氛圍下竟然醞釀著一次這樣的行動。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起了好幾層的雞皮疙瘩：這個部族……神經不正常。

    他們是可以微笑著全族赴死的！

    “預計十分鐘後與目標先頭部隊在一光分距離接觸。”

    艦橋上響起了電子合成的女聲。打斷了我的思索，同時通訊塔方面也報告已經為全頻段廣播做好準備：這將是一次強有力的廣播，通過特殊調製的幽能輻射將突破任何形式的資訊防火牆，直接出現在黑森人所有的終端設備上，因為對方始終拒絕交流。我們就只能採取這種比較強硬的手法了。維斯卡已經做好準備，她來到了通訊台前，身上披著當年那種黑色斗篷，斗篷前的搭扣上帶著毀滅軍團的徽標：我相信這個徽標也很重要。

    我發現這丫頭竟然有點緊張。

    “廣播開始……頻道入侵……已完全滲透，將軍，對方可以看到您了。”助理主機提醒道。

    通訊臺上本應該顯示黑森部族方面的影像，不過我們並不知道他們中誰才是這支龐然艦隊的統帥。因此現在維斯卡面前只有一片白噪波，而深空探針傳來的畫面上，黑森艦隊仍然在不斷向前躍遷——這持續了很短時間，隨後那支空前的蝗蟲軍隊中出現了混亂的跡象。開始有一些飛船倉促停推，有一些飛船莫名其妙地脫離了大部隊。

    維斯卡想了想，忘詞了。

    哦，我覺得不是忘詞了。而是她一開始就沒想詞……

    維斯卡跟通訊器對面的黑森全族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足有五分鐘，我可以想像她現在這張呆滯的小臉一定已經在那些鋪天蓋地的飛船每一個顯示終端上掛著。個人認為這臨陣沒詞的情況比春晚上直播忘稿還尷尬——春晚沒今天收視率高。

    “額……”維斯卡愣半天，想起自己至少要說點什麼，於是撓撓頭發，“你們要幹什麼？”

    我舒了一口氣，雖然這句話不太符合自己一開始那慷慨激昂的腦補，但至少還不算太離奇。

    通訊器對面無數個頻道瞬間暴動一般轟鳴起來，不過很快又恢復了秩序，隨後助理主機報告：“偵測到一個最高優先順序的通訊訊號，現已確定黑森旗艦的方位。”

    姐姐點點頭：“接過來。”

    通訊器前的全息影像抖動了一下，隨後浮現出一個皮膚蒼白的男人，對方披著和維斯卡的樣式簡直一模一樣的黑色斗篷，除了一張臉之外，全身上下都被斗篷遮蓋著——或許與大將軍的斗篷越接近，就代表這個人在黑森部族中的地位越高？眼前這個男人看上去換算成人類大概有四十多歲的模樣，很瘦，然而很精壯，臉上的線條棱角分明，眼窩深陷，鼻樑很高，這讓他看上去有點像地球上的西方人，中年人面白無須，看上去十分精神，不過被一身黑斗篷襯的稍微有點陰鬱——給人感覺好像黑暗武士似的。對方帶著困惑、驚詫、欣喜、激動等等感情混雜在一起的表情，愣愣地看著維斯卡：“將軍？是大將軍？！您怎麼在……”

    “是我啊，”維斯卡抓了抓頭髮，她完全不懂得拿起架勢的說話方式，永遠是直來直去的，“我不認識你，你哪位元？黑森部族現在的族長？哦對了……我以前說過自己會回來是吧，現在我回來了。”

    中年人臉上的困惑絲毫沒有消減，但現在喜悅更甚：“將軍，您果然回歸了，沒想到我會成為這榮幸的一代，我是普拉罕?杜罕，普拉罕十六世以及杜罕一千七百三十五世，您可以稱呼我普拉罕，這將是我的榮幸——如您所見，您留下的這個世界運轉良好，所有財產都……祖先啊！我們鑄下大錯了！”

    我正在這兒搞不明白“普拉罕十六世以及杜罕一千七百三十五世”到底是怎麼個命名方式的時候，對面的中年人就跟火燒屁股一樣驚呼起來，一個如此高位的族長竟然這般失態一看就是情況嚴重，就連維錫卡都禁不住急匆匆地問道：“怎麼了？你們幹什麼了？”

    我以為對方說的是現在這樣大軍襲來的行為冒犯了將軍，因此鑄成大錯，卻沒想到對方說的是另一件事：

    “將軍！您在這支艦隊裡，那之前那群黑色飛船的傢伙是誰？！”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特大號的誤會

    “將軍！您在這支艦隊裡，那之前那群黑色飛船的傢伙是誰？！”

    通訊器對面的中年男人一臉驚詫莫名地叫道，瞬間指令大廳裡一半以上的人都傻了，冰蒂斯一巴掌拍在腦門子上：“親娘咧——真不愧是能跟維斯卡對上眼的種族，太神奇了……”

    “你以為之前進入這個宇宙的是誰？”我坐不住了，蹭蹭兩下跑到維斯卡旁邊，摁著面前的通訊器平臺，“你們怎麼會把這個都搞錯！？”

    “你是誰？”中年男人——或者說普拉罕看到通訊器畫面中突然蹦出來一個不認識的人，頓時很驚奇，“史料記載，將軍是單獨一人的，她的副官專門為此聲明過：將軍絕不與任何人同行。”

    二瘋子真能惹事，幾十萬年前都要給人留點麻煩，不過這個問題不大，我一拍維斯卡的小腦袋：“我是她哥，不信你問。”

    維斯卡呼呼地點頭，仿佛生怕有人質疑她和我之間的關係，普拉罕臉上有些狐疑，他可能察覺到眼前這個大將軍與自己所知的歷史記載不太一樣：歷史上的維斯卡一共就和當地人說了四句話，是個相當不好相處的傢伙，她獨來獨往，並且領導著一支黑色的毀滅軍團，而現在這個維斯卡看上去顯然容易交流多了，並且身邊還多出親戚來——更重要的是，她沒有帶著那支標誌性的黑色艦隊。

    我突然就明白過來為什麼黑森部族會搞錯：黑色的毀滅軍團……墮落使徒的艦隊和潘朵拉當年的軍團在外型上非常相似：黑色塗裝，形態猙獰，只要一眼就能看出那種瘋狂的破壞欲。

    其實這種相似性是某種巧合，當年維斯卡創建毀滅軍團的時候舊帝國還在鼎盛時期，那時候墮落使徒還沒影呢，可以說。這種黑紅色塗裝以及猙獰造型的飛船風格是維斯卡首創的——由於當年維斯卡的思維幾乎是布朗運動，所以我們不討論為什麼她會選擇這種看起來一點都不漂亮的風格，總之她的毀滅軍團比墮落使徒歷史還早。而舊帝國崩潰之後，由於深淵侵蝕，再加上墮落使徒本身對“黑色花紋”這種深淵象徵有一種崇拜性，他們的飛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選擇了和當初毀滅軍團幾乎如出一轍的塗裝方式。當然，在我們這些知情人看來，毀滅軍團和深淵艦隊之間仍然有顯著差別，但在黑森部族這個已經與大將軍闊別幾十萬年。僅有當初一點影像資料，而且對墮落使徒一無所知的種族面前，兩者很容易被聯想到一起。

    更重要的是，哈蘭比我們先一步來到這個世界：先入為主的影響是非常巨大的，或許黑森部族並不確定哈蘭那群黑色戰艦是不是將軍的部隊。但在銀灰色和藍色塗裝的帝國軍出現之後，前者顯然和毀滅軍團更接近一些——黑森部族做出了理所當然的判斷，第一批進入這個宇宙的是將軍部隊。

    這真是一個讓人淚流滿面的誤解，剛一想通我就掩面長歎了。

    “中間發生很多事，”我放開維斯卡的小腦袋，十分糾結地看著通訊器，思索著怎麼讓眼前這人在幾分鐘內捋順毀滅軍團、新帝國、墮落使徒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當年維斯卡——也就是你們記載中的大將軍沒有跟你們說這些，據我所知她一共就跟你們的老祖宗說了四句話來著。總之，現在有三個勢力，你們所知的是毀滅軍團。我們是帝國軍，而之前幾天來到這個宇宙的，被稱作墮落使徒。毀滅軍團與帝國軍現已合併，而墮落使徒是我們的死敵。不過毀滅軍團的部隊都在帝國境內沒有帶出來，你們看到的只有帝國軍了……唉。你說我得怎麼解釋你才能確定呢？”

    中年人想了一會，在腦子裡劃拉半天公式把這個關係理清楚，他應該是聽明白了，不過我覺得自己說的都是一面之詞，對方不一定能報以多大信任：身為一族領袖，要是如此容易就對通訊器另一面的、連正式會面都沒有過的陌生人產生信任，那這個領袖基本上也當到頭了。

    這時候我是多麼希望當年的維斯卡給這些黑森部族留下了識別信物啊，可惜當年這丫頭腦子不怎麼好使，那個瘋子ai也就比她強點有限。

    當然，如果把正在帝國區待命的“新”毀滅軍團拉出來那肯定管用：那個軍團基本上由被俘的墮落使徒原班人馬和戰艦組成，再加上一部分維斯卡親手轉化出來的深淵飛船，其規模已經快和潘朵拉的將軍艦隊不相上下了，二瘋子作為場外指導和造型美容顧問，認真對那些原產自墮落使徒的飛船進行了翻修，保證它們和當年的毀滅軍團百分之百一樣，不過唯一的問題是——你們知道這地方離帝國本土多遠麼？那支艦隊我們出來的時候一艘都沒帶……

    “對了維斯卡，你隨身空間裡有沒帶著衛隊？拉出來溜溜唄。”我突然想起希靈使徒隨身在兜裡揣艦隊的好習慣，充滿希望地看向維斯卡。

    貓眼小蘿莉想了想，呼呼搖頭：“隨身空間裡的飛船是從姐姐那要來的，副官說要給我的將軍衛隊做排毒養顏，自己的飛船都留在戰歌號軌道上了，現在應該正換三濾呢。”

    我：“……”我如此強烈地產生了立即回國，去把那個二瘋子的插頭全拔掉的衝動：你們看她從上一章出現以來到現在幹過一件好事麼？！

    正在我頭疼該怎麼讓這些神奇的黑森部族相信自己說法的時候，小泡泡突然啪嗒啪嗒地小跑過來拽拽我的袖子，然後比比劃劃咕吖咕吖地跟我交流起來，我一共就聽懂幾個詞：爸爸，飛船，我有——話說現在小泡泡已經能說好些個完整詞彙了，你看現在，雖然她說的大部分東西我都不明白是啥意思，但有這幾個關鍵字我就知道。小泡泡的意思是她隨身帶著毀滅軍團的飛船。

    “為啥小泡泡的隨身空間裡會帶著那些東西？”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到孩子她媽問這個問題：不管怎麼看，小泡泡隨身揣著深淵戰艦都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泡泡現在正在主機房呆著，不過她的精神是和帝國上將號融合在一起的，我剛拋出這個問題，她就通過艦橋廣播答道：“那是教材——孩子該學怎麼造船了，她兜裡有帝國所有型號的飛船。”

    泡泡這麼一解釋，我知道小泡泡隨身帶著深淵戰艦的原因其實跟小時候姐姐買給自己的積木是一個道理，都是開發智力的——只不過神仙家孩子的積木太nm高能了！

    當從單兵戰機到深淵特裝永恆級的全型號飛船在太空中一字排開的時候，普拉罕終於徹底肯定自己之前犯了個錯誤。他們整個種族都犯了個空前的烏龍錯誤：他們將真正的敵人當成將軍艦隊，眼睜睜看著他們藏了起來，現在卻舉族出兵圍了真正的大將軍。普拉罕本來就是個面色蒼白的傢伙，現在他臉上基本已經沒顏色了，張開嘴臉比牙白：“現在那些……墮落使徒已經消失在宇宙深處。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去了什麼地方，將軍，這……”

    “別問我，”維斯卡用力搖著頭，拽著我的袖子往前拉，“我聽哥哥的。”

    普拉罕看我的表情特別複雜，因為平心而論自己算是突然冒出來的。黑森部族代代相傳的文明庇護者只有一個人，但現在這個庇護者宣佈換班了，這就相當於信佛的拜了一輩子如來，結果突然有一天佛祖傳下口諭說西天工作調動。讓信徒這兩天先拜安拉去——這容易出事兒你們知道麼？

    我努力端正表情做出自己很可靠的樣子，跟普拉罕平易近人地交談：“無需緊張，你們大將軍的家譜問題有時間我再跟你解釋，我現在就是特想知道你們這全家老少一波流是怎麼回事？”

    黑森部族這龐然幾十億的艦隊實在太驚人了——發自肺腑地說。我這幾年雖然不能說身經百戰但起碼也見識過各種各樣的戰場和各種戰鬥風格的種族，可是黑森部族這樣一窩蜂不留家底的衝鋒方式自己還真是第一次看到。我幾乎懷疑如果不是時間有限，他們甚至會給自己的抽水馬桶都裝上發動機朝這邊發射過來……那我就奇怪了，即便他們不認識帝國軍的飛船，有必要對我們這麼大仇麼？

    “將軍的副官曾經說過，”普拉罕一開口我頓時就有拍腦門子的衝動：又是那個瘋子ai當年幹的好事，“將軍有一群最大的敵人，那群敵人乘坐著類似的飛船，但塗裝是……”

    普拉罕說到這裡，尷尬地停頓一下，我頓時明白過來：當年二瘋子指的應該是舊帝國的帝國艦隊，那時候維斯卡叛逃在外，她最大的敵人當然就是帝國軍，真是沒想到那個二瘋子竟然還有閒情逸致把這些事情告訴黑森部族。普拉罕把情況一解釋，我就知道對方大舉攻來的所有原因了：他們不但錯認了敵友，還誤以為前幾天竄入這個宇宙的哈蘭殘部是被敵人追擊中的將軍艦隊的一部分，而這兩天剛過來的帝國軍，自然就是追擊將軍而來的敵人。哈蘭殘部在帝國軍到來前一天躲藏起來，更堅定了他們的猜想，於是在帝國軍立足未穩的時候，黑森部族決定舉全族之力為將軍報仇——說到底他們就是從頭至尾弄錯了所有事情，黑森部族的情報落後了許多萬年，當年追殺維斯卡的討逆軍隊早就瓦解了，他們卻還以為帝國軍是追殺過來的……

    說實話，如果不是對方組了幾十億的飛船（包括星球戰艦）打算把我埋了，我真心被這群忠心耿耿的黑森人給感動了，儘管他們有點神經質，儘管他們有點一根筋，儘管他們全族洋溢著一種外人難以理解的赴死精神——但他們是純爺們，包括女的。

    其實黑森人的全家老少一波流也是不得已之舉，他們當年是跟毀滅軍團接觸過的，當然知道自己這實力跟帝國戰艦之間有多大差距：當初文明全盛時期的時候，他們舉全族之兵衝擊維斯卡的衛隊，結果所有飛船都被後者那個瘋瘋癲癲的旗艦給編成項鍊在身上掛了好幾天，在這種實力落差之下。他們知道這本來就是一次一旦開戰就等於亡國滅種的戰役，但他們還是這麼沖上來了，拉著老婆孩子和家裡的寵物狗一起沖上來——甚至在決定全族赴死之前他們都保持著平靜的正常生活。現在想起自己和珊朵拉到對方的星球上看到的那番平靜日常，我感覺自己身上一層層地冒冷汗：這是一群什麼樣的瘋子啊！

    現在誤會解除，黑森艦隊已經沒有繼續湧來的必要，但他們也沒有就地解散，那來自整個宇宙的龐然部隊目前已經隨著前進慢慢彙聚成了數百股規模驚人的部隊，他們乾脆就原地停了下來，在帝國軍本陣周邊數百光年的範圍內零零星星安營紮寨。而在這期間，我們和普拉罕保持聯絡，以瞭解過去這麼多天來哈蘭殘部在這個宇宙的動向。

    在觀察黑森艦隊的時候我還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儘管黑森部族看上去是毫無章法一窩蜂湧上來的，但到現在，他們自然而然凝聚起來的這數百股艦隊卻基本上規模相同：每股份隊規模相差不超過百分之十。而且統計之後珊朵拉還發現他們的艦隊結構也非常合理。每一股份艦隊都有數個星球要塞作為集團核心，數百或上千個武裝太空要塞作為軍團級火力，其餘大中小飛船以精確的1:10比例混編起來。

    沒有任何一股部隊出現冗餘編制，也沒有任何一股部隊缺失了某種型號的飛船（儘管我們還不清楚黑森軍隊的每種飛船有什麼特性），意識到這點的時候，冰蒂斯吹了個響亮的口哨：“瘋狂，而且聰明。只要看清形勢，就能百分之百精確地採取最佳方案，哪怕這個方案需要自己去死。這樣的凡人種族算是比較少見的——物以類聚，當年毀滅軍團留下這些凡人是有道理的。”

    我挺想吐槽冰蒂斯“物以類聚”四個字。但想了想維斯卡當年的舉動，發現無槽可吐。

    黑森部族在這個資源枯竭的宇宙長期處於一種流浪狀態，他們要不斷轉移殖民地，從一個徹底熄滅的紅矮星或者其他末路天體附近搬遷到另外一個不那麼冰冷的紅矮星旁邊。就像之前的比喻那樣，這是一群在末日寒冬中圍著篝火的最後幾星餘燼抱團取暖的人。所以他們發展出了遠超其理論文明高度的移動堡壘——星球要塞，為了便於拖家帶口地轉移，他們讓自己身邊的一切都能當飛船開，而且這些東西都頗具戰鬥力：黑森部族的每種飛船都是帶武裝的，這點和希靈使徒的風格不謀而合。不過這種風格並不是受了維斯卡的影響：當年毀滅軍團可沒跟黑森部族有太長時間的相處，前者對後者還遠遠談不上文化影響（假如毀滅軍團也有“文化”這種玩意兒的話），黑色部族這種舉族皆兵，連抽水馬桶都恨不得裝上導彈發射器跟發動機的風格與他們的發展經歷有關。儘管在這個宇宙並不存在外族的敵人，但黑森部族是一個有極高警惕性的民族，同時和其他物種一樣，他們內部也有過長時間的分化戰爭，哪怕被帶到這個世界之後，他們也由於時間推移和將軍遲遲未歸而產生過數次內戰和分裂，最終忠於將軍的正統派因為能夠使用毀滅軍團留下的武器而獲得壓倒性優勢重新統一了部族，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如今看到的黑森部族在幾十萬年後仍然會對維斯卡盡忠。

    黑森部族在我和珊朵拉眼中的戰爭潛力被再一次提高了。

    現在他們已經在帝國軍本陣周邊數百光年的範圍內組成鬆散而且數量驚人的散兵軍營，依託自己數量充裕的星球要塞，黑森人能夠在很短時間內在宇宙中任何地點形成軍事基地，當然，由於技術上的限制，他們在這方面的效率和基地強度肯定是沒辦法和同樣深諳此道的帝國軍相比的，但這戰鬥方式實在讓我身邊那幫帝國指揮官讚譽有加……

    普拉罕準備將他全族的軍隊投入下一次戰鬥中——將軍與墮落使徒的戰鬥。在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敵人之後，他覺得必須採取行動來彌補之前的錯誤，雖然我個人認為黑森人在這次戰爭中沒啥出面必要，但畢竟能多出一份力量，只要不讓他們在正面戰場上和哈蘭死磕，在側面戰場上，戰鬥力薄弱的常規種族也能起到極大的牽制作用。

    而且普拉罕的理由也讓人無法拒絕：黑森人奉命看守將軍留下的財產，所以現在是他們戰鬥的時候了。我至今沒好意思告訴人家當年的真相：你們崇拜的大將軍自己都不知道有這回事……

    “說實話，墮落使徒剛來這個宇宙的時候你們到底在幹啥？”我和普拉罕瞭解著前些日子在這個宇宙發生的事情，話題自然就慢慢集中到了哈蘭身上，“據我所知，他們在這地方公然轉悠了好幾天才躲起來，在這期間你們就沒派人和對方接觸接觸？很容易就能發現對方身份可疑了吧？”

    普拉罕提起這個話題顯得異常尷尬：“根據祖訓，大將軍生性孤傲，未經許可的主動求見是大忌——會被將軍掛在飛船上。”

    然後我們全都哦了，淺淺開始抱著維斯卡的臉蛋一陣猛揉。

    由於維斯卡當年的惡劣事蹟，黑森人嚴格遵循祖訓，在哈蘭殘部來到這個宇宙之後，他們全都退避三舍：估計這些人以為將軍在忙正事所以不敢上去打擾，他們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墮落使徒在本世界活動了數日。

    維斯卡看你當年造的孽啊！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維斯卡的寶物庫以及熊孩子的戰鬥力

    在談起當年將軍留下的痕跡時，普拉罕能說的東西其實並不多：我們都知道昔日的維斯卡是個什麼狀態，她能耐著性子和一群被自己誤認為貨物的難民說四句話然後給他們安排後路已經屬於稀有景觀了，哪有那麼多具體事蹟可留給黑森部族？基本上我和珊朵拉在黑森殖民星上看到的那點歷史資料就是這個種族對大將軍所有的記憶。

    不過就是在這麼點資料中，普拉罕仍然反復提到了“大將軍留下的財產”，一開始我以為他指的是黑森人手頭的希靈裝備，比如那個駭人聽聞的eop-03太陽爐，以及黑森艦隊中零星出現的一點老古董希靈戰艦，這些東西是當年維斯卡留給當地人的——留下這些東西的動機就是沒有動機，對如今的新帝國而言，這些古舊而且性能不佳的希靈設備雖然有價值，但也不算太重大了，數量稀少且不說，品質也不怎麼樣。當初的維斯卡手頭可沒多少家底，她通過打劫帝國軍備庫和檔案館才東拼西湊地拉起了自己的毀滅軍團，造出來的飛船除了殘次品就是用自己那天馬行空的創造力改造出來的奇葩品種，所以對普拉罕提到的“將軍財產”我雖然抱以期待，卻並沒太過放在心上。

    但很快，我發現對方指的並不是黑森艦隊手頭這些老古董希靈設備。

    “將軍的財產被隱匿在某個獨立空間中，”普拉罕憂心忡忡地對我們說道，“史料記載，大將軍改造了這個宇宙，製造出許多個獨立空間用於存放她的個人物品，但最後因不明原因。只有一個空間倉庫被啟用，大將軍的副官親自將一些東西存放到那個空間裡並將其封閉，而且嚴令禁止黑森部族的任何人嘗試探索或接觸那些異空間——哪怕是沒有啟用的空白空間也不行。現在我很擔心敵人正好鑽進存放將軍財產的倉庫裡，如果對方擁有和將軍一樣的實力，他們肯定是能破解空間鎖的，而且恐怕早就察覺哪個空間裡有寶物了。”

    對方這麼一說我頓時就坐不住了，我甚至認為正是維斯卡當年留下的“財產”吸引了哈蘭的注意，讓對方誤以為這裡就是故鄉世界。你可以不在乎維斯卡留下的殘次品飛船，但絕對不能不在乎她留下的所謂“財寶”。事實證明這些被她特殊對待的東西絕對有很大來頭，最好的例子就是當初廢墟世界的聖庫：維斯卡從帝國軍手頭搶來了深淵深潛船的原型艦，並把它封印在聖庫裡交由一群土著保管，簡直和今天的情況如出一轍。有這個先例，我覺得她就能來第二次。這一次她藏起來的又會是什麼？另外一艘深潛船？或者……希靈先祖當年的方舟？甚至是故鄉世界的座標？

    “你們當時到底把什麼藏起來了？！”我著急忙慌地接通了首府世界的通訊，呼叫二瘋子：她現在是唯一清醒的知情人，維斯卡的記憶力已經讓人絕望，我只能寄希望於這個雖然神經不太對勁但起碼腦子還好用的二瘋子了。

    結果對方一開口我就有從通訊器鑽過去把丫敲死的衝動：“本艦哪知道！這問題很重要？”

    “廢話！”我敲著通訊器面板氣急敗壞，“好好想想你們當年到底把什麼東西藏起來了！以及那堆亂七八糟的異空間到底有多少個，座標都在哪，應該怎麼打開！”

    二瘋子被我吼了一通也不著急。她死皮賴臉的本事比冰蒂斯還強：“反正本艦不知道，有轍想去沒轍……沒轍你使勁想去。當年將軍最大的愛好之一，就是每到一個世界就收集一堆她不認識的好玩意兒然後找個地方埋起來，等過個十幾二十萬年再回去刨出來看自己是不是就認識了。她這樣埋起來的東西海了去了，你讓本艦從哪給你找記錄去！”

    我一口氣差點沒倒上來：在外面隨便撿東西埋起來，過一陣子再挖出來看看，有時候還不一定能找到當初埋東西的地點。維斯卡當年這活動規律怎麼跟松鼠似的？！

    我算是看出來了，幾十萬年前的維斯卡就是個依靠本能行動的小野獸。你拿任何邏輯給她身上套都是白費功夫，哪怕你能猜到淺淺下一秒會想啥，你也猜不到當年維斯卡在幹啥！

    我忍著一腦門子殘念關掉通訊器，旁邊維斯卡倒是上來蹭啊蹭地表示想幫忙，可惜這丫頭知道的恐怕還沒幾光年外普拉罕知道的多。珊朵拉已經把手頭能用的空間突擊部隊和特種探針都派出去了，甚至阿西達姐妹也在親自活動，但對哈蘭的搜捕仍然進展緩慢：要在整個宇宙無數個加密空間中尋找一個可能藏著人的絕對困難重重，這些空間被當年的維斯卡以希靈科技加密，絕不只是幾個封閉時空那麼簡單。而且由於維斯卡的技術不夠，再加上歷史悠久，不少空間難免產生畸變甚至坍塌，這些已經坍塌的空間也給搜索部隊造成很大麻煩：它們信號微弱，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和時間，但好不容易打開空間門之後，你卻只能找到一團扭曲崩壞的時空碎片，隨著大門打開轉瞬蒸發在主物質位面。也幸虧阿西達姐妹脾氣好，這事兒如果讓維嘉辦，她估計已經跑去二瘋子的主機外殼上磨刀子了。

    不過我們按部就班的行動並沒有持續太久——事實上在決定出發帶上一家熊孩子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了，這次行動註定是不能按部就班進行的。

    當搜索部隊正在宇宙深處老老實實搜尋那一個個加密的時空畸變點的時候，姐姐大人匆匆跑來告訴我一個特驚悚的消息：小烏鴉和小泡泡不見了。

    然後就有起碼十幾波分佈在宇宙各處的行動小組先後報告他們發現了這兩個熊孩子的身影。她們登陸紅矮星，拆碎黑洞，在冷卻塵埃雲裡撒歡，小烏鴉的奧能風暴還在太空邊際掀起一道綿延了半光年的能量巨牆，小泡泡咕吖的聲音幾乎要變成宇宙背景輻射的一部分——在半徑數百億光年的尺寸裡，倆熊孩子瞻之在前忽之在後。她們是上午九點半突然跑出去玩的，等大人們發現的時候這倆活寶已經把整個宇宙繞過三分之一了——這是要瘋啊！

    “她們怎麼突然就跑出去了！”

    我一邊火燒火燎地安排皇家護衛去把那倆熊孩子提溜回來，一邊一腦門子冷汗地叨咕著，冰蒂斯在一邊讓我放寬心：“放鬆點，小泡泡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她想出去還有人能攔住不成，多半是她跟那只傻鳥配合著跑出去的，你倆閨女太能幹了，妾身當年也是……”

    我一點都不覺得寬心好麼！跟這個女流氓有共同點的孩子長大了還能好麼？

    想必已經有人猜到了，要把這倆熊孩子抓回來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情——當然假如只是抓小鳥的話就容易很多。麥迪雯穿梭虛空和世界的本事雖強，但起碼她行動有跡可循，攔截也有個成功幾率，可小泡泡是何許人也？那神出鬼沒的本事已經快超出宇宙規則了，她要想晃悠出去。連冰蒂斯這號人物都攔不住，於是我們派出去捉拿小公主的好幾十撥人馬（後來又增加到上百撥）被倆熊孩子溜的一點脾氣都沒有。這倆妮子，一個神出鬼沒，一個速度驚人，湊起來形成了一個機動力超強而且全敏加點的組合體，叮噹把她隊伍裡的最大苦力也就是依爾森派給我幫忙，後者被熊孩子組合溜著在宇宙邊際繞了兩百多光年之後發來一條資訊：“我申請組織上對我考驗。讓我回影子城抓那幫買盤的去吧……”工作難度之高可見一斑。

    我也沒閑著，等把搜索部隊派出去之後，自己就準備和姐姐大人一起出馬親自找人了，因為我知道一般人根本抓不住小泡泡。那些人馬的主要作用是鎖定小丫頭的活動範圍，並稍微限制一下後者——不過現在看來就連這個任務也不是那麼容易辦到，不是皇家衛隊不堪大用，而是小泡泡太勘大用了。小泡泡其實是個很聽話的孩子。但她畢竟不怎麼懂事，這時候她大概並不知道自己到處亂跑的行為有什麼危險。我只能在精神連接裡找到她的頻率使勁招呼：“小泡泡你在哪呢？”

    回答自己的是一串抑揚頓挫的咕吖聲：聽上去特別興奮，應該是小丫頭突然聽見老爸的聲音感覺挺高興，不過她一點都沒意識到家裡大人已經快急出心梗了。

    “誰給翻譯一下？”我被小泡泡的咕吖弄的一頭霧水，茫然四顧，淺淺頓時掐著我的胳膊：“小鳥不是會說話麼！”

    我：“……”其實自己這是有點關心則亂了，要平常小泡泡東竄西跑還沒什麼，反正她周邊環境挺安全，但這地方不一樣，哈蘭正領著小半個皇家艦隊和一群君臨者貓在某個異空間裡虎視眈眈（腦補結果），雖然那孫子至今按兵不動，但他萬一突然動了怎麼辦？以小泡泡和麥迪雯的戰鬥力，哈蘭這種老牌皇帝揍她倆興許足夠，我總不能寄希望於小泡泡的逃命本事永遠正常發揮是吧。

    很快我就聯繫上了小烏鴉的精神頻率，後者因為不是希靈使徒，又有點不太懂事，所以對精神連接還不太熟練，連接的時候稍微費了點功夫，聽到我的聲音，小鳥發出特別驚喜的呼叫：“嘎？主人聲音的是嘎！你來了主人？”

    小鳥有時候說話會有點顛三倒四，這似乎是受限於她鳥類的習慣性思維進程，但理解起來還是沒難度的，我趕緊讓她別在外面亂跑了，然後告訴她自己一會就過去接她——當然她要能主動飛回來那更好，不過我不認為熊孩子有這麼容易對付，她們一定會在半路上順便繞宇宙跑一圈，有小泡泡在，這事兒幾乎是百分之百的：那丫頭出門打個醬油都能順便給我捎倆月岩回來你們知道麼？

    “但是我們抓壞人啊正在！”小烏鴉立刻有些著急地說道，句尾甚至忘了嘎一聲，“已經找到壞人了快！就附近在這藏著！”

    “抓壞人？”珊朵拉一呆，“你們在找哈蘭？”

    “嘎！”小烏鴉在精神連接裡答應著，我看不到她現在的模樣但能猜到這姑娘興奮的表情，“哈蘭！是哈蘭！主人要抓壞人所以就出來了！其他人速度太慢了。飛的太慢了，鑽進去太慢了——所以帶著小泡泡姐一起。”

    我翻譯了半天，把對方這堆沒頭沒尾的話理解個大概，也就是說：她認為正規軍的搜索部隊效率太低，還不如她和小泡泡倆人出去飛一圈的效率高，因此忍不住跑出去想幫忙抓“壞人”，我這麼理解沒錯吧？

    這時候小烏鴉已經背著小泡泡又一次轉移了陣地，她們從一百三十億光年之外的一片密集空間畸變點跳到了宇宙的近乎另一個盡頭，一枚湊巧就在附近的深空探針終於捕捉到了後者的身影：漆黑深沉的宇宙中。一隻裹挾在猛烈風暴中的巨型烏鴉如彗星般拖著長長的尾巴劃過太空，小烏鴉身上的能量風暴拉出一片不斷擴散的奧能幕牆，這道幕牆可以短暫標注出她減速或者加速時候的活動軌跡：這只威力巨大的烏鴉在全速前進的時候會積累起毀滅性的能量，因為身處太空，麥迪雯完全沒有控制自己這些能量的意思。而在她變速的過程中，所有能量都會釋放出去，以至於太空裡竟然能出現綿延半光年的“車轍”，這景象壯觀的難以言喻，我唯一想到的四個字就是“剎車壞了”……

    而小泡泡就坐在小烏鴉的嘴殼子上，小丫頭特別有創造性：她用一堆充能枷鎖（就是用於拘束最危險的囚犯的那種超強鐐銬）把自己綁在那巨大如船的鳥喙上，整個人從鎖鏈裡就露出個小腦袋。倆熊孩子就這麼變成了組合體，給我的感覺好像小烏鴉嘴上穿了個爛蘋果，蘋果上住著小泡泡……

    這是深空探針傳來的一瞬間畫面，我還沒來得及評價這倆熊孩子組合起來的方式。她倆就瞬間消失不見了，原地只留下空間被暴力撕開的層層漣漪，兩秒鐘後，剛要癒合的空間被再一次暴力撕開。光輝燦爛的風暴鴉神從裡面沖出來，精神連接中響起麥迪雯興奮的呼叫：“又排除一個嘎！”

    這臥槽的效率！怪不得她倆要跑出去啊！

    我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了。自己確實從一開始就在慣性思維的作用下忽視了身邊一些能力非凡但看上去不怎麼可靠的人，比如熊孩子。麥迪雯擁有快速穿梭宇宙，並且在各種畸變時空中依靠本能識別路途的能力，小泡泡則擁有無視任何障礙，進入任何她想去的地方的能力，那麼在這個熊孩子組合體面前，幾個隱藏起來的空間還有絲毫秘密可言麼？

    嫺熟的空間突襲者需要十幾分鐘甚至數個小時（取決於空間信號強度和異空間視窗的大小）才能打開一個被加密的畸變時空，而小烏鴉+小泡泡只需要幾秒鐘就能把這種空間撕開。我再次想起了曉雪提起過的，麥迪雯在未來的神職：

    她是希靈神系的信使與旅行之神，被視作眾神之神的信差，她穿梭任何一個世界，足跡遍佈虛空各個角落——我想未來同時信仰鴉神和小泡泡的人絕對不少，一個擅長找門，一個擅長撬鎖……為啥我覺得這倆姑娘將來一不小心就可能走上邪神的路？

    “額……老爹在上，她們好快……”曉雪不知什麼時候把自己的資料終端連接到軍官平臺的投影儀上了，現在後者正顯示著本宇宙的廣域星圖，在這幅暗淡無光，僅有一些暗紅色雲團的星圖上，一片淡藍色的色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展開來，“爸，三小時內她們已經排除掉六千七百八十五個空間畸變點，現在鳥姐姐把自己的裂生體也派出去了，那些裂生體正在向全宇宙擴散，她們負責提前打信號，然後鳥姐姐和泡姐姐跟過去做標記——理論上再有最多一個小時她們就會打開這個宇宙所有的封閉空間。”

    我先是被這驚人的異空間數量嚇了一跳，心說當年的維斯卡果然閑著沒事淨幹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然後又被小烏鴉的“戰鬥力”嚇了一跳，沒想到那些平日裡只能用於收拾廚房菜葉和院裡雜草的小小烏鴉這次也派上了大用場，最後我才猛然反應過來最重要的事情，趕緊下令：

    “全軍，準備戰鬥！一級戰備！”

    大部分空間畸變點已經被那倆行動力超高的小姑娘排除掉，阿西達姐妹帶領的空間專家也在之前解析了一部分畸變點，如今哈蘭定然藏匿在剩下的少數畸變空間中，他已經很幸運了，直到現在還沒被找到，但我不覺得他會在最後一個異空間內——小烏鴉隨時可能把哈蘭找出來！

    其實我還應該擔心另外一件事：麥迪雯和小泡泡已經打開了這個宇宙的大部分異空間，但她們始終沒找到維斯卡的“寶藏”，恐怕普拉罕之前擔心的事情已經成為事實：哈蘭恰好鑽進了維斯卡幾十萬年前留下的寶物庫裡，或者說，前者壓根就是被後者吸引到這個世界的。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哈蘭你個孫子有種別動我妹的東西！！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一通混戰

    最擅長找門的小烏鴉和最擅長撬鎖的小泡泡已經變成組合體在宇宙空間內瘋狂馳騁了半天時間，現在她們在距離本陣只有二十多萬光年的地方忙活：那裡是最後幾個尚未被排除的異常空間之一，顯然，兩個小丫頭的工作沒什麼規劃，她們掃蕩那些異常空間並不是按著順序來，而是隨心所欲著來的。但不管怎麼說，倆小姑娘的效率堪稱驚人，她們用區區幾個小時就完成了常規士兵需要數天甚至半個月才能完成的工作，那些被加密的畸變空間在這倆人面前就好像完全暴露而且毫不設防的露天廣場，在帝國軍緊急做好戰鬥準備，同時黑森部族的龐大艦隊也開始動員的時候，兩個小姑娘已經奔著最後一片還未探明的空域而去。我覺得小烏鴉和小泡泡都有點興奮上頭了，她們似乎壓根沒想到突然撞上哈蘭的大部隊會是多危險的事情，所以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哪怕偶爾幹點正事也會高興起來就忘乎所以——幸好阿西達和阿西朵拉已經親自前去接應，這姐妹倆是唯一能勉強跟上小烏鴉轉移速度的，除此之外的空間突擊兵都已經被兩個熊孩子溜的快把去年的年夜飯吐出來了。

    我得說哈蘭的運氣確實不錯，我們排除了本宇宙百分之八十的畸變空間都沒能找到那傢伙，對方在好運天賦上絕對是點滿了的，當然也可以說他是倒楣到現在終於稍微時來運轉了一次——你看自從和新帝國開戰以來，這個哈蘭損失的東西還少麼？他都快傾家蕩產了……

    “偵測到大規模空間信號！有一個封閉空間正在主動打開！”阿西達和阿西朵拉姐妹的彙報聲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索，隨後我就聽到麥迪雯興沖沖的叫喊：“嘎！找到了！主人找壞人到了嘎！”

    ……就傻鳥這顛三倒四的說話方式可不能跟卡洛兄弟見面，她能把後者活活逼瘋你們信麼？

    “立即撤回來——艦隊火力預備，等敵人出來就投放超時空打擊！”我立即下令，隨後就感覺到一陣重力錯亂帶來的失衡感。失衡感來自身旁：軍官平臺上打開了一道不甚穩定的空間門，阿西達姐妹從裡面沖出來，其中阿西多把手上還提溜著一個白裙的小小女孩，正是剛剛活躍了一番的小泡泡，小丫頭一看到我，立刻輕而易舉地從阿西多把手上掙出來，順著我的腿往上爬，眨眼間已經快爬到胸口：“咕吖！爸爸誇我吧！”

    又多會說幾個字了，真不容易。我拍拍小傢伙的腦袋。終於把心放肚裡，看來是時候把“成熟穩重”四個字加到小泡泡的日常教育裡了。不過很快我就發現少了個人：“阿西達，那只鳥呢？”

    “唔，卡在橫通臂上層裝甲上。”姐妹倆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心下大汗趕緊打開外部監控。結果看到那只傻鳥果然卡在飛船外面：帝國上將號的橫通臂上有一個小黑點正在努力撲騰，放大之後就是小烏鴉，她還保持著鴉神形態，尖利的鳥喙現在幾乎完全插在飛船的兩塊裝甲板之間，心急之下，這只傻鳥連蹬帶撓地撲騰著身子，翅膀忽扇地能拉出殘影來。堅固無比的戰艦裝甲被那對致命的鴉神利爪劃拉的一道一道的，一大群自律機械從附近的發射口冒出來打算處理這起意外事故，結果沒一個能靠近的：小烏鴉在撲騰的時候掀起了一道半徑數公里的奧能颶風，颶風範圍內神鬼不活。

    “轉移的時候十分匆忙。”阿西達姐妹抱歉地點著頭，“麥迪雯還處於神形態，我們發現沒辦法把她帶進這裡，所以在飛船外把她放下了。可能是有些迷糊，她直接撞在甲板上。”

    淺淺這時候說了一句特別有道理的話：“那她現在變成人形不就好了麼？”

    “她要知道變成人形那還是傻鳥麼？”我一敲淺淺的腦門。幾乎與此同時，預警主機發出了刺耳的呼嘯：“警報！偵測到大量墮落使徒反應！目標確認為哈蘭艦隊……敵軍正在脫離異空間！”

    “保持艦炮充能，等他們全部出來再攻擊。”珊朵拉說道，同時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預警雷達和深空探針傳來的畫面上，在小烏鴉倆人最後準備偵查的空域，一團暗色的塵埃雲正如同液體一般被劇烈攪動著，這道冷卻下來的宇宙塵埃正好覆蓋在畸變空間的出口，當異空間打開之後，劇烈而且混亂的引力波開始在空間門附近產生，塵埃雲內就好像突然闖進去十幾顆品質巨大的恒星，在這些憑空出現而且雜亂無章的引力作用下，稀薄的塵埃雲很快就被壓縮拉抻成麵條一樣的細長條帶，並逐漸被攪合成一道巨大的濃雲漩渦，而在漩渦中心的一點上，一大群黑色的艦隊正在慢慢探出頭來，最先冒出來的就是君臨者編隊！

    “對，就是那群飛船！”普拉罕的聲音從通訊器傳來，“他們的塗裝和造型簡直和資料上記載的將軍艦隊一模一樣！”

    維斯卡默默別過頭去，她在一群正常人中間薰陶了好幾年，終於意識到自己當年的審美觀好像有點問題，而在精神連接的公共頻道中，那只傻鳥還在驚慌失措地大聲求救：“救命嘎！救命嘎！”她這時候還在飛船外面卡著呢。

    估計她是想不起來自己還能變成人了，冰蒂斯順手從隨身空間裡摸出兩根星金石撬棍來（不要問為什麼一個女神會隨身帶著撬棍），杵到依爾森和琳面前：“你們兩個，去把那只鳥撬出來！”

    依爾森正活動著筋骨準備幫忙打仗呢，聞言一愣：“為什麼我去？”

    “哪這麼多廢話，”冰蒂斯一棍子戳在依爾森的鎧甲上，“你抗揍，傻妞勁兒大，你給我再找個敢往那傻鳥的能量風暴裡跳的逗比出來？”

    依爾森還想說什麼，不過被冰蒂斯一個橫眉立目瞪的連大氣都不敢喘。趕緊拉上琳跑出去救鳥了，要說還是琳聽話，抱著撬棍老實的跟小媳婦似的，我估計哪怕給她一根墩布，然後指著世界末日說一句：“去，拯救世界去。”只要說這話的人不是依爾森，她都能毫不猶豫地往前沖。

    在小烏鴉這邊的問題熱鬧到不可開交的時候，哈蘭的艦隊已經幾乎完全脫離異空間了，珊朵拉正在等待一個最佳的攻擊時機：對方徹底脫離空間門並且立足未穩的時候。這種情況下哈蘭將無法再撤回那個異空間，而且來不及做出有效防禦。現在時機即將到來——

    “全軍，集火敵方君臨者編隊！梯次攻擊，火力不要中斷！”

    隨著西維斯一聲令下，帝國軍陣地完全被一片連綿不絕的扭曲光幕籠罩起來：每一門具備超時空攻擊能力的艦炮都在戰艦周圍撕開了空間門。這些漣漪般蕩漾開的空間門讓半徑數千萬公里的陣地仿佛被一個髒水球包裹著，鋪天蓋地的炮火通過空間門跨過二十四點五萬光年的距離，轟擊在哈蘭的君臨者編隊上，由於對方的聯合護盾還未完全展開，第一輪攻擊輕而易舉地擊穿了敵軍前陣的護盾網，絕大部分火力都準確地糊在君臨者那半徑上千公里的龐然身軀上，但讓人遺憾的是。這精准的火力覆蓋只在那些三環星艦表面激發出一大片氤氳的灰白色霧靄：福音書已經啟動，君臨者對常規火力的免疫能力已經達到峰值，一門星河對它們的傷害恐怕也不會超過一支步槍了。

    “維持火力，不要中斷。隱轟編隊繼續鋪設空間暗雷。”西維斯看到第一波攻擊幾乎被福音書無傷化解掉，絲毫沒覺得意外，繼續平靜地發號著施令。

    福音書確實是一種空前強大的防禦設備，它是損傷定義系統的終極形態。可以把除虛空攻擊之外的任何傷害都鎖定到最低值，並且完全免疫動能、熱能、輻射這一類的低級傷害（事實上除了幽能、聖光、神術、數學率這樣的“特殊攻擊”之外。其他任何形式的傷害都是被福音書無視的），只要攻擊形式不是虛空，它的鎖定級別就壓根沒有上限：這就是福音書可怕的地方。不過它耗能巨大，而且承受的攻擊時間越長、攻擊數量越多，福音書對能量核心以及損控主機的負載也越大，依靠絕對的數量和長時間火力壓制是擊破福音書的唯一方法，珊朵拉曾經這麼形象地對我解釋如何破壞福音書：這是一面堅不可摧的盾，但舉盾的那只手總會疲累，讓君臨者的損控主機或者核心動力爐離線，福音書自然就關閉了。現在西維斯就在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而與此同時，我們帶來的大量隱轟戰艦則開始在一些“很奇怪的地方”佈設空間暗雷。他們佈雷的區域看上去幾乎沒有規律可言，在哈蘭軍與帝國軍之間這二十多萬光年的範圍內，他們佈設了數百個隨機分佈的雷區，有些雷區甚至偏離帝國軍和哈蘭軍之間的連線數千光年——但是當哈蘭的部隊開始向帝國軍陣地跳躍之後，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敵軍每次空間躍遷都會準確無比地落入鋪天蓋地的空間暗雷包圍中，沒有一處雷場會被“浪費”，這樣重複了十幾次之後，簡直就好像哈蘭的領航員在配合著帝國軍表演踩地雷一樣，他們看上去也嘗試繞開這些無處不在的暗雷，比如改變跳躍點，向另一個方向躍遷數千光年——還是被糊了一臉。於是敵人終於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很乾脆地放棄了繞開雷區，開始一步一炸地趟著空間暗雷朝帝國軍衝擊過來：他們必須想辦法靠近，因為君臨者上搭載的“創世紀”系統是一種在通過超時空投放之後就會威力驟降的東西，拆解發生器對超時空裝置的干擾巨大，如非不得已或者戰術需要，創世紀裝置都是選擇在數光分的距離上直接射擊的。所以為了讓自己的君臨者編隊發揮戰鬥力，哈蘭現在只能硬著頭皮趟地雷了。

    這一幕看上去壯烈而又勇悍，當然更多的是苦逼：我相信這絕對不是哈蘭的本意，想想吧，衝鋒在戰場上，腰間計步器上顯示的數位就是你踩地雷的次數……反正曉雪已經陰測測地在旁邊笑了十幾分鐘了，那些雷區座標都是她通過預言能力推測出來的。敵軍躲不開先知布下的陷阱，我估計他們自己也知道，要不也不會這麼光棍地放棄繞路，一路趟著暗雷沖過來。

    不過帝國方面依靠出其不意得到的優勢也就止步於此，在短暫的火力碾壓之後，哈蘭艦隊便飛快地恢復了秩序，他們冒著密集的火力轟炸重新穩固艦隊的聯合護盾，並在帝國軍的下一波火力高峰到來之前開始反擊：我們陣地周邊瞬間出現了數百個連綿成片的空間扭曲帶，這些扭曲的空間帶都是由一系列小型的扭曲漩渦組成。如同水波一般的漩渦中映著來自十幾光年之外的猙獰艦炮和黑暗的戰艦影像，短暫的延遲之後，暴雨般的幽能洪流和巨大的躍遷彈頭開始轟擊在聯合護盾上，泡泡作為艦隊主機，開始大聲報警：“邊疆三縱隊注意你們的護盾波值。你們的護盾波動過大！邊疆四縱隊，向三縱隊提供額外輸出——注意，第一波拆解效應來了！”

    在短暫的交火中，哈蘭的君臨者編隊已經完成了上百次躍遷，雖然一路被空間暗雷幹掉許多護衛艦，但他所有的君臨者戰艦都完好無損，現在那些巨大的怪物已經來到直接射擊範圍內。灰暗的“光流”轉瞬跨過雙方之間的太空，一瞬間，帝國軍的聯合護盾搖搖欲墜，頂在最前面的邊疆級堡壘艦因超載開始出現戰損。

    “調整護盾頻率到數學擾動模式。”西維斯緊握著她的銀白色指揮刀，用力頓在地上，風暴指揮官的力量蔓延至整個艦隊，“戰爭預感！”

    戰爭預感——基於風暴指揮官的特殊天賦而生效的能力。通過修正數學換算方式來大幅強化己方的防禦力和艦隊機動力，同時能有效對抗制導類武器。不過當前這情況下，戰爭預感主要是為了對抗創世紀的拆解效應。根據拆解效應的原理，它通過破壞目標的資訊結構來摧毀目標，那麼目標在資訊上越“複雜”，被套上越多的“資訊外殼”，創世紀執行一次拆解的消耗也就越高，速度也就越慢。西維斯對創世紀的應對方案就是拼命增加己方艦隊的資訊複雜度——調節護盾頻率，利用幽能的特殊性質，將干擾融合到護盾外，以及為己方單位加上額外的數學率保護，這就是面對創世紀最有效的自保手段，雖然它不能保證你真的能在創世紀下面毫髮無傷，但它能讓你盡可能多活一會：或許可以活到創世紀能量不濟或者它被你的友軍幹掉。

    沒辦法，作為帝國製造出來的最喪心病狂的量產武器之一，你不能指望存在一種方法可以完全免疫創世紀的傷害——冰蒂斯這樣的上位神族都不敢硬抗那玩意兒。

    “我發現一件事，”珊朵拉憂心忡忡地看過來，“哈蘭的狀態恢復了。”

    我也發現了：哈蘭軍隊現在的戰鬥意志高昂，反應迅速，面對帝國軍的突然打擊，他們的應對方案卓有成效，而且迅速發揮了君臨者編隊的強大戰鬥力，現在啟示錄系統還沒有啟動，因為哈蘭方面的大部分飛船還沒有抵達最佳交戰距離，但我相信哈蘭很快就要下令打開啟示錄了。等到那套麻煩的東西也啟動的話，我們將面對的就是頂著幾十個長效buff而且皮糙肉厚沖上來的瘋子軍團了。

    哈蘭方面軍似乎終於結束了持續已久的夢遊狀態，現在他們充分發揮著自己身為墮落使徒應有的實力，前線壓力陡增。

    “嘛，影響不大，我喜歡打硬仗，這樣更有成就感，”珊朵拉突然露出一個冷傲的笑容，“哈蘭，如果你就這麼一直夢遊下去那反而讓我失望啊……第七軍團做好準備，讓輝光圓環給他們一份大禮。”

    第七艦隊——即魔能軍團，或者舊皇家艦隊，是我們這次戰鬥中一個不大不小的殺手鐧，現在他們仍然藏匿在隱匿力場中，至今沒有投入戰鬥，我們之所以這麼做，就是想等哈蘭的部分飛船被耗光護盾的一瞬間。第七艦隊有兩百餘座輝光圓環，它們的恐怖鏡像系統可以無視聯合護盾，直接摧毀沒有獨立護盾保護而且比其尺寸小的飛船，哈蘭應該想不到我們帶著那種危險的東西，因為他現在還在按照往日面對帝國軍的習慣，讓護盾近乎枯竭的中小型艦船繼續在陣列週邊戰鬥。在往日，這種戰術是很正確的，因為來自友軍的聯合護盾能繼續對那些飛船提供保護，後者繼續戰鬥就意味著持續不斷的傷害輸出，不過這一次——輝光圓環應該不會讓人失望。

    “話說……在此之前，還是要想辦法幹掉那些圓環套圓環戰艦啊。”

    腳下一陣劇烈的震動襲來，我憂心忡忡地說道。

    第二波拆解效應剛剛結束，它幾乎擊穿了我軍正面的聯合護盾，消耗最嚴重的邊疆級三縱隊全部告急，他們各自的獨立護盾被打到了百分之十的臨界值，已經無法為聯合護盾提供額外輸出了。

    冰蒂斯看了我一眼：“你打算自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