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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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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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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1 11:29:21 |只看該作者
九五零章 八方云動

晨曦微露,雄雞報曉,一輪紅艷艷的太陽爬上了蘇門山的頂峰,河內的原野上,盡是一派郁郁蔥蔥的景象,令人沉醉。可無論是土生土長的百姓,還是途徑偶遇的客商,都無暇駐足觀賞美景。
眾所周知,就在共縣西南方不足五十里的小修武,正有十萬大軍云集!更可怕的是,在共縣西北,同樣是不足百里的地方,也有一場激戰正在進行之中。

兵兇戰危,誰敢在這種地方停留?

其實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從西北方向正有大股大股的煙塵滾滾而來。如果以群雄討董作為亂世的標志,河內是最先遭受兵災的地方,這里的百姓對戰爭有很深刻的了解,就連垂髫小兒都能說出,那煙塵代表著什么!

疾行而來的大隊人馬……

數量至少也有五六萬……

看那速度,這支部隊很可能是由純騎兵組成的!

雖然只隔了一座太行山,但河內百姓遠沒有上黨的鄰居那么彪悍。對這支氣勢洶洶的大軍,他們什么也不敢做,甚至連城門都不敢關,只是顫抖著祈禱,希望對方只是過路的,而且時間很緊,沒空進城駐馬,否則,就只能等著滅頂之災的來臨了。

關城門是沒用的,除非有把握守住,否則半途而廢的防御只是徒惹禍端罷了。自開戰以來,觸怒了領軍的將軍而招致屠城的例子還少么?單是河內一郡,就已經先后有五六座城池被屠戮一空了,其中就包括清水河下游的獲嘉城!

因為離小修武很近,故而獲嘉被曹將軍當成了取糧屯兵的前哨陣地。因為曹軍的名聲不佳,縣令聯合城中親青州的大戶,閉城死守,拒絕獻出城池,結果招致了滅頂之災。

在那之后,河內各地的百姓再也不敢輕易關城門了,也不敢隨意站隊,只盼望著這場大戰快點分出勝負,還大伙一個太平。

微小而本分的愿望,看起來卻是那么的遙遠。

所以,當煙塵急速靠近的時候,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到發現大軍沒有停留的意思,毫不減速的從穿城而過的官道上疾馳過去的時候,如釋重負的出氣聲更是響遍了全城。

“這應該不是曹將軍的兵吧?這么老實……”一個上了點年紀,農夫打扮的老頭顫巍巍說道。

“誰知道呢,他們又沒把旗號打出來,興許只是趕路太急,城門也是大開著的,沒礙著他們的事,沒空閑搭理咱們吧?”接話者撇了撇嘴,給出的答案也是模棱兩可。

“你懂什么?你數數這是多少兵?多少馬?曹軍的主力都在小修武城下呢,沒事跑到共縣來干嗎?還是從北邊過來的?哼哼,傻了吧?哥哥我教你學個乖,這是驃騎將軍的兵,他老人家從并州回來了,這是奔著小修武,去解圍呢!”

一個穿著綢袍,說話卻像是土匪的中年人露出了不屑的眼神,指著正魚貫急行的騎兵,大聲說道:“用不著旗號!你看看這甲,看看那馬上掛著,肩上背著的家伙,再看看這兵的精氣神,除了青州風火騎兵,還能是誰?”

“驃騎將軍回來了?”最先說話的老頭眼睛瞪得溜圓:“那這是又要打大仗了吧?老天爺吶,可千萬別把咱們也給卷進去啊。”

“放心吧,驃騎將軍既然回來了,天下還能有誰是他的對手?這仗啊,嘿嘿,眼瞅著就要打完了,天下啊,眼看著就要太平嘍!”

口口相傳,關于這支過路騎軍的消息迅速傳播開去,等到騎兵完全通過城池后,大半個共縣都陷入了歡騰之中。

對在亂世煎熬的百姓來說,誰坐天下,本也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過上太平日子,就算辛苦點也無所謂。如果在這個基礎上,再能攤上一個愛民如子的仁君,那就真的是老天保佑了。

過路的騎兵并沒有留意這些善禱善頌,所有人都很急,最急的就是呂綺玲!她一馬當先的沖在最前列,赤兔渾身都是熱汗,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直往地上掉,那汗水竟是通紅的,看起來讓人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玲兒,你慢一點,慢一點!著急不是辦法,要是跑到地方,馬都累壞了,咱們就不是去救人,而是去送死了。”這時候,沒人能勸得住這個悍妞,想勸也追不上,王羽也只能親力親為了。

“父親被圍在孤城已有十日!昨天曹賊還發動了全面攻勢,父親他,父親他……”以呂綺玲的性格,能看到她軟弱的一面可是相當不容易,王羽看在眼里,卻只有心痛。

他溫言撫慰道:“沒事的,昨天的攻勢不是已經被打退了嗎?以現在的速度,午時前咱們肯定能趕到小修武,岳丈勇武蓋世,又有循義、文長相助,沒那么容易被曹操傷到。為將者,逢大事須有靜氣,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是要沉著對敵,這樣才有勝算。”

“可是……”呂綺玲勉強止住悲意,卻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孔明不是說,咱們的兵太少,倉促進兵太危險,要等聯絡上留守的幾路兵馬才……”

王羽馬韁交到左手,右手一擺,笑道:“孔明一向謹慎,會這么說不奇怪。不過這次為夫可沒有意氣用事,行險一搏的意思。看起來咱們兵少,其實呢,反過來說才差不多……”

王羽有意賣了個關子,就是想轉移妻子的注意力,他果然成功了。

呂綺玲不解的眨眨眼,被繞得有些迷糊了。

“可是咱們昨天夜里才破口,信使都沒來得及派出去,除了文則之外,張叔父、文和先生到底在哪里都搞不清楚,難道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奇兵嗎?”

“我又不是真的小天師,沒有撒豆成兵的法術,哪來的奇兵?”王羽呵呵一笑,意味深長的回答道:“玲兒,你不要忘記了,為夫最后發出的命令是什么?”

“讓眾人各自為戰,自行采取最有利的行動?”

“沒錯。”王羽點點頭,解釋起深層含義來:“你想想,若非信任文則他們,我豈會頒下這種命令?同樣的,若非出于對我的信任,眾將怎么敢真的自行其是?”

“你是說……”

“很簡單,咱們雖然昨天才破口入境,但最初開戰可是在三天前,夏侯尚、臧霸的援軍應該也是兩天之前啟程的,這么大的動靜,文和、文則他們心里能沒數么?就算他們的消息不夠靈通,可你別忘了,俘虜的口供說的是:隱霧軍被打散,文長進城時只帶了幾十名親衛。”

呂綺玲眼睛一亮:“李校尉會設法報信?”

“十一從為夫在孟津起兵就跟著我了,論起知我心意,恐怕比父親他們還勝出幾籌。”

王羽點點頭,成竹在胸的說道:“放心吧,十一肯定不會讓我失望的,我一造出來的隱霧軍,也沒那么容易被打散。現在咱們看起來人少,等正式開戰后,覺得自己勢單力孤的肯定是曹操!”

被他強大的自信心所感染,呂綺玲的情緒終于緩和下來,用力的點點頭,放緩了馬速。

此刻,距離曹操定下的破城時限,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但城內的激戰卻仍然沒有停歇的跡象。即便不看那些流水般傳至中軍的戰報,也能從激烈的廝殺聲,和陣陣響起的戰號聲中,感受到守軍不屈的意志和兇悍的戰力。

“曹公乃是當朝大將軍,奉天子以令諸侯,是天下正朔所在,眾望所歸!并州軍的兄弟們,你們困守孤城十余日,卻無一兵一卒的救援,可見叛逆終究是叛逆,只顧自己,根本不理會盟軍死活,何必非要給他們殉死呢?不如早降,早點降了吧!”

實際上,曹操定下的兩個目標都沒能實現。

雖然城中亂戰一起,守軍大部分都顧不上守衛城墻了,但亂起時,曹性和成廉分別在南、東兩處城門巡視。在這兩人的帶領下,數百守軍眾志成城,竟是硬擋著優勢敵人的內外夾擊,堅持了兩個多時辰!

“降你奶奶!這里只有斷頭將軍,沒有磕頭烏龜!”面對四面八方傳來的勸降,成廉破口大罵,揮刀猛斬:“侯成,你這卑鄙小人,有本事你站到爺爺面前來,看爺爺不千刀劈你!”

“成廉,看看那是誰的旗子?是與典將軍齊名的虎癡許仲康啊!你死到臨頭了,再冥頑不靈,怕是想留個全尸都難。”看到成廉殺得渾身是血,勢如瘋虎的樣子,侯成哪敢上去放對,只是遠遠的躲在人堆里叫喊。

“死了也要拉你墊背!”成廉這樣的宿將,在激戰中也不會忘記觀察戰場,用不著侯成提醒他也看到了。

一支非同尋常的隊伍正從攻城大軍那洶涌的人浪后面分出來,為首的是一名魁梧不在主公之下的大漢,后面則是約為三百多,兵器、鎧甲都各有特色的家伙。一個個身材高大,滿臉殺氣。

早在呂布和曹操爭奪東郡的時候,成廉就聽說過,曹操身邊有一支宿衛軍,是由從各地重金招攬來的游俠兒,江湖異士組成。這些人自由慣了,不是很能適應服從軍令,所以很少上陣,主要的任務就是保護曹操,其主將就是威名在外,名震兗豫的虎癡許褚。

成廉當然不會小覷了對手。

若是陣列而戰,這幾百江湖異士起不到多大作用,說不定連普通的重甲步兵都不如。但現在這場面,倒是正適合他們發揮。

許褚是奔著東城門來的,而自己身邊……成廉左右看看,發現開戰前的幾百好兄弟,還能站著的也只有三十多人了,至于能揮得動兵器的……他無心再數。

“不知道誠明怎么樣了。”成廉抬起頭,向遠處的城頭看去。曹性跟自己的處境差不多,不過曹性的指揮才能更強些,面對的也不是曹軍主力,表現應該比自己強。

成廉看到,敵軍的云梯又豎了起來,扒住了城墻。無數曹軍士卒螻蟻般爬上云梯,慢慢向上移動。守軍的冷箭和石塊不停地打下去,把爬得最快的那個人打落塵埃。他依稀看到了老伙計的身影,那張大弓不斷的開合著,將最具威脅的敵軍一一點殺。

“他們爭什么呢?”成廉突然覺得敵軍的行為十分荒唐。仿佛在爭先恐后地奔向絕路。據說螞蟻搬家也是這樣,只要領隊的螞蟻向前爬,前方哪怕是油鍋,其他螞蟻也毫不畏懼。這個瞬間涌起的荒誕想法讓他一分神,差點被一支流矢射中面門。

“管他爭什么?老子是要先行一步的了,哈哈!”成廉突然笑了,用力端平了手中的長槊。這條長槊浸淫了他二十多年的春秋,自打立事起,就沒間斷過練習。

父親說,弓馬上的本事,才是真本事,男兒處事,用不著其他念想,只要馬槊精熟了,就不愁得不到功名。這話的意思和姑爺那首詩好像差不多,那詩怎么說的來著?嗯,功名只向馬上取,方是英雄一丈夫!真是好詩啊,不知死了的功名,也能算是英雄丈夫么?

成廉有些迷惑,但也只是一剎那的事兒,眼中恢復了清明,他揚聲大笑。

“五原的小子們,跟老子沖!”大笑著,猙獰著,成廉將手中的長槊指向前方,在他指著的方向,一個猥瑣的身影正在人群中到處流竄。

羽箭如冰雹般從天空中落下,在狹窄的街道中砸起一片片的血霧。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有活人,也有尸體,有守軍,也有曹軍,但無一例外的插滿了尖刺,生命的跡象迅速消失。

顯然,弓箭手無意區分敵我,只是簡單的將箭雨覆蓋下來,將一整片區域變成死亡地帶!

一名曹軍的鐵甲步卒顯然還沒有完全氣絕,在來自地獄的冰雹中艱難地探起頭,一寸寸地向前爬,身后拖出一條長長的血跡。

至死戰意尚存,怎么也算是一條好漢了,但從天而降的羽箭卻毫不在意,沒有憐憫,也沒有傾佩,只是無情的落下,砸在他的鎧甲上,直到最終有一支把細密的甲葉穿透!

“曹操瘋了!”高順在臉上抹了一把,滿手都是血,可臉上還是黏稠得難以睜開眼。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道傷口,他只知道,他還能繼續戰斗下去,不過這個時間恐怕不會太長了。

仗著地利,陷陣營一直死死的纏住了夏侯惇的主力。而曹性和成廉的奮戰,也使得曹軍的主力遲遲無法占據有利地勢,這就是守軍能堅持到現在的原因。

但夏侯惇顯然被逼急了,竟然直接發動了無差別的覆蓋攻擊。陷陣營是一支輕步兵,靠著嫻熟的技巧和配合,在近身纏戰中威力十足,但本身的防御力并不高。曹軍這招同歸于盡,正好擊中了陷陣營的要害。

先前的戰損還在可以承受的范圍之內,可從現在開始,恐怕就要倍數于前了。

“他不會無緣無故的發瘋,說不定援軍馬上就要到了。”魏延的狀況比高順還糟,后者的長處在于指揮,魏延卻一直都在身先士卒,能支撐到現在沒掛,已經是萬幸了。這貨天生樂觀,眼看就窮途末路了,居然還笑得出來。

“嗯。”他的樂觀沒能影響到高順,后者是個很理智的人,仗打到這個份兒上,援軍到不到已經沒多大差別了。援軍來,自己會戰到最后一口氣,援軍不來,自己同樣要拉足夠的人墊背。

魏延還要再說什么,卻猛聽得東城門方向歡聲大作,抬頭看時,正見成廉的將旗被砍倒,一名魁梧武將一手持刀,一手拎著首級,正在高聲大叫著什么,鼓舞士氣。在其身后,數不清的弓弩手正登上城墻,張弓搭箭!

“橙子已經……”魏延心中一酸,他知道這是遲早的事,成廉那幾百人不是鐵打的,能堅持兩個多時辰已經是奇跡了,但他還是止不住的悲傷。

“這里守不住了,去北門,與主公、誠明匯合,要死也死在一起!”高順斷然說道。

“走!”魏延也不拖泥帶水,暴喝一聲,人隨刀走,在密集的鐵甲陣中,生生撞出了一個豁口。身后,高順舞刀殺上,揮舞著鉤鑲,將從側翼和斜后攻向魏延的兵器統統擋開。

登上東、西二門的曹兵開始從馬墻上向北門涌動,城內的曹軍也追著魏延、高順向北門殺去,這場慘烈的攻城戰,終于進入了尾聲。

曹操的臉色稍雯,喃喃自語著:“時間,應該是搶出來了,可這一仗的損失……”

圍在他身后的幕僚有的聽見了,有的沒聽見,但卻沒一個人應聲接茬。為了對付呂布這幾千兵馬,八萬大軍足足死傷了近兩成,而且還是有內應的情況下,這要是沒有內應的話……更要命的是,這仗還沒打完呢!

不過,能這樣解決掉呂布,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中了計還這么猛,要是正面對戰還了得?劉子楊在襄邑敗得確實不冤枉,三萬淮南雜兵,對上這等虎狼之兵,被一擊而潰,好奇怪么?

這些話顯然是不能當著主公的面說的,那是自找不痛快,所以,這話茬沒法接。

更何況,這時間到底搶沒搶出來,也是兩說呢。夏侯伯仁和臧宣高去了兩天半,本來是一天一回報,可從昨天起,消息就斷了,誰能保證沒出意外?

忽然,遠處傳來劇烈的馬蹄聲!

曹操和幕僚們都是一愣,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幾乎同時扭過了頭去張望。在當空的紅日下,他們看見了一名衣破甲殘的騎士!

“主公……”

“伯仁,你的兵馬呢?宣高,公達他們人呢……”曹操的聲音抑制不住的帶了顫音,形容狼狽的那個人居然是夏侯尚,這意味著什么,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末將無能,罪該萬死,沒能守住山口,被王賊用了煙熏之計……”聽著夏侯尚的述說,曹操突然覺得陽光變得異常刺眼,晃得他頭腦發昏,眼前發黑。

“宣高將軍為了讓末將脫身報信,拼死斷后,沒于陣中,公達先生和眭將軍不知去向,恐怕也是兇……”

“那你怎么有臉回來!”曹操猛然飛起一腳,踹在族侄的心口上,直接把人踹翻。

“末將該死,末將該死……”夏侯尚強忍痛楚,翻身爬起跪下,大哭道:“末將留得這條殘命,只是擔心主公不備之下,被王賊所趁,青州兵馬也是兼程趕來,怕是頃刻便至,末將遠未先銳一小卒,與王賊決一死戰吶!”

“主公息怒,現在最要緊的是整軍備戰啊!”郭嘉率先出列,眾幕僚紛紛附和。

“……罷了。”曹操仰天悲呼:“天要亡我乎?天要亡我乎!”不等眾人再勸,他的語氣已是轉為堅定:“我命由我不由天,便是天要亡我,我也要逆了這天!傳我將令,整……”

“報……”一句話沒完,遠處又是一騎快馬從南面疾馳而來,馬上的傳令兵老遠便揮動著令旗,叫得聲嘶力竭。

“……”連通正發誓要逆天的曹操在內,所有人都呆住了,這個時候的急報,不可能是好事。王羽已經來了,比這更糟的恐怕只有……

“啟稟主公,大事不好!就在昨天,封丘的羽林軍突然全軍西進,向陽武城發動猛攻!大公子措不及防,麾下的兵馬亦非善戰之軍,陽武半日易手,大公子沒于亂軍之中。羽林軍不做耽擱,長驅直入,直奔汴口而來!”

曹操耳朵里‘嗡’的一聲,什么都聽不見了。

為了牽制于禁,他留下了長子曹昂和三萬老弱。本以為于禁沒什么決斷,沒有確定的消息前,會一直固守封丘,可以輕易的瞞天過海。誰想到他竟然料錯了,于禁不但主動大舉進攻,而且后續的行動也果斷得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是于禁,而是徐晃或太史慈了。

汴口就在沁水入河口的對面,是距離修武最近的一個大渡口,于禁奔這里來了,不但是要來助攻,而且還有切斷曹軍的退路意圖。

折了個兒子,加上這樣的壞消息,就算曹操承受能力再強,也是搖搖欲墜了。

“報……”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還沒等他詳細詢問,又是一騎快馬自東而來。

“……”曹軍眾將已經麻木了,覺得不可能有什么壞消息,能帶給他們更多的打擊。可等到信使到了面前,上氣不接下氣的稟報軍情時,眾人的心頓時又是一沉。

“啟稟主公,大事不好!昨天早上,一支兵馬出了朝歌,直奔修武而來,打的是賈詡、關平的旗號!隨之而來的還有水軍,船只極多,船帆遮天蔽日,幾乎截斷了整個河面!李將軍料定敵不過,只能且戰且退,請主公早做防備!”

四面楚歌……

曹操心頭浮現出的只有這么一個念頭。王羽自北,于禁南來,賈詡東出,再加上青州的黃河水軍主力,城中的呂布還領著殘兵血戰……別說迎戰,連撤退都成問題了!

“呵呵,呵呵呵……”曹操突如其來的詭異笑聲,把所有人都嚇到了,心中只道,主公莫非是氣得恨了,失心瘋了嗎?

“算人者,人恒算之,古人誠不我欺也。”曹操當然沒瘋,心理素質要是那么差,他就不是曹操了:“事到如今,別無他策,唯有置死地于后生,決一死戰!趁著青州兵馬尚未形成合圍,將其各個擊破!”

“臣等愿效死力!”將為軍之膽,雖然四面楚歌,但曹操斗志尚存,眾將也不至于未戰先怯了。呂布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都能死戰到底,自家主公梟雄之姿,難道還能遜色于一介武夫么?何況,如主公所說,此戰,未必就沒有勝算呢!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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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11 11:32:19 |只看該作者
九五一章 龍戰于野

風吹起,帶著濃濃的血腥氣息。
“夏侯將軍的部眾被高順的陷陣營切斷,戰死兩千人,損傷不下五千!”

“裨將鐘伸被青州魏延陣斬,千余勁卒損失近半!”

“裨將鐘縉遭遇呂布……”

隨著城內的局勢漸漸控制住,軍報不斷地送入中軍,曹軍文武們的臉色越來越陰郁。半夜厚戰,倒是突襲的一方吃了大虧,進城的一萬兵馬,現在可戰之兵僅存四千不到。要不是及時投入了更多的精銳力量,甚至有可能被守軍一口氣趕出來!

整個戰場完全陷入混戰的局面,雙方對拼的是人命而已。城內守軍的傷損也不小卻依然斗志不減。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更讓人絕望的現實是,此刻,曹軍已經隱隱被圍困住了!

于禁攻曹昂,賈詡出朝歌,水軍西進,都是一整天之前的事。這樣的緊急軍情,按說應該用最快的速度送過來,但曹操這兩天壓根就沒見過任何飛鴿傳書!

那幾個報信的信使也不是第一批,而是駐守在汲縣的李典發覺有異,派了一整隊的五十名騎兵才把信送過來。

毫無疑問,是隱霧軍在作祟!那支作風詭異的兵馬在開戰之初只是示了一次警,曹營眾人都覺得對方名過其實,現在看看,對方的長處根本就不在正面對敵上,他們總是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給予敵人重擊!

若是昨天就得到消息,大軍本來是有機會安全撤離的……

“眾將各歸本隊,聽我號令!”

“把所有的井闌和梧車推前一百步,不惜代價,盡量遮蔽住兩翼!”

“重甲步卒居前,騎軍居中,弓弩手都去兩翼,不用理會身后,一直推進,覆蓋戰場!”

“今日,孤與全軍將士,在此決死一戰!”

只有曹操不動聲色,一條條軍令有條不紊的發出。

眾將轟然應諾,在一陣鐵甲鏗鏘聲中慨然而去。幕僚們互相看著,都是憂上眉梢。

這場攻防戰相當之慘烈,十天下來,八萬大軍已經折損了近兩萬,再扣除正在城中圍攻呂布殘軍的萬余人馬,城外可用于對敵的還有五萬左右。

曹操的命令很有針對性,他就是準備用這五萬兵馬迎戰王羽的騎軍。戰術沒有太大問題,先穩固住兩翼,陳重兵于中軍,王羽若急于救人,強沖中軍,就有機會憑借軍力上的優勢,率先擊潰青州精騎。

問題是,王羽到底會不會這么沖動。

現在的形勢可說是一目了然。

青州四路大軍水陸并進,基本上形成了合圍之勢。曹軍連走都走不了,呂布的殘兵斗志尚存,會形成一定牽制,而王羽的騎兵也是轉眼便到,這個時候撤軍,被人從后面追上的一刻,就是全軍崩潰之時。

易地而處,幕僚們八成會定下以呂布為餌,騎軍在外圍牽制,拖延時間,等另外三路兵馬各自就位,再發動總攻。

如果是那樣,曹操可說是插翅難飛。甚至都用不著真刀真槍的開打,只要三面圍定,截斷水路、糧道,六萬曹軍就只有生生餓死的份兒。

明明有這么省力的辦法,王羽還會不管不顧的直接攻陣救人么?

疑慮與不安的氣氛籠罩了中軍,卻沒影響到軍中的將士,五萬大軍應令而動,兩翼緩緩而前,一只驕傲的大雁展開了雙翼。

差不多就在同時,一聲低低的號角也從遠處傳來,宛若虎嘯。

比起曹軍的號角,遠處傳來的號角聲低沉了許多,不算響亮,反而有些壓抑。

然而,這一聲低低的角聲,卻如同驚雷般在曹營文武心中炸響,一種窒息般的感覺充斥了胸口,久久難以平復。

伴著角聲,一股龐大的煙塵出現在遠方的曠野上,看不到人,更數不清人數,只能從那股洪流般滾滾而來的煙塵中稍加推測。那煙塵遮天蔽日,將途中一切青綠色吞沒,讓人充分感受到了他們帶著的死亡氣息!

“來了!王鵬舉,你終于……”曹操猛然抬起頭,拿慣令旗的手,緊緊的握在了刀柄上,手背上盡是虬起的青筋。

話音未落,殷紅如血的大旗已經在塵頭上冉冉升起,在艷陽的光亮下,龍騰虎躍的徽記竟是如此的清晰!再下一刻,曹操虎軀猛震,在風雷般的鐵蹄聲中,他竟然聽見了歌聲。

“長風起兮天蒼蒼。”

天火焚兮野茫茫。

迎風火兮奮霜刃。

安亂世兮路漫長。”

蒼涼的曲調,粗狂的詞意,仿佛來自遠古時代的呼喚,狂霸之氣撲面而來,充斥了整個天地之間!

“長風起。”

天火焚。

迎風火兮安亂世。

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

秦家筑城避胡處,漢家烽火燃不息!”

曹操知道這首戰歌,在烽火騎兵成軍之后,這首戰歌便傳遍了大半個神州。曹操一度還有些不屑,覺得王羽的才華名過其實,雖屢有名篇問世,但這首戰歌實在稱不上有什么文采,還不如直接從《九歌》里抄錄一首過來呢。

不過,在真正面對的一刻,曹操卻是心神震顫,難以自已。

他隱隱有些明白,王羽為什么放著那么多名篇、大才不用,偏偏做出這么一首文辭淺白的戰歌了。王羽不是要彰顯才華,也不是要借此來煊赫軍威,他只是單純的將自己的志向宣之于眾,讓萬千將士和他擁有共同的目標!

馬蹄聲動地而來,萬千勇士慷慨高歌著奔向戰場……

長歌聲中,大地開始顫抖!

蒼茫河水激蕩著,更加的洶涌澎湃!

煙塵越來越近,越來越過……

突然,一匹紅如烈火的戰馬從地平線上跳了出來!仿佛天上的紅日墜落人間,紅盔紅甲的騎士持戟而起,矯健如龍!

“父親!”長嘯聲宛若龍吟,穿透了喧天的廝殺聲,傳遍了整個曠野。

“是少公子!”神射手多半都是耳聰目明之人,即便身處激戰漩渦的最中心,曹性依然敏銳的發現了城外的異變,轉頭一看間,一股狂喜止不住的涌上心頭,他大聲歡呼:“主公,是少公子回來了!姑爺和少公子回來了,咱們還沒輸,沒輸!”

呂布猛然回首,虎目中流嘀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虎軀劇震。

他看到了,看到了愛女和愛馬,如熊熊烈火般耀眼。女兒似乎急不可耐的要發動沖鋒,卻被隨后出現的玄甲騎士攔下,在玄甲騎士身后,無窮無盡般的騎兵大潮躍出地平線,無懼無畏的高唱著戰歌,如同一片燎原的火焰!

玄甲騎士抬起了手,看起來像是要止住兵馬,觀敵定策。

遠遠看著,曹操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

說來也怪,就在片刻之前,他最盼望的就是王羽馬不停蹄的發動進攻,好憑借先期的布置破敵。但這一刻,他卻突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敵軍出現的太快,太猛,還沒交戰,便已用氣勢將己方壓倒。

曹操甚至在懷疑,如果對方就這么一鼓作氣的沖下來,自己精心布置的雁行大陣,是不是會被一鼓而破。

這一刻,他寧愿敵人謀定后動了。

然而,事與愿違,玄甲騎士的那個動作并非停步的命令,停下的只有歌聲。戰歌聲停下的那一剎那,玄甲騎士用手中長槊前指的同時,一聲震天的狂吼暴喝而出。

“踏陣……”

“無歸!”萬千勇士同聲吶喊,氣沖霄漢!

霎時間,馬蹄聲由緩轉急,煙塵仿佛殺氣般狂涌而起,遮天蔽日!

沒有絲毫的猶豫或躊躇,王羽在抵達戰場的第一時間,發動了全軍突擊。

“踏陣……踏陣!”

騎軍放緩速度的地方是個緩坡,平緩的斜坡剛好讓戰馬得以充分加速,馬蹄聲砸得地動山搖。戰馬在加速狂奔,騎兵們狂喊著回應,熱血沸騰,心神激蕩,根本不在乎眼前圍上來的敵軍數量到底是自家的幾倍。

主公槊鋒所指,就是弟兄們的目標所在!

主公槊鋒所指,也是勝利和輝煌的所在!

不需要懷疑,不需要猶豫,不需要思考,這一刻,只需要奮勇向前!

所向披靡的戰績,帶來的是信心和驕傲,別說前方只有五萬敵軍,就算是五十萬,五百萬,也沒什么好怕的。

除了郭嘉等幾個久經沙場,沉得住氣的,其他幕僚都被嚇得魂飛魄散,恨不得不顧一切地吹響號角,命令各路兵馬快速向中軍靠攏。

曹操倒是還沉得住氣,沒有發出亂命,只是傳令全軍,要求將士們嚴格遵守既定戰略,繼續推進,壓縮戰場空間,就能獲勝。

“嗚……嗚嗚……”但傳令兵卻沒有他這么鎮定,凄厲的角聲如同瀕危的野獸所發出的哀鳴,聽得人心驚膽戰。有些膽小的武將聽在耳朵里,非但腳步沒有加快,反而本能地緩了下來,一雙眼睛也開始四下里逡巡。

曹操沒想到己方的表現竟是如此糟糕,迫不得已,他只能改變戰術。

“子和!文烈!”

“末將在此!”曹純、曹休應聲出列。

“帶你們的人馬迎上去,即使無法戰勝,也務必要銼動敵軍鋒芒!”曹操最初的打算是以重甲步卒的密集陣列,配合兩翼的弓弩先消耗敵人,然后再發動騎兵反制。可現在青州軍的氣勢太盛,此消彼長之下,前軍有直接被擊潰的風險。

被逼無奈之下,他只能提前祭出虎豹騎這張王牌,放棄好整以暇消耗敵軍獲勝的念頭,集全軍之力,血戰到底,再顧不上考慮要如何保存實力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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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二章 趙云弄巧

戰鼓聲一陣密似一陣,從陣列的各個角落里不停地響起,此起彼伏。各色戰旗在空中飛舞,五彩繽紛,讓人眼花繚亂。傳令兵就象勤勞的蜜蜂一般,在大軍擺下的陣勢里進進出出,忙忙碌碌。
陣勢開合處,密密麻麻的騎兵潮水般涌了出來。

轟鳴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響亮,霎時間傳遍平原,響徹云霄!

兩支萬人規模的騎兵相向沖鋒,無疑是冷兵器時代最恢宏壯觀的場面。

雷鳴般的馬蹄聲已經徹底壓倒了鼓號聲和廝殺聲。劇烈的震動,令得城池都跟著抖動起來,被鮮血浸透,變得有些松軟的土塊整塊整塊的落下,甚至有士卒一時沒站穩,從城頭直接跌落!

曹操屏住了呼吸,曹營眾文武都是神情肅穆。

正沖殺過來的青州騎兵排成了整齊的隊列,雖然一直在緩緩加速,卻給人一種不急不慢的怪異感覺。遠遠看上去,就象迎面撲來的洶涌波濤,起伏之間,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之聲,其磅礴的氣勢,雄渾的力量,好象都要隨著這驚天動地的一擊徹底爆發。

“好整以暇,強兵本色……”曹操臉色蒼白,喃喃低語。

他覺得命運真的是很不公平。

自己生在冠蓋之家,少具異才,名聲播于中原,連許子將眼光那么高的人,都贈言為:治世能臣,亂世梟雄。

自己不像袁家兄弟那樣紈绔氣過盛,不能容人,鼠目寸光;也不像公孫瓚、呂布那樣過度驕傲,不肯納諫,不會用人;家世更是比劉備、陶謙之流好上千倍、萬倍。若有足夠的時間來籌謀布置,自己也能開辟出一方新天地,打造出一支天下無敵的強軍來!

可惜,自己最缺的就是時間。

以雍涼邊軍為主體的虎豹騎很強,這些彪悍的戰士本來就擁有精湛的騎術和各種戰斗技巧,配上重金打造的精良裝備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毫不夸張的說,這些精銳戰士單獨拿出來,完全不遜于包括青州軍在內任何一支軍隊。

然而,就是這樣一支強軍,在大戰之初的騎兵戰中卻是一敗涂地,完全不是敵軍的對手。

對此,幕僚們都感到疑惑不解,武將們則是羞愧難當,可曹操卻沒有這樣的情緒,因為他很清楚差距在哪里。

時間!時間太少了,以至于自己根本來不及完成整訓。現在的虎豹騎和大半年前的西涼軍沒有根本性的變化,他們的裝備變強了,打的旗幟不一樣了,但骨子里還是那支只重個人勇武,不重視戰術配合的軍隊。這就是前期騎兵戰落敗的原因。

即將進行的這場騎兵戰或許會有些不同。因為是正面對沖,毫無花甲的硬碰硬,勇氣和戰力才是根本,戰術配合應該居于次要地位才對……按照常理而言,是這樣沒錯。

但曹操深知,現在面對的這個對手,這個一直若有若無的壓制著自己的對手,從來都是個不走尋常路的,若是以常理揣測,很容易被對方打個措手不及。

不過,他現在也想不出其他辦法,步兵對抗騎兵的戰術都相對死板,而且布置好了就很難再做進一步的調整。青州軍來得太快,攻勢太猛,曹軍沒辦法完全覆蓋住戰場,限制對方機動。一旦王羽耍點新花樣,將重兵都放在正面的雁行大陣一樣有可能被擊破。

所以,以騎兵克制騎兵是唯一的辦法,就算不能正面擊敗敵人,至少要限制住敵軍機動迂回的空間,這才是唯一的制勝之道。

曹操的反應不可謂不快,調整的新戰術也不能說不精準,然而,看著好整以暇的青州騎兵大陣,他還是非常不安,總覺得馬上就會有事發生。

“子龍何在……”兩軍相距五百步,王羽開始點將。

“趙云在此!”

“為我前驅!”長槊一抬,五尺長鋒指向了對面的虎豹騎。

“敢不效死!”趙云大聲應命,催馬舞槍,沿著隊列中乍閃即逝的通道,飛速奔向隊伍最前列。正午的光照下,他銀甲銀槍,白袍白馬的身影仿佛一道亮麗的閃電。

方悅、秦風緊隨其后,各執一面大旗,分別是‘常山趙’的將旗以及‘風’字軍旗。

“青州的先銳是趙云!”曹軍中軍的敵樓上,瞭望手聲嘶力竭的高喊著,將最新的變化傳達給主將。

“距離三百步……”

“敵軍前后開始分離……輕騎在加速!他們在加速,鐵騎維持原速,隊列分離開了!”聲音陡然凄厲起來,仿佛夜梟垂死的尖叫一般,聽者無不動容。

“他們要干什么?純以輕騎應戰?給鐵騎打開道路,讓他們能以最強的狀態沖陣?不,這不可能,純輕騎是打不贏虎豹騎的!虎騎足足有兩千多鐵騎,豈是輕騎能奈何得了的?”程昱非常驚慌,話說得又快又響,不仔細聆聽的話,很難分辨出他到底在說什么。

“是詭計吧,一定有什么詭計吧?”正式脫離,準確說是背叛張楊不久的董昭也是倉惶大叫。他快被心中的悔意逼瘋了,原本是想找顆大樹的,結果還沒來得及享受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幸福,大樹就已經搖搖欲墜了。

早知如此,當初選擇另一邊該有多好……

“只有這么點距離了,兩下對沖,轉瞬及至,還能有什么計謀?說別的都沒用,步卒大陣趕快推進上去才是正經!”

“不行!步卒推進太快,陣型就破壞了,而且那些櫓車、井闌根本就走不快!”

“那要怎么辦……”

曹營眾幕僚多是久經沙場之輩,即便面對的對手是王羽,原本也不至于如此驚慌。可之前那幾個壞消息給他們帶來的心理壓力太大了,從平分秋色,甚至還占些優勢,一下變成四面楚歌了,這種反差造成的心理打擊是非常恐怖的。

本來心里就沒底,青州軍的戰術又顯得有些不合常理,幕僚們自然難免動搖。不單是后面觀戰的幕僚,連臨陣指揮的曹純、曹休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反倒是為了戴罪立功,沖在前列的夏侯尚毫無畏懼,血紅的雙眼中,只有對面的敵人。

夏侯尚死死的盯著敵陣,估算著距離,等待著最后沖刺那一刻的到來!

大軍陷入如此窘境,幾乎可以說完全是因為他的無能。若是沒有王羽的主力,青州軍另外三路兵馬的圍攻,只是給主公提供各個擊破的機會而已。結果,就是因為自己沒擋住王羽,現在整支主力大軍都陷入了死地。

這一刻,他終于理解臧霸請命斷后時,臉上流露出的釋然神色是何來由了。打敗仗的罪責,終究是難以彌補,屈辱,本也只有鮮血才能洗刷!

“舉……盾……”

“今日一戰,不死不休!”他拼命鞭策著戰馬,越沖越快,將其他騎兵都甩在了身后!在他的激勵下,位于前列的曹軍騎兵也進入了狀態,他們從馬鞍下摘下騎盾,將圓盾豎在馬頸前,上身前傾,將身體縮成一團,躲在騎盾的保護之下。

騎射,是疾風騎兵的看家本領。現在距離已經不足百步,而對面的騎兵也已經開始舉弓了,與對方對射是以短擊長,直接舉盾撞過去,進行近身戰才是最有效率的戰術。

然而,就在虎豹騎前鋒舉起盾牌的一剎那,對面引弓的疾風輕騎突然帶轉戰馬,斜斜的向戰場的兩側奔出!

“加速……加速啊!”夏侯尚不驚反喜,狂吼出聲。

眾所周知,疾風騎兵的前身是白馬義從,除了白馬之外,前者完美的繼承了后者的一切,優點如此,同樣包括缺點。白馬義從的缺點就是攻堅能力較差,出戰時候總是喜歡靠著騎射在兩翼騷擾殺傷敵人,最后匯合主力鞏固戰果。

疾風騎兵這兩年戰績彪炳,但大多都是在較弱的對手身上,或是依靠奔襲取得的,很少打正面硬碰硬的仗。現在,他們顯然是要故技重施。

讓他們展開陣型,變成雁行陣,以輕騎在兩翼殺傷,鐵騎中央推進。這樣的戰術的確很有威脅,只可惜,為了隱藏這個意圖,他們變陣太晚,不可能來得及完全將陣型展開。趁著這個機會發動猛攻,就有機會擊潰敵人!

看到這樣的變化,并從瞭望手口中得到了確認,曹操也長舒了口氣。

如果只是這樣的變化,那的確就沒什么好怕的了,即便有騎射的掩殺,三千鐵騎也不可能把近萬虎豹騎盡數吞下,就算他們能做到,也不可能在步兵大陣推進到戰團做到。

“此戰若勝,也許……”不自覺間,曹操竟然將心里話說了出來,可見他現在的情緒是多么的激動。

“此戰若勝……”夏侯尚也在喃喃低語,可以洗刷恥辱的,或許不單是自己的鮮血。

然而,就在這時,夏侯尚眼前陡然閃過一片耀目的白光!仿佛天上的太陽突然墜落下來了似的,亮閃閃的光芒利劍般刺過來,眼睛又疼又澀,什么都看不見了。

“這是……什么妖法?”夏侯尚連聲怒吼,至死的一刻仍然是滿腔怨憤。死在敵人手上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他沒想到,竟然死的這么憋屈,連殺死自己的兇手長什么樣都沒辦法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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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三章 輕騎開路

疾風騎兵的伎倆說穿了沒什么了不起的,就是利用前軍的掩護,讓對面的敵軍看不到身后的情況。等到他們將離合之兵的優勢發揮出來,快速向兩翼疏散時,跟進的白馬精銳就被亮出來了。
白馬收集不易,能充當戰馬的白馬更少。公孫瓚當年的三千騎積攢了好多年,如今的青州勢力雖然更龐大,也不可能超出太多。

不過王羽還是保留了純白馬的騎兵編制,并且規定,只有斬首超過五級的精銳老兵才能獲此殊榮。

秦漢時期有個二十等爵的制度,由商鞅首創,最低是公士,最高是列侯。按照規定,只要士兵能在戰場上斬得敵軍甲士首級一枚,即可賜爵一級。以此類比,疾風騎兵中有資格騎乘白馬的戰士,都可以被稱為大夫!

這些精銳當然都是軍官,平時作戰都是分散帶隊,但這一次,趙云卻反其道而行之,將絕大部分的精銳都集中在了一起。

這些精銳騎兵白馬白袍,身上穿著的半身板甲打磨得亮閃閃的,如同一面面銀鏡。

時逢夏日,午時,也正是一天當中,陽光最強烈的時段。

兩相結合,帶來的效果就是無比強烈的閃光。也是疾風騎兵的前軍動作太快,太整齊的緣故,這一下突如其來,就像是有人一下扔出了成百上千枚閃光彈似的,晃得人睜不開眼。

沙場爭鋒,瞬息萬變,哪怕是最微小的失神。也會帶來致命的結果,何況還是在兩支將速度提到了極致。相向對沖的騎兵?

中軍敵樓上的瞭望手見證了這驚人的一幕。

那突如其來的閃光,就像是傳說中的仙法賜福。敵軍的戰力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增持,兩軍發生接觸的那一瞬間,閃著光芒的白馬騎士們化成了一柄無堅不摧的利劍,所到之處,摧枯拉朽,擋者披靡!

因為太過震驚,瞭望手發了好一會兒愣,這才在軍官的提醒下,慌慌張張的轉述了前方的戰況。只聽了開頭的兩句話,曹操便將牙咬得‘咯咯’亂響,心中大恨。

千防萬防,到底還是被算計了!

不通兵事者可能會覺得,青州軍占的便宜不是很大,但曹操身經百戰,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奧妙?沒錯,被青州軍這一手直接影響到的,只有前面兩三排的騎兵而已。可問題是,騎兵不比步兵,即便是再怎么密集的陣列,頂多也只能是疏密有致。

前排的騎兵可以壓著速度。保持密集陣型,保證最初一擊的沖擊力。可后面的不可能跟得那么緊,必須要拉開一定距離。以免和前面撞上。

如果不出意外,雙方的第一輪碰撞將會是各有勝負。就算虎豹騎吃點虧,形勢也不會一面倒。前面出現的空白。自有后續的騎兵添補,隨著戰事的進行,雙方會互相消耗,形成混戰。這正是曹操所期待的。

可現在情況變得棘手了,密集列陣的前軍暫時失去了視覺,戰力銳減,而青州軍卻可以用最強的姿態,連續面對多重敵人。往輕了說,這就是個先后手,可問題是對手不是普通人!

被那個最擅長尋找破綻,把握戰機的趙云搶到了這樣的先手,后果是很嚴重的!

在二馬交錯的一瞬間,趙云的銀槍在夏侯尚喉間抹過,顧不上檢驗戰果,他一馬當先的沖入敵陣。

“跟上,不要戀戰!”他大喝大喝,左手猛揮,緊接著又是一劍削掉了眼前的半個腦袋,白馬化成了一道白色的閃電,從噴泉似的血水中一下穿了過去,竟是滴血未沾!

騎兵的沖擊依靠速度,二馬相錯的瞬間交換不了幾招。馬身錯開后,敵手是生是死,那是身后同伴的事情。你的眼睛只需要盯住正前方,盡量在第一時間將看得到的敵人砍倒。

第三名對手年齡與趙云差不多,雙眼中明顯蘊藏著恐懼,顯然是個新兵。

經驗不足的菜鳥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血戰時的最佳狀態是什么也別想,他卻想得太多。趙云提臂揮劍,將刺向自己梗嗓的長矛托過頭頂。然后劍光一閃,借助戰馬的慣性貼著槊桿滑過去,將對手的手指、肩膀和脖頸一并斬斷。

右手的銀槍也沒停著,趙云左右開弓,將另一名敵軍刺落馬下。

“盡快殺穿他們,給主公開辟出道路來!”趙云大喊著命令。現在的態勢不錯,但不能認為這樣就高枕無憂了,威力無窮的鐵騎也有很多局限,輕騎的任務就是消除所有的不利因素,保證鐵騎能毫無保留的釋放出所有的威力來。

就像是風和火,沒有風的幫助,火是無法迅速蔓延的,只有在強風的吹動下,星星之火,方可燎原。

趙云揮劍砍翻一個對手,接著又卸下一支胳膊,擎在右手的銀槍更是迸射出點點星光,所過之處,曹兵紛紛落馬。再抬頭時,前方和左右兩側已經沒了友軍,入目處盡是帶著猙獰和恐懼的面容。

趁著敵人被先前的兇猛沖殺嚇住,一時間不敢上前的空當,趙云微微側過身,用眼角的余光觀察了一下身后的情況。

結果讓他很滿意,靠著陽光反射搶來的先手,弟兄們順利的在沖擊的過程中,將魚鱗陣變換成了標準的楔形攻擊陣型。

這是個最利于突擊的陣型,再加上在方悅、秦風的率領下散至兩翼,同樣結成楔形陣的騎兵,疾風騎兵如同變魔術般完成了陣型的變換,從一柄大刀一下子變成了三叉戟!

中路以趙云自己為矛尖,狂突猛進,把虎豹騎往兩側擠壓過去,兩翼的騎兵則是逐漸和中軍拉開距離,拿起弓箭,將一箭雨從側面射向收不住腳。也來不及轉向的敵人。

趙云很滿意,曹休則是慌了手腳。

慘重的損失還在其次。若是目前的態勢一直持續下去,豹騎的陣型很可能直接被趙云打穿掉!雖然不認為趙云能用同樣的手法擊穿身后的虎騎。但曹休也有身為當世名將的驕傲,豈能任由敵人在自己的地盤上馳騁縱橫?

“隨我來,先殺趙云!”眼前的激戰也容不得他去仔細推敲其中關竅,也不需要。靠著敏銳的戰場直覺,曹休迅速作出了判斷。只有遏制住趙云這個矛頭,才有可能擋住敵軍的沖勢。

他離開了中軍,帶著所有的親兵突入人群,迎著勢不可擋的敵將沖了上去。

虎豹騎也被主將的勇猛激起了士氣,奮勇發動反擊。

不斷有人落馬。不斷有人被馬蹄踩成肉醬。但敵我雙方卻沒有任何人退縮。死亡就在眼前,所有人視而不見,每當擋在自己面前的戰友倒下,立刻沖上去填補他的位置。

激戰以最迅猛的速度進行著,每一刻都有數以百計的勇士落馬,每一刻都有無數兵器交擊,每一刻都有無數的生命在凋零。

雙方都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勇士,雙方都堅信自己代表著正義。雙方一同滾入泥土,肩膀挨著肩膀。手臂擦著手臂。雙方的熱血一同染紅了大河北岸的曠野。

夾在雙方將領之間的騎兵都快速地撥馬避開,騎戰需要速度,擋在自家主將面前只會幫倒忙。幾十步的距離瞬間被馬蹄拉近,曹休清楚地看見了敵將白袍上那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暗中估算著剩下的距離。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給我死吧!”在即將踏入交戰距離前的一刻。曹休發出了霹靂般的一聲大喝,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完成了開弓放箭的動作。在一個呼吸都不到的時間里,將握在手心的羽箭射了出去!

連珠箭。三連射!成品字形射向趙云!

曹休心知自己的武藝比不上對方,硬拼只是白白送死,但他對自己的箭術有足夠的信心,一門心思要暗算趙云。

在他想來,面對這么突然的一擊,趙云就算能避得過,也得受點傷,至少也會手忙腳亂。自己的親兵都是精銳戰士,趁著這個機會圍攻上去,怎么也將其斬成肉醬了。

曹休的親兵沒有辜負他的期望,在他暴喝的那一瞬間,三十余騎將馬力催動到了極致,刀槍并舉,只攻不守的殺了上去。

他們都是死士,報了必死的決心,一心只盯著趙云,哪怕被后續的青州騎兵踩成肉泥也無怨無悔。

冷箭與圍攻配合的天衣無縫,幾乎同時殺向趙云,在他周圍布下了一張天羅地網。怎么看,都不會再有生存的機會。曹休甚至都不打算觀察戰果,急忙忙的兜轉戰馬,要避開趙云身后的大隊人馬。

然而,還沒等他握住韁繩,便看到了令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銀甲白袍的身影像是化成了幻影,在馬背上連續兩個閃動,竟是接連避過了必殺的兩箭!總算是第三支箭的角度足夠刁鉆,取的是腰胯間的死角,無可躲避,但這毒蛇般的一箭,竟是被趙云用空出來的左手凌空抓住!

趙云抖手將奪來的羽箭當作暗器甩了出去,刺翻了一匹高速奔來的戰馬。馬背上的曹軍在坐騎倒地的瞬間騰空而起,鷂子般向趙云頭頂撲落。趙云卻理都不理,抖動銀槍,如瑞雪紛紛般迎向左右來敵,將其刺落塵埃。在他身后,兩柄長槊高高舉起,凌空將那個勇悍飛撲的敵手刺了個對穿。

“進!”這次趙云沒能躲過去,被瀑布般的熱血淋了滿身,他揮手掃了一把,將自己的血和敵人的血抹落塵埃。然后頭也不回,繼續向前。

獨力突前不是徒逞個人之勇,而是以自己為刀鋒,身后的弟兄們為刀刃,利用嫻熟的配合打開局面。要是誰以為只要圍攻自己,就能擋住大軍的勢頭,那就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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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四章 追悔莫及

文烈!”撕心裂肺的呼聲在多處同時響起,曹操對親族將領的重視,在某種程度上,確實有促進凝聚力的效果。眼見曹休的將旗傾倒,步了夏侯尚的后塵,曹、夏侯兩姓的將領無不悲慟欲絕。

騎兵對攻的攻防轉換太快,戰斗也太激烈,沒有前方、后方的區別,兩下一沖,兩邊的前鋒就分別殺到對方的后軍了。在這種情況下,將旗傾倒也屬正常,不能代表著軍隊的潰敗或主將的身死。

不過,以目前的態勢來看,曹休十有已經殉難了。

他的中軍是迎著疾風騎兵的鋒銳撞上去的,碰撞之后,青州軍的鋒矢大陣前后拉得有點開,隊列也變得松散了些,但整體陣型依舊完整。而豹騎卻像是撞上礁石的潮水一樣,一下被撞碎,被壓迫著向兩側分流開去。

戰爭中有一個基本慣性,前進的方向總是很容易向弱勢方轉移,兵圣他老人家說兵形象水就是這個道理。說白了,有軟柿子的話,誰愿意去往石頭上撞呢?

先前豹騎全力反撲,那是有曹休領頭。現在,最勇猛的主將和他的親衛已經被敵人踩在了馬蹄下,氣勢頓時為止一滯,難以遏制的恐懼頓時散播開來。雖然不至于沒了戰意,但騎兵們都不愿意繼續往趙云槍刃上撞了,都指望著從戰線的其他地方打開缺口。

殊不知這個苗頭一起,很快就變了味。開始騎兵們只是想避強擊弱,結果變了方向才發現。前方根本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

鋒矢陣的兩翼是兩個斜面,從正面沖過去的話。要面對的不僅僅是對面敵騎的長槊,側面同樣會受到威脅。

近處。是斜面前方的騎兵,側擊過來的長刀馬槊;遠處,則是一波接一波的箭雨!

如果曹休還在,或許有辦法做出調整,但曹休一死,各自為戰的豹騎完全找不到破局的方法。即使有一些眼光在水準以上的武將,也沒辦法將自己的觀點傳達給所有人,只能是被人潮裹著,身不由己的與敵人擦肩而過。

曹休還有兩個副將。夏侯尚身死,其兄夏侯德還在,不過在這種時候,他卻只是通過號角傳令,命令軍隊保持現狀,等到了敵軍后面之后再重新整隊,來個銜尾追殺。

但很顯然,他這個命令有些想當然了。

繞到敵軍后面反轉追殺這種事不是完全沒有實現的可能,但那得是非常精銳的部隊。事先有所布置才行。在當年的高唐大戰中,趙云就曾用這一招對付過匈奴騎兵,可豹騎最匱乏的就是彼此間的默契,根本沒辦法完成這么高難度的戰術配合。

對來自中軍的命令不以為然。一些人干脆自行出擊,試圖以勇氣來感召同袍,繼續奮戰下去。可少數人在面對結成陣勢的敵人時。顯得是那樣的無力,就像是一顆小石子。砸進了茫茫黃河水中似的,連濺起的水花都看不真切。

鋒矢陣中伸出了一排排的長槊。從不同的角度,像是參差不齊的鋸齒,但殺傷力卻無可置疑,撞上去的勇士紛紛濺血落馬,墜入塵埃。

此外,還有不少人已是直接殺向了秦風、方悅的側翼。那兩路騎兵的人數不多,各自只有千余人,但造成的殺傷卻很不小,不能置之不理。

各自為戰的結果就是,就在曹操等人悲慟于曹休、夏侯尚慘死的片刻工夫,豹騎的整個陣型都變得亂七八糟,一團散沙了。

疾風騎兵的數量和豹騎相差不多,即便戰力超出,也做不到摧枯拉朽的直接將敵軍斬殺殆盡。可豹騎的陣勢這一亂,疾風騎兵竟是毫不費力的開辟出了一條道路來!

聽到瞭望手的示警,曹操再按捺不住,親自登上敵樓,俯瞰戰場。

只見一道亮白色的光,正如離弦之箭,高速地撕開己方的防線。

對方來勢之快,仿佛風雷乍動,縱然拉長的陣線中有無數的漏洞可以打擊和切斷,可是被打散的豹騎完全被其不顧一切的突進所震撼,根本無力組織起有效的反攻。驚恐不安的戰士們像是被利刃劈開的海潮一樣分散開去。

“不如暫緩攻城,先集中精兵良將來抵擋青州兵馬吧?”

“那怎么行,只差最后一把勁就能拿下呂布了,這個時候放棄,可不光是前功盡棄那么簡單。以呂布的虎狼之性,搞不好會被他反咬一口也未可知呀!”

“那怎么辦?文烈、伯仁將軍先后陣亡,豹騎已經被……總之,現在調勇將回援還算是亡羊補牢,若是再被青州軍沖破幾道防線,那可就……”

“公仁兄慎言,慎言吶!”

敵樓下傳來幕僚們低沉而激烈的私語,曹操卻連發怒的力氣都沒有了。

到了此刻,他也止不住的后悔起來,早知如此,就不應該把許褚和典韋這兩大猛將都調去攻城。許褚也是虎豹騎的副將之人,時常會領軍出戰,若和趙云針鋒相對的是許褚,也許形勢就不會變得這么糟糕了吧?

不過現在說這樣似乎也有點晚了。從城內傳出的軍情顯示,許褚、典韋已經攻上了北城樓,正率兵圍攻呂布。魏延和高順的人馬被夏侯惇堵在了城下,呂布身邊只有曹性和兩百不到的殘兵,強弱懸殊至此,應該很快就能傳來好消息才對。

是暫緩對付呂布,集中力量對付青州軍?還是先肅清身后,抓幾個活口什么的,回過頭來威脅王羽?曹操一時間也拿捏不定了。這種時候能為他解憂的,當然只有郭嘉。

“奉孝,你怎么想?”

“主公,臣以為,城內的殘兵已不足為患,而仗已是如火如荼至此。即便抓到一兩個活口,恐怕也是于事無補。何況以呂布的性情,他既然血戰至今。恐怕也不可能……”

郭嘉稍稍停頓,給曹操留下消化理解的時間,然后語重心長說道::“不如早調精兵良將來援,以免萬一啊!”

臨陣運籌并非郭嘉所長,但分析戰局倒是問題不大。前方形勢不妙,而曹營中最能打的幾名武將卻還都在城里,多少有些本末倒置了。

“……”曹操低頭不語,猶豫不決,過了好一會兒。才猛然抬起頭來,眼中精芒閃爍:“奉孝言之有理,就這么辦罷!”

“嗚嗚嗚……”

聽到城外傳來的號角聲,夏侯惇等人先是一愣,既而都是大吃一驚!

“這是主公要求攻城部隊暫緩攻勢,撤兵回援的號令?”侯成不確定的看向新主子夏侯惇。

“沒錯,若非如此,這號角聲也不會這么急促!”夏侯惇面沉似水,點點頭。給出了肯定的答復。

“可是,王羽的援兵不是剛到不久么,也就是一頓飯的工夫,就打得城外的五萬大軍難以招架了?這。這怎么可能呢?”侯成一陣心悸氣短,心跳得像是打鼓一樣,氣也有些喘不上來了。

“當初他入濮陽的也不過數百騎而已。結果如何?”侯成慌不擇言,一時卻是忽略了夏侯惇的感受。令得后者大為不滿。

“末……末將不是這個意思,末將只是。只是……”

夏侯惇冷喝一聲,打斷侯成:“行了,少說廢話,你帶三千人圍住高順、魏延,某親自出手,去會會他呂布,先讓仲康他們回援便是……就這么回復主公!”交代幾句,夏侯惇帶了百多名親衛,提著點鋼槍,往城樓去了。

在此之前,夏侯惇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高順和魏延身上,陷陣營這支兵馬太難啃了,在巷戰之中簡直是如魚得水。要不是使出了無差別射擊的絕招,恐怕現在都圍不住他們。

在他想來,陷陣營這么逆天的部隊應該是特例,呂布軍的主力是騎兵,在巷戰中應該施展不開,呂布在北城樓堅持這么久,應該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才對。知道援軍到來,呂布肯定會帶著殘兵抱成一團死守,以拖延時間,等待城外打出結果,所以典、許才久攻不下。

夏侯惇倒是不會自大的以為,自己能完成典韋、許褚聯手都沒完成的事。他只是打算調兵遣將,至少能把呂布困在城頭,不讓主公擔心就可以了。

誰知道他這邊剛一露頭,守軍一聲唿哨,呼啦啦沖上來二十余人,其中有人呼喝了一聲,戰刀向前指了指,所有人刀槍并舉,猛撲了上來。

夏侯惇雖驚不亂,帶著一隊親兵迎了上去,雙方立刻展開了激戰。

撲上來的這群守軍衣甲皆碎,連手中的兵器都是揀來的,看起來狼狽不堪,但個個如狼似虎,完全就是以命搏命的架勢。憑借高超的武藝,夏侯惇快速用長槍捅死了兩名敵手,身邊的護衛同時也倒下了兩個。

陣型一下子露出了缺口,這幫悍卒也立刻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戰機,不顧生死地涌上前,將夏侯惇身后,還在甬道上努力向上攀登的親衛沖了個七零八落。

“弓箭手上來!”夏侯惇驚怒交集,他沒想到敵軍竟然還有反撲的力量,竟是連城頭沒登上去,槍法在甬道上也施展不開,被打得步步后退,只能召喚城下的弓箭手助陣。

弓箭手快速搶上前,弓弦響處,數以百計的羽箭升上天空,傾斜的甬道上像是下了一陣雨。

有人被冷箭射中,居然在倒下的瞬間撲向了夏侯惇的親衛,抱著對方一同栽下了城墻。有人身中數箭,血流滿身,卻依然揮動著兵器,大呼酣戰,力敵數人亦不落下風……這波反撲,竟是就這么將甬道給截斷了!

夏侯惇雖然驚異于這些悍卒的兇悍,但他自矜身份,當然不會回身去和一幫小卒纏斗,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便轉身登上了城頭。

和預想的情形大相徑庭,城頭正在進行的,是一場對攻,典韋、許褚肩并肩的對戰呂布的一桿畫戟。守軍和攻城者也是針鋒相對,三百步長的城頭上,到處可見捉對廝殺的身影,兵器交擊聲不絕于耳,怎么看都是勢均力敵的架勢。

可夏侯惇分明就了解過,城頭的呂布軍怎么也不可能超過三百,而己方,單是許褚帶過來的宿衛就有三百多了!

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后面呢,看到夏侯惇的身影,許褚竟露出了喜色,大聲招呼著:“元讓將軍來得正好,速來助戰!”

夏侯惇差點呆住了,他怎么也沒法理解,城頭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呂布在這種時候竟然不采取死守戰術,反而發動了反擊,而攻勢又是這般兇猛。

這一發呆,卻是差點要了他的老命。

“小心!”一支冷箭像是憑空出現似的,與許褚的示警聲幾乎同時到了面前。箭來的隱蔽,角度也極其刁鉆,等夏侯惇驚覺過來的時候,已經沒了躲閃的余地,勉強側了一下身,但終究是沒能避過……

“啊!”夏侯惇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他用手捂著左眼,箭桿夾在指縫之中,鮮血涔涔而下!

半柱香的時間后,曹操得到了這個壞得不能再壞的消息。

夏侯惇傷目之后,依然不肯退后,精神可嘉,但肯定是壓制不住呂布了。三大猛將竟是反被呂布牢牢牽制住,即便以曹操的老謀深算,郭嘉的絕頂智謀,一時間也都是失聲無語。

“子和,子和,千萬莫要令孤失望啊!”最終,曹操也只能望北悲呼,將希望寄托在了另一名族侄身上。(。。)希望大家看后支持下樓主·!在此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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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五章 箭嵐破甲

曹操擺下的雁行陣,除了發揮遠程兵種攻擊之外,最大的好處就是覆蓋面較大,可以用來遮蔽戰場,尤其適合限制騎兵的機動力,達到包圍敵軍,聚而殲之的目的。
但也有一個壞處,就是陣型拉得太開,力量相對不集中,敵軍若采取堅決的中央突破戰術,便很難抵御。

曹操乃是兵法大家,當然不會不了解其中利弊,但以目前的形勢來說,這是唯一的辦法。

現在青州的幾路兵馬正從各個方向包抄過來,時間就是生命,根本沒有給他穩扎穩打的時間。防守穩固的方、圓或沖軛陣機動力都很差,王羽根本用不著沖陣,只要利用機動力來回牽扯,調動,就足以拉出救人的空當來。

等王羽和呂布匯合,從容展開牽制,那曹軍這八萬大軍就真是窮途末路了。

所以,曹操果斷擺出雁行陣,就是逼王羽硬拼一場。能擊敗王羽,甚至擒殺王羽固然是最好,即便不能,也要在這一戰中大幅消耗風火騎兵的戰力,讓對方無力追擊。命令騎兵反沖,正是為了彌補戰線過長的弱點。

五千輕騎,兩千鐵騎可不是擺設,就算青州軍再厲害,也得付出相當的代價,花費相當的時間才能取勝,之后也無力繼續沖擊步兵陣列了。可他們萬萬沒想到,趙云根本沒打算多做殺傷,直接來了一招亂陣,然后硬生生在千軍萬馬之中開辟出一條通道來。

開戰至今,五千豹騎的傷亡尚未足千,但其戰力已經無效化了。既擋不住前面的輕騎,也沒辦法切斷敵陣之間的聯系,反倒是和青州軍兩翼的輕騎混在了一處,使得己方兩翼的一萬多弓弩手投鼠忌器。

不過曹操還沒有絕望,因為輕騎后面還有曹純的兩千鐵騎,許褚、典韋雖然被突然發瘋的呂布牽制住了,但西涼降將龐德也是一把好手,更是精于騎戰。

曹操不奢望單憑鐵騎就可以完成阻攔任務,不過鐵騎在對輕騎的戰斗中應該是占據絕對上風的,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不要再出現任何意外了。

曹純沒有辜負曹操的期望,沒有急于報仇,指揮著兩千鐵騎排成整齊的魚鱗陣,穩步前壓,一點破綻都沒留下。遮天蔽日的煙塵中,疾風騎兵狂飆如風,虎豹騎的陣列卻穩重如山。

“準備……”龐德策馬沖在陣列最前方,揚聲發令。

在龍山之戰被打散后,他本來是要設法歸隊的,結果還沒等他繞過青州軍的戰線,就得到了馬超投降的消息。

雖是父業子承,但龐德對自家那位少將軍還真就沒多少忠誠可言。他是個思想很正統的人,和同樣崇尚傳統的馬騰相處起來倒是相得益彰,和桀驁狂妄的馬超根本沒有共同語言。聽說馬超已經投降,他二話不說,直接便南下投曹來了。

即便到了現在,他也不后悔。

士庶之別,上下尊卑,這是世間不可動搖的鐵則!無論是什么人,只要膽敢觸動這條鐵律,就是他龐某人不共戴天的仇敵!為了維護人間正氣,他百死不辭!

“平矛!”虎騎前兩排的兩百騎兵,都是追隨龐德南下的西涼兵。隨著龐德一聲令下,他們再次祭出了自己的拿手好戲,兩丈四尺超長騎矛如林而起,筆直的指向了對面的疾風騎兵!

在并州,他們吃了敗仗。可這一次,他們身上的不再是靠不住的紙甲,而是貨真價實的鐵甲!而敵軍也沒有了能排出撒星陣的步卒。

龐德很有信心,這一仗,將成為西涼男兒的雪恥之戰!

后隊的豹騎同時感受到了前后兩面的壓力,一個個都是魂飛魄散,慌不迭的往兩翼逃開。

騎兵沖陣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速度太快的人會死在敵人的刀下,速度太慢的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同袍或許認識你,但同袍的馬蹄一定不認識你。

很快,在虎騎和疾風騎兵之間便空曠起來,龐德清楚的看到了對方的動向。他有些疑惑,下意識的將面甲往下拉了拉,生怕是自己看錯了——面對銅墻鐵壁般的鐵騎陣列,青州騎兵竟然在取弓!

他們瘋了嗎?別說射程力量遠遜的騎弓,就算是步兵強弓,在五十步開外,也奈何不了鐵甲啊!在兩軍對沖的時候玩騎射,純粹就是自尋死路吧?

“準備!”可他的確看到了趙云在取弓抽箭,就在百余步開外的地方,就在狂飆的戰馬上,一字排開的出白馬騎士們動作整齊的抽出了彎弓!

龐德猛地回過神來,的確不是自己花了眼,因為敵軍又一次完成了變陣!

“望……”距離又近了十余步,趙云有條不紊的發出了第二道指令。

標準的弓弩指令,是命令射手瞄準的意思。騎射手紛紛搭箭,舉起手中彎弓。弓只是半開,扣箭的右手貼近了面頰。

“盈……”這是射擊前的最后一道指令,盈,即是拉滿弓,如盈月的意思。正是在這時,龐德突然發現了一件怪事,讓他驚駭欲絕的怪事!

正常的開弓動作,都是右臂用力,向后拉扯弓弦,可敵騎卻是以左手向前推動弓身,一次把弓推滿!

龐德年紀雖輕,見識卻不差,他知道這種特殊的推弓法。只有那種制作精良,硬得不像話的弓,才需要用這種方法拉開。這和撅張弩是一個道理的,弓硬到一定程度,弓弦就拉不動了,反是推動弓身更容易些。

只剩下一個命令了,龐德的全身都繃到了極點。

再一次的,在龍山之戰中那種不祥的預感再次籠罩了全身,他實在不愿意相信,敵軍的騎射能傷得到身后的鐵騎,可這種感覺卻如跗骨之蛆一般,怎么都揮之不去。

他看到,趙云也親自開弓,平素的微笑蕩然無存,透過煙塵,龐德能清楚的看到那雙殺氣騰騰的眼睛,正冷冷的注視著自己,注視著自己身后的銅墻鐵壁!

那眼神,仿佛呼嘯而來的不是跑發了性的戰馬;不是交疊如鋼鐵的荊棘;不是熱血沸騰下擇人而噬的野獸;不是高速推進的墻壁……而是送上門的獵物!

“風!”趙云暴喝出聲!

此時兩邊只剩下了最后百步的距離。兩百張彎弓齊振,同樣數量的羽箭帶起尖嘯,撲面而來!再過片刻,另外兩百支羽箭被仰天射出,一場毫不停息的箭雨落下,把龐德和他的鐵騎徹底覆蓋進去。

箭雨,不,或許應該稱之為箭嵐!轉眼間便跨了百步的空間,到了眼前的箭嵐,如狂風,如怒濤,無可躲避,無可阻擋!

龐德奮力招架,可心卻越來越冷,因為身遭傳來的,不單是情理之中的金屬碰撞聲,還有大量利刃入體的‘噗!噗!’聲——鐵甲,竟然被射穿了!

好容易擋過第一輪箭雨,龐德抽空左右顧盼,發現沖在最前面,由上百鐵騎組成的陣列已經變得稀稀落落了,至少有五十騎栽落馬下,人馬身上都插滿了羽箭,尸體堆成了一座山丘。

后軍卻毫無察覺,中軍傳來的號角聲依然一陣急過一陣,拼命促戰。

實際上,現在沖勢已成,想停也停不下來了。后軍的鐵騎沒有受到同袍尸體的困擾,也沒被箭嵐嚇住,眼睛直盯著前方,前仆后繼的沖上來,沖上來,沖鋒的勢頭越來越猛!

這股大潮不是龐德能擋得住的,他顧不上分析敵人的弓到底有什么古怪,也顧不上思考新的策略,只能順應潮流往前沖,希望能盡快越過這最后的幾十步距離。

然而,對面又傳出了新的指令,直接斷送了他最后的希望。

“轉!”剛進行過一輪殺戮的騎射手們收弓俯身的同時,撥轉了馬頭,斜向跑了出去,把位置留給了身后的同袍。

“望!”

“盈!”

“風!”

號令聲聲中,箭嵐一陣一陣地投射出去,越來越多的鐵騎栽落戰馬。現在不光是龐德,連在后面觀戰的曹操也發現古怪了,騎射手用的弓箭,不是一般的弓箭,而是能射穿鐵甲,匪夷所思的利器!

面對這樣的力氣,虎騎依然展現除了令人驚懼的斗志,他們無一人后退,奮勇前沖,想依靠勇氣越過這道人為的天塹。可任由他們如何催動戰馬,這短短的幾十步距離都仿佛是咫尺天涯一般,怎么都越不過去。

不是他們跑得慢,而是敵人的變陣太快了!

完成一輪射擊的騎兵直接向斜刺里拋開,就像是展開的蓮花似的,花瓣一層層由里向外的綻放開去,中心的花蕊卻遲遲不肯露出真容。

前排跑開,后排齊射,距離縮短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傷亡的速度,只是數息工夫,龐德便痛苦的發現,隨自己南下的二百好兄弟,已經死的一個不剩了。

這不奇怪,就算是龐德自己,身上也插了四五支雕翎,雖然無一射中要害,但入肉卻都極深。若非龐德仗著過人的武藝避開要害,他現在也應該是遍地尸體中的一員了。

“啊!”他握住了一支射在大腿上的箭,大吼一聲,奮力將其拔出。

鮮血狂涌,龐德卻看都不看一眼,腿上的傷,影響不到他的戰力,但若不看看敵軍的箭到底有什么古怪,他真是死都沒法瞑目。

這種箭比普通羽箭略長,箭尖呈黑藍色,冷森森的令人想起某種動物的牙。龐德感覺此箭遠比自己平常用的箭沉重,而且箭桿都用油浸過,又韌又滑。再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箭頭是四棱型的,每條棱兩側都刻有極深的溝槽。

破甲錐!

一個名詞浮現在腦海中,龐德滿腔悲憤。

破甲箭不是新鮮東西,但此物制造不易,根本沒辦法在戰場上大規模應用。一點不夸張的說,用此物殺人,和用金銀砸人的耗費幾乎等同。

還有青州軍用的那弓,不用抵近觀察,龐德也知道,那不是一般的弓,恐怕是某種特制的強弓,否則射程和勁道不可能這么強!

再一次的,自己敗在了青州的豪闊之下……

不知過了多久,漫長且傷亡慘重的沖鋒終于結束了,但龐德卻心如死灰,因為一直到最后,虎騎也只追上了零零落落的十幾騎,大部分輕騎都及時轉進了。他即將要面對的,是排著更加厚重的陣列,從漫天煙塵中涌上來的烈火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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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六章 鐵騎踏陣

天下至強的兩支鐵騎的碰撞,本應是無比壯觀,充滿了激情和熱血,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的大場面。然而,由于趙云和他的輕騎的攪局,卻變成了徹底的一面倒。
急射,

轉向,

變陣。

疾風輕騎將離合之兵聚散自如的特點發揮到了極致,一切都是在短短數息間完成。在這個過程中,輕騎們平均每人至少射了兩輪箭,有那眼疾手快的,比如趙云,甚至連開了四次弓!

疾風軍的常規編制總共四營,八千騎。在之前一連串的戰斗中,損失了超過兩成人馬,這一戰剛開始的時候,共有六千三百騎左右。側翼,做為誘敵、掩護的部隊各有千余騎,中軍剩下四千多輕騎,也就是說,疾風騎兵總計射出了八千多支破甲錐!

雖然虎豹騎的鐵甲也堪稱精良,但在鋪天蓋地的箭雨面前還是不夠看。疾風軍無愧于騎射無雙之名,雖然在疾馳之中,但命中率還是高得嚇人,八千多破甲錐,走空的要比命中目標的少得多!

發動沖鋒的兩千虎騎,最后頂著箭雨沖到烈火鐵騎面前的已經不足半數,陣型更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完全不成模樣。這些幸存者也并非毫發無傷,身上多半都插著幾支箭,鮮血長流。

騎兵的集團沖鋒一樣要講究陣型。虎騎的陣型亂了,士氣也被打沒了,要對上的卻是人數高達己方三倍,一直養精蓄銳至今的生力軍,勝負可想而知……

沒有預想之中的絢爛、宏大,只有摧枯拉朽般的暢快淋漓!

整齊有序的出疾風輕騎大隊完全散開,分為左右兩支圍繞著虎騎側突出去,箭雨從兩側射來,持續對虎騎造成殺傷。一直壓著速度的鐵騎則是驟然加速,如一道長墻般整齊,如海潮般兇猛!

“左右是個死,和他們拼了!”

龐德大概是幸存者中傷勢最嚴重的一個,他從一開始就策馬沖在最前方,吸引了相當數量的射手的注意力。此刻,他魁梧的身軀上少說插了二十多支羽箭,渾身浴血,讓人觸目驚心,可他卻恍若不覺,猶自大呼酣戰,躍馬橫刀。

“好一個龐德,好一員西涼猛將!”雖是臨陣之際,王羽還是由衷的贊了一聲。

在他印象中,龐德就是典型的猛將形象。這種人讓他獨當一面肯定不行,但用來身先士卒的斬將奪旗,絕對是一把好手。

在青州軍中,這個類型的武將,能與龐德一較高下的恐怕也只有一個太史慈了。趙云武藝雖高,但他為人冷靜,行事低調,勇則勇矣,彪悍勁卻比龐德差了一籌。

事到如今,王羽也不覺如何惋惜,一定要說有什么遺憾的話,那就是沒機會看到太史慈與龐德的公平一戰了。

龐德的悍勇的確激勵了不少人,百余騎應聲集結起來,正面直沖上前。

“龐令明在此,誰敢來戰!”龐德早就看到了領軍沖鋒的太史慈,于是高呼著挑釁,想用激將法激太史慈單挑,用自己的犧牲,為后隊贏得喘息的機會。

沒有回答,唯有馬蹄聲烈。

只是瞬息間,被鐵甲包裹,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的黃驃馬就已經逼到龐德面前。龐德全身戰栗,卻已來不及做出其他反應,只能看著兩道寒光接踵裂空而來,激起的氣流似乎已經割到了他的面頰。

先是直刺過來的長槍,一點寒芒直奔咽喉要害而來,大驚中的龐德橫過刀柄,使勁全力,由下而上的招架。

剛架住這一槍,斜劈過來的畫戟也到了。月牙刃閃著耀目的光芒,以斬破蒼茫之勢劃破虛空,剛好趕在龐德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一刻劈在刀桿上。

只聽“咔”的一聲吹響,光弧毫無阻礙的從刀柄中間劃過,精制的刀柄被一刀兩段!

龐德面如死灰。

對方的招數太快,力量也足,而他的體力在先前的沖鋒中消耗太多了,根本不足以面對這樣的對手。

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對面的一槍一戟快速回旋,又一來了一記直刺和斜劈。招數并不復雜,只是簡單的縱劈,只是一招比一招更快,更凌厲!

龐德在絕望中拔出腰間長劍,奮力反擊,劍戟凌空相切,脆薄的佩劍在長戟的強勁下崩成了碎片。被佩劍微微彈開的月牙戟只是凌空一震,而后再次閃電般劈落!

千鈞一發間,龐德身體向前猛一撲,順勢滾身下馬。戟刃落下,他那匹白馬發出了震天的哀嚎,鮮血從馬鞍中間噴涌出來,馬鞍斷作兩截,白馬背上一道血痕。那一刀切斷馬鞍之后,更劈入馬身一尺!

拔出畫戟,太史慈完全沒有回頭或追擊的意思。他早就不是那個只會逞勇斗狠的莽夫了,和龐德的高下,哪有戰爭的勝負重要?

自己沒能徹底解決敵人,自然有身后的袍澤們料理,自己要做的,就是向前,不斷的向前,踏平所有敢于擋在主公旌旗面前的一切!

“大漢虎賁……”太史慈暴喝,槍戟再次化成了風暴,秋風掃落葉般將追隨龐德反沖的騎兵打下馬。

“天下無敵!”帶著驕傲和榮耀,騎兵們用盡渾身的力氣吶喊著。

第一次喊出這個口號的時候還是在界橋,當時青州的騎兵加起來也只有不足千人。可從那一天開始,青州的騎軍就沒打過敗仗,當弟兄們齊聲吶喊時,無論什么樣的敵人,都只有顫抖的份兒!

現在,戰號變了兩個字,代表的意義也更值得自豪了。

老輩人常說,在大漢朝強盛的時候,只要聽到漢騎的馬蹄聲,無論是草原和大漠都會為之顫抖。無論匈奴人、鮮卑人還是西域各國,都只有腹地求饒的份兒,沒人敢面對大漢的天威。

時過百年,往事已矣,輝煌不再,令人扼腕。

不過,誰又能想到,重鑄輝煌的一天,竟然這么快又來到了呢?打造一個新的大漢,將威名象陽光一樣撒播出去,令普天之下都奉華夏的正統……這一戰的意義又豈同尋常?

“端槊……”王羽的吼聲穿透面甲,傳遍中軍。被他強拉在身邊,無法加入前鋒陣列的呂綺玲舉起號角,奮力猛吹,將滿腔的牽掛和憂愁化成高亢的號角,龍吟虎嘯般響徹全軍。

“嗚,嗚……嗚嗚嗚!”女孩突然明白,父親為什么在看到援軍到來之后,沒有收縮防守,拖延時間。或許這就是父親的驕傲吧,馬上取功名,生死何等閑,生也罷,死也罷,夢也罷,醉也罷,只要將所有的精彩都綻放出來,足夠精彩就足夠了!

踏著角聲,鐵騎將士們將三千支長槊整齊的端平,以堅定而沉穩的步伐向前推進。他們帶起滾滾煙塵,如怒龍般撲進了虎騎的陣列。

倉猝迎戰的虎豹騎就像碰到了菜刀的豆腐般,霎時間,四分五裂!雪亮的槊鋒一排排的刺過去,攜帶著戰馬狂奔的力道,毫不費力的將敵人刺落馬下。

被刺穿的曹軍,整個人從馬鞍上被挑飛起來,于半空中灑下一股股熱血,在馬槊回彈的瞬間,被甩向前方。僥幸被鐵甲保護住了的也好不到哪兒去,在三千鐵騎的大潮中,即便是龐德這樣的勇將,落馬之后也無法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

沒有慘叫聲,沒有呻吟聲,甚至也聽不見失去主人的戰馬所發出的哀鳴,所有聲音在一瞬間被沉重的馬蹄聲和鎧甲鏗鏘聲吞沒!

天地間仿佛失去了顏色,只剩簡單冰冷的紅與黑。赤紅色的鐵甲,閃亮的槊鋒、紅色的旗幟、紅色的戰馬,還有暗紅色的血液在灰白色的大地上匯流成河……

曹操從沒見過如此犀利的攻擊,他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切是真實。數息之間,他沒有發布任何應對命令,只是雙眼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看著自己精心打造的精銳部隊前仆后繼地倒于對方馬蹄下。

他像一個剛剛上戰場的新丁,大腿小腿同時發抖。他像一個已經脫離了軀殼的靈魂,望著層層疊疊的尸體,無喜無悲,無哀無樂。

突然,他的靈魂又回到了身體里,嗓子眼發甜,一股滾燙咸腥的東西直沖腦門。

“全軍前進,跟他們拼了!”他噴出一口血,喊得聲嘶力竭,滿臉是淚。

“轟!”

雁行陣的中央位置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轟鳴,震得一陣地動山搖。當太史慈率先沖破敵陣時,發現敵軍的軍陣突然憑空變高了。

那是曹操打造的另一支精銳,由樂進率領的三千鐵甲長矛兵。

起初這些鐵甲步卒都是半跪在地下的,以長達兩丈八尺的巨型長矛結成密密麻麻的長矛陣。此時他們將重達十七斤的長矛奮力舉起,沉沉落下,每一支都壓在前面袍澤的肩膀上,密集的長矛陣就這樣形成。層層迭迭的矛鋒構造了一片鋼鐵荊棘!

這是標準的步兵對抗騎兵戰陣,就像一個縮卷起身體的鋼鐵刺猬,令敵人無從下口。如果再配合上兩翼弓弩的掩殺,便可說是攻防兩全了。

騎兵的主要任務是延遲敵人,牽制敵人,讓敵人無法隨心所欲的機動,后面的雁行大陣才是曹操真正的王牌!

望著前方密布的荊棘,太史慈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高高舉起右手長戟,縱聲狂呼:“弟兄們,隨我踏陣!”

“踏陣!”

“踏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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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七章 烽煙正濃

“站住,站住!原地轉身,不要亂!”朱靈發覺不妙,聲嘶力竭的吶喊著。
但混亂的戰場當中只有少數幾個人能聽見他的話,幾十名親衛抱成一團,護衛在他身遭,卻無法給其他人安全感,令他們處變不驚。沖入弓箭手陣列的輕騎迅速開始發威,數以百計的長槊向前刺出,像是一柄巨大的鐮刀一樣,成片的將弓箭手們砍倒。

中軍正在拼命阻擋鐵騎的長矛手和刀盾兵,眼睜睜的看著袍澤在如林長槊中躲避、哀嚎,心急如焚。他們厲聲吶喊,奮勇向前,可就是無法趕去救援。

距離太遠了,雁行陣的最大特色就是可以全面展開兵力,以疾風騎兵的速度,繞行加上佯動,都用了盞茶的工夫,何況是用雙腳趕路?

更大的威脅則來自于被攻擊者本身,弓弩兵和輕騎本來就是一對冤家對頭,若能保持住距離,弓箭手就是輕騎的天敵,反之,在輕騎面前,手中連柄長兵器都沒有的弓弩手們只有被屠殺的份兒。

“嗚……嗚嗚……嗚嗚!”來自中軍的號角一陣急過一陣,發現險情后,曹操用盡了所有能用的辦法,試圖給予兩翼的部隊正確的指導,教他們如何應對險情,擺脫危機。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可他的命令畢竟慢了那么半拍,這半拍的失誤足以改變整場戰役的成敗!

一條,兩條,三條……只是愣一愣神的工夫,兩翼的弓弩手便愕然發現,他們身邊到處都是敵軍,到處都是致命的長槊。

雪亮的槊鋒吞吐著冷森森的寒光,所經之處,帶起大片大片的血浪,隨即又快速甩動著,擺脫前一名受害者,并找上了下一個不幸之人,奪走他的生命。

兩翼的曹軍被逼得不斷后退,在后退過程當中不斷損失人手。督軍左翼的副將路招憑著個人勇武左沖右突,但救得了這個,卻救不了那個……

殺得興起,路招拔起了陣前的盾牌,快速回旋,擋住了左側刺來的長槊,緊跟著迅速轉身,用戰刀將右側刺來的槊鋒磕偏。

他的武藝在曹軍之中也是有數的強悍,若是單打獨斗,他不會畏懼任何人。

“某乃陽谷路子遠,趙云鼠輩可敢與某一戰!”他放聲狂吼,聲音傳遍了半個左翼,令得曹軍將士都是精神一振。

但這不是單打獨斗,趙云帶隊進攻的也不是他這個方向,沒等他將刀收回,兩匹快馬旋風般沖至,第三、第四根長槊閃電般刺出,刺入了他大腿。

“啊!”路招如野獸般咆哮,聲音凄厲高亢。輕騎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熟練拔出長矛,縱馬沖向了下一個對手。

血噴泉般從路招腿上的傷出,染紅無數顆雨點。他跌跌撞撞,就像喝醉了酒般搖晃,卻始終不肯倒下,只是拼命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大聲吼叫:“趙云鼠輩,你這個膽小鬼,有本事的就來決一死戰,啊……”

聲猶未絕,又是數根長槊同時刺入他的胸口,將他的身體挑起來,高高地舉上半空,幾名騎手同時發力,將敵人的尸體遠遠甩了出去。

路招名義上是朱靈的副將,但兩人分別在左右兩翼督軍,對這一翼的曹軍來說,他就是主將。主將身死,陷入輕騎狂攻中的曹軍士氣大跌,肝膽俱寒。要么被捅死,要么轉身逃走,把自己的后背漏給敵人。

逃跑的人越來越多,眼看著就要匯聚成潮!

形成潰敗之勢后,會有多么可怕的結果,曹操當然很清楚,但他也拿不出什么妙計來,只能盡量將還沒有卷入與鐵騎的戰斗的部隊往兩翼調。他不敢奢望這些部隊能扭轉局勢,他只希望這上萬步卒能稍稍延緩疾風騎兵的攻勢,堅持到城內的部隊趕來救援。

率先帶兵沖上去的是司空掾屬主簿趙偐。他擔任的是文職,本身卻是個文武雙全的,一樣能披甲執堅,在護軍都督史渙戰死后,他當仁不讓的接過了內衛軍的指揮權。

接到曹操的將令,他沒有急于反攻敵軍,而是命令內衛放慢了腳步。他們一面向兩翼緩緩靠近,一面將各部的潰卒聚攏起來,由老兵們安撫著,令其在身后列隊。

不能說這種應對舉措不得當。重新有了主心骨潰卒們不再沒頭蒼蠅般亂跑亂撞,而是強打精神,重新行成一支隊伍。但同樣的,趙偐這一路援軍的速度卻大大放緩了,被馮楷的一營步卒快速超越。

救兵如救火,馮楷確實有心急的理由。

遠遠的,他看到朱靈的身影在人群中閃了閃,然后消失。再過片刻,他看見幾個騎兵擁著渾身是血的朱靈向后急退。

“趙伯然,你到底在磨蹭些什么?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大軍崩潰嗎?”

馮楷大罵著,帶著麾下的弟兄沖了上去,試圖遲滯一下敵軍的推進速度,為曹操、朱靈重整兵馬贏得時間。但戰斗的結果并不是完全由勇氣來決定,突前的疾風騎兵輕松地將他帶領的死士沖散,緊接著,趙云縱馬舞槍的迎了上來。

雖然勇氣十足,但馮楷的武藝遠不如趙云,才一個照面,他就被趙云一槍刺下了戰馬,仗著身上的甲厚才勉強保住性命。趙云如影隨形般追擊上來,立刻有十幾名身穿重甲的親衛擁上。幾個人合力擋住了趙云的馬頭,另外幾個人在千鈞一發之際抱起主將向后逃逸。

趙云哪肯輕易放過獵物,一槍將擋在自己馬前的敵人刺了個對穿。緊接著順手一揮,將尸體砸向另外幾名敵軍,重甲步卒被同伴的尸體紛紛砸倒,沒等他們站起身,充滿殺機的銀光已到了面前,刷,刷,刷,連點三下,槍鋒恰到好處的找上了甲胄護不住的要害。

有人試圖為同伴報仇,躺在地面上滾向趙云的馬腹。趙云斷喝一聲,夾著戰馬跳開丈許,然后轉頭一槍,干凈利落地將失去目標的敵人刺死。他抽槍,驅馬,拔劍,揮斬,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嚓’一聲輕響,將又一名甲士的鎧甲劃成兩片。包裹在鎧甲之下的皮膚和肌肉也全部斷裂,血水從傷口處噴涌而出,同時將生命帶離肉體。

面前的不是人,而是殺神的化身!

好容易恢復了幾分的士氣再次跌落谷底,士兵們丟下武器,紛紛退避。無論匯集起多少人,沒一個愿意再去驗證趙云的武藝。

單槍匹馬將面前敵人沖散的趙云,臉色并無得色,抬頭觀望一眼,迅速找到目標,手中銀槍向趙偐的將旗指了指,策馬沖了過去。身后數百精騎齊聲吶喊,氣勢如虹。

“殺!”

敵軍已經陷入了混亂,疾風軍現在要做的,就是不給敵人重整旗鼓的機會。

趙偐意識到了危機,驅使千余精銳在陣前搭成一道人墻,想要擋住趙云的攻勢。但士兵們為趙云的勇猛所震懾,不住地退縮,眼里充滿了恐懼。沒有人敢保證自己能擋住那匹白馬,但如果這道防線再破,戰場局勢將不可收拾。

“嗚嗚……嗚嗚……嗚嗚!”趙偐吹響了號角,既是為了求援,也是為了示警,角聲哀怨而凄涼。忽然間,角聲猛地一滯。有支利箭當空飛來,趙偐的將旗應聲而落。

數百匹戰馬化成了巨大的龍卷風,直接撞碎了單薄的人墻,血肉橫飛。沖破人墻后的輕騎甩掉長槊上的尸體,再度加速向前!

沒有人能擋住他們的去路,在他們面前,曹軍士兵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四下奔逃,只要腳步稍有遲疑,冰冷槊尖就會從他們的胸口上透出,無情的馬蹄就會從他們的肋骨上踏過。

倉猝組織起來的人墻過于單薄,根本遲滯不了戰馬的速度。趙偐試圖再度聚攏起兵馬,但被趙云驅散的潰卒卻只顧著逃跑,哪怕回頭看上一眼都不敢。

其實沖陣的輕騎并不多,開戰之初只有六千多人,除去秦風、方悅這兩路用以游斗、牽制的騎兵,只剩下了四千余人。佯動回旋的過程中,趙云再次分兵四路,一方面是為了混淆曹操的視線,讓他盡可能晚的發現己方的意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增援秦、方二將。

實際沖陣的輕騎只有兩邊各一千五百人,甚至還比不上曹軍的一個零頭。可就是這一個零頭的輕騎,卻如虎入羊群,風吹云散。

正手忙腳亂之中,那匹令人聞之膽落的白馬已經出現在了趙偐的本陣前,馬背上的銀甲武士利落的一揮手,碗口粗的旗桿轟然而倒。緊跟著,他用那柄滿是血色的利劍向趙偐指了指,數百騎兵就像心有靈犀般,齊齊地端平了長槊。

五尺槊鋒如同地獄惡鬼的一排尖牙,將面前的一切生命吞噬。擋在騎兵攻擊道路上的曹軍要么被長槊挑飛,要么被戰馬踏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趙偐嚇得魂飛魄散,哪有膽量留在原地與趙云硬拼,大喊了一聲,撥轉馬頭,加入了逃命者行列。

死不旋踵這種漂亮話誰都會說,激勵別人的時候也是義正言辭,但真正放到自己身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貫徹始終?

趙偐拼命抽打著坐騎,唯恐被人從背后刺中。馬蹄的轟鳴聲卻始終不離其耳,仿佛所有敵軍都在追他一個。耳邊不停地傳來瀕危者的慘呼,那是沒有坐騎可用的普通士兵在敵軍槊下亡命,他們跑不過四條腿戰馬,也跑不過自己人,只好接受被敵人獵殺的命運。

馬蹄的轟鳴聲越來越響,最終匯聚成了一道驚雷,那是無數勇氣和驕傲匯聚而成,曾經威震北疆的最強音符!

“義之所至……”沖殺在最前面的老兵們面帶悲愴,吼聲微顫。再一次的,他們躍馬中原,縱橫莫當。

“生死相隨!”長槊如林豎起,半空中,仿佛有無數英魂呼喝相應。

“蒼天可鑒……”從相反方向攻過來的輕騎也在響應,以少敵多,正與豹騎搏殺的方、秦兩部人馬也在同聲吶喊!

“白馬為證!”千乘萬騎避白馬,再一次的,他們威震天下,無愧天下強兵之名!

兩翼的抵抗徹底消失了,被殺得膽寒的潰兵豕突狼奔,拼命向后奔逃。洶涌人潮以怒濤之勢奔涌而來,重重的砸在中軍正與鐵騎激戰的步卒陣列上,已經滿是裂痕的陣列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陷入混亂,然后支離破碎!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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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8 11:06:27 |只看該作者
九五八章 致命一擊

“啟稟主公,山陣前軍已經徹底被突破,樂將軍重傷!”
“……史將軍率兵增援,遭遇王羽率領的本部鐵騎,不幸沒于軍中!”

“……啟稟主公,戚將軍戰死,秦將軍請求增援!”

“報……”

沖破曹軍的陣列后,青州鐵騎兵分三路,太史慈往左,呂綺玲和馬云騄在右,王羽自領一軍直驅中路。三路兵馬齊頭并進,攻勢如火如荼。

王羽的勇猛,就是曹操的傷痛。

背著各色令旗的傳令兵穿花蝴蝶般奔走與中軍和戰團,帶來一個又一個的噩耗。曹營的幕僚們臉上已經沒了生氣,十步一計也好,機變百出也罷,在這一刻,都沒了施展的余地,只能任由那頻頻傳來的噩耗如同鞭子一樣抽在心頭。

樂進受傷不下火線,但沉重的傷勢卻極大的限制了他的指揮水平,在冷兵器時代的戰爭中,一線指揮官的作用是非常巨大的,沒有他們的指揮和拼搏,主將想運籌帷幄就只是個笑話而已。

戚寄和秦翊是淮南降將,武藝精湛,在淮南頗具名聲。當日劉曄、劉勛率軍北上,在襄邑城下被呂布、魏延擊潰,淮南將兵或死或被俘,幾近全軍覆滅,副將陳蘭、橋蕤皆戰死沙場,劉勛勉強突圍,卻是重傷待斃,成了廢人,反倒是劉曄一個文臣逃出了生天。

劉曄能逃出來,不是他突然爆種逆天,完全是靠了這二人的護衛。能在那么險惡的局勢下。護著一個累贅突圍逃亡,這二人的勇武自不用說。

曹操一貫知人善用。沒嫌棄二將的有勇無謀,直接將其任命為樂進的副將。現在樂進重傷,戚寄戰死,剩下一個秦翊獨撐,重甲步卒的山陣眼見著就要崩潰了。

史渙陣亡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

史渙的軍職是中軍校尉,是曹操的心腹,也是個具備相當水準的武將。本來他的位置是在中軍的第四道防線,但曹操聽說樂進重傷。有心令其增援的同時,代替樂進行使指揮權,但此人的運氣實在太差,竟是撞上了青州的本隊,死在了王羽的槊下。

前陣的抵抗還沒徹底被消除,但曹軍的頹勢已是擺明了的,幕僚們既拿不出扭轉乾坤的奇謀妙計。也沒本事上陣搏殺,除了顫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自家主公,希望他能拿出個主意來。

可曹操似乎也拿不出好辦法,他只是面色鐵青的看著戰場。像瘋子一樣用力揮舞著戰旗:“貼上去,長槍手貼上去!”

多年領軍作戰得出來的經驗告訴他,此戰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對方積蓄已久的速度正在喪失,沒有速度的騎兵戰斗力并不比步兵高多少。他還沒有敗,他還有機會創造奇跡。

帶著這樣的信念。他用令旗將一隊又一隊的人馬驅趕上前,試圖以人海戰術阻擋鐵騎的突進。

滾滾人潮涌上去。與紅色的大潮迎頭相撞,卻擋不住赤潮的強猛勢頭,猛然向后收縮,但很快又猛地向外張開來,就像一朵已經沉寂了數百年的曇花,瞬間怒放。

畢竟是身經百戰的強軍,即便一時擋不住兇悍的敵人,也不會被這份兇悍嚇住。

白蠟為桿,黑鐵為鋒的長矛向四下擴散,奮力刺向將擋在自己面前的人,不論能否刺穿那鮮血般通紅的甲胄,對眼前閃爍的五尺青鋒也是視若無睹。

身上只有一件皮甲的刀盾手沿著長槍手開出的血路沖殺向前,推倒擋在自己面前的袍澤,直撲敵軍。他們不是不知道自己不是人馬具裝,攻防都遠在自己之上的鐵騎的對手,但他們還是勇往直前。

因為他們也是當世強兵,有著自己的驕傲!

他們的戰力與對方相差甚大,幾乎一招之間便分出生死。

但第一個倒下,第二個沖上去,第二個倒下,第三、第四個毫不猶豫的撲上,兵器斷了就用手抱,用牙咬,碰不到騎手就抱馬腿!拼盡所有,直到把馬背上的騎手累垮,直到把敵人從戰馬上扯下來,直到一同變為尸體一同混為塵埃。

紅色的鮮血浸濕了黃色的大地,連湛藍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層血色,鐵騎身上的光彩也是越來越鮮艷,但在曹軍前仆后繼的阻擊中,鐵騎突擊的速度終究還是放緩了。

在麴義敗亡之后,這還是王羽第一次遇到這樣強悍的對手,居然被纏住了。

“擂鼓,擂鼓催戰!”曹操長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的樣子,又一次重復了之前的命令。

“咚咚咚……”瘋狂的戰鼓聲從曹操的中軍響起。伴著鼓點,步陣擴張得更快,更急,如投石擊開的水波,連綿,柔軟,卻很難阻擋,慢慢滲入了赤潮之中。

老實說,曹操的指揮算不上高明,但幕僚們看向他的目光中卻帶著滿滿的崇敬。人海戰術也不是誰能用得來的,換成一支烏合之眾,搞不好援軍和前軍攪在一起,反而亂了自家的陣腳。

“場面看起來好點了,可傷亡實在太大了些,拼掉一個鐵騎,至少要填進去十條人命啊!”

“仲德顧慮得是啊,現在山陣的殘兵還在拼殺,若是他們徹底潰敗了,后面輕甲兵恐怕就……”

幫不上忙,也沒辦法抽身而退,緩過一口氣的幕僚們終于有了點精神頭,交頭接耳的議論起戰局來。雖然看到了扭轉的希望,但大多數人還是無法從悲觀情緒中擺脫出來,即便是劉曄、程昱這樣的名士也不例外。

鐵騎的勢頭雖然放緩了,但整體還是在前進的,曹軍的步卒完全是在用命硬往里面填。雖然曹操訓練有法,部隊承受了這樣慘重的傷亡。還能保持住斗志,但誰敢保證將士們能堅持到底呢?

“諸位。且仔細看清楚,敵軍不光是勢頭放緩這么簡單,他們的回旋余地也在減少!”一直一言不發的郭嘉突然說道:“鐵騎的強大,終究還是建立在陣列而戰的基礎上,現在,他們的速度在放緩,我軍步卒正逐個包圍上去!”

郭嘉一句話正中要害,幕僚們仔細想想。紛紛點頭,覺得有道理。只有一向對郭嘉不大服氣的程昱出言質疑道:“說來也是奇怪,那王羽不是不會用兵的人,這種時候,明明稍稍后退,重新加速就可以了啊。”

“不奇怪。”郭嘉搖搖頭,向雁行陣的兩翼指點著:“騎兵奔馳之時。弓箭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有限,憑借速度,他們可以回避掉八成以上的攻擊,剩下的靠甲胄硬抗便足夠了,現在,他們的速度放緩了。箭矢的殺傷力正在增強!正因如此,王羽才突然分兵。”

“原來如此。”眾人都是恍然,臉上重新有了振奮神色,極目向兩翼眺望。難怪主公一直沒有更改指令呢,原來還有這一層算計啊。

就在這時。身后的城墻上突然響起了震天的歡呼聲,幕僚們又驚又喜的回頭去看。正見樹立在北城樓上的那桿大旗正在緩緩傾倒!

“終于拿下呂布了?”董昭的聲音顫得很厲害,這一次不是因為恐懼了,而是出于驚喜。

“呂布授首,青州精騎勢頭已盡,這一戰……”劉曄頓時也激動起來,眼中閃著亮光,眼見著就要控制不住情緒的樣子。

“若能拿下這一戰,就是逆轉乾坤啊!比之高祖破項籍于垓下還要更勝幾籌啊!”程昱止不住的笑出聲來:“哈,哈哈,天命所歸,這就是天命所歸吶!”

呂布的殘兵牽制了曹軍上萬兵力,而且還都是精銳部隊。夏侯惇是曹軍親族將領之首,典韋、許褚統率的更是曹操的宿衛,再加上這三人的武藝也是曹軍眾將中首屈一指的,呂布的殘軍起到的牽制作用不可謂不大。

現在青州鐵騎的勢頭已經漸漸被遏制住,再將城內的兵力抽調一些出來,反敗為勝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幕僚們歡呼幾聲,就要往曹操身邊涌,準備和主公一起分享這份喜悅。可走到近前才發現,曹操的眉頭依然是緊緊蹙著的,看起來比聽到前線噩耗時還緊張。

“主公……”他們想問又不敢問,遲疑著停下了腳步。

“隆隆……隆隆……隆隆……”就在這時,青州軍陣中也是戰鼓擂動,鼓聲短促而激越,雄渾而昂揚,先如猛獸撲擊前的咆哮,進而像山洪突然決堤。

聞此鼓聲,正在指揮著部隊擴大戰果的曹操突然像被蜜蜂蟄了一般楞了楞,然后仰面朝天,厲聲大叫,“騎兵回來,兩翼,快回來……”

“回來,攔住他們,回來……”曹操喊得聲嘶力竭,傳令兵也沒有余暇再四處跑動,直接在中軍以最大的力氣狂喊。

禍事來了,他們已經嗅到了死亡的氣味!

危險自兩翼而起,操刀的是敵軍的輕騎!

在趙云的指揮下,這支騎兵將聚散自如的特性發揮到了極致,先前回旋反轉,看起來像是要攻擊身后的豹騎,此刻卻如潛龍出淵。迅捷,靈活,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再次轉向,繞過了兩翼的車陣,從側面攻了過來,看那勢頭,簡直是要一劍封喉!

這才是敵軍的真正殺招,先前的中央突破,鐵騎踏陣,竟然只是個聲東擊西的障眼法。敵將太狡猾了,簡直比狐貍還奸詐,比毒蛇還陰狠。

無須曹操命令,兩翼反應過來的弓弩手一同轉身,盡最大可能,將最多最密的羽箭射向身側。他已經識破了敵人的計謀,可惜還是稍稍慢了半拍……

倉猝射出的羽箭根本談不上取準,大部分羽箭錯失了近在咫尺的目標,極少幾支命中,但力道卻明顯不足,根本不足以造成致命的殺傷。

驟然轉向的輕騎如同一陣狂風,重重的拍在本已有些散亂的兩翼軍陣上,將其拍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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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九章 白馬為名

“站住,站住!原地轉身,不要亂!”朱靈發覺不妙,聲嘶力竭的吶喊著。
但混亂的戰場當中只有少數幾個人能聽見他的話,幾十名親衛抱成一團,護衛在他身遭,卻無法給其他人安全感,令他們處變不驚。沖入弓箭手陣列的輕騎迅速開始發威,數以百計的長槊向前刺出,像是一柄巨大的鐮刀一樣,成片的將弓箭手們砍倒。

中軍正在拼命阻擋鐵騎的長矛手和刀盾兵,眼睜睜的看著袍澤在如林長槊中躲避、哀嚎,心急如焚。他們厲聲吶喊,奮勇向前,可就是無法趕去救援。

距離太遠了,雁行陣的最大特色就是可以全面展開兵力,以疾風騎兵的速度,繞行加上佯動,都用了盞茶的工夫,何況是用雙腳趕路?

更大的威脅則來自于被攻擊者本身,弓弩兵和輕騎本來就是一對冤家對頭,若能保持住距離,弓箭手就是輕騎的天敵,反之,在輕騎面前,手中連柄長兵器都沒有的弓弩手們只有被屠殺的份兒。

“嗚……嗚嗚……嗚嗚!”來自中軍的號角一陣急過一陣,發現險情后,曹操用盡了所有能用的辦法,試圖給予兩翼的部隊正確的指導,教他們如何應對險情,擺脫危機。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可他的命令畢竟慢了那么半拍,這半拍的失誤足以改變整場戰役的成敗!

一條,兩條,三條……只是愣一愣神的工夫,兩翼的弓弩手便愕然發現,他們身邊到處都是敵軍,到處都是致命的長槊。

雪亮的槊鋒吞吐著冷森森的寒光,所經之處,帶起大片大片的血浪,隨即又快速甩動著,擺脫前一名受害者,并找上了下一個不幸之人,奪走他的生命。

兩翼的曹軍被逼得不斷后退,在后退過程當中不斷損失人手。督軍左翼的副將路招憑著個人勇武左沖右突,但救得了這個,卻救不了那個……

殺得興起,路招拔起了陣前的盾牌,快速回旋,擋住了左側刺來的長槊,緊跟著迅速轉身,用戰刀將右側刺來的槊鋒磕偏。

他的武藝在曹軍之中也是有數的強悍,若是單dǎ獨斗,他不會畏懼任何人。

“某乃陽谷路子遠,趙云鼠輩可敢與某一戰!”他放聲狂吼,聲音傳遍了半個左翼,令得曹軍將士都是精神一振。

但這不是單dǎ獨斗,趙云帶隊進攻的也不是他這個方向,沒等他將刀收回,兩匹快馬旋風般沖至,第三、第四根長槊閃電般刺出,刺入了他大腿。

“啊!”路招如野獸般咆哮,聲音凄厲高亢。輕騎卻看也不看他一眼,熟練拔出長矛,縱馬沖向了下一個對手。

血噴泉般從路招腿上的傷出,染紅無數顆雨點。他跌跌撞撞,就像喝醉了酒般搖晃,卻始終不肯倒下,只是拼命揮舞著手中的戰刀,大聲吼叫:“趙云鼠輩,你這個膽小鬼,有本事的就來決一死戰,啊……”

聲猶未絕,又是數根長槊同時刺入他的胸口,將他的身體挑起來,高高地舉上半空,幾名騎手同時發力,將敵人的尸體遠遠甩了出去。

路招名義上是朱靈的副將,但兩人分別在左右兩翼督軍,對這一翼的曹軍來說,他就是主將。主將身死,陷入輕騎狂攻中的曹軍士氣大跌,肝膽俱寒。要么被捅死,要么轉身逃走,把自己的后背漏給敵人。

逃跑的人越來越多,眼看著就要匯聚成潮!

形成潰敗之勢后,會有多么可怕的結果,曹操當然很清楚,但他也拿不出什么妙計來,只能盡量將還沒有卷入與鐵騎的戰斗的部隊往兩翼調。他不敢奢望這些部隊能扭轉局勢,他只希望這上萬步卒能稍稍延緩疾風騎兵的攻勢,堅持到城內的部隊趕來救援。

率先帶兵沖上去的是司空掾屬主簿趙偐。他擔任的是文職,本身卻是個文武雙全的,一樣能披甲執堅,在護軍都督史渙戰死后,他當仁不讓的接過了內衛軍的指揮權。

接到曹操的將令,他沒有急于反攻敵軍,而是命令內衛放慢了腳步。他們一面向兩翼緩緩靠近,一面將各部的潰卒聚攏起來,由老兵們安撫著,令其在身后列隊。

不能說這種應對舉措不得當。重新有了主心骨潰卒們不再沒頭蒼蠅般亂跑亂撞,而是強dǎ精神,重新行成一支隊伍。但同樣的,趙偐這一路援軍的速度卻大大放緩了,被馮楷的一營步卒快速超越。

救兵如救火,馮楷確實有心急的理由。

遠遠的,他看到朱靈的身影在人群中閃了閃,然后消失。再過片刻,他看見幾個騎兵擁著渾身是血的朱靈向后急退。

“趙伯然,你到底在磨蹭些什么?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大軍崩潰嗎?”

馮楷大罵著,帶著麾下的弟兄沖了上去,試圖遲滯一下敵軍的推進速度,為曹操、朱靈重整兵馬贏得時間。但戰斗的結果并不是完全由勇氣來決定,突前的疾風騎兵輕松地將他帶領的死士沖散,緊接著,趙云縱馬舞槍的迎了上來。

雖然勇氣十足,但馮楷的武藝遠不如趙云,才一個照面,他就被趙云一槍刺下了戰馬,仗著身上的甲厚才勉強保住性命。趙云如影隨形般追擊上來,立刻有十幾名身穿重甲的親衛擁上。幾個人合力擋住了趙云的馬頭,另外幾個人在千鈞一發之際抱起主將向后逃逸。

趙云哪肯輕易放過獵物,一槍將擋在自己馬前的敵人刺了個對穿。緊接著順手一揮,將尸體砸向另外幾名敵軍,重甲步卒被同伴的尸體紛紛砸倒,沒等他們站起身,充滿殺機的銀光已到了面前,刷,刷,刷,連點三下,槍鋒恰到好處的找上了甲胄護不住的要害。

有人試圖為同伴報仇,躺在地面上滾向趙云的馬腹。趙云斷喝一聲,夾著戰馬跳開丈許,然后轉頭一槍,干凈利落地將失去目標的敵人刺死。他抽槍,驅馬,拔劍,揮斬,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嚓’一聲輕響,將又一名甲士的鎧甲劃成兩片。包裹在鎧甲之下的皮膚和肌肉也全部斷裂,血水從傷口處噴涌而出,同時將生命帶離肉體。

面前的不是人,而是殺神的化身!

好容易恢復了幾分的士氣再次跌落谷底,士兵們丟下武器,紛紛退避。無論匯集起多少人,沒一個愿意再去驗證趙云的武藝。

單槍匹馬將面前敵人沖散的趙云,臉色并無得色,抬頭觀望一眼,迅速找到目標,手中銀槍向趙偐的將旗指了指,策馬沖了過去。身后數百精騎齊聲吶喊,氣勢如虹。

“殺!”

敵軍已經陷入了混亂,疾風軍現在要做的,就是不給敵人重整旗鼓的機會。

趙偐意識到了危機,驅使千余精銳在陣前搭成一道人墻,想要擋住趙云的攻勢。但士兵們為趙云的勇猛所震懾,不住地退縮,眼里充滿了恐懼。沒有人敢保證自己能擋住那匹白馬,但如果這道防線再破,戰場局勢將不可收拾。

“嗚嗚……嗚嗚……嗚嗚!”趙偐吹響了號角,既是為了求援,也是為了示警,角聲哀怨而凄涼。忽然間,角聲猛地一滯。有支利箭當空飛來,趙偐的將旗應聲而落。

數百匹戰馬化成了巨大的龍卷風,直接撞碎了單薄的人墻,血肉橫飛。沖破人墻后的輕騎甩掉長槊上的尸體,再度加速向前!

沒有人能擋住他們的去路,在他們面前,曹軍士兵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四下奔逃,只要腳步稍有遲疑,冰冷槊尖就會從他們的胸口上透出,無情的馬蹄就會從他們的肋骨上踏過。

倉猝組織起來的人墻過于單薄,根本遲滯不了戰馬的速度。趙偐試圖再度聚攏起兵馬,但被趙云驅散的潰卒卻只顧著逃跑,哪怕回頭看上一眼都不敢。

其實沖陣的輕騎并不多,開戰之初只有六千多人,除去秦風、方悅這兩路用以游斗、牽制的騎兵,只剩下了四千余人。佯動回旋的過程中,趙云再次分兵四路,一方面是為了混淆曹操的視線,讓他盡可能晚的發現己方的意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增援秦、方二將。

實際沖陣的輕騎只有兩邊各一千五百人,甚至還比不上曹軍的一個零頭。可就是這一個零頭的輕騎,卻如虎入羊群,風吹云散。

正手忙腳亂之中,那匹令人聞之膽落的白馬已經出現在了趙偐的本陣前,馬背上的銀甲武士利落的一揮手,碗口粗的旗桿轟然而倒。緊跟著,他用那柄滿是血色的利劍向趙偐指了指,數百騎兵就像心有靈犀般,齊齊地端平了長槊。

五尺槊鋒如同地獄惡鬼的一排尖牙,將面前的一切生命吞噬。擋在騎兵攻擊道路上的曹軍要么被長槊挑飛,要么被戰馬踏死,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趙偐嚇得魂飛魄散,哪有膽量留在原地與趙云硬拼,大喊了一聲,撥轉馬頭,加入了逃命者行列。

死不旋踵這種漂亮話誰都會說,激勵別人的時候也是義正言辭,但真正放到自己身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貫徹始終?

趙偐拼命抽dǎ著坐騎,唯恐被人從背后刺中。馬蹄的轟鳴聲卻始終不離其耳,仿佛所有敵軍都在追他一個。耳邊不停地傳來瀕危者的慘呼,那是沒有坐騎可用的普通士兵在敵軍槊下亡命,他們跑不過四條腿戰馬,也跑不過自己人,只好接受被敵人獵殺的命運。

馬蹄的轟鳴聲越來越響,最終匯聚成了一道驚雷,那是無數勇氣和驕傲匯聚而成,曾經威震北疆的最強音符!

“義之所至……”沖殺在最前面的老兵們面帶悲愴,吼聲微顫。再一次的,他們躍馬中原,縱橫莫當。

“生死相隨!”長槊如林豎起,半空中,仿佛有無數英魂呼喝相應。

“蒼天可鑒……”從相反方向攻過來的輕騎也在響應,以少敵多,正與豹騎搏殺的方、秦兩部人馬也在同聲吶喊!

“白馬為證!”千乘萬騎避白馬,再一次的,他們威震天下,無愧天下強兵之名!

兩翼的抵抗徹底消失了,被殺得膽寒的潰兵豕突狼奔,拼命向后奔逃。洶涌人潮以怒濤之勢奔涌而來,重重的砸在中軍正與鐵騎激戰的步卒陣列上,已經滿是裂痕的陣列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陷入混亂,然后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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