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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milds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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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鱸洲魚]三國第一強兵(連載中)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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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8 11:08:38 |只看該作者
九六零章 全面崩潰

“變陣,大鵬展翅!”眼見兩翼的攻勢已是勢不可擋,王羽終于勒停戰馬,稍作后退,以整隊再戰。
根據鼓聲和號角的指引,三路正在猛沖的鐵騎齊齊停下腳步,稍微后退幾十步,然后重新慢跑起來。在跑動中,他們分散成更小的縱隊。各縱隊彼此間的距離在奔馳中緩緩拉大,就像一頭金鵬在天幕下展開了驕傲的翅膀。

他們不再向敵軍最深處穿刺,而是開始斜著在敵陣中兜轉,對敵陣實施第二次切割。像一座座鏵犁般,將已經分散成一小撮一小撮的曹軍犁得更散。

勝勢已定,沒有必要再付出更多的犧牲,同時也要適當的對身后的那支輕騎保持警惕,困獸之斗,未嘗不能逆轉乾坤。

這樣做,或許會放走曹操,但即便是那樣,也沒什么好擔心的。曹軍的主力已經被擊潰,除了夏侯淵和李典的兩路兵馬還算是有些戰斗力,其余各路兵馬都是不堪一擊。

夏侯淵自有張遼、黃忠對付,即便有個萬一,他也是鞭長莫及了。李典那幾千兵首先要面對的是憋了一肚子氣的賈詡,只要不給曹操收攏殘兵,重整旗鼓的機會,抓不到他也沒什么大礙。

真正讓王羽憂心不已的是城內,呂布的將旗倒了,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萬一……王羽不敢再往下想,心中盡是焦慮。

“報……啟稟主公,秦將軍陣斬曹純,曹軍虎豹騎已經徹底崩潰!”

王羽轉頭看看,正如傳令兵所說,虎豹騎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士兵們拋下兵器和旗鼓,順著疾風騎兵留下的空隙亡命奔逃。

看到這副情景,很難想象就在片刻之前,他們還在奮勇搏殺,試圖沖破秦、方的封鎖回救,將秦、方的輕騎逼在了下風。

一發動全局,這就是戰爭的殘酷之處。

失去士氣的曹軍再無法組織起有效抵抗,只能在戰馬跑到自己身邊時垂死掙扎。騎兵們大開殺戒,連人帶馬都被染成了血紅色。他們一邊歡呼一邊馳騁,每個人都變得勇冠三軍,每個人都所向披靡。

青州騎兵的威脅并不是最大的,對曹軍士卒來說,真正催命的是自己的袍澤!被殺破了膽,勇氣被耗盡的士兵們拼著老命向沒有敵人的方向逃跑,只要聽到馬蹄聲,就變得歇斯底里,陷入瘋狂。

前面若有人當了去路,他們不會理會對方的身份,是不是自己人,第一反應就是用手推,推不開就用身體撞,甚至揮刀斬之!

跑的慢的人就這樣被推倒,然后被無數雙腳踩上去,開始還能發出幾聲慘叫,但很快就變成了無力的呻吟,最后歸于沉寂。相對而言,那些背后中刀的人還算是幸運的。

逃到中軍的趙偐一度還想組織督戰隊,擋住潰卒。逆著人流,他帶領自己的嫡系部隊奮力沖上前,不管迎面跑過來得是敵人還是自己人,只要遇見,統統揮手一刀。

然而,殺戮已經起不到穩定陣腳的作用,潰兵們發現危險后,紛紛改道繞行。也有人干脆拔出刀來,跟趙偐帶領的督戰者對砍。要么死在督戰者刀下,要么踏者對方的血跡跑遠。

青州騎兵尾隨而至,他們并不急于上前砍殺,而是控制著馬速,只是隨手揮槊,斬殺那些落后的倒霉鬼,用他們的慘叫來制造更多的恐慌。

“降者免死,降者免死!”趙云一邊帶隊前行,一邊大聲地勸告敵人放下武器。戰爭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但他們認定敵人已經無力翻盤。

“主公所向無敵!”這個觀點早就在軍中達成了共識,到了今天,已經成為了金科玉律般的存在。

“沒有人能在戰場上打敗主公!”他是戰神霍去病轉世,比當年的那位少年冠軍侯更勝一籌,他的身上,傳承了古往今來武者的尊嚴與光榮。

“降者不殺,降者不殺!”太史慈、秦風等人揮舞著兵器,縱馬前行。征戰這么多年,他們從沒有像一天殺得這樣痛快過。就像在寫賦,在飲酒,每一步都豪情萬丈,酣暢淋漓。

這一戰將會決定天下的氣運,定鼎中原,亂世即將結束,更大的輝煌等著自己這些武將去書寫!丹青留名,不世之功,一切并不遙遠,已經觸手可及了!

他們都變得好心腸起來,對放下武器的敵人不再趕盡殺絕,而是驅羊群一樣將俘虜驅到兩翼,交給后軍統一看押。他們變善良的原因不是由于受了誰的感召,而是因為此刻自己心中擁有著一股強大無比的自信。

即便日后這些俘虜再度造反,只要有主公帶著大伙,一樣可以將他們輕輕松松地擊敗。真正的強者不需要通過濫殺來證明自己的勇武,除非對著的是豺狼心性的異族,對于身上流著相同血脈的對手,只要把恐懼刻印在對方靈魂深處便已足夠!

鋪天蓋地的勸降聲傳來,曹操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力,變成了一座雕像。幕僚們的臉色則變得慘白。

大廈將傾,猢猻們卻沒散,并非他們有膽量和信心扭轉乾坤,他們只是不敢隨便逃開。一個沒多少武力和體力的文士,卷入亂軍之中的下場是很可怕的,倒不如留在主公身邊。

如果主公要逃,中軍這里多少還有幾百名護衛,至少能保證大伙不至于被潰卒踩死。如果主公打算投降,那也沒什么不好,頂多就是順從王羽,按照青州現行的套路來唄。

家族的特權固然要全力維護,但若連老命都快保不住了,那還顧著這些身外,乃至身后的事干嘛?看看青州如今的繁榮,順從這位縱橫無敵的驃騎將軍未必像想象中那么困難,只要放平心態就好了。

這一刻,只有郭嘉還保持著一貫的從容,他緩步上前,波瀾不驚的提醒道:“主公,請下令撤兵吧!”

“是奉孝啊……”曹操的神情終于有了一絲松動,雖沒有回頭,但語氣中卻帶著幾分欣慰:“現在應該不需要了,誰還會聽從吾的軍令呢?”

郭嘉上前一步,沉聲說道:“主公,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您要效仿的是高祖,而非項籍!”

“真是這樣么?”

曹操回過頭來,臉上帶著自嘲的笑容:“項籍當年若渡江東去,還有江東子弟可供他卷土重來,現在,就算我逃過黃河,還有什么回天之力么?奉孝啊,今天這一戰你也看到了,我已經使盡了渾身解數,只是想著哪怕打個平手也行,可是……”

他搖搖頭,連聲慘笑。

“主公,您別忘了,妙才將軍尚在,孫將軍也不是輕言放棄之人!”

郭嘉猛然提高音量,用怒吼一樣的音調大聲說道:“若孫將軍攻克高唐,妙才將軍順利襲略青州腹地,這天下歸屬就仍未可知!若您在這里就放棄了,又怎么對得起死難之人,和至今仍在奮戰不休的將士們呢!”

曹操悚然動容。他本來就是韌性十足之人,這次實在是全力以赴也擋不住王羽一擊,受到的打擊太大了,以至于有心放棄,經郭嘉這一當頭棒喝,也是潸然醒悟過來。

不過,戰爭的走向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改變,即使他斗志重燃了,可環顧四周之后,入目的場景依然讓他感到渾身無力。

到處都是潰兵,潰兵身后迎風招展著的,清一色的都是青州軍的旗幟。

旌旗如雨,長槊如林,數千騎兵幾乎將整個戰場都覆蓋住了。呂布的將旗雖然倒了,但身后的城池中喊殺聲猶在,烽煙尚存。逃,又能往哪里逃呢?

正茫然間,眼前突然閃過一縷寒光,一支流矢從亂軍中射出,直奔曹操的梗嗓而來!

“鐺!”電光石頭火間,匆匆跑回來的典韋用鐵戟撥開了致命一擊。死里逃生,曹操卻顧不得驚喜,看著滿身是傷的典韋和緊隨其后,形象相差仿佛的許褚,他茫然問道:“仲康,呂布既已授首,你二人又何止傷得如此之重?”

典韋勇猛善戰,卻不擅言辭,更是沒想到這樣的緊急關頭,主公不急著逃命,反而關心起這些細枝末節來,瞠目不能答,只能看向許褚。

“敢教主公知道,呂布驍勇無敵,某與典兄聯手圍攻良久,仍然攻之不下。好在元讓將軍及時趕到,雖被曹性冷箭射中,卻拔矢啖睛,怒斬曹性,然后與末將二人聯手圍攻,這才重傷了呂布,斬倒將旗……”

許褚乃是譙郡望族出身,口才比典韋這個純正的草根強得多,寥寥數語,便將城內那場驚心動魄的激戰描述出來。

“眼見可以取得呂布性命,卻不防魏延斬了侯成,與那高順領兵來救,混戰一起,卻是沒了機會,加之主公這邊……末將便與典兄先行來援,元讓將軍則整頓兵馬,為主公斷后。請主公速做決斷,莫要辜負了元讓將軍的滿腔忠誠吶!”

曹操這才明白,夏侯惇沒急著出城,不是因為調配不開兵力,而是打算先避過潰兵大潮,然后再行出擊。

呂布既然沒死,城中還有魏延、高順兩員大將,城外的騎兵主力更是攜了大勝之威,剛受了重創的夏侯惇若要斷后,定然是兇多吉少。

不過,正如許褚所說,這時候婆媽,只會大家一起完蛋,反倒是辜負了從弟的心意。

“諸君,隨孤退兵!”

中軍的帥旗轟然傾倒,宣告了曹軍的徹底崩潰。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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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8 11:09:49 |只看該作者
九六一章 逝者如風

望著曹操裹著亂軍中漸漸遠去,王羽并沒有急于追趕,只是輕嘆一聲,吩咐親兵吹響號角,命令方悅、秦風繼續率領本部人馬清剿殘敵,其余各部則重新列陣,準備面對夏侯惇的最后反撲,或直接攻進城去。
夏侯惇沒讓王羽久等,大股的潰兵潮剛退,他便率軍殺了出來。

早在酸棗會盟的時候,王羽就見過夏侯惇,他的記性不錯,一般不會認錯人,但這一次他還是愣了愣,這才認出對方。

歷史像是有著慣性似的,夏侯惇的左眼終究還是被射瞎了。時間相隔不久,夏侯惇只是草草的包扎過,覆在左眼上的布條被血浸得通紅通紅的,看起來很有一種驚秫感。

除了呂綺玲,王羽和城外眾將看向此人的目光中都帶著濃濃的憐憫和惋惜。受了這樣的重傷還奮戰不休,甚至還要為曹操斷后,這樣的忠勇,著實令人敬佩。

但此刻,任誰都看得出,無論是重傷在身的夏侯惇,還是城中的孤軍,都已經到了崩潰邊緣。前者是傷勢過重,整個人都搖搖欲墜,后者則是被大半日沒有結果的苦戰,和城外主力大軍的崩潰,徹底沒了斗志。

要不是夏侯惇硬撐著率先殺出來,恐怕這支殘兵早已潰散了,現在還能堅持,無非是對主將有著近乎盲目的信任。

不單是城內的殘兵,還有一些城外的潰卒也是如此。他們從夏侯惇身邊跑過,楞了楞,竟是慢慢停住了腳步。向夏侯惇的將旗下聚攏過來。

他們對這位軍中頭號大將還抱有希望。挽回殘局當然是不可能了,但聚攏的人越多。敵軍就越不容易將大伙一口氣吞下。只要讓對方有所顧忌,無論是逃是降。都有那么一線希望,總好過就這么死在亂軍之中。

渾身是血的樂進在親衛的摻扶下撤到了夏侯惇身后。緊跟著,背上插著幾支羽箭的朱靈也一瘸一拐跑來,一邊跑,一邊驚恐地回頭張望。

“文博,城中還有人與魏、高二賊糾纏,你帶著文謙快些離開吧。”看著只剩了半條命的樂進,和如驚弓之鳥般的朱靈,夏侯惇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二位都是軍中的棟梁。如今卻是這般狼狽,未嘗不是一種預兆啊。

“那將軍您……”朱靈看看正迫近過來的騎兵,又看看夏侯惇,顯得有些遲疑。這一剎那,夏侯惇猙獰的面容顯得分外可靠,朱靈不自禁的有了不切實際的期望,想著對方是不是能帶著大家闖出一條活路來。

“你也是打慣了仗的,還看不出么?”夏侯惇滿臉苦笑,打個手勢示意朱靈上前。然后在后者耳邊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某撐不了多久了,就算王鵬舉瞎了眼,看不出,某也撐不了太久。也就是這一時三刻……”

像是被嚇到了,朱靈猛地打了個寒顫。他搖搖頭,招呼幾名親兵將樂進扶上戰馬。在轉過身之前。他向夏侯惇,這個自己平素一直不怎么瞧得起。靠著親緣關系上位的莽夫躬身一禮,目光中難得的有了幾分崇拜。

青州軍很快有了動作。一匹火紅的戰馬越眾而出,身上雖覆了重鎧,仍然跑得飛快,風一般迫近而前。馬上的赤甲騎士揮動著一桿方天畫戟,凜然有威,仿若天神!

其他人或許還有些遲疑,想著是不是把敵軍引到開闊地帶再攻殺,呂綺玲心中的焦慮卻壓抑了太久,太久,她恨不得立刻就趕到父親身邊。

“死戰到底!”夏侯惇仰天大叫,長槍前指,他身后的數百家族私兵立刻紅著眼睛沖了上去,把吊橋這一側擠得水泄不通。

苦戰了大半日,這些人身上即便沒帶傷,力氣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心中唯有一個目的。擋住,將敵人擋住,不讓他再向前一步!不讓他追上主公!紅了眼睛的私兵們吶喊著反沖,置生死于度外。

在這些人的帶動下,剩下的三千多殘兵也被鼓舞起了士氣,握著兵器的手緊了緊,腳也往前挪動了幾步。

困獸猶斗,這些死士臨死前的一搏不可謂不兇猛。被呂綺玲一戟挑飛的一名什長分明已經失去了戰斗力,卻抱著戰刀翻滾在塵土中,試圖砍斷赤兔的前蹄。另一名普通士兵被赤兔當胸印了一馬蹄,卻在臨死前張開雙臂,牢牢地揪住了一名親衛的馬尾巴。

任是呂綺玲武藝高超,鐵騎攻擊力威猛,卻也遲遲無法突破這道屏障。

被逼得手忙腳亂的呂綺玲大怒,痛下殺手,先是畫戟橫掃,將一名試圖撲上馬鞍的敵人砍去半個身子。然后迅速提了提韁繩,心有靈犀的赤兔利落地向前跳步,躲開砍向自己前蹄的橫刀,用后蹄將偷襲者連人帶刀一塊踢飛上半空中。

一名持矛的悍卒仍不死心,連人帶矛合身向前猛撲,呂綺玲側過身體,讓過矛鋒,手中畫戟順勢反撩,將持矛者的手腕,胸甲、小腹一并砍成兩段。

身后鐵騎不肯讓夫人獨自冒險,一窩蜂的策馬沖上,刀槍并舉,殺得吊橋上血流成河。可地形太過狹窄,鐵騎根本跑不開,左沖右突之下,卻遲遲無法達成突破,更別提殺散這支殘兵了。

王羽突然嘆了口氣,輕聲道:“子龍……”

“末將明白!”趙云心領神會,沉聲應命。他知道主公為什么嘆氣,倒不是心慈手軟了,只是想給勇士一個恰如其分的收場而已。就像是當年的高唐大戰中,對高覽、文丑的處置一樣。

取弓,

搭箭,

取準,

松弦!

趙云沉默著,沒有發出明確的命令,然而,當他松開弓弦。箭矢化作寒光,將死亡帶給敵人的一刻。三千義從也完成了同樣的動作。

夏侯惇出來斷后一共是三千多人,隨他迎戰呂綺玲的只有這個數字的十分之一。以疾風軍的箭術。在靜止狀態下引弓,可說是箭無虛發,只有重復的,沒有漏過的!

如同一陣強風席卷而過,城門前突然安靜下來,廝殺聲不再,鐵騎也勒停了戰馬,剛剛鼓舞起士氣的曹兵們駭然停下腳步,呆呆的看著眼前的慘烈景象。

三百死士。除了死于鐵騎蹄下的之外,幾乎盡數在同一時間戰死。受創最重的是夏侯惇,趙云全力射出的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咽喉!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受創最輕的也是他,其他人身上至少中了五六支羽箭,只有他成了趙云專屬的目標。

“只誅首惡,棄械者免死!”王羽收斂心神,揚聲大喝。

又一名曾經耳熟能詳的名將戰死沙場。遺憾固然是有的,但也沒必要糾結,戰爭本來就是這樣殘酷,想戴著白手套摘取勝利。純粹就是異想天開。

王羽的目的達到了。夏侯惇的死,成了壓倒曹軍的最后一根稻草,城門的三千殘兵扔掉手中的兵器。在城門兩側黑壓壓跪成了一片,有人滿臉悲憤。也有痛哭出聲的,大多數人則是神情木然。

隨著消息傳開。城內的喊殺聲漸漸開始減弱,等到王羽伴著呂綺玲策馬入城時,城內的戰事已經徹底終結。

從天沒亮就突入城內,和精擅纏斗的強敵苦戰旬日,最后接連聽到了主力大軍潰敗,君主逃亡,主將戰死的消息,再怎么堅韌的神經,也承受不住了。城內的殘兵甚至沒人想到要逃跑,都是在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丟掉了兵器。

安撫降卒什么的,王羽肯定是顧不上了,他只是吩咐了趙云一聲,便急匆匆的奔北門而去。才從城守府的廢墟邊轉過,他便看到了許久未見的魏延和高順。

兩人的外貌其實差很多,但這一刻站在一起,王羽卻有種難以分辨的錯覺。沒辦法,二人頭上、臉上全是血,很多地方都凝固住了,根本就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來。

“參見主公!末將著實沒想到,還能見……末將辦事不利,累得溫侯遭襲,主公匆忙來救,罪該萬死!”

看見王羽,魏延就像看到親人一樣,傷疲交加的身體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新力,甩開當做拐杖的戰刀,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上前來。

聽他語氣,第一句話應該是要說,沒想到還能見到自己吧?王羽苦笑著搖搖頭,甩鐙下馬,扶起魏延:“沙場爭鋒,瞬息完變,誰也不可能將局勢盡數掌控在手,文長何必自責?看看你的樣子,居然還顧得上這些繁文縟節。”

“高叔叔,父親在哪里,他人呢?”呂綺玲顧不上和魏延寒暄,飛身下馬,徑直沖向高順,一把抓住后者的肩膀,一迭聲問道。

高順先抱拳向王羽施禮示意,然后才沉聲答道:“主公無事,只是受了傷……”

“受傷很重嗎?不然他怎么沒跟著你們一起來?”

魏延知道高順訥言,夫人問得這么急,肯定是回答不過來的,于是笑著寬慰道:“放心吧,溫侯是什么人?多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能敗給這點小傷?他只是傷心誠明和老成戰死,一時不想見外人罷了。”

呂綺玲略略放下心事,問明父親還在北門,急匆匆的趕過去了。王羽松一口氣之余,臉色卻仍然不怎么好看,他看向魏延,肅聲問道:“文長,岳丈他是不是傷得很重?”

“確實是挺重的。”魏延也笑不出來了,悲聲答道:“不過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只是今后恐怕上不得陣了……”他指著自己的左肩,解釋道:“溫侯這里被許褚斬了一刀狠的,然后又帶傷打了很長時間,筋骨恐怕是……”

“……”王羽只能以沉默回應,對呂布來說,這樣的結果,恐怕比死了更難受吧?

“報……”還沒等他想出要如何善后,只聽馬蹄聲急響,回頭看時,正見一名哨騎飛速趕來。

“何事?”

“啟稟主公,秦將軍請求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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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8 11:11:13 |只看該作者
九六二章 不戰屈惡來

對曹操的追擊出了點小麻煩。
秦風和方悅稍事商議之后,將三千余騎分成了二十多個百人隊和一個五百人隊。前者像是網一樣撒出去,全面追剿曹軍的潰兵,后者則是在秦風的率領下,有針對性的窮追曹操。

按照他二人的預計,曹操可以選擇的逃亡方向只有向西。于禁和周倉水路并進的兩路兵馬起步慢了點,氣勢卻是十足,雖然趕不上在小修武的這場大戰,但威脅還是很大的。

以常理而論,曹操應該盡量回避這樣的危險,利用董昭、于毒在河內的殘余勢力接應并斷后,在孟津、小平津一帶尋找渡河南下的機會。

王羽當然知道曹操不會輕易就范,但當時他心憂呂布的安危,無暇多想,結果真出意外了。曹操隨著潰軍向西退出一段路程后,突然折向南面急行,速度之快,可以用不顧一切來形容。

跟不上隊伍的幕僚,都被他無情拋棄,秦風沿路抓到的名士中,王羽聽過名字的就有梁習堊、鄭渾,以及楊修、涼茂等十余人,那些沒啥名氣的更是不計其數。

曹操變向快,走的也急,而且專挑山地、丘陵趕路,秦風措手不及之下,硬是被甩開了一段距離。等到他和熟悉河內地勢的方悅重新取得聯系,分析了曹操的動向,兜圈子趕上去的時候,已經有點來不及了。

不幸之中的大幸是曹操也遇到了意外。

校尉李十一也是本地人,這段時間,他一直領著隱霧軍在小修武附近打游擊。因為幾百人散得太開,他勉強集結起來的一百多人根本不成氣候,沒來得及趕上之前的那場大戰,在追擊中倒是極具威脅。

曹操走山路,暫時甩開了秦風,卻和李十一撞了個正著。硬碰硬的話,李十一那一百多人肯定不是由典韋、許褚率領的兩百多近衛的對手,但憑借對地勢的熟悉和特種戰法,他給曹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

要不是典韋慨然請命,曹操也是當機立斷,讓典韋帶著百余名死士在一處山口死守斷后,或許曹操就這么被擋下了。

一夫拼命,百人難當,當典韋這樣的猛人帶著必死的覺悟,舍命一戰的時候,那威力只能用恐怖二字來形容。

李十一攻不破典韋,反倒是付出了數十條人命的代價,等到秦風、方悅趕到,一樣沒能奈何得了對方。

聽到這里,王羽依稀想起了歷史上宛城之變那一幕的情景。張繡用賈詡計策,表面以恭順迷惑,趁夜奇襲曹操,后者全無準備,命懸一發。當時正是靠了典韋守門死戰,硬生生把張繡的兵馬擋在營外,老曹這才逃出生天。

歷史上的描述是,典韋孤身死戰,身披幾十創,死的時候仍屹立不倒,嚇得張繡軍不敢上前。這樣的威風,倒也不愧是和呂布、趙云評價相當的猛人。

當然,這不代堊表典韋就無敵了,若是秦風和李十一不惜代價的猛攻,典韋那百來人畢竟還是擋不住的。秦風求援,應該還是不舍得多死人。

這不是什么壞事,仗打到這個份兒上,的確沒必要再搞出太過慘烈的局面了。事實上,王羽也不想取典韋的性命,若有可能,他還想收服這位猛將呢。

以典韋的性情而論,這當然很難,不過總得試試再說。左右現在岳丈也未必喜歡見到自己,與其尷尬,還不如去前線看看呢。

這么想著,王羽吩咐趙云留守,再叫上太史慈,帶著五百輕騎會典韋。

河內地處山河之間,地形本來就以山地、丘陵為主,為了突襲呂布,曹操在地理上下了不少功夫,從他選擇的這條逃亡路線上就能看出些端詳。典韋設立防線的地方,正好是在兩片丘陵之間,地勢算不上險要,但大隊人馬若要通過,只能在硬沖防線和繞個大圈之間選擇。

青州輕騎長途奔襲而來,然后又激戰了幾個時辰,也沒剩多少體力了,繞遠路未必來得及不說,搞不好在半路就跑不動了也未可知。

同樣出于這個緣故,秦風也舍不得讓弟兄們強沖敵軍防線。仗已經贏了九成以上,主公說即便讓曹操逃了也不要緊,有什么必要讓筋疲力盡的弟兄們和頑敵拼命嗎?

從兩軍陣前慘烈的景象也能看出,秦風也是在進攻受挫后,才做出了避戰待援的決定。

當王羽的將旗出現在戰場上的一刻,青州將士發出了震天的歡呼,對面的曹軍倒是沒多大反應,反正已經有了必死的覺悟,面對的敵人是多還是少,又能有多大差別?反是秦風、方悅的臉上都帶了幾分慚色。

看著秦風垂頭喪氣的樣子,太史慈嘿嘿笑著,擠眉弄眼的說道:“瘋子啊,早說你沒俺不行吧?你還偏就拍著胸脯逞能,怎么樣,這下吃癟了吧?”

“多你也未必管用,”秦風知道太史慈是在暗示自己,主公不是來問罪的,沒什么大礙,但他和太史慈斗慣嘴了,還是哼哼著反駁道:“你問問無忌和十一就知道了,那黑廝已經打瘋了,就算是你出手,也得做好同歸于盡的準備。”

秦風的武藝不算高,但打起仗來絕對兇悍,看他這副心有余悸的模樣,只能說典青拼命時的兇悍,恐怕比想象中還恐怖。

王羽抬頭看看,覺得典韋黑鐵塔似的身影確實很有震撼力,于是點點頭,道:“窮寇莫追,逢之的決定是正確的。沒必要讓弟兄們和敵人同歸于盡。”

秦風松了口氣,向道路兩旁的山丘指指:“十一帶人繞過去了,再等片刻,應該就能到位,到時候咱們給他來個四面合圍,盡管用弓箭招呼,看那黑廝還逞什么兇!”

王羽這才發現,人群中有不少空鞍戰馬。看秦風這氣憤模樣,他分兵包抄,只怕也沒做什么遮掩,就是當著敵軍的面做的,典韋看到這樣,還死守不退,只能說是要以生命換時間了。

想了想,他干脆翻身下馬,緩步向對面走去。

“主公?”秦風嚇了一跳,正要勸說阻攔,卻被太史慈按住了肩膀。太史慈向秦風點點頭,低聲道:“瘋子,你和無忌在后面壓陣,某隨主公一起上前,定無大礙,只管放心。”說著,他緊趕幾步,追在了王羽身后。

看到王羽過來,曹軍死士也是一陣騷動,最初的百余人到現在已經傷亡近半,還保持戰力的人頂多只有六十左右,基本上身上都帶了傷。

傷最多的就是典韋,—身魚鱗甲已是破破爛爛的,勉強掛在身上而已。甲葉破碎的地方,多半都能看到血肉模糊的傷口,和呂布的戰斗,他本來就不是毫發無傷,之后的逃亡、死戰,更是令他傷痕累累。

以常理來說,傷到這樣的人,已經不是有沒有戰斗力的問題了,而是隨時都可能倒下。但很顯然,或許是某種特性,也或許是強大的精神力量,總之,現在的典韋仍然很可怕。

他抬起手,示意死士們安靜,視線先是在太史慈身上打了個轉,對視時,碰出了一片火花,然后便死死的盯著王羽,眼神兇得像是要殺人。

“你就是王鵬舉?”他甕聲甕氣的問道:“你來做什么?”

“正是。”王羽頷首答道:“本將只是覺得血已經留得夠多了,不想再斷送典將軍的性命。”

“你想勸降?”典韋冷哼一聲,斬釘截鐵的說道:“我軍中只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你打錯主意了!”

“是這樣么?”典韋的態度、語氣都很不客氣,王羽卻仍是一副云淡風輪的模樣。

“不然你覺得還能怎樣?”典韋斜睨著看過來,估算著彼此間的距離,琢磨著以自己的體力,現在沖上去有沒有拼個同歸于盡的可能。

王羽呵呵一笑,道:“本將只是覺得,典將軍心里應該沒什么底氣,不然怎么光說不練,向本將打量了這么久,就是遲疑著不肯動手呢?”

“那是你站得太遠了,有本事你再走近幾步看看?”偷襲的心思被看破,典韋干脆不再隱藏,雙手握上了戟柄。

王羽像是沒看見似的,只是自顧自說道:“不然干脆這樣如何?你我戰上一場,馬戰步戰任你選,若是本將輸了,戰局自然逆轉,若是將軍輸了,就痛快點放下武堊器,盡早歸奤……怎么樣,典將軍敢不敢應戰?”

“有咚—”典韋下意識就要應戰,可話到嘴邊,看到王羽好整以暇,成竹在胸的模樣,他突然一陣心虛,說不下去了。

王羽從前領軍作戰,經常身先士卒,斬將殺敵都是實打實的。就算公平交戰,自己也不敢說穩勝,現在這傷疲交加的樣子,基本上沒有取勝的可能,頂多也只能嘗試一下同歸于盡。

以雙方的身份,能單挑一場肯定是典韋占便宜,問題是現在不是平時,若是自己真的輸了,誰來斷后呢?

“本將觀典將軍在此,已是置生死于度外,堅持的目的無非拖延時間而已。嗯必孟德兄他早就有所準備,在渡口安排下船只了………”

一邊說,王羽一邊觀察著典韋的神色,心里差不多有了個譜,于是緊跟著又提出一個建議:“不如這樣如何?本將放棄追擊,典將軍你呢,從今天起,就把自己當做一個死人———”

“當做死人?”典韋一愣。

“就當你已經死了,等本將和孟德兄之間有個結果之后,你再活過來。”

“這……”典韋被繞糊涂了。

“我軍已經有數百人迂回包抄了,再加上這里的八百騎,典將軍你真覺得自己抵擋得住么?既然你要拖延時間,那我就滿足你的愿望,但同樣的,你既然已經是個死人了,本將不強求你降于我,至少不能再繼續跟我作對吧?還是說,你寧愿為了成就自己的名聲,就硬要拉著這么多好兄弟一起死呢?”

王羽的嘴皮子多溜啊,三繞兩繞就把典韋給繞進去了。

典韋只是想著寧死不降,但卻沒想過王羽說的這種情況,不降也不殺,又不能回主公身邊,這是個什么狀態呢?不過,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啊……

他轉頭看看,身后的弟兄們目光仍然堅定,但他總覺得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了。是啊,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于人?自己確實沒必要為了自家名聲,硬要大家送死干脆就做個活死人罷。

“君子一言?”他雙手一松,放開了鐵戟。

“快馬一鞭!”王羽微微一笑,這場殺劫終究是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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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三章 天下一局棋

“招降曹操!?”
大捷之后的第一場軍議,王羽第一句話就把眾將驚得跳起來。

“主公當三思啊,曹操非是尋常之人,與二位公孫將軍,高、袁、馬、陳諸位皆大有不同,此人胸懷大志,擅長招攬人心,如今已是身負天下士族之望,又精擅合縱連橫的手段……若當真以此人出鎮邊疆,恐怕會適得其反,戰禍連綿啊!”

諸葛亮的反應最快,想了想便整理好思路,語重心長的提出勸諫。

“孔明說的沒錯,那廝心黑手狠,絕對不是善茬!對付這種人,就該窮追猛打,不給他留下絲毫喘息的機會,直接砍成肉泥,這才妥當!”太史慈緊跟著說道。

他和典韋不打不相識,頗有幾分惺惺相惜,對王羽放過典韋的決定是無比贊同的,可曹操……他甚至有些懷疑,主公是不是被大勝沖昏頭了,不然怎么會想出這么個主意呢?

就連一向對人不對事,專門和諸葛亮唱反調的魏延也不贊成王羽的提議,他黑著張臉說道:“別說那曹操未必看得清形勢,就算他識相,可誠明他們的仇怎么辦?難道就讓他們白死了嗎?反過來說,這一仗曹操的兄弟、子侄死了一大堆,他又豈能絲毫不放在心上?”

或許這是青州成軍以來,王羽遭到屬下質疑最多的一次了。他倒是不覺惱火,這個念頭本來也是他在面對典韋時的突發奇想,連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遑論其他人?

眾人的反駁也都很有道理。

魏延持的是仇恨論,未盡之意也是在提醒王羽,放過曹操,呂布那邊怕是不好交代。大概是中原戰局的突變給他留下的印象太過深刻,所以太史慈對曹操的評價異常的高,認為不能給對方一絲一毫的機會,不然就會存在巨大的隱患。

諸葛亮則是單純從野心和才能來分析,將曹操和現有的幾大諸侯區分開。

目前定下來的五路諸侯各有異同,但共同的特點就是格局有限。

幽州、遼東那二位就不用說了,公孫瓚剛強有余,變通不足,公孫度則是一心盯著遼東那一畝三分地;馬超和高、袁都是被打服了的,前者還和王羽有了姻親關系,只要王羽健在一天,他們應該也不會鬧出什么亂子來。

陳家的底蘊比其他四家都深,但那父子也不是什么有大志的人,只要在海外開拓中能看到切實的利益,想必也不會再有反復。

但曹操不同,他是真正的梟雄。挫折只會讓他成長,時間給他帶來的是新的力量,真把他當做公孫瓚對待,或許能少留點血,少打幾仗,但幾年,或是十幾年后會怎樣呢?搞不好他會串聯起一幫諸侯反攻中原,搞得天下大亂吧?

王羽沒有反駁,也反駁不了,他耐心聽了一陣子,見沒有更具代表性的意見了,這才抬抬手,待眾人安靜下來,他慢悠悠說道:“諸君的意見都沒錯,不過你們似乎都沒理解我的意思,我說的招降,不是給他諸侯的地位,而是將其收歸麾下,做為治政之臣。”

一片寂靜。

連諸葛亮都愣住了,啞口無言,其他人也都是面面相覷。

這個提議比先前的那個更匪夷所思,不過倒是把眾人提出的異議解決了一大半。

青州執行的是軍政絕對分離的政策,即便是在戰局最緊張的階段,也沒出現田豐或是國淵掌握兵權的局面,反過來也是一樣,武將插手內政也是絕無僅有的。若是真讓曹操到內政系統任職,風險一下子就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了。

搞定了曹操的好處遠不止這些。正如諸葛亮所說,曹操乃是反青州的士族眾望所歸,他若頑抗到底,或者戰死沙場,很可能會鼓舞反青州勢力繼續戰斗下去,可他若是降了,縱然還有頑固分子在,整個反青州的士族陣營也會分崩離析。

當然,以目前的形勢而言,這些士族翻不起什么大浪來,鐵血肅清也只是多耗費些時間。但若放眼將來,這樣做就得不償失了。

青州的擴張速度一直很快,而即將要進行這場大擴張,更是規模空前。當年打平袁紹,奪取冀南諸郡,人才就緊張過,全靠王羽調整政策,收編了一部分士族才解決問題。而接下來的這場擴張,需要的人才可不是幾倍這么簡單,青州軍眼見著就要全取中原了!

如果能和平解決大部分士族,不使用太激烈的手段,還可以完整的得到那些世家的傳承——或是文獻,或是技術,又或其他些什么,戰爭最容易破壞的就是這些東西。

總之,若能招降曹操,肯定是利大于弊就對了。

太史慈嘟囔著說道:“曹操那廝……怕是不會輕易就范吧?”

“降不降是他的事,只要咱們把態度亮出來,場面做足,告訴天下人主公有容人之量就足夠了。”趙云突然插話道:“當然,該打咱們也得繼續打,不能給他用緩兵之計的機會,等到他窮途末路了,何去何從,就沒多少選擇的余地了。”

“原來是這樣!”諸葛亮眼睛一亮,顯然是被趙云提醒,想起了什么:“主公要消除的只是士族壟斷朝堂的種種特權,并非不允許世家存在,但由于過去種種,難免讓世人誤會……就亮自身而言,當年也曾經誤會過主公呢。”

他自嘲一笑,接著說道:“借助這場招降的談判,正好對新政做個宣傳,也算是提前做個鋪墊,正是兩全其美的法子。主公的眼光果然長遠,亮望塵莫及也。”

“罷了,別來這套。”王羽抬手指指諸葛亮,笑道:“孔明,拍馬屁什么的不適合你,你還是做好鐵面軍師這份差事吧。”

眾將也都跟著笑,氣氛頓時輕松起來。

“既然定下了就當盡早安排。孔明你這就修書回高唐,著文舉、正平速來帳下聽用。”

“臣這就去辦。”諸葛亮應聲而去。

王羽轉向方悅,吩咐道:“無忌,你辛苦些帶人去東面迎一迎,看看文和、坦之他們什么時候能到需不需要增援。”

“主公放心!”方悅起身應命回答的雖然很大聲,但眼神看起來卻有些游移不定的樣子。

王羽擺擺手,斥道:“怎么?有話就說這么婆婆媽媽的算什么?”

“末將是在想,高唐那邊……”方悅顯得有些遲疑。

這場大戰的最后一個懸念就在東線。東線留守部隊的兵力有限,面對的對手卻非常強勁,一旦有個閃失無論是高唐失陷,還是被夏侯淵尋機攻取泰山道,襲略青州,都會對天下局勢造成相當大的影響。

騎兵是沒辦法及時增援了,從太原一路到河內,幾乎馬不停蹄,最后這場大戰更是激烈無比,將士們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再要長途奔襲,去救高唐,那就真要應了那句:百里而趨利者,必蹶上將軍了。

從距離上來說,讓賈詡和周倉水路并進,急行回援才是最穩妥的。而王羽的命令卻是要賈詡趕來匯合,進而圍攻洛陽的套路。

“高唐那邊有文遠、子敬他們在,不怕對付不了孫策和夏侯淵,就算真的打不贏,也不至于一敗涂地。以子敬和叔至的穩重,若真有什么麻煩,求援信早就到了。

王羽并非不擔心,但高唐那么遠,擔心又有什么用?真是打了大敗仗,分兵回援就成了添油戰術了,與其浪費時間趕路,還不如集中全力先拿下洛陽再說。

現在的洛陽,并未經歷過歷史上的那場慘絕人寰的大浩劫,曹操若在洛陽設立防線,屏蔽南陽、荊州也是個麻煩,還是趁你病,要你命,先把這個籌碼搶過來再說。

賈詡來修武的路上,還有李典的五千精銳擋著,王羽打算把這支有生力量也吃掉,徹底孤立洛陽。

吩咐過方悅,王羽又叫過李十一,讓他去于禁軍中傳令,先是圍堵李典,然后三路大軍齊頭并進,拿下洛陽。

戰后還有不少善后的事務,趙云、太史慈也先后領了軍令去忙,魏延卻是磨磨蹭蹭的不肯走,等到沒人了,他才湊過來提醒道:“主公要收降曹操,溫侯那邊……”

“嗯,岳丈那邊,我自會去說,文長有心了。”王羽點點頭,起身要走,卻見魏延還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有些不耐煩了,斥道:“我說文長啊,你這鬼鬼祟祟的是想干嘛?就不能痛快點一次說完么?”

魏延摸摸后腦勺,訕訕道:“某就是有個想法……主公,您不覺得咱們隱霧軍還有點不足么?”

“嗯?”王羽停下腳步,轉頭看了魏延一眼,若有所思的笑了:“你繼續說。”

“別的都還好,潛伏夠隱蔽,突襲夠犀利,刺探情報也很得力……”魏延一邊觀察著王羽的神情變化,一邊緩緩說道:“就是,嗯,打硬仗的本事差了點。”

王羽不以為忤,反問道:“文長,隱霧軍是你該管,你有什么提議?”

魏延抓著頭皮,有些發急:“誒,主公,您怎么還不明白呢?就是,就是那個啊……嗯,循義練兵很有一套的,陷陣營的戰法和咱們隱霧軍也很搭調,所以,所以呢……”

他面色本來就深,這一發急更是紫里透紅,看得王羽肚里好笑。

不愧是魏延,果然是無利不起早啊。盟軍才遭重創,這就惦記起盟友的家當了,把陷陣營和隱霧軍合二為一?還真別說,很棒的主意呢,我喜歡!

“嗯,知道了。”心里這么想,王羽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點點頭,嗯一聲,然后就那么揚長而去,留下魏延在原地抓耳撓腮,郁悶非常。

雖然有點不仗義,但這主意本身是好的啊,有了高順和陷陣營,那隱霧軍就不比疾風軍差了,在接下來的戰事中搶起功勞來,絕對是一等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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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四章 窮追猛打

開元三年,四月二十七,大將軍曹操率圍攻小修武不下,被迫與膘騎將軍的主力騎軍會戰于野,大潰。以此為開端,天下風云徹底被攪動起來。
同日,賈詡統關平、李斌眾將進抵汲縣,守將李典不敢怠慢,欲死守汲縣,拖延賈詡部行程,為主力贏得時間。

激戰一直打到了黃昏時分,李典憑借在指揮上超水平的發揮,加上將士效命,眼看著就守住這一天了。誰曾想他剛松了一口氣,主力潰敗的噩耗便已傳來。

雖然李典可以設法封鎖消息,可那顯然是沒意義的。現在青州軍的注意力還集中在曹操身上,他還有點希望逃,等到王羽的目光轉過來,恐怕就只有困死在汲縣的份兒了。

李典自知大勢已去,棄城而走,賈詡得到消息比李典還要早些,準備充足,揮軍而上,一路銜尾追殺。

逃到黃河岸邊時,李典的五千精銳已是損失殆盡,只剩下一千多殘兵。雖有渡口可過河,但夜幕之下,一條龐大的火龍在對岸突然現身!不用問李典也知道,于禁也到了。

前無去路,后有追兵,李典的殘部士氣一落千丈,直接跌到谷底。李典有自知之明,也沒打算要逆天,直接遣散部眾,自己帶著親兵嫡系,投河而逃,就此不知所蹤。

李典的家族本就是世居大野澤的豪強,水性好得很,以當時的情況而言,他做出的應該是最恰當的選擇了。

解決了李典,青州軍身后再無其他威脅,得以全力西進。翌日,王羽與賈詡、于禁諸將相會于扈城亭,召開大型軍議,定下了洛陽攻略。

四月二十九,于禁率羽林軍進抵虎牢關下,招降不從,旋即展開猛攻。

虎牢關乃是洛陽東面最重要的門戶,堪稱天下第一雄關,原本由夏侯憚鎮守,當日王羽親率主力圍攻也未能克之。不過時過境遷,夏侯悍已經死在了小修武,麾下的精銳部隊也不復存在。留守的夏侯恩、夏侯杰兄弟雖然忠心可嘉,但能力和兵力都遠遜于之前的夏侯悍。

因為不敢出擊,二人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羽林軍從容布置,于禁也不客氣,一口氣架設了近百架重型投石車!

除了火燒連營之外,投石車齊射大概是冷兵器時代所能見到的最宏偉,最壯觀的景象了。數以千百計的石彈飛入蒼穹,鋪天蓋地,遮云蔽日,仿佛直接戰場帶進了九幽黃泉!石彈在空中互相碰撞,發出噼里啪啦的巨響,像是一道道霹靂凌空劈下!

除了石彈,還有火彈!也不知于禁是得了王羽面授的機宜,還是自己從白隆奪口戰中得到了靈感,羽林軍擲出來的火彈不但有特別容易燃燒,落地后還會發生爆炸的,而且還有那種煙特別濃,離近了直接能把人熏個跟頭那種。

夏侯兄弟雖然不能說是倆廢物,但同樣離名將也很遙遠,根本拿不出正確的對策來。

不但沒有對策,夏侯恩更是在第三輪的火彈齊射中,被一枚火彈砸在身邊,卷入爆炸,當場身亡。夏侯杰膽子本來就不大,看到堂兄死在身邊,死狀慘烈之極,嚇得魂飛魄散,直接暈死過去。

得知主力潰敗的消息后,守軍本就戰意不濃,全仗夏侯兄弟恩威并施,這才勉強迎戰。等看到敵軍使出了這么恐怖的手段,兩個主將又是一死一暈,守軍戰意全消,直接打開城門,伏地請降。

城門打開的一刻,距離于禁兵抵城下,總共不過一個時辰,差不多創造了攻城戰的記錄。

虎牢關易手,洛陽東面門戶已是洞開,周邊各城哪里還敢頑抗?當天,虎牢關周邊的榮陽、光武、京縣等城池便已易幟,守將們帶著兵將沿途跪迎羽林軍到來,情景堪稱一絕。

隨著消息的傳開,曹軍開始進一步動搖。第一個斷然采取行動的是成皋守將呂通,其后,旋門關守將張普,偃師守將霍性紛紛來投。

從出兵到抵達洛陽城下,于禁一共只月了三天半的時間,打的仗更是只有開頭在虎牢關那一戰,名副其實的來了個長驅直入。

若只是這樣,曹操或許還能想辦法抵抗一下,但他根本抽不開身。與于禁一同進軍的還有關平、李斌的泰山軍以及周倉的水軍。

本來河內還有于毒的河內叛軍在,只要他們拼力抵抗,還是可以給關平制造不少麻煩的。但于毒可不傻,他之前投靠曹操,主要還是因為與張燕的舊怨,當時曹操和王羽還呈現出勢均力敵的態勢。可現在傻子都能看出形勢消長了,于毒這樣鼠首兩端的家伙怎么可能甘心給曹操陪葬?

剛得到修武之戰的消息,他就直接跪了,無條件投降。

有了于毒這個地頭蛇的幫助,關平根本不需要分散兵力安定地方,確保糧道,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前進就可以了。

結果,泰山軍比羽林軍還快了一天,只用了兩天半就進抵孟津渡,將兵力沿河展開,隨時準備渡河。

有這么一柄利劍懸在頭上,曹操哪里還敢有什么多余動作?別說救虎牢關、成皋、偃師了,他不向那里求救就算好的了。

曹操本來是指望著王羽分兵回援高唐,可以死守洛陽一段時間,等荊州兵馬來援,徐圖恢復的主意。沒想到王羽連看都不看高唐一眼,只是死追著他不放。

無奈之下,他也只能放棄洛陽南下,改以荊州為根據地。

去關中也是個辦法,在那里,他可以背靠益州的援助,效法當年的秦國。不過關中太過殘破,根本沒辦法當做長期的基業來經營,西涼的馬超等人又投靠了王羽,很容易被兩面夾擊。從戰略上來說,關中和荊州太遠,很容易被從中切斷,到時候就變成困死在關中了。

衡量之后,他還是覺得退守荊州是最穩妥的。

雖然荊州也有劉表在后方搗亂,但荊州向西可以聯系益州,向東則有江東軍呼應,經營得當的話未嘗不能據此與王羽分庭抗禮。

曹操留下劉馥、呂常守洛陽為自己斷后,又派人傳令曹洪、鐘蒜,令其不必死守長安,也不須耗費兵力維持與荊州的通道,必要時可以棄守洛陽,退往扶風甚至漢中。

總之,就是在敵人背后放一顆釘子,讓對方時刻不能放松警惕。這也有助于盡快將益州拖進戰場,分擔荊州、江東兩家的壓力。

當然,曹操最大的希望還是在東線。既然王羽不回援東線就還是己方占據上風的,一旦取得突破,那洛陽的得失,就沒那么致命了。

除了戰略形勢之外,迫使曹操放棄洛陽,大踏步后退的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青州方面放出來要招降他的消息。

曹操不是容易服輸的人,除非能以此為籌碼用緩兵之計穩住王羽否則他根本就不會就此和王羽展開談判。可問題是,他不愿意別人不一定會這么想。

所謂樹倒瑚稱散,大廈將傾之際,人心本來就很容易散掉,再聽到這樣傳聞,軍心士氣都是大幅動搖。

就拿投降的那些人來說霍性、呂通都是世家名門之后,按說沒那么容易屈服。可王羽招降曹操,既往不咎的消息一經傳開,這些人頓時就沒了顧忌,不擔心被事后清算了。

荊州本來就是新附之地,王羽還可以通過黃、龐兩家安撫串聯,曹操若是繼續在洛陽死撐,很容易后園失火,到時候他就真的無家可歸了。

大半年以前,曹操先后平定關中、荊州,勢力擴張數倍,帶著十萬雄師,意氣風發的北上洛陽,欲與王羽爭鋒,定鼎天下。

誰知才過了這么點時間,他就被迫要從洛陽逃走,隨行的文臣武將只剩下不到三成,兵馬更是只有三千殘卒,怎叫一個凄涼能夠形容。

最后望了一眼洛陽城,他毅然轉頭,全心全意的為孫策和夏侯淵祈禱起來。

戰爭最后有可能成為轉折點的就只有東線戰場了,若勝,這盤棋就還有得下,若事由不諧……任自己如何布置,恐怕也只是螂臂擋車了,到時,莫非真的只能川……”

想到王羽放俘虜回來轉達的原話,曹操突然發現自己莫名的有些動搖。若降,一生雄心壯志固然變成了夢幻泡影,卻能保全家族,還有施展才華的機會,或許真能……

不,自己是何等人也,豈能屈居人下!他用力搖搖頭,像是要把這些怪異的念頭從腦海中甩出去似的,搞得身邊的幕僚無不詫異,繼而都是悲嘆:時局不利也就罷了,現在連主公都不正常了,這前途,還真是一片黑暗啊。

“岳丈,您當真不在意?”在發動輿論之前,王羽正與呂布做著最后的確認。

“你當某是什么人?小肚雞腸的婦人么?你要招降曹孟德就只管去做,與我何干,何來問我?”呂布揮揮手,老大不耐煩的說道。

“岳丈大人大量,果是我輩后生小子的楷模啊。”

“少來這套。”呂布抬眼看著女婿,突然問道:“不過,你許的重諾好像有點過火了吧?曹操那廝賊猾著呢,恐怕不是你空口說些漂亮話就能騙得住的。”

“這話卻是從何說起啊?小婿好歹也是一方之主,豈有虛言騙人的道理?”王羽攤攤手,很無辜的樣子。

“哼,你騙過的人還少么?”呂布冷哼一聲,道:“某只是奇怪,你竟然許他永相之仙……”那你準備把田元皓擺哪里呢?”

“您說的是這事啊?”王羽恍然笑道:“元皓當然是另有任用了,岳丈有所不知,元皓的才華雖高,但為人過于方正了些,從前青州的主要矛盾是對外,內部當然要用最有效率的雷霆手段治理,可到了太平年月,內政就不能一直緊繃著了,須得張弛有度才好,小婿計劃著……”

“這些你不用對我說,”呂布一聽這些繁瑣事務就頭疼,擺擺手攔住王羽話頭:“反正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你就是想把曹操那廝拉過來做牛做馬,等利用完了,就給孔明、士元那幾個小家伙騰地方是吧?”

“也不能這么說啦,長江后浪推前浪,一波新人換舊人么,這是正常的自然規律,可不是小婿處心積慮什么的。”

“任你說得天花亂墜,那廝鐵了心不搭理你,不也是白搭?”呂布的語氣中帶了點幸災樂禍的味道。他倒不是想拆王羽的臺,他只是看到王羽那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就不爽。

“那也不一定,他現在還有東線可以指望,但若東線敗了,這個指望沒了呢?”

“你就這么有信心?還指望著反敗為勝?”呂布看著王羽,滿臉狐疑。

“兵兇戰危,這種事誰說得準?不過事到如今,也只能信任文遠他們了,不是嗎?”王羽抬起頭,悠然東望,聲音不帶絲毫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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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五章 強渡黃河

激流如箭,水聲震耳。
孫策手按佩劍,仕立在大河之畔,望著滾滾波濤,奔流不回,一股濃烈的悲壯在胸中回蕩不息。

他還沒得到修武大戰的消息,但王羽南下的情報卻在第一時間被送到了他的面前。盡管羽策打從心底里不認為曹操會敗給王羽,但于禁、賈詡各部的動向卻已表明,曹操已經成了眾矢之的,有被圍殲的危險!

當然,曹操用兵老道,不會那么容易就范。可有一點是不存在疑問的,那就是時間已經變得相當緊迫了。

沒有時間繼續與敵人周旋、試探了,要么進,要么退。退,不符合孫策的性格,會讓他無顏見江東父老;進,則是破釜沉舟,不留退路的亡命一搏!

高唐空虛,守衛者的兵力不足,卻擁有黃河天塹可以憑依,羽策和夏侯淵進兵途中最大的障礙就是這個。

河岸線這么長,孫策本來覺得尋一處薄弱點渡河不難。結果實際一操作才發現,敵人比想象中難纏得多,高唐至櫝平這段距離上,敵軍竟是處處布防,一點空隙都沒留下,給渡河帶來了極大的困難。

在河對岸主持大局的陳到不是通常意義上的名將,但此人卻將細致謹慎四字發揮得淋漓盡致。在對峙的這幾天,剁策一共發動了十次以上的試探攻擊,夜戰、突襲、聲東擊西、瞞天過海等策略挨個用了個遍,卻始終沒能在對岸的防線上撕開缺。。

時至如今,留給孫策的選擇變得越來越少,最終他心一橫,準備發動強渡。

為了配合羽策的攻勢,夏侯淵已經于兩天之前率部離開,向東急行,目標直指濟南國西面重鎮——歷城。

夏侯濾這么做走出于圍魏救趙的目的,若不能對張遼、黃忠進行有效牽制,強渡朝間的江再軍面對的就不僅僅是被半渡而擊的麻煩,還很容易陷入兩面夾擊的危局。

孫策心知,夏侯淵毅然東進的目的,未嘗不是想通過對青州腹地的攻擊,化解青州軍對曹操主力的圍攻之勢。可既然兩家一直肩并肩的戰到了現在,細節上就沒必要分得太清楚了。

在情在理,他都只能將強渡進行到底!

就在修武大戰的隔天,剁策親自督師,向黃河北岸展開了強攻。

擔任先鋒的是陳武、韓當兩員大將率領的一萬江東精銳,羽策自領一萬兵馬居中,以為后勁,劉備帶領五千人馬在后方警戒的同時,還擔負著指揮遠程部隊的職責。

朱桓奉命為大軍建造浮橋。在他的指揮和逼迫下,上萬民壯腰里栓著吹漲了氣的牲口尿泡,扛著木板、竹竿和繩索跳進了漓急的河水之中。

黃河水本就以水流漓急而聞名,驚濤怒吼著撞擊在礁石上,人要是被卷進去,一下就會被拍進水底,被漓流卷走。婁可怕的是水下的暗流和水面上成片的漩渦,無論水性有多好,只要被卷進去,就是九死一生。

這還不是最可怕的,隨著浮橋漸漸成型,開始向河中心伸展,對岸的青州人坐不住了。

他們不是宋襄公,不知道讓敵人從容渡河列陣而戰的美德,數千甲士迅速集結起來,沖向岸邊,用木盾豎起了一道長墻。木墻后,又有人推來三十多輛弩車,驅使牛馬絞開弓弦,將九尺長的弩箭搭上了弩床。

黃河不光水流急,水面上風也很大,距離遠時,尋常弓箭根本無法給對方制造麻煩,強力的床弩自然是最恰當的選擇。

滔滔水聲很快就被弩箭破空帶來的呼嘯聲所掩蓋。

第一個,人倒進了河水里,被浪頭輕輕一卷,黃色的河水中泛起了一圈紅色漣漪,很快消失不見。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在水中艱難跋涉的民壯們無處閃避,眼睜睜地看著一根又一根粗大的木材飛來,同時穿過幾個人的身體。

民壯們亂作一團,想逃,在漓急的水流中根本無處可逃,離開了浮橋,只會被波浪卷走。嗯退,退路又被自己的同伴擋住,而浮橋的起端,幾百名手持長矛的督戰隊兇神惡煞地逼上來,退過去也是死路一條。

哭喊聲漸漸響亮起來。

民夫們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這樣的升斗小民,為什么要承受這樣的危險?難道就是因為身在郭使君治下嗎?

“不要亂,不要亂,只要把橋建到河心,就算完工!出力干活的都重重有賞,每人十解票米!”朱桓帶著十幾名侍衛冒著喪生命的風險跑上了半截浮橋上,用盡全力的高喊著,用恩威并施的辦法鼓舞民夫們的勇氣。

“別怕,咱們弩車也上來了1”身后的河岸上也傳來了弩矢絞弦的,吱呀,聲。

夏侯淵輕兵東進,看重的是速度,將兵身上只帶了五日的干糧,完舍是破釜沉舟的架勢。剩余的器械和糧秣,他一股腦的都留給了有攻堅需要的孫策。

江東軍手上的這些仿制品,質量是要比青州軍的遜色一些,但卻強在數量夠多。羽策一聲令下,上百具床弩和投石車同時發威,正在河中亂作一團的民夫們覺得頭頂上的光線暗了暗,下一刻便聽到了河對岸傳來沉悶的撞擊聲和凄厲的慘呼聲。

“不許退,不許退!繼續造橋,后退者視為逃兵,格殺勿論!”

朱桓的督戰隊舉起了長矛,將逃上岸的民夫捅死在岸邊,血順著河水散開,和被弩箭射死者的血融在一起染紅了半邊河面。前進亦是死后退亦是死無可選擇的民夫們只能認命,一邊用繩索綁住搭浮橋用的竹竿、木樁,一邊向諸天神仙祈禱,盼望著能夠平安生還。

對時還在繼續。

更多的青州軍從其他地方集結過來,舉著盾,推著弩車,越來越多的弩車將目標從民夫身上,轉向了時岸的江東弩兵。

“架弩!”弩陣前方,一員銀甲武將高舉長槍,威風凜凜。

“架弩……”幾十名親兵齊聲高喊。號角聲中,幾十名士兵同時發力,弩臂吱吱嘎嘎抗議著,慢慢被拉成半弧,兩名壯漢高聲吆喝著抬起一根巨弩,狠狠卡在弩槽上。

幾百名弩兵重復同樣的動作,五十多根包鐵巨弩在陽光下耀眼生寒。

“風!”銀槍重重揮落,蘋起一陣狂風。

“嗟!”五十多支死亡之矛帶著風聲飛上了半空,掠過河面,向敵軍砸了下去。

第一排江東士兵舉起的盾牌被砸得粉碎,一片狼藉中第二排盾牌豎起。頃刻間,第二排盾牌也坍塌下去,幾根遲發的巨弩穿越死尸之間的豁口,飛向了江東軍正在張開的弩車。

“舉盾,保護弩車,舉盾,保護弩車1”督戰的江東武將喊得聲嘶力竭。

床弩和投石兵算是新兵袖,因為是在遠離一線的地方作戰,武將們不愿意在此浪費精銳力量,所以多半都由輔兵充當。

輔兵的勇氣有限,被這慘烈的景象嚇到,大部分做了鳥獸散,只有少數勇悍者不顧生死地舉起小圓木盾牌,在自家的弩車前擺出半圓型陣列。但夠空飛而來的巨型弩矢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擋,所過之處,唯見盾牌四散,人倒飛,被保護的弩車上空,憑空下起了一場血雨。

江東弩車發射的頻率瞬間被打亂,雖然也拼力還擊,但隨著越來越多的青州軍集結起來,弩車的補充速度也很快。而且,青州民兵的戰力未必比江東軍高,但他們訓練有素,在慘烈的對射中還能進行調整,即便弩車數量比較少,在對戰中卻絲毫不落下風。

弩矢往來呼嘯聲中,江東軍的床弩和投石車陣漸漸變得稀疏起來,數量漸漸與對面持平,繼而落在下風。但他們的犧牲也沒有白費,失去了床弩的威脅,浮橋的進度畢竟是加快了。

等到遠程對攻漸漸分出勝負,青州軍在數量和質量兩方面同時取得優勢之時,浮橋已經延伸到了大河中央。

黃河雖然不像長江那樣,動輒幾十里江面,讓人望而興嘆,但也不是尋常的江河所能比擬的。孫策特意選擇的這段河面大約有三、四里的寬度,浮橋延伸到河中央也只能說是有個好的開端。可看到浮橋延伸到河中心時,江東軍陣中卻爆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隨著韓當一聲令下,堆放在河岸邊緣,看起來像是筑橋材料,被繩索連接在一起的圓木被整排的推落水面,猛一下沉之后,旋即漂浮了起來。

“兒郎們,隨我來!”陳武一馬當先的跳上木筏,吼聲如雷。他左手挽盾,右手持戟,站在制作粗糙的木筏上,身形竟是穩如山岳。

“殺!”江東軍紛紛登上木筏,前面有人拉著半截浮橋上垂下來的繩頭,后面有人劃槳撐篙,竟是飛快的向前行進起來。

更多的木筏被推下水,更多的士卒登筏而前,如同螞蟻一般,攀在三座浮橋兩側,一眼看過去,仿佛河面上憑空冒出了一座河心島。

“俗語說:北人騎馬,南人擅舟,果然不虛。”看著江東軍以木筏渡河,如履平地的模樣,王墨感慨非常:“不過他們是不是太急了?若是等浮橋再向前伸延出幾百步,說不定還真能一口氣沖過來。”

陳到沉吟不語,只是凝神觀望,須臾,他突然臉色驟變,失聲道:“不好!那木筏不是為了渡河之用,而是為了快速造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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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六章 搶灘登陸戰

江東軍的確用了一種特別的方法在造橋。
那些木筏就是事先造好的橋身,在首尾處,都留下了鐵制的搭扣或是木楔等機關,到了浮橋前端,只要將木筏的尾端一抬一柱,就可以快速連接起來。

這樣造出來的浮橋,平穩性肯定是相當差的,一個浪頭過來,整座浮橋都會變得七扭八歪的,尋常人別說在上面走了,恐怕是站都站不穩當。不過,這樣做的好處就是造橋的速度百倍于前!

不光是速度快,風險也小了很多。搭浮橋的民夫手無寸鐵,身在水中,想躲也沒處躲,木筏上的卻都是精銳士卒!

他們拔堅持銳,在風頭浪尖上站得穩穩的,仿佛腳下的不是簡陋的木筏,而是不懼風浪的樓船一般。

他們熟練的操作著檣櫓,木筏破開濁浪,飛速向前,浮橋隨之向對岸迅速延伸,眨眨眼的工夫,就已經將距離縮短至百余步!

這就是最擅水戰的江東軍!在波翻浪涌之間,就是他們最能大顯身手的戰場!

“放箭,放箭!攔住他們,砸斷那幾座橋!”鼓號聲中,看州的軍官們喊的聲嘶力竭。

除了高唐的三萬民兵之外,還有從其他地方趕來助戰各路人馬,集結起來也有接近兩萬。不過,由于剁策在渡河之前,一直來回機動,青州方面始終無法將兵力集中起來,只能在漫長的河岸線上拉開。

這就是被動防御的壞處,就算兵力更多,但得不到主動權,就只能見招拆招,追在對方的身后疲于奔命。

但不這么做也不行,若是失去黃河天險,單憑五萬民兵肯定沒辦法擋住報了破釜沉舟決心的三萬江東精銳。

按照陳到的想法,最佳的策略就是將戰事演變成一場消耗戰,借助地利的優勢,將敵軍牢牢的擋在河對岸。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就只能將戰線拉開,他率領部分精銳部隊隨孫策機動,其余的部隊平均分布,等到決戰之時再行集結。

這個策略算不上多高明,只能說是中規中矩。不過,就目前的形勢而言,陳到的確也沒必要搞得太復雜。計謀是把雙刃劍,用好了能以弱勝強創造奇跡,但弱勢一方也要冒著巨大的風險,一旦被敵人識破沒能算計到對方,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陳到的對策沒有出彩的地方,但同樣也沒有明顯的弱點。當然,表面上看沒弱點不代表沒辦法創造出弱點來,江東軍現在的奇兵突出就是要打個時間差,趁著青州軍沒有完成集結發動雷霆一擊進而達成突破。

陳到、王墨發現了敵人的目的,自然不敢怠慢,令旗招動指揮所有遠程部隊向河面上的浮橋發動猛攻。

弩車和投石部隊都不再追求齊射和最大殺傷,而是以盡可能快的速度完成射擊,箭矢和石塊漫天飛舞,整今天都黑了下來!

上百斤的石彈,九尺長的包鐵弩矢,再加上各式羽箭,仿佛雨點般落下來,將大半個河面前覆蓋住了。

江東軍這邊也不甘示弱,剁策一聲令下,殘存的幾十架弩車和投石車全力反擊,劉備的部將廖化更是身先士卒的帶著弓弩手沖上了浮橋,以命搏命的向對岸的敵軍遠程部隊發動攻擊。

戰斗,瞬間進入了白日化。

每時每刻都有生命在謂零。

連黃河都變了顏色,隨著戰死者的增多,河水變得越來越紅,越來越猴,稠得幾乎凝滯!

眼前這場面,若用慘烈來形容,未免有些單調;可用悲壯代之,又總覺得差了幾分味道。

從兩軍的將士身上,看到的是前赴后繼的忠勇和無畏,前面的袍澤倒下,后面的人毫不猶豫的踏步向前,迎著撲面而來的危險,放聲怒吼!

但若從河水中那些民夫身上,卻只能看到悲涼。

他們不是江東豪杰,為了君王的野心和霸業而戰;他們也不是青州的健兒,懷著馬上取功名的豪情壯志,為了保衛家園,開創太平盛世而戰;他們只是一樣可憐蟲,在刀劍的逼迫下,連維持從前那螻蟻般卑微而輕賤的生活亦不可得的無辜者。

可他們的傷亡偏偏是最為慘重的。

在遠程對射中處于下風的江東軍,很順手的將民夫們當成了擋箭牌。無視后者的哭喊、哀求,用他們眼中卑微如塵的生命,換取浮橋不斷向前延伸,每向前一寸,就要付出若干生命“

聲勢浩大的遠程攻擊終究沒能對浮橋造成致命的破壞。

那些木筏拼接成的浮橋,橋身主體都在水面之下,還會隨著波濤搖擺不定,不但很難命中,即便擊中了,也造不成太大破壞。

南岸這部分浮橋倒是高出水面,可距離卻遠了不少,即便是最強勁的弩車,被距離削弱后的殺傷力,對人的威脅仍然不小卻不足以破壞堅固的浮橋。更遑論還有在刀劍的逼迫之下,不斷對浮橋進行修補的民夫在,即便有些破損,也很快能得到修復。

激戰進行了兩個,多時辰,終于,在午時三刻,第一塊木筏搭上了北岸的河床!

三萬江東將士歡聲雷動。

陳武、韓當同時發動,揚盾舞刀,身先士卒的沖上北岸。水鄉中長大的江東子弟們水性超凡,搖擺不定的浮橋對他們無法造成任何影響,如履平地般的在橋上飛馳而過。

沖上北岸,他們緊接著展示了自身良好的軍事素養,沒有急于沖向敵人,而是在兩名先鋒官的指揮下快速整隊。重甲兵、刀盾手靠前,長槍兵、輕甲兵居中,弓箭手墜后,一個個小的方陣快速在河對岸成型。

青州軍蜂擁而上,試圖搶占河灘,將劃劃上岸的敵軍拍回水里去。

可是,由民兵組成的青州軍終究是慢了半拍,沖上來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憑借快速建立起來的方陣,江東軍堅若磐石般巍然不動,硬是擋住了優勢青州軍潮水般的攻擊,將其一次次撞得粉碎。

不但如此,在初步站穩腳跟之后,他們立刻開始將陣地向橋頭兩側延伸,為后續過河的袍法騰出足夠的空間落腳。

過午的陽斃正烈,照得河面鮮紅猶如火焰,無數江東勇士穿過仿佛在燃燒著的河流,用自己的血或敵人的血,在這幾欲吞噬天地般的血紅上再加上濃重的一筆。

“好,好!休穆,你在這里壓陣,某當直取陳到、王墨的人頭!”孫策看得熱血沸騰,按捺不住的就要親自上陣。

“主公不可!”朱桓被嚇了一跳。這和絞殺戰最為兇險不過,四處都是刀劍長矛,稍微脫離己方戰線,就會起到四面八方的攻擊,任你三頭六臂也難抵擋,這時候讓剁策上去,發生萬一怎么辦?

再說了,眼下攻勢迅猛,只是因為對方低估了江東子弟的水上功夫,認為那浮橋一次無法通過太多人,一時措手不及而已,沒準兒什么時候就會發生反復呢。

朱桓很了解自家主公,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攔著孫策,不過他至少要延緩剁策的出擊,要將最精銳的力量,在最恰當的時間點上,投入到最關鍵的地方。

他抬手向對岸一指,沉聲道:“主公,前面已經有了子烈和韓老將軍,子烈在前方強沖硬打,韓老將軍在后壓陣已是很完美的組合,兵力再多,橋頭那點地方也展不開。青州軍擋不住他們的鋒芒,肯定要設法反制,若是反制有效,主公再出手不遲。”

孫策循指望去,看見了陳武的身影。

江東武將給后世人的印象,多半不以武力見長,除了孫策、甘寧、太史慈之外,就沒有能被列入一流之列的。從某種角度來說,這是個誤解,江東武將的武力之所以被憑借的較低,主要還是因為他們多半都是騎術不精。

戰場上廝殺,有馬、沒馬的差別是很大的,騎術精良與否,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標準。

陳武的武藝并不差,但他是水賊出身,只擅長水戰和步戰,當初青州、江東兩家比武,若比的是步戰,陳武也許打不過趙云、王羽,但肯定不會輸給張郃。

眼下正是最適合他發揮的場合。

只見他長戟一揮,周圍瞬間被掃出了一塊空隙,然后他踏前一步,揮戟橫掃,空隙瞬間增大,身后的江東軍迅速跟上,將他沖殺出來的空隙補滿,將青州軍向遠處擠去。

就是這樣大開大合的招式,硬是在青州軍整齊的方陣中,殺出一條血路來。

距離太遠,以剁策的眼力也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倒在陳武的長戟下,他只看到對方那身皮甲慢慢變得通紅一片。

然后,他看見長戟斷裂,被陳武順手砸進敵軍陣中,砸倒了一名旗手。

接著,他看見陳武手兩手各抓一柄戰刀,橫砍豎劈,如入無人之境。

江東軍在對岸進展得這么順利,倒有小半功勞要落在陳武身上。

這和場面,本就是武將們盡情展示勇武的時候。

“有道理。”羽策點點頭,壓下胸口狂涌的戰意,手指在雪亮的刀刃上撫過,眼中殺氣四溢:“等等看也好,若要壓制子烈,大概也只有陳到出手才行,等他出來,某正好斬他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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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七章 奇兵突出

看到前鋒在對岸站穩了腳,江東軍士氣大振,視如雨般的矢石于不顧,潮涌般向浮橋上涌去。
跟隨孫策北上的這三萬人馬,都是這些年他橫行江表之際聚攏起來的,身上早已打上了深刻的江東小霸王烙印。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今天這一戰都不遜于當年項羽渡漳水,在鉅鹿城下大破秦軍那一仗。

在懷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加上能夠發揮所長的戰場的雙重影響下,這支軍隊爆發出來的力量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筑橋的民夫都受到了影響,手上的速度驟然加快。不管戰爭最終的勝負如何,只要把橋造好,他們就可能活著撤出戰場,而不是客死他鄉,連尸骨都不能入土為安。

借助前鋒的掩護,另外兩座浮橋先后落成,向前輸送兵力的速度,激增三倍。饒是如此,江東軍依然覺得不夠快,他們將剩余的木筏利用起來,往返于滔滔濁浪,遮天矢石之間,竟是要以此為補充,輸送兵力!

在這股狂熱的驅使下,橋頭的先鋒竟是以少敵多,將青州軍的方陣打得節節后退,騰出來的空間越來越大,更多的江東軍涌上河床,沖向敵陣。

守河岸的青州軍以民兵為主,擋不住江東精銳的猛攻倒也不奇怪。其實他們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若換成普通的烏合之眾,被抱著必死決心的江東軍這么一沖,也許整個軍陣都會被擊穿。

對此,青州軍自然無法坐視。

守險的關鍵不是完全讓敵人過不了河,而是要趁著敵軍立足未穩之際發動圍攻,形成局部的兵力優勢,大量殺傷敵人,瓦解敵軍士氣。如果輕易的讓敵軍在灘頭站穩腳跟,那么,隨著敵軍渡河的兵力的增加,形勢就要發生逆轉了。

江東軍迅猛的攻勢主要就是從陳武這一點上發動的,在規模相對有限的纏斗中勇將的作用可以發揮到最大。陳到久經戰場自然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以青州軍目前的陣容,他也是責無旁貸。

只見青州軍陣向兩側一分,身披銀甲,手持長槍的陳到帶著百余親衛沖了出來,目標直指正在人群中狂砍猛殺的陳武!

“擋我者死!”陳到大聲怒吼,長槍化作一道烏龍,刺穿迎上來的一名軍侯。右臂上挑左臂下壓,槍桿陡然一沉,竟是將敵人的身體挑在半空當做武器甩進了前面的人潮之中。

有名已經受傷倒地的江東軍試圖滾上前趁機抱住他的大腿,還沒等滾到位置,陳到已經感覺到了危險,靈活的一個閃避,手中槍鋒倒轉,準確的刺入了偷襲者的咽喉,奪去了對方最后一絲生機。

陳到厲聲冷笑,踩過對方的身體長鋒再度向前。挑飛兩面木盾刺死盾后的刀手,如猛虎下山蛟龍騰淵,硬是將江東軍的勢頭給打了回去,在人群中開出了一條通道來。

沿著主將殺出的血路,親兵們結隊涌上,將敵陣中的豁口撕得越來越大。

“賊子休得猖狂給我拿命來!”陳武眼看不好,怒吼一聲,揮刀殺上。被陳到殺得東倒西歪的江東軍頓時精神一振,明知不敵,只為拖延時間也要浴血奮戰到底。

陳武看也不看纏斗中的小兵一眼,一心頂住了陳到。吼聲未落,刀光已到了跟前,閃電般劈出一道雪練,只要砍中,肯定能將敵人剁成兩半。

陳到急速轉身,用槍刃部分側敲上去的同時,身形再閃,來了個連消帶躲。但陳武的刀法之高,比他他預料還要高出幾分,他進步揉身,刀鋒猛地畫了道弧線,居然脫離了與槍鋒的接觸,拖著電光,斜斜斬向陳到的腰肋。

這一刀若是被砍中,陳到非得被一刀兩斷不可。好在陳到亦非弱者,手中長槍雖然施展不開,但身形卻非常敏捷,腳踏連環,竟是純憑步伐躲過了陳武這必殺一刀。

占到先機的陳武一刀緊似一刀,刀刀不離陳到的脖頸和兩肋,將狂猛的力量發揮到了極致。而陳到卻也不落下風,槍走輕靈,身似游魚,將敏捷和靈巧詮釋得淋漓盡致,兩人就這么斗了個旗鼓相當。

陳武這個矛頭被擋住,江東軍的攻勢也是隨之一滯。

青州軍擺出來的是經典的長矛方陣,接戰的面積越大,才越有利于發揮威力。在接觸面只有幾十,甚至幾個人的戰斗中,槍矛陣的威力發揮不出,純憑民兵的戰力,自然不是江東精銳的對手。

不過,隨著戰線越拉越長,長矛陣的威力正在顯現出來。本來憑著陳武的突擊,還可以在矛陣中硬撕開缺口,進而擴大戰果,但陳武一旦被擋住,江東軍的推進速度立刻就緩下來了。

兩軍進入了短暫的僵持狀態。

當然,平衡不可能維持很久。

看到這一幕,孫策胸中的熊熊戰意再也無法抑制,他將甩披風向身后一甩,提起戰戟,將鋒刃指向對岸,大喝一聲:“兒郎們,隨我殺敵!”

“愿為主公效死!”霎時間,數千人的齊聲怒吼,將震天的喊殺聲都壓了過去,翻涌奔騰的波濤都為之戰栗。

朱桓這次沒有勸諫,他知道勸不住,這支軍隊的靈魂就是這位縱橫無敵的江東小霸王。他們習慣了跟隨在武功蓋世的主公身邊作戰,孫策親臨一線,還是在中軍指揮,江東軍在這兩種狀態下展現出的氣勢是全然不同的。

有孫策親臨一線,三萬江東軍的戰力可以當做五萬人,或是更多來用。若在前方廝殺的不是陳武而是孫策,即便陳到從一開始就現身,形勢也不可能比現在好,說不定反而更糟。

當初孫策在彭城舉兵南下,廣陵破笮融,渡江擊劉繇都是以弱勝強,靠的是什么?不是計謀,唯有勇氣。今天,江東軍又一次面臨著不進則亡的局面,若說有帶領大伙突圍而出,殺出生天的希望,也只有一往無前的跟在主公身后才能尋找得到了。

“嗚嗚……嗚嗚……”孫策出陣的動靜非同小可,江東軍這邊固然是士氣狂振,戰斗陡升,對岸的青州中軍也是一陣騷亂,片刻后,竟然直接燃起了狼煙!

“這個時候升狼煙?莫非還有埋伏?”身后傳來了劉備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疑慮。

“或許吧。”朱桓側頭看向劉備,眼神頗為冷淡。他一直不喜歡劉備,沒什么理由,就是一種直覺,他總覺得對方城府太深,私心太重。

雖然朱桓自己也不是純粹大公無私的人,但他和劉備是兩回事,至少他從沒算計過盟友甚至主君。劉備當年在公孫攢手下,始終是有所保留,一直惦記著渾水摸魚,給自己撈一塊地盤。后來事敗,隨許攸去了豫州,卻仍然死性不改,整天惦念著徐州盟友的家當。

在下邳為王羽所敗后,此人又投了袁術。后者待他不薄,不但給予庇護,而且還委以重任,結果到了關鍵時刻,他又是毅然反水。

那些大義什么的都是扯淡,朱桓半個字都不信,他只看結果。

現在劉備在淮南已經得到了一塊地盤,兵馬逾萬。此戰若勝,他近水樓臺,大可提兵北上,參與對中原的瓜分;若戰事不利,無功而返他也沒什么損失,他占下的那塊地盤……鄰江夏,中間隔著連綿大別山,是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

即便青州軍發動南征,承受最大壓力的也是占據了半個豫州和九江的江東軍,劉備仍然能得到渾水摸魚的機會。

再說這次北上,名義上是劉備出謀劃策,充當了急先鋒,可他干了什么呢?先后兩次策反不成,放的謠言也沒有奏效,身邊更是只帶了幾百親衛,完全就是出工不出力啊。

朱桓是個直爽脾氣,沒有皮里陽秋,口蜜腹劍的手段,面對劉備時,臉色自然不好看,也懶得回答對方的問題。

埋伏,確實有可能存在。江東軍在戰前很是研究過一番,認為最大的威脅來自于張遼、黃忠。

夏侯淵部在任城已經和青州軍交過手了,連吃了好幾場敗仗,潰不成軍。現在的兵馬是原來的殘余部隊加上增援部隊混雜而成,總數只有兩萬四千多,兵力雖高于前,但戰力卻值得商榷。

張遼部在先前的戰斗中連戰連勝,沒有太大傷亡,即便要回援青州去對付夏侯淵,也不需要全軍回返,大可分兵兩路。一路去追夏侯淵,配合當地的民兵將其擋在濟南;另一路則埋伏在黃河南岸,等大戰打起來之后,擇機加入戰團,突襲被大河截成兩端的江東軍。

正因如此,朱桓和劉備才會在原地按兵不動,嚴加戒備。

除此之外,敵軍還能指望的援軍,也只有從清河、陽平,乃至魏郡趕來的民兵了。這些民兵離得遠,戰力也差,根本不足為患,朱桓覺得,劉備突然跑過來提起這個話題,純粹就是沒話找話,套近乎來了。

也不怪朱桓警惕性太高,實在是這段時間,被劉備明里暗里套過近乎的江東武將很多,除了韓當、黃蓋幾個老家伙,其他人多半都被他若有若無的試探過。

目的么,無非是暗地拉攏,挖墻角唄,也難怪朱桓厭惡對方。

吃了冷臉,劉備卻沒多少自覺,自顧自的說著,一臉憂色:“休穆將軍不可大意,青州軍中多有智者,未必推斷不出今日局面,萬一設下針對性的計策,那……”

“劉使君多慮了。”朱桓不耐煩的揮揮手,做了個趕蒼蠅似的動作,冷聲道:“眼下青州精銳盡出,除非張遼、黃忠置青州安危于不顧,全軍來襲,否則還能有什么危險?”

“這”……”劉備微微語滯,眼神飄忽起來。就在這時,在目光偏移的剎那,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突然襲上心頭,他失聲大叫道:“啊!”

朱桓被他嚇了一跳,循著他的眼神看過去,臉色頓時也是慘白。

只見波濤洶涌的河面上,突然出現了一片黑影!

那是幾十艘首尖尾寬,吃水極深的戰船!

這些船不知從而來,目標卻極其明確,它們順著洪流直沖下來!

“青州水軍!”朱桓失聲驚叫。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還沒等恐慌散布開來,在和水軍完全相反的方向,又傳來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

“嗚……”那聲音仿佛龍吟虎嘯,雖被距離削弱了音量,但氣勢卻絲毫不減,前一刻還綿延在天邊不知遠處,頃刻間就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

號角聲漸漸可聞,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巨大。

突然,天地之間沖出一桿大旗,一桿紅底黑字的漢字大旗。它就象一柄橫亙天地的利劍,破天而出!

緊接著,黑色潮水涌了出來,無數戰旗迎風招展,獵獵生威。

緊挨著漢字大旗的是兩桿將旗,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即便相隔十數里,旗上的字跡依然清晰可見。

“棚師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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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八章 斬索毀橋

河南岸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江東將士無不色變氣沮,就算最遲鈍的人,也不可能不清楚,驟變后,局勢變得有多么兇險。

“好一招三面夾擊!”剁策停下腳步,眼中寒芒閃爍,身上殺氣暴漲。

自東而來的敵人他已經很熟悉了,自從北上之后,一直和江東兵馬糾纏不休的就是這位翊師將軍張遼。這是個相當狡猾的敵人,若非此人,江東軍強渡的時間,至少可以提前七八天。

若是正面對決,以江東軍和夏侯淵部聯合的戰力,敵人再怎么強搏,也只有敗亡一途。對方卻也清楚這一點,一直避實就虛,只是反復騷擾牽制,完全沒有決一死戰的意思。

現在,狡猾的敵人終責大張旗鼓的出現,不用說,肯定是有了必勝的把握。

單是突襲的出其不意,并不足以威脅到三萬江東子弟的安全,張遼的信心,應該是來自于順流而下的那支水軍!

江東軍雖然精擅水戰,但他們畢竟是遠道而來,軍中沒有足夠的渡船。而青州軍也是嚴防死守,早早將沿河的商船、漁船收羅一空,逼得江東軍不得不放豐水軍之利,造浮橋渡河。

現在看來,糕方收繳沿河船只還不僅是要給江東軍添麻煩這么簡單,現在這招突襲才是最終目的!

只要毀了浮橋,就如同攔腰一刀,將江東軍斬成首尾不能相連的兩段。失去了后援,已經渡河的兵馬將會徹底陷入青州軍的人海戰術之中,在圍攻中被淹沒;遭到突襲的后軍同樣很危險,即便有能力擊退來敵,也沒辦法抽出手來增援對岸的袍澤。

這一招既準且狠,正中江東軍的要害!

“除了賈文和、孔明、龐士云,之外,青州還有如此人物么?”望著如離弦之箭般沖向浮橋的船隊,羽策竟是怡然不懼,手擎戰戟,傲立橋頭威武仿若下凡的天神。

“是誰?陳到?不,不可能,無論是劉玄德的親口描述,還是刺探到的情報都說此人寡言少語,是個謹小慎微之人,練兵的手段是有的,但很難想象他會想出如此險惡的計謀。王墨?哼,泰山王家出了一個王鵬舉已經將祖上的福蔭用盡了,他若有此干才,還不早早脫穎而出?若說是那張文遠遙控指揮未免也………”

百思不得其解,羽策也不糾結,反手扯過身后披風,冷喝道:“也罷,任他千般算計我只以力擋之,待取勝之后再行計較,來人!”

“屬下聽令!”此刻雖是形勢危急,不過有孫策這個主心營在而且還是在最外側,直面敵軍水師的橋上傲立,江東軍倒還沉得住氣,并未因恐慌而陷入混亂。

聽到孫策喝令,傳令兵也是凜然上前。

“傳令下去,這座橋上的人全體停步,準備作戰,另外兩座橋上的人加速通過浮橋,其他人暫停渡河……告訴義公,讓他暫緩突進,先以求穩為上!”

“嗟!”

“后軍以休穆為主,玄德等人輔之,不來建功退敵,只需穩住陣腳即可!”

“嗟!”第二個傳令兵愣了一下,這才應諾而去。

也不怪他驚訝,羽策給前后兩軍的命令都是求穩,而敵軍的水師已經是個大麻煩了,水師之后還不知有多少后子,即便朱、韓二將都完美的執行了命令,恐怕也無法逆轉局勢吧?

總算他知道形勢緊急,容不得耽擱,倒也未作糾纏。看看身后人擠人的樣子,知道擠不過去,干脆脫掉衣甲,一個猛子扎進水里,仗著水性好,想順著浮橋游到南岸去。

他這邊才一下水,只聽得上方孫策突然一聲大吼:“起索!”

這傳令兵吃驚不小身體一僵,直接吞了一口河水下肚,回過神時,嘴里全是苦澀味道。不過他顧不及這些,因為就在他身邊十幾步遠的地方,河水突然毫無征兆的翻涌起來,那樣子,像極了志怪傳說中,某種水中怪獸現身的景象。

再下一刻,他終于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心中頓時一陣狂喜。

正從水中浮起的是一條粗大的鐵鏈!這鐵鏈足有兒臂粗細,黑沉沉的,在混濁的河水中若隱若現,難怪看起來像是怪獸。

水戰中素有鐵索橫江的手段,既可用于防御,也可用于封鎖包圍。跳水這位雖然軍職較低,卻是個頗有見識的,很快便反應過來,知道戰局再次發生了轉折。

很顯然,主公對敵軍水師的突襲早有防備,所以提前做出了反制的手段,很隱蔽的藏了條鐵索在河里。若是早把這條鐵索亮出來,渡河的速度也許會更快些,但現在亮出來,就可以還敵軍一個出其不意了。

當然,敵軍有備而來,用的船只都不是普通的艨艟,而是經過改良,利于沖撞的艦船。看吃水程度,能推斷出,船艙里還堆了重物,沖撞的力道會非常大,即便是兒臂粗的鐵索,也未必擋得住接二連三的沖撞。

主公命令兩岸的部隊以穩為主,就是因為他要趁著敵軍水師被鐵索遮攔,速度放緩的空當,率領死士登船反攻!

只要能殲滅敵軍水師并奪下部分船只,就算浮橋勸被撞斷也不要緊。這才是主公的真正目的!

“弟兄們,準備隨我奪船,決一死戰!”滔滔水聲中,再次傳來孫策的怒吼。

“愿隨主公死戰!”看到鐵索的出現,橋上的江東軍也是士氣暴漲,瞬間明白了剁策的用意,齊齊轉身大吼,將武器對準了狂沖而來的敵船。

“這下糟了!”裴元紹臉上得意全消,代之的是一片慘白。

精心設計的這場突襲,眼看著就要被一道鐵索擋住,就算拼著撞沉部分船只來摧毀鐵索,也很難繼續摧毀那三道浮橋了。

因為要救濟南,所以四援的張遼軍兵力不會太多,若是無法摧毀浮橋,就沒辦法對江東軍造成重大打擊,令其沒有回旋的余地。這樣一來,豈不是枉費心思,甚至被敵人逆轉嗎?

“有什么好糟糕的?”甘寧雙臂抱在胸前,斟靠在桅桿上,瞇著眼笑道:“老裴啊,不是我說你,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歡一驚一乍了,不就是條鏈子嗎?你至于這么歇斯底里嗎?看看,臉都白了。

“唉,興霸啊,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取消老哥哥我?”裴云,紹急得直跺腳:“船若被攔住,可就大事不妙了,不然,咱們先靠岸,好歹把那鐵索給去了,為后續部隊亓路也好啊。”

說是這么說,但他自己也知道這主意不靠譜。船隊順風順水的沖下來,速度快逾奔馬,唯恐沖擊力不夠,哪是說停就停得下來的?就算能順利靠岸,江東軍又豈會輕易放人過去解索?可他想來想去,也沒有其他辦法,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用不著。”眼見船頭距離鐵索已不足百步,甘寧終于直起身來,眼睛還是微微瞇著,但雄壯的身軀已是站得筆直,一股懾人的氣勢油然而生。

他擺擺手,向船頭走去,走不幾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轉頭向裴云,紹問道:“對了,老裴,借你刀子用用。”

“借刀干什么?”裴元紹完全不知道甘寧要干嘛,只覺對方舉手投足間,有一股讓人不得不聽從的力量,于是稀里糊涂的將身后背著的大砍刀解下遞過。

“嗯,不錯,夠分量。”甘寧接刀在手,掂了掂,揮動兩下,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眼看著甘寧將大刀抗在肩膀上走向船頭,裴元經突然心念一動,失聲道:“興霸,難道你要………”

說話間,甘寧已經踏足船頭,聽到裴云,紹發問,他頭也不回,輕飄飄的拋出一句:“沒錯,我就是要斬了這條破鏈子!”

“……”聽到這氣勢逼人的回答,裴元紹差點一屁股坐倒在甲板上,斬了那鐵索?那是人類能做得到的事嗎?那可是精鐵打造的鐵鏈,足有兒臂粗細,就算是鐵匠用鐵錘砸,也得砸上好半天吧?又豈是隨便拿把刀就能斬得斷的?

可他已經來不及再多說什么了,此刻船頭離攔江鐵索只有七丈許,是眨眼即至的距離,十多丈外浮橋上的情況已是清晰可見。

橋上的江東軍已經晃成進入了戰斗狀態,劍拔弩張,蓄勢以待。

更讓人心悸的是,屹立在萬人中央的那個雛壯如山的身影。裴云,紹沒少聽說過剁策的名聲,知道對方在江東也有霸王之稱,是當世群雄之中,少有的能被人拿來與自家主公相提并論的豪杰。

最可怕的還是那條粗若兒臂的鐵索,裴元紹看得頭皮發麻,不敢想象甘寧失手后,船只撞上鐵索的可怕后果。

只有甘寧冷靜如常,似乎一點都想不到會有失手的可能性。

五丈、四丈、三丈……

甘寧衣甲被河風楠動,獵獵作響。

立在對面橋頭的孫策似乎也意識到了甘寧的目的,雙目精光閃閃,有了幾分凝重之意。

他不太相信有人能一刀斷索,青州雖是猛將如云,但有可能做到這件事的人卻都不在高唐。

突然,一個名字在腦海中閃過,讓他悚然而驚,心念電轉間1孫策抬手抓向背后雕弓,口中高呼:“放箭!攔住儆……”

五步!

甘寧狂喝一聲,沖天而起,朝鐵索撲去。

這出人意表的一招,連被激起死戰之心的江東軍都被震懾,人人瞪目靜觀,幾乎忘了孫策下達的命令。

孫策的手劃摸到弓身,甘寧已經躍過最后五步的距離,肩上的大砍刀陡然躍起,化作厲芒,往下方鐵索狂劈而下。

“當!”

在千萬人的注視下,霹靂般的刀芒像一道閃電般打在鐵索上。

粗如兒臂的鐵索似乎全不受刀劈影響的當兒,倏地中分斷開,墮入濁浪中去。

裴元紹狂喝道:“殺啊!”

“殺!”青州水師士氣大振,奮勇向前。

疾若奔馬的沖艦沖過剛才鐵索攔江處,往浮橋沖去。

“殺!”孫策將手中的彎弓直接當武器扔向甘寧,然后騰身而起,如同一只憤怒的大鵬鳥撲向敵船。
尋找自己的路-卻又總是自己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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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8 11:17:19 |只看該作者
九六九章 孫策兵敗

“砰!”
“砰!”

“砰!”

撞擊聲如重錘般砸在所有人的心頭,連兩岸震天的喊殺聲都為之一滯。在接踵而至的狂猛撞擊下,最上游那座剛造好不久的浮橋先是往另一個方向拉伸,但終究還是承受不住接二連三的撞擊,連不堪重負的呻吟都沒來得及發出,瞬間崩塌。

橋上的士兵們如同下餃子般噼里啪啦的落入了滾滾濁浪之中,局面混亂之極。

被前面幾艘船擋住去路,第二梯隊的沖艦速度稍微減緩,但前進的勢頭卻無可阻擋,像是緩緩倒塌的般大廈一般,互相擠壓著,向第二道浮橋壓去。

無法避免的災難面前,沒有人還能保持鎮靜。第二座浮橋上,還沒來得及通過浮橋,又沒來得及退回南岸的江東軍驚駭欲絕,他們互相推操著,慘呼著,試圖避免死亡的命運,但黑壓壓的船只依舊順著水流,徐徐地向他們撞過來。

前方的士兵努力向后退,后方的士兵卻來不及為他們讓開足夠的空間,無數人在浮橋被撞到之前己經落水,眼睜睜的看著龐大的船身向自己碾壓過來,卻無處可逃。

這一切不過是瞬息之間發生的事,岸上的人卻感覺如千百載歲月流過一樣漫長。

第二道浮橋崩塌了,卻依然無法阻擋敵船的來勢。黃河的水流實在太過湍急,就算是塊木板,放在水面沖下來,也擁有可以致人死地的沖擊力,又何況是蓄意沖過來撞人的戰艦?

已經擠成一團的船隊,無可阻擋的沖向了第三道浮橋……

在非人力所能抗衡的災難之中,也有人不肯認命,在船橋相撞前的那一剎那,幾十道身影凌空躍起,如同展翅的大鵬,直往甲板上撲去。

為首者正是孫策!

鮮紅的披風仿佛展開的雙翅,在風中獵獵飄舞,戰戟上的牙刃像極了尖牙利喙,如同凌空撲擊獵物的蒼蠅,孫策將所有的怒氣匯聚在了這一撲當中,目標正是剛落回甲板,腳步尚有些趔趄的甘寧。

這一刻,孫策針對甘寧的殺意,尚在王羽之上。

云夢澤布疑陣,牛渚口水戰,再加上今天這一次……對方成名以來立下的功勞,倒有一大半是踩在江東軍身上完成的。

鐵索沒能完成阻敵的作用,登舟奪船的計劃就落空了一大半,跳船倒是不難,難的是往急速撞過來的船上跳。

用不著回頭去看孫策也知道,能成功登船的只有最精銳的百來人,雖然船只裝載量有限,在船上的水兵不會很多,但兵力相差還是太懸殊了些。

從更實際的角度來說,若是不能盡快解決甘寧,孫策自己可能都得不到發揮的機會。

打從心里講,他是不愿意承認的,但事實證明,甘寧的武藝不比他差,水戰的適應性同樣了得,若想分出高下,非得大戰個三五百合不可。此時戰局緊急,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他哪有閑工夫和甘寧單挑?

最好的辦法就是趁著對方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當口,一輪狂攻將其斬殺!

“興霸當心!”裴元紹眼睜睜的看著孫策凌空撲來,只覺狂風撲面,整個身體都僵住了,根本沒辦法伸出援手,只能大呼示警。

“來得正好,省得去尋你了!”猛抬頭時,戰戟帶起的勁風如利刃般割在臉上,隱隱作痛,甘寧卻不驚反喜,大喝一聲,舉刀反撩,合身猛撲。

“當!”

兩大猛人全力對撞發出的金鐵碰撞之音有若雷鳴一般,連戰艦與浮橋的碰撞聲都被壓下。

孫策凌空一個翻滾,險些落在甲板之外,落地時腳步尚有些踉蹌,顯然被反震之力震得不輕。甘寧倉促應戰,傷得更重,嘴角鮮血直流,連手中那柄大砍刀都斷成了兩截。

兩人都不在意,一心只是盯著對方,眼中狂熱的戰意如有烈火焚燒。

孫策將手中戰戟斜斜舉起,遙指甘寧;甘寧在嘴角抹了一把,從背后取下兩柄短戟,在胸前互敲,發出一聲脆響,接著,他滿不在乎的一笑,道:“再來!”

“哼!”孫策怒哼一聲,氣勢瞬間提升到極致,人隨戟走,戟化游龍,閃電般前移,帶著漫天殺氣,往甘寧卷去。

甘寧毫不示弱,雙戟一揚便迎了上去。

“當!當!當……”金鐵交擊聲驟響不絕,兩人的身形竟是已經難以分辨了,能看到的唯有戟刃所帶起片片寒光。

兩人武藝都屬當世至強,一時間竟是戰了個旗鼓相當。

孫策這邊還好,船上有地形限制,很難展開圍攻,他和隨他登船的百余死士一時間還能維持,但北岸的局勢卻已經徹底反轉。

剛剛被打得節節后退的青州民兵突然來了勇氣,吶喊著向江東軍發動了反擊。

遠方的樹林里,土丘后,數以千萬計的伏兵和援兵冒出頭來,他們豎起如林的長矛,將羽箭不要錢似的拋入空中,然后如冰雹般落下,一眼望不到頭的龐大軍陣如同巨浪,眼看著就要將過了河的江東軍吞沒。

之前的戰斗中,陳到是留了余力的。一方面是為了誘敵,更重要的是,防御作戰本來就不能一上來就全力以赴,必須留下預備隊,以防意外的發生。

現在浮橋已斷,潛渡回援的海軍已經控制了水路,正是發動全面反擊的最佳時機,自然沒有必要再做保留,盡快消滅北岸殘敵,震懾南岸敵軍才是王道。

退路被斷的江東軍本就心神不寧,對青州軍的反撲也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戰線一下被打退了十多步。灘頭的陣地本來就不寬敞,擠的人又多,這一退頓時就沒了回旋的余地。

擠成一團的江東軍變成了活靶子,在青州軍發動的飽和式覆蓋射擊下傷亡慘重。

首先渡河的部隊最重視的是速度,武裝程度有限,少量重甲部隊都在陣前與敵軍廝殺,后面的都是輕甲兵。

青州的弓箭手以民兵為主,箭術和配合都只是差強人意,不過這種時候本來也用不著什么神箭手,只要有能力把弓拉開,將羽箭拋出去就足夠了。

密密麻麻的箭雨遮天蔽日,每一次升起、落下,都會在河灘上激起片片血霧。

河水再赤!

慘烈的景象令得太陽都不忍多看,扯過一片云彩,遮住了自己的臉,不想發出更多的熱量,激起更多的殺戮。

然而,戰爭這種事,只要開始了,就不會因為任何存在的意志而轉移,能終結它的,唯有勝負!

南岸,朱桓已經顧不上為主公和袍澤們擔心了,敵將張遼已經殺到了面前。

張遼手持一根丈八長矛,直擊江東軍陣,在他身后,是數百矛戈手和千余名刀盾手組成的一個鋒矢陣,他們甩開了身后的大部隊,快速向前突進。

這是標準的攻擊陣列,張遼就是要以猛攻來阻止朱桓,不讓他采取任何能對北岸和大河上的友軍造成影響的行動。

第一波攻勢只要能堅持半柱香時間就可以了,源源殺過來的青州將士們則可以從容地擺出第二,第三道軍陣。只要攻勢一直持續下去,等到北岸和河面上的戰斗分出勝負,南岸的江東軍就唯有敗亡一途。

隨他回援的這支兵馬并不多,只有五千余眾,卻都是爭戰多年的羽林軍老兵。戰斗經驗和格斗能力皆非普通軍隊能比,配備的衣甲和兵器也是極其精良。

片刻之間,張遼已經接連刺倒四名敵將。這樣的殺戮效率,很能吸引仇恨,一名山越族的頭領策馬沖過來,手中一柄鐵蒺藜骨朵揮舞得有如風車般,看那架勢,簡直像是要直接把張遼撞飛似的。

張遼不慌不忙,搶在二人接近的瞬間,突然蹲身,矛尖向前,矛尾及地,那名山越武將收勢不及,重重地撞上了矛尖。

“噗!”戰馬連慘嘶都沒來得及發出,瞬間慘死,長矛也折成了兩段,緊接著,騎手被巨大的慣性甩飛空中,破口袋般落到張遼腳下。

沒等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山越武將從地上爬起,張遼已經扯出了腰刀,一刀梟首,將頭發往手中一挽,高高舉起。

“為國羽翼……”攜斬將之威,張遼仰天長嘯。

“如林之盛!”將士們齊聲響應,大踏步上前,再向敵陣深處突進數步。

“奉天討逆……”

“所向披靡!”

張遼將敵將人頭當作暗器丟出,腳尖同時一勾,居然將四十余斤重的鐵蒺藜骨朵踢起得飛起。隨即單手一抄,抄住了錘柄,就這么一手持刀,一手掄著鐵蒺藜骨朵,連砍帶砸著再次踏入敵陣。

幾名江東軍悍卒試圖圍攻他,卻被張遼身后的親兵奮勇截下,十余桿長矛一通猛戳,盡數變成了血葫蘆。數息過后,錐型陣列又深入江東軍陣中三十余步,橫行也擠出了一個十余丈寬的大口子。

兵強將勇,本就不是能輕易阻擋得下的,何況是三面遇襲的江東軍。錐形陣正面的江東軍紛紛退避,部分士卒在劉備帶領下試圖迂回包抄,繞到敵軍身后去。結果發現東來的這支部隊拉成了長列,不斷有人趕到戰場,然后自動補充到錐形陣后,讓他無從下手。

“主公,怎么辦?”廖化雖是第一次參加這么大規模的戰斗,但他也看出形勢非常不妙了。南岸的部隊別說迅速取勝了,能不能頂住敵軍的猛攻都還是兩說,他一下就慌了神,看向劉備,希望對方能給自己指點出一條明路來。

劉備沉默片刻,突然嘆了口氣:“事已至此,便是白起再世,孫武復生也無法反敗為勝了……”

“您的意思是……”

“臥薪藏膽,未必沒有卷土重來之日!”劉備再嘆一聲,轉身而去。

廖化聽得一頭霧水,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家主公到底弄的什么玄機。直到簡雍扯了他一把,這才回過神來。

“元儉,還愣著干什么,跟上啊!”

“咦?憲和兄,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唉,還非得要我明說么?仗已經敗了,難道還要大家死在一起不成?留得青山在,才有將來不是?”

看看劉備灑然而去的背影,再回頭看看拼死搏殺的江東眾將,廖化心頭一陣迷茫。

他接受劉備的招攬,是因為聽過對方的名聲,對其屢敗屢戰,從不氣餒的精神非常敬佩。可是,若劉備每次的卷土重來都是這樣來的,見勢不妙,就及早開溜,那……

廖化第一次在思考,自己會不會做了錯誤的選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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