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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圓太極]魯班的詛咒[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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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00:36
第三十五節 又惡阻

“你們不用緊張,我不是爲再殺而來,我隻是來看看熱鬧而已。。”天葬師在距離很遠的地方站著,他這是要用如此的距離來表明自己所說話的真實性。

“他說的應該是真的。”楊小刀小聲地對魯一棄說。

“爲什麼?”胖妮兒搶著小聲問道。

“因爲沒有刀氣,我們的刀都沒有感應到他犀利的刀氣。也就是說他連刀都沒帶。”楊小刀有些得意洋洋地說出自己見解。

“沒刀就不殺人?像他那樣的絕世高手,已經刀人合一了。刀即是人,人即是刀。怎麼著都能把你切吧碎了。”胖妮兒並不承認楊小刀的說法,這也難怪,一個挾帶如此強勁死亡氣息的人站在自己身後,輪著誰都放心不下。

“你們站那裏都嘀咕半天了,肯定是已經看出,此處爲‘無地自容’的坎面兒。”天葬師又甕聲說道。

“你個不要臉的老殺才,眼瞧著要輸一把,就跑這兒來攪局是吧。”突然一個枯糙如同夜梟的聲音突然響起,言語間很明顯是在罵天葬師。

魯一棄這些人面面相盱,剛才這聲音是哪裏發出的,竟然沒一個能聽出。

“不用我攪局,就你放那些帶毒的荊棘刺兒真是沒技兒可言,這些後輩小江湖們還不是隨便挑挑。”天葬師回道。

“還說不是攪局,你不如直接明著告訴他們我放的是什麼坎扣好了?你個老賴皮。”枯糙的聲音因爲很氣憤,所以更加不堪入耳。

“不就是‘無地自容’嗎,最初爲四川唐門所創。是以踏腳崩彈刺、圍身八旋鏢和落雨三角錘爲扣。此坎一般設于左右無路之處,三扣由下中上三面爲殺,中者無逃。坎名的意思也就是說,設下此坎之後,連設坎者自己都無法在坎中容身,”魯一棄熟讀各種藏本秘籍,剛才天葬師一說“無地自容”坎面,他就在腦海中搜索得清楚。

“嘎嘎嘎,難怪能從你這老殺才手中逃脫,果然有些見識。”笑聲很是刺耳,讓人聽得抓心撓肺地,就像在用粗瓷片在刮自己的腦神經。

“是那東西在說話,它動了!它動了!”獨眼其實也沒真正聽出聲音從哪裏發出,更沒法確定是不是前面擋在道路中間的直角人形在講話。但他確實是看到那東西動了,這個九十度人形的頭部稍稍扭動了一下。所以他覺得剛才說話的應該是那東西。

其實不用獨眼說,魯一棄也已經感覺出那東西不對勁了。因爲感覺中,那東西挾帶的原本隻有死物、古玩兒才有的氣相漸漸活泛起來。

“是呀!是有些見識。不過再大見識也看不到你的底兒。雖說你也出身唐門,可後來未走正道,偷藝偷物還偷人。他個嫩鳥兒怎麼都啄不動你的老臉皮。”天葬師雖說腹語而言,甕聲甕氣,說的話卻很有意思,一聽就是個久鬥口的。或許他退隱這歸界山中之後,最大的樂趣就是與人鬥口了。

“嘎嘎嘎,說得也對。你個老殺才,想氣著我,亂我心氣。沒門,我樂著呢,我這趟贏定了。就算你把我的那些扣子都抖落清了又怎麼樣,他能破嗎?嘎嘎嘎。”
魯一棄聽到天葬師說那人是唐門出身後,立時被提醒了。剛才感覺到前面那直角人形所挾帶的氣相非活物氣相,而且和曾經在琉璃廠見到的一種古玩兒很相似。現在他知道了,這是毒氣氣相。曾經見過的古玩兒他也對上號了,那些是宮中流出的用來盛裝丹頂紅、砒霜等毒料的瓶罐。

“我到此地後,沒有感覺到殺氣。現在知道了,原來前輩是唐門出身。唐門以毒料、暗器見長。以此類武器殺人,是不能讓對手預先知曉的,所以斂氣藏形是必修的功法,未見前輩殺意也是情理之中。”

“再者,我也沒有感覺到刃氣,也就是說此地‘無地自容’坎面中的扣子絕不是原來的扣子。正如天葬師前輩所言,帶毒的荊棘刺兒,我想就是用來替代踏腳崩彈刺的。至于圍身八旋鏢和落雨三角錘,我想最可利用的是這裏的石頭。”

“剁肉的老殺才,這嫩鳥兒是哪兒來的?肚裏有點貨嘛。”說著這話,那個彎腰成直角的人形真正地動了,她轉身朝魯一棄這邊走過來幾步。果然是個人,隻是一直這麼大角度彎著腰很是怪異。

魯一棄沒敢動,既然天葬師都告知再往前兩步就有危險,自己再要動的話豈不真成了傻子。不過他卻是凝神聚氣,細細感受那個直角人形的每個動作。結果讓他很失望,結果也讓他很駭異。就算是現在,那人形氣相已經流轉騰躍起來,他還是感覺不到一點殺意和煞氣,這直角人形的唐門斂氣藏形之功已經練到極緻了。

“不要再走了,你前面就是‘無地自容’,雖然是你自己擺設,但設下了你就同樣過不來。別再傷到自己。”魯一棄雖然沒動,卻開口說話了。雖然說的是關心的話語,卻沒有一絲感**彩,平淡得就像呼吸一樣。

“嘎嘎嘎,著啊!娃兒提醒了我。連我自己都過不去,你們又怎麼過得來?我幹嘛費事,坐著等就行了。”雖然那直角人形口中說坐著等,卻沒有真的坐下來。也不知道就她那彎著腰的身形這輩子有沒有坐下來過。

“是她!肯定是她!”養鬼婢突然悄聲說一句。

“是誰?丫頭你認識她?”炎化雷聽到養鬼婢說的話了。

“七十年前,四川唐門出了件大事,導緻唐門毀散,江湖中不再成派。”

“你是說‘背飛星’之事。”

“對,江湖上最爲恐怖歹毒的奇門暗器,爲唐門‘背飛星’。此器本被禁壓在唐門淼毒洞中,不準使用。卻被一個唐門的女外徒(外姓之徒)勾引到唐門門長,偷出淼毒洞鑰匙,打開十八玲瓏分支鎖,將‘背飛星’偷出。唐門發覺後,派幾大長老盡領高手追捕。一場大戰,唐門高手損失殆盡,而那女徒也在彎腰發射‘背飛星’時被一長老用雪芒錐打斷一根脊脈。幸虧得朱家前輩高人相救,這才保住性命。不過卻變得殘疾,終身不能直腰。而且自此之後,也未在江湖上再出現過。”
“她爲何要偷盜‘背飛星’?”楊小刀好奇地問道。.

“因爲家仇,‘陰魔砧刀’殺死了她兩個親兄弟,她要報仇。”

“那報了嗎?”楊小刀著急地問。

“你說呢?”年切糕從旁邊反問了楊小刀一句。

楊小刀回頭看了天葬師一眼,他清楚自己這次說話又沒過腦子。

“我今天終于知道當年‘陰魔砧刀’爲什麼會一下子就從江湖上消失匿跡了,原來是被一個女人逼得沒法子了。”胖妮兒回頭看了那個直角人形一眼,帶些幸災樂禍的味兒地說道。她是希望能用如此的言詞挑動天葬師和那個直角人形鬥將下去,這樣才有自己這些人脫身的可能。

“是的,據我所知,‘陰魔砧刀’退隱時,正是在唐門發生大事後不久。”利老頭算不上真正的江湖人,可江湖事情卻搜聽過不少。

“可他們兩位怎麼沒決出生死來,反倒一起退隱到這個僻靜地方這麼多年。莫不是打殺出感情來了。”妮兒話語間繼續試探與挑撥雙管齊下。

“英雄相惜,男女生情,都是難免。”獨眼也開口了,不過他的話依舊是那麼簡潔。

魯一棄這幫人說得熱鬧,天葬師與那直角人形反倒沉默了,許久都未開口說話,也不知道兩人在想些什麼。

忽然,直角人形“嘎嘎”地怪笑起來,聲如夜梟。同時,一盞火光燃起,是一支桐油火把。所不同的是這桐油火把藍焰封邊,燃燒過程中“劈啪”作響,火星亂竄。

“光盞子中有異料,大家小心,唐門擅毒,別沒覺兒就中了招。”炎化雷一眼就看出那火把有蹊蹺,趕緊提醒大家注意。

江湖習慣不同,注意的東西也就不同。像炎化雷這樣煙火藥料的行家,一開始就會注意到火光的,像他這樣的江湖人不會太多。按常規,江湖上絕大多數人首先注意的是對手,特別是像直角人形那樣的對手。其實就連炎化雷的目光也是稍稍看了一眼那火把,也就很快被那直角人形給吸引過去。

魯一棄這些人算不上真正的江湖客,所以也不是很在意注意對手這樣的慣常手段。他們之所以一下都被直角人形所吸引,還不如說根本就是被嚇住了。直角人形是個人,這點應該不會錯。但看清她相貌的所有人都很難情願地承認她是個人。

這個彎腰駝背接近直角的人形幾乎沒有臉,再說得難聽點,那張臉連曬幹的牛糞都比它光鮮。所能見到的是層層堆壘下掛的皮肉和溝壑縱橫的皺折,完全遮蓋了臉上所有的器官。隻有從靠頂部的一條皺紋間擠出的兩點精光,讓人知道了她眼睛的存在。整個頭部最光滑的部位是頭頂,不見一根頭發。一身藏服,污糟得很,連顔色都辨別不出來了。

見到這張臉,楊小刀又開口說話了:“倪三,你剛才說什麼英雄相惜,男女生情,我瞧這面相,最多也就是英雄相惜。”

“是呀,‘陰魔砧刀’前輩再怎麼著,也是面目俱全,怎麼都不會對堆皮肉生情吧。”胖妮兒接上話頭。其他人聽她這話都笑了起來。
魯一棄也幾乎笑出來,但一種不安將這份笑意強壓住了。不對勁呀。前面有“無地自容”絕殺坎面的布置,以及出身唐門、挾帶絕頂暗器“背飛星”的絕世高手擋路,後面又有天葬師這樣的高手堵著,怎麼自己這些人這樣的樂觀輕松?他們不但沒有感覺到無形的壓力,反而說話間越來越放肆輕狂起來。

覺察出異樣,魯一棄立刻再次凝神聚氣。微眯雙眼,忘卻一切,讓感覺在前面這段短短的路徑上遊走。

沒有殺氣,沒有刃氣,沒有戾氣,一切都是那麼柔和順暢。坎面不像坎,倒更像是到了家,高手也不像是擋路的,而像是迎你回家的親人。火把上跳動的火苗很明亮很溫暖,讓人有投入它擁抱它的**。人當然無法投入到火苗裏,而魯一棄的感覺卻是什麼地方都能去的。于是他將感覺投入到火苗中,啊!兇神,惡獸,鬼怪猖獗……

“咯——”魯一棄喉嚨間發出一聲怪響。凝神狀態時,所帶氣相便已經起伏縱橫。此時于驚駭中醒來,瞬間的自然狀態更使得氣相騰躍到極緻。

直角人形駭然了,開始她隻是佩服這個年輕人對坎面的學識,但從衆人皆笑而獨此子不笑之時起,她就覺得這年輕人絕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而當魯一棄入到凝神自然狀態後到驚駭醒來,其所帶氣相的變化,讓她終于了解到天葬師這把刀爲什麼沒將這些人留住。看來自己要想勝那老殺才一籌,不使出畢生修爲是不行的了。

魯一棄從凝神狀態醒來之後,首先發現其他人已經不知不覺中朝“無地自容“走過去一步多了。他趕緊掐掐身邊胖妮兒的胳膊,胖妮兒卻好像沒有知覺一般。于是趕緊又去拍拍獨眼的腮幫子,竟然也沒什麼反應,隻是帶著剛才還未散去的訕笑繼續朝前一點點地移動著。

這可怎麼辦,對了,剛才好像聽炎化雷說過注意火把,他也許受惑淺些。于是又去拍打炎化雷,結果還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嘎嘎嘎,老殺才,你恐怕沒想到吧。我隻用了一件唐門的輔器,就已經讓他們差不多都陷夾子了,個個自奔死路而來。”

“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不是還沒全陷夾子嗎,而且是最關鍵的一個沒陷夾子。說不定眨眼間就會有變數。”天葬師甕聲而言。

“唐門輔器!”天葬師和直角人形間的言語對魯一棄是個提示,于是他在腦中迅速搜索到有關的典籍。

清代辛梓青所著《異門兵器論點》中有過這樣的記載,說是四川唐門的武器主要分爲三類,殺器,拿器,輔器。殺器是指兇猛霸道或者帶有劇毒的暗器,可以一擊緻命。拿器是指索、鏈、枷、線、環一類的暗器,是用來生擒對手的。輔器,卻是對殺器和拿器起輔助作用的,爲了讓對手麻痹,迷惑對手用的器械。

江湖無名氏所著《妙器閣敘》也有一章專門提到唐門輔器。。說這輔器也可稱爲迷器、惑器,但其中絕不會采用什麼迷藥。唐門雖然擅長毒藥料,卻從不用迷藥料,在他們認爲,迷藥是江湖下三濫所爲。這輔器完全是采用形、光、聲的巧妙配合,來達到迷惑的目的。其實就制作技藝而言,唐門中最高造詣不是在暗器和毒料上,而是在輔器的制作上。
是了,魯一棄知道那火把爲什麼會焰苗恍惚、光爍不定、火星四濺了,而且還一直持續有“劈啪”聲響。那是件輔器,一件利用聲、光、形迷人心智的輔器。吸引人不由自主地想往前去,想靠近、擁有它。

可自己怎麼沒有被迷住呢?魯一棄不知道爲什麼,其實就連對面的直角人形也不知道爲什麼。在明代吳江人蔣中剛所著《竅物制實法編注》中提過:“迷器之惑,在于一引之始,于無意中入惑境。如被惑者意過起始,便可窺其伎,不複入惑。”就是說,不管什麼迷器,都是在剛剛使用的一段時間裏,讓對手于無意識不知覺中中招。隻要對手意志堅定,或者一開始就全神貫注地注意到迷器了,那就能躲過開始這段時機,也就能發現其中機竅,不會再被迷住。魯一棄不是意志堅定的人,也沒有刻意注意那個火把。但他順其自然的心神卻能夠隨著迷器的惑意而走,窺出其中機竅,這樣也就同樣躲過被迷的後果。

眼下的問題不是魯一棄的問題,而是其他人的問題。魯一棄沒法阻止他們繼續朝前,魯一棄又必須阻止他們繼續朝前。這些人要完了,也就意味著自己失去了一切機會。

挪移了的距離足有兩步了。按剛才天葬師所說,再走兩步他們就全是死翹翹的傻子。那麼現在差不多已經是坎沿兒的位置了,再沒有朝前走的丁點餘地。魯一棄感覺不到刃氣,不知道替代踏腳崩彈刺的帶毒荊棘刺兒布到什麼範圍。但他知道那些刺兒已經是在腳邊,也許下一個移動就會踩到。到那時,這些人就不是失魂落魄,而是要魂飛魄散了。必須想個法子!

急切之中有急智,急切之中有急思。就在這緊要關頭,一段文字突然跳入他的腦海:“……器迷著,刺其膚,痛其肌,驚其神,皆無用,勢必激其心……”這是《機巧集》“天機篇”中的一段。從字面上理解,是說被器物迷住的人,可以刺痛肌膚,還可以通過水火之類進行驚嚇,來喚醒他們。如果這些方法都不行,就必須“激其心”。什麼是“激其心”?什麼是“激其心”?!

炎化雷的旁邊就是養鬼婢,魯一棄拍打炎化雷沒醒,就正好用自己身體抵住了養鬼婢。但養鬼婢失魂狀態下還是堅持著往前挪移,軟軟的身體在魯一棄身上又擠又壓,又頂又推,大腿一下碰到魯一棄的緊要部位。這情況讓思慮焦急的他猛然一顫,緊要部位一下堅挺起來。

“激其心,對這就能激其心!”生理上的反應一下提醒了魯一棄,他想都沒想,雙手顫抖著就捧住養鬼婢的臉蛋兒,再將自己顫抖的唇慌亂亂地就印上了養鬼婢的嫰唇。
觸電般的感覺,魯一棄差點就完全癡迷于這樣的狀態不能自拔。但自然的意念在腦中回轉了一輪之後,他立刻清楚自己必須做到“激其心”。唇對唇對清醒的人也許能“激其心”,對現在狀態的養鬼婢也許不行。于是他進一步將自己的舌頭伸進養鬼婢的口中。

剛將舌頭伸入,魯一棄就感覺養鬼婢的舌頭翻轉了一下,粘滑滑地就纏住自己的舌頭。

魯一棄一下睜開微閉的眼睛,他看到了養鬼婢嬌羞又興奮的目光,啊!已經醒了,看來這舌頭伸入多餘了。

“唔——啊!”魯一棄趕緊撤回了自己的舌頭和嘴,對剛醒來的養鬼婢大聲說道:“快想辦法,讓他們停住!”

養鬼婢這才從嬌羞迷離中徹底脫出,轉頭看了看兩邊的人,看了看腳下的距離,立刻知道情況的危急。她沒說話,伸手就捏住旁邊炎化雷的耳垂,揉捏了幾下,又對耳眼吹了口氣。

鬼驚夢,這招叫鬼驚夢,是養鬼家喚醒**人的獨家招法。炎化雷醒來了,獨眼醒來了……最後的關頭,幾個人都被養鬼婢施招喚醒。

大家一一醒來,看了一下周圍形勢,都不由冷汗浸透內衣。而那邊直角人形見此情形,悠悠地歎了口氣,這口氣將火把一下吹滅:“好,這鬼驚夢還在其次,以情激心卻是我沒有想到的。”

“的確沒想到,因爲你我功法就都欠缺在這情字上。”天葬師也悠然發出一聲感慨。

“沒奈何,你當初絕情而殺,讓多少人以絕情愫,勢要取你性命爲快。”

“可你未曾料到過,要是你當年不偷‘背飛星’,不絕人情心,以你‘白玉千織女’的容貌和手段,說不定真就能殺了我。”天葬師甕聲之語充滿惋惜和憐怨之意。

“嘎嘎嘎,你個老殺才不要說這樣的癢癢話。那個時候的你,已經是殺心成刀,刀融殺心,還能被什麼容貌情愛所惑?你根本就沒長人心,你的心就是刀。”

“所以你才那麼做的?”

“我有其他辦法嗎?使‘背飛星’必須絕情斷意。要不然心牽脊脈,導緻**不出毒,‘背飛星’之毒會倒侵自身。誘唐門門長那老匹夫,偷淼毒洞鑰匙是一則,同時也是讓我對你們這些臭男人肮髒本性厭惡、惡心,以絕性情。”直角人形語氣中充滿著恨意。

“但那還是不夠的,你要是能盡絕性情,那麼在被雪芒錐打斷脊脈後,就算腰不能直,也不至于面成水浮,膚色如碳。”

“那也是一時疏忽,殺了一個日常對我不錯的唐門小弟,心中稍有不忍,讓一絲‘背飛星’餘毒順脊脈入血了。不過這也好,我這幅面容,自此天下無男人將我入眼入心,也就再無男人可啓我情性,有誰是我不忍下毒手斃殺的?無性情則至毒!就算你這老殺才,你有何本領贏得了我嗎?”勾起舊事,直角人形的話變得更加陰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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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節 論輸贏

江湖兒女江湖情,

七分恍然三分明。

忽覺霜雪已壓青,

未見生死見輸贏。

魯一棄與養鬼婢一個親昵的動作,卻觸動了兩大絕世高手的心事。一番絮叨,旁邊人都在靜心聆聽,希望能從中聽出些當年江湖中一大奇事中的始末來。

魯一棄也很安靜地在聽,他不但聽著,他還在思索著、印證著。他希望能從這些話中找到缺兒,找到脫出的機會。

“不!如果隻是論輸贏的話,天葬師老前輩可以贏你。”魯一棄突然平靜地說了句話,這話聲音不高,就像在自言自語。但就是這樣平淡低聲的一句話,卻像是在在場所有人耳邊打了個炸雷,特別是天葬師和直角人形。

“你說什麼?你個乳臭未幹的黃口伢子,有什麼資格評說我們的輸贏。你怕是連我的‘背飛星’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信口雌黃,胡說八道。”直角人形怒罵起來,不過她這罵語的語氣卻顯得少些底氣。因爲她已經見識到魯一棄見識和手段,也見到魯一棄所帶氣相,她心中清楚這個看著貌不驚人的年輕人底數深不可測。

“這話不能這麼說,不一定的,難說……”天葬師甕聲甕語地說道,聽得出,他不是謙虛,而是確實沒有把握。

其實魯一棄雖然不是個練家子,說這話倒真不是信口胡言。他是有根據、有推理之後才謹慎說出此話。

剛才天葬師和直角人形的一番對話中,魯一棄認真靜聽的同時,也在腦海中仔細搜索。他們所說的“使‘背飛星’必須絕情斷意”,“**不出毒,‘背飛星’倒侵自身”,以及“‘背飛星’餘毒順脊脈入血”這些內容讓他想到曾經見到的兩頁黃舊的紙張。

那是魯一棄到北平上學後不久,一天魯承祖突然來到北平琉璃廠“梅瘦軒”,帶來了一幅山水軸卷——“蜀山秋意圖”。據大伯自己說是魯一棄的父親等人從對家手中盜搶而來。他們很長時間都未辨出其中奧妙所在,便遣人從江南送來的給魯承祖察辨。魯承祖費勁心思也沒看出其中奧妙,卻從畫卷紙質上覺出裝裱厚薄不均來。于是到北平讓三叔請裝裱高手將原畫從卷軸上啓下來。查看原畫背面有無蹊蹺。三叔請來京城裝裱聖手駱五爺,將畫兒啓下。果然,中間夾有兩張已經泛黃的“順羽展”棉絲紙。那紙上記錄的是一些奇異的器械制法。當時魯承祖細看了兩天,驚歎了半日,斷定這些爲歹毒的殺扣制法和旁門技法。他讓魯一棄將內容記在腦中,然後將紙毀去。同時告誡魯一棄記住此法卻不能依法害人,隻能在以後遇到這種扣子時,從中找缺兒破解了它們。

魯一棄雖然是記下了,但此後從未遇到過類似的坎扣過。便將這些都丟在記憶的角落裏,逐漸淡忘。今天要不是天葬師和直角人形這番對話,他還真想不起來還有這樣兩頁紙的記憶。

“背飛星”,魯一棄從沒聽說過。但他首先想起那兩張紙上有個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技法,名字上就和這“背飛星”有相近之處。那技法是叫“脊射三十六罡星”,是要以技擊功力爲底子,再以人體脊梁處的三十六脊**爲機栝發射毒料殺人。因爲魯一棄不是練家子,根本無法想象怎麼能以功力**位爲機栝,所以打開始就沒將這種技法視爲可行,隻當是故事記著了。
另外魯一棄還想到一個叫“千絲織”的功法,這是天葬師叫直角人形當年爲“白玉千織女”讓他想起的。那功法是用特制手套,暗藏毒絲攻殺對手。那絲和年切糕的天蠶絲又有不同,它並不堅韌,而是像蛛絲一樣輕若無物。但厲害的是它可以若無形而發,撚指即出,毒力驚人,讓人在不知覺中就被沾上,頃刻間就毒發而死。而且如果那撚發毒絲的手套制作得好,施毒者手法又嫻熟高超的話,可以同時撚發許多根毒絲,就像布開一張網相仿。那直角人形當年被稱爲“白玉千織女”,魯一棄心中便懷疑她是不是因精通此法而得名。

“‘背飛星’是毒料而非暗器,真正的器扣是人,以人體**脈暗發毒料。”魯一棄平靜地說道。而其實他心中卻是惴惴地,他這是在試探。

“說得真對!其實更準確說‘背飛星’是一種劇毒液體。”天葬師搶著叫好,同時也有意無意地在提醒魯一棄。

“老殺才,不要你多話,讓他自己往下說,我看他口中到底綻個什麼花來,能把你個解屍的給說贏了。”

天葬師的話讓魯一棄有了信心,他開始侃侃而談:“人體脊梁周圍有三十六處**口朝體外的脊**,俗稱穹梁三十六罡星。各**不但與身體主脈相同,同時還受脊背筋肌控制。‘背飛星’便是將毒液灌入這三十六。然後以主脈氣息爲導,心肺周圍肌筋爲控,利用彎腰後脊背筋肌的力量,將毒液從**位中射出傷人。雖然各**口方向不一,但功力練得好,便可以根據目標位置,控制從哪個方向的**口發射。練到極緻的話,還能控制那毒液是以滴狀噴出,還是以霧狀散出,甚至可以以氣狀悠悠飄出。‘背飛星’之毒是唐門鎮門之毒,也就可算是天下第一毒料。所以不管是以何種形式發出,中者無有生還機會。爲了防止毒料反侵,所以施展此毒時,施毒者會同時以一種叫‘蹉跎面’的技法封住自己口鼻耳目。‘蹉跎面’也是利用自身筋肌爲力,將臉面肌肉皮膚變形收縮,從而達到護住七竅目的。但前輩當年是被錐打傷了脊脈,‘背飛星’的毒液是直接進入身體內部。所以導緻的後果不但是腰不能直,膚如墨碳,而且這‘蹉跎面’的功法也來不及散去,便充血水浮定了型。”

“你個利口小子倒的確知道得不少,但太嘴碎了,我是要你說,這老殺才怎麼能贏我。”直角人形聲音更陰冷了,可語氣中也越發顯得沒有底氣。

“你莫急,我要不將緣由前後說清,冒冒然說出贏點,你又怎麼會服氣。.要是前輩當年不曾受傷,那麼你和天葬師前輩兩人是個無鬥之局。怎麼說呢,是沒法鬥,不能鬥,是個隻有同死而無一生還的局面。而且就算是現在你們兩個要實鬥一場的話,結果最終也是兩死而無生還。”
“那你還說他能贏我?”

“您老還真是著急,我是說他能贏你,可我並沒有說過他不會死呀。”魯一棄的語氣越來越輕松,因爲很明顯,直角人形已經被自己的思路和話頭牽著在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這次是另一邊的天葬師按奈不住,奇怪地甕聲問道。

魯一棄沒有馬上說話,而是突然在“無地自容”坎面口子上蹲了下來。然後以魯家“指度”之技察看起來,接著又趴伏在地,仔細辨看一番。他這樣是因爲不會“伏龍探根”,所以隻好笨手笨腳地在地上又趴又跪地。

雖然所有動作狀態都像個木瓜,但沒有人小會看他,也沒有人敢小看他。他是個絕頂高手這個概念已經在對手心中先入爲主了。所以不管他如何的笨拙動作都被認爲是故弄玄虛、高深莫測。

“別耍什麼鬼跳舞,做什麼傀儡戲,你要說不出那老殺才怎麼贏我的話就不用說了,我也懶得聽呢。”直角人形雖然這樣說,但誰都聽出來她是在催促。

“如果我說出來後,你也認爲有道理的話,能不能告訴我一件事情的真相。”魯一棄說。

“算是條件嗎?”直角人形問。

“就算是吧。”

“先說說是什麼事情,我必須要知道條件的秤錘兒(份量)。”

“我隻要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將‘無地自容’改形了,其中有缺兒,也就是說現在坎中有地能容身。”

“你看出來的還是猜的?”

“也看也猜,看是用的心中眼,猜是用的眼中心。”

“這麼說的話你應該很有把握了,幹嘛還要問我?”

“彩頭之戲,也算是敬老之舉。這要是說出你這麼輸的,又再破了你的坎面,你便沒有平衡之處。年老之人雖不怕羞卻是怕怒。”魯一棄的語氣越來越輕蔑驕狂,這和他平常的風格大相徑庭。

“嘎嘎嘎,好好好,你真夠狂地,不但說我會敗給老殺才,怎麼著,還試圖破了我這‘無地自容’。好,如果是這條件,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是改了,其中有地兒插腳。”

“和我想的一樣,‘陰世更道’無旁路。這種坎面擺下,要是沒解兒,又沒人從這邊踩坎的話,前輩不是也一樣走不過來嗎。”

“少說廢話吧,我已經告訴你了,你還是把前話給圓了再說。”

“那前輩聽好了。前輩之所以會輸,倒非‘背飛星’不利,也非前輩手段不高,而是輸在你這體形上。‘背飛星’的運用,是以脊**射毒。三十六處**道,射向不一。但面對面的攻殺之中卻是需要彎腰、側身以及背對才能得手。這三種身形都是技擊之術中露破綻的狀態,對于不知你持有‘背飛星’的對手,會以爲是大好的攻殺機會。卻不知抓住此時機的話就正入你殺法之籌,這也是應了暗器的突殺特點。但隻要是知道你持有‘背飛星’的高手,見你使出這等身形便急退,你也沒奈何,這就是暗器成爲明器後的尷尬。前輩因爲當年受傷,身形一直呈攻殺的彎腰狀。這樣的狀態又有哪個知道你持有‘背飛星’的對手敢徑直面對,隻能是距離較大的輾轉糾纏,包括像天葬師前輩這樣的頂尖高手。所以我估摸這麼多年來,你與天葬師老前輩的較量隻是口頭之爭,並未有過實質的對決。而天葬師老前輩練就的腹語之功,恐怕也是爲了與你糾纏時所用。這腹語之功,可閉七**氣息,以丹田氣門轉換內息。別人練成此功是萬不得已時才偶然用一下,天葬師老前輩卻似乎已經成爲習慣,與你之爭可謂曠日持久、用心良苦。”
天葬師聽魯一棄說到此處時,不禁頻頻點頭。

直角人形聽到此話默然了一會兒,但緊接著又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老殺才,老賊骨頭,從我得到‘背飛星’後就一直躲著我,直到逃到這天邊似的歸界山來,整個兒縮頭烏龜。”

“也或許,他將你引到此處有其他用意呢。”魯一棄剛才刺激直角人形,是希望她能夠一時興起,放言讓他們破坎而不進行面對面的對決。但這老東西雖然是了受些刺激,卻是很有分寸。魯一棄此時則是一招不成再行他式,希望能將直角人形引到另一個可以刺激到她的話題上。

“你別打岔,還沒說到正題呢。”直角人形斷然否定了魯一棄的意圖。

魯一棄輕歎了口氣。天葬師也于同時歎了口氣。他們兩個多少顯得有些無奈。

其他人卻都是屏住氣息,他們都迫切地想知道天葬師將如何贏得直角人形。

“雖然你始終處于彎腰狀態,但這卻影響了你的另兩個攻殺形態,側身與背對。三十六脊**的射毒方向,要是沒有這兩種姿態,就無法概括到所有方向。說道這裏前輩你老人家大概已經知道我意思了吧。”魯一棄知道說到這點,以直角人形的修爲怎麼都該明白了。

“你以爲我隻有‘背飛星’的殺器嗎?”

“肯定不止,但能傷到天葬師前輩的隻有‘背飛星’。”

“我不信!我不信!你給我說仔細了!你說仔細了!”直角人形突然發出的吼叫讓人聽地如裂耳膜,腦門筋兒直跳。

直角人形的反應比魯一棄預料的要大得多,他開始有些後悔了。自己對對方的性格了解不多,考慮得不夠周全。連續兩次刺激都未達到目的。而現在切實刺激到的點兒,卻不是自己預想要走的路數。這步棋走得險了,結果說不定會適得其反。但事情逼到這份上,不說也不行了,是條道兒就得走到底。

“以你現在的直角彎腰狀態,或許可以稍以側身而對,卻絕無法背對而攻。。c三十六脊**射毒,有一方向便永不能射到,就是朝下。天葬師老前輩隻要突然以急速的滾地刀式,或者以貼地飛身招式,直入你胸腹下方位,你如何應招。”
沒人說話,人人都在自己腦中構想這樣的情形。

魯一棄繼續說:“你當年人稱‘白玉千織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還會唐門的另一種絕學——‘千絲織’。‘千絲織’之妙之毒之利又是江湖中少有人能敵的,但如果你這‘千絲織’的絲根根都如天蠶絲一般堅韌,那天葬師前輩這一殺雖然是貼身近距,成不成功卻是還在兩可,因爲其刀雖利卻並不見得能斷天蠶絲,特別是多根天蠶絲並列。可你的絲雖然劇毒,其堅連棉絲都不如,又怎麼擋得住他那樣的刀勢、刀勁。”

“照你那麼說,我早就該死在他手裏了。”此時直角人形的聲音反到平靜了、低沉了。

“你隻是會輸給他,但他殺不了你,除非他自己也想死。在這樣近距離裏出刀,在你中刀後,不管是立死還是重傷。三十六脊脈中蘊力之毒會立時裂**反沖,溶血崩脈。方圓幾丈之中會盡數被‘背飛星’之毒籠罩。距離太近,所以他也沒有機會逃出。‘背飛星’之毒連前輩中後都不能自解,天葬師前輩又怎會有得生機。”

魯一棄不是練家子,攻殺之法分析得也不一定十分準確,格殺之勢也描述得不夠精彩。但在場所有人都聽地驚心動魄,仿佛一場血濺毒漫的廝殺就展現在眼前。

“我是輸了,是輸了……”直角人形的語氣很是沮喪。但她頭顱突然艱難地昂擡了一下,聲音重新變得刺耳撓心:“所以我更不能讓你們走脫了,隻要滅了你們,我還是勝了他一籌。”

“何必呢!”天葬師悠然而歎。

“何必呢。”魯一棄的話語依舊平靜。“你又何必一定要與他爭這個輸贏。他當年將你引到此處。是爲了不讓世間俗之人見到你的現在模樣,怕你受到更大的傷害。自己又以大半輩子的時光與你不離此地,纏而不殺,鬥而不惱,卻又是爲何。這世上多少恩愛誓盟的夫妻,他們又能做到如此嗎?”

魯一棄並不知道天葬師的真實意圖,說出這樣的話,隻是將他放在一個男人的角度去考慮的,而且是放在一個有情意的好男人的角度去考慮的。

“你說得沒錯,但你那場輸贏之爭的分析卻錯了,我贏不了她。”天葬師說話了,而且話一出口又讓所有人一陣驚愕。

“當年我受朱家恩惠,替他們血洗江湖八大門派。在對崆垌派一戰中,將她兩個在此做客的兄弟誤殺了。她設計取得‘背飛星’找我尋仇,當時我對其容貌驚爲天人,再者又是我錯在先頭。所以一開始就沒打算與她對決,始終是我逃她追。後來她被唐門高手所傷,因我與她有仇,不便出面,于是求助朱家高手將她救起。等她傷好之後,便將她引到此處。她的‘背飛星’之功我早就細細研究過,你說的殺法我也早就想到。但隻要她不想死,我也就不能死,我要陪著她。她隻是個可憐的女人。當我想到滾殺之法後,爲杜絕與他糾纏中會下意識使出此招,我已經刺斷腰側雙脈,已經不能再低身彎腰施展滾地刀法,所以我贏不了她。”
原來如此,難怪天葬師移動身形總是直直地,像鬼影般漂移。大家都沒想到這樣兩個絕世的毒殺兇煞還有這麼一番性情故事,不免心中感慨。就是直角人形自己,也一時默不作聲,似乎心中有所觸動。

“她是個可憐的女人,你卻是個更可憐的男人!”魯一棄對天葬師歎然而言。然後他回頭對直角人形說道“剛才天葬師老前輩說,你們兩個的功法都是欠缺在一個‘情’字上,可在我看來,欠缺的是你而不是他。你與他在此孤獨而對了大半輩子,難道就沒有一點心思情衷所動。”

“你住口!”“不要再說了!”直角人與天葬師形齊聲阻止了魯一棄。

直角人形聲音低弱怪異,像是突然間犯了病一樣。

“你怎麼了?”天葬師甕聲的話語中有掩不住的焦急。“是不是剛才暗啓了‘背飛星’?”

“是的,你個老殺才、老賊胚,這下你可得意了。就幾句話便要殺了我了。”直角人形低聲罵著,卻聽不出真正的惱怒和憤恨。

“這可怎麼好!我這麼多年與你鬥口謾罵,不與你說我心中之事,就是生怕你在啓了‘背飛星’之時動了性情,那樣毒不能重斂,會倒侵自身。今天也是情之所至,一時口快多說了幾句,卻沒想到讓你在啓‘背飛星’時動了性情,心胸肌脈不能爲控。這怎麼是好?這怎麼是好?”天葬師一時言語慌亂,徹底失去了一個高手該有的鎮定和風範。

“對了,殺了他們!‘背飛星’之毒不能重斂,就必須毒渡他身才不會自侵。殺了他們!將毒發出過了他們之身,你就會沒事的!”天葬師突然間就冷靜了下來,聲音陰寒冷酷地說道。“我在這邊阻住他們,他們無路可走。你啓開坎面過來將他們毒殺了。快呀!”

“你個老殺才,死不要臉的,不要對我太好,你真想讓我立刻就死呀。讓我先把這口氣轉過來,把**口中的毒液穩住,這才能啓開坎面過來。”

天葬師再不作聲。但無形的死亡氣息卻瞬間騰躍起來,縱橫起來,讓人胸氣不能透轉。

魯一棄沒有想到,自己開始本想挑起他們兩大高手對殺,後來又想以情動人讓兩個年事已高的人不再殺。卻怎麼都沒想到這樣的結果,變成兩個絕世高手開始要對自己這些人圍殺了。

利老頭、楊小刀和年切糕立刻一起朝天葬師那邊迎過去。他們與天葬師有過一番論刀,知道天葬師沒有把握贏過自己三人。但這次卻不是一般的阻殺,更不是論刀,而是真正的也是必須的生死相博。天葬師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他們過去,這關系到他守護了大半輩子人的生死。所以天葬師雖然空著雙手,不但不退,反向這三人飄來幾步,整個人就像一片利刃朝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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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節 難了步

那邊直角人形似乎也回轉過氣息,緩慢走到一側石壁邊,在壁腳處摳挖了幾下,又在上方石壁上敲拍了幾下。。此地天色陰暗,距離又遠,魯一棄看不清她到底在幹什麼。但從位置上判斷,這應該是“無地自容”第三扣的機栝所在。

位置確實沒錯,隻是將機栝置于石壁根部卻是有些奇怪。按“無地自容”的坎理而言,第三扣爲落雨三角錘,自己原來判斷此處不會設置真正的三角錘,而會用石頭替代。對方也承認將扣子有所改動,但坎子家對經典的坎面一般都是改形不改意,所以第三道扣子最終該是從上方進行攻擊的。現在石壁中暗藏的機栝卻是在石壁根部,這卻是和一般從上方攻擊的扣子設置不一樣。一般爲了保證扣子的可靠性,機括的總弦和啓杆都不會距離扣子太遠,而且盡量不會設在下方。那樣的話在扣子動作後,攻擊過程中或許會對下方的主弦和啓杆造成損壞,導緻扣子不能落得徹底。可這裏卻不是!難道此道扣還有其他落法?

直角人形做完這些後,就開始緩慢仔細地往這邊邁動步子。步子雖然很小,卻不是挪動,而是有起又落。每一步落點堅決不拖沓,像是要將什麼東西一下踩住似的。

“記清楚她腳步方位,看看有沒有什麼規律。”魯一棄小聲對獨眼說。

其實獨眼早就在仔細看了。其實除了獨眼,胖妮兒也在仔細看著。但就算看出步法又能如何,等那直角人形過來後,“背飛星”一射發,他們就再沒有可能從那裏走過。

這邊天葬師和利老頭他們始終沒有接上手。說實話,利老頭他們真的不敢殺也不知如何殺。雖然天葬師論刀的一番話他們都記得清清楚楚,可那隻是理論,具體怎麼操作攻殺,三人之間應該如何協作配合,他們三個人都知道。而天葬師也沒有想要殺他們,他隻是要阻住退路,等直角人形來殺了他們。

直角人形很快已經走過一半距離的坎面。也就在這坎面的中心位置,她停頓了一下。不知她是再次調整血脈氣息,還是在運籌如何解了下一扣的機栝。可就在她要再次有所動作的時候,突然間有響亮的馬蹄聲順石壁傳來,斷斷續續地,卻非常清脆響亮。

“馬蹄聲?怎會有馬匹登上歸界山了?那邊望陽道可不是一般的騾馬牲口上得來的呀!”天葬師甕聲而言,顯得很是驚訝。

“聽蹄踏聲響應該是‘賽羚蹄’,這種特制馬掌是墨家獨創。能讓馬匹像羚羊那般攀跳于山石之中,所以你們聽那聲響是斷續的。”一直沉默的瞎子終于開口說話了。

“那麼是墨門援手來了?不對呀,不是說好他們是在天梯山下等我們的嗎?”看來胖妮兒也是江湖走老了,不會輕易憑個馬蹄聲響就確定來的是什麼人。

就在大家都不知怎麼回事的時候。“陰世更道”出口處的那一點黯淡的落日餘光被一大團黑影塞住了。隨著清脆怪異的馬蹄聲,有一人高手喊道:“立硯池的劉隻手在此,前面可有魚頭家的?”
“立硯池”是替代墨門的暗語,“魚頭家”則是替代魯門的暗語。劉隻手是久走江湖之人,他知道自己已經帶人闖入險惡地界,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和暴露魯家人的身份都是危險的、愚蠢的,所以他用的是暗語。

“魚頭家的一撇子被阻在這裏,趕緊過來接迎一把。”胖妮兒高聲回道,他老子是西北賊王,她自己也沒少在賊幫中混,當然聽得懂各種江湖暗語。而她說的“魚頭家的一撇子”,就是暗指魯家門長。

劉隻手聽到這話後,立刻一馬當先就朝這裏沖過來。

“當心,有毒有扣,先停住!”雖然這一沖,有可能就將直角人形之危給解了,但魯一棄心中不忍如此對待墨家之人,所以趕緊出聲示警。

就在魯一棄出聲之時,直角人形突然飄飛而退。腳未沾地,一下就回到她剛才立身的地方。然後身形轉向沖過來的人馬,不動不抖,凝固一般。

最前面的劉隻手聽到了魯一棄的話,又見一個怪異的身形突然飄飛過來。當即身形上縱,高高躍起。馬前沖的慣性將他又朝前方送出許多,直到了坎面上方。因爲聽到了魯一棄的話,他不敢下落到地面上來。于是雙腿一張,撐在最窄處的兩邊石壁上,強行在高處穩住自己身形。

後面的人卻沒有劉隻手幸運,因爲狹窄如同槽道的“陰世更道”中,他們看不到前面的情形,隻能盲目地跟著前面馬匹朝前沖。劉隻手座下的那匹奔馬在距離直角人形一步遠的地方嘎然而止,就像瞬間被冰凍凝固了似的。緊接著,後面的跟著的人和馬也同樣嘎然而止,枯木立石一般。發生的一切不像被施了毒,倒像中了魔法一般。隻有最後面兩個大概也聽到魯一棄的示警,及時勒住馬匹。

“黑娃,你們兩個趕緊往後退,千萬不要碰前面的人和馬匹,這是‘背飛星’之毒,其兇無比。不但中者立刻血凝而死,而且還能再傳,毒過百身其性都不減。”墨門與魯家相比,他們更傾重于江湖,所以江湖見識勝出許多。這“背飛星”之毒一出,劉隻手就看出來了。而且他似乎還十分了解這種奇毒的性質特點,知道這種毒通過碰觸就能再傳,就算連續毒死一百個人後,其毒性都不會減弱。

“哈哈!好了,毒渡活身了,你個老賊婆沒事了。”這邊天葬師鼓掌而笑,同時身形飄忽,往後一撤。放棄與利老頭他們三個的對峙,退回了原來位置。

利老頭他們三個一起長長舒出一口氣來,背上大片冷汗濕滑濕滑地,從脖頸處直流貫到褲腰裏。

“喂,魯家那小子,你的命也真算好的。這個時候、這個地界竟然還有人來替你們送死。”直角人形邊說邊朝著那些死人死馬移動步子,到屍體旁邊後,將她那光滑無一根細毛的腦門貼在中毒的屍體上。

“這是命門回毒。。將施展出去的毒液毒料重新收回來。”胖妮兒悄聲告訴魯一棄。魯一棄微微點頭,其實他心中已然知曉。同時他也終于知道,那直角人形整個頭部大都皮肉堆壘疊蓋,爲何就頭頂腦門處光滑,且無一根毛發。原來此處是她命門,且是常常有劇毒“背飛星”會從此處吸入或回入。
回毒過後的屍體便不再僵硬,一個個都軟塌到地上。

“我跟你拼了!”黑娃和另一個沒中毒的墨家弟子,見這樣一個怪物無聲無息,不動不抖間就要了幾個兄弟的命,心中雖然也懼怕,但還是發一聲喊就要往上沖。

“不要上,你們不是對手!”劉隻手趕緊制止,但效果並不太好。

“別動。”魯一棄不忍再有人傷亡,不由地也喊了一句。他的聲音雖然不高,那兩人卻立時停住了,就像聽到一句必須絕對服從的命令。

直角人形轉過身來,堆壘的皮肉間射出的精光將魯一棄上上下下踅摸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聲歎到:“你這小子真的很好,說實話,我找不到你身上一點缺兒。你的氣相就像塊圓滑的石頭,形走流線,婉轉自然。但隻要需要,隨時也能給予對手無與倫比的重擊。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你能夠以點知面,以面了心。幾句話之間,你就能將我們的事情和心思抖摟清了。要不是你,我這輩子恐怕都聽不到老殺才那幾句人話,也無法知道他的真實用意。念你這點好處,我本該放你們過去,但朱家對我也不薄,托我之事我又不能不辦。這樣吧,你不是有信心解我這‘無地自容’嗎?剛才我自己已經解了一扣,走了半扣。現在我退走,留下一扣半給你,生死全憑你自己手段和天數吧。”

“是呀,都這把歲數了,沒幾天活了,何必還在意什麼輸贏呀。我也回去了,等哪天閑了,再來聽你說說你那些沒羞沒臊的騷弄事兒。”天葬師話未說完,人就已經飄然而去。

“你個老殺才,耍刀子斷了自己鳥根兒的惡胚,你還是快回去把自己剁吧碎了喂你那群親爺爺吧,聽我騷弄事兒,還是想想你娘是怎麼把你給騷弄出來的吧……”直角人形惡毒地回罵著,而身形像影子般貼著黑石壁,朝五更明的口子那邊飄然而行。突然恍惚了下便不見了蹤影,不知是怎麼走的,也不知是往哪裏去了。

罵聲聽不見了,周圍顯得異常地靜謐。隻有黑娃和另一個墨門弟子騎著的馬匹偶然踢踏一下蹄子發出聲清脆的聲音。

“哪位是魯家門長?”劉隻手依然雙腳叉站在高處石壁上,目前爲止他還不能下來。他人已經是在坎面的上方,下面的坎扣一點都不清楚,就這樣貿然滑下鐵定是會送命的。

“千錘百打結如金,珠潤轉磨如脂凝。”魯一棄雖然不是老江湖,但坎子家都比一般人多一份小心。來人雖然爲了自己不惜生命,不過是否真是墨門中人還是需要確定一下,因爲朱家人是什麼事情、什麼招數都能夠使得出的。于是他高聲說出穆天歸教給他的聯絡切口。
“點滴玉帛勝虹色,書批圈點千古文。”劉隻手朗聲回到。切口正確,整首詩描繪的就是個“墨”字。

“在下魯一棄,受墨門前輩穆天歸所托,前往正西之地啓寶鎮**。”

“我早就接到師傅的羽葉子(鳥帶的信,一般指鴿信),說魯門長會前往天梯山,劉隻手帶人翹首靜候多日。這兩天見江湖異動,仙臍湖一帶血腥沖天。估摸與門長有關,于是帶人前來接迎。”

“那麼多謝劉兄,眼下劉兄還得在上面多撐一會兒,讓我們破了餘下一扣半才能下來。”

“你盡管放心動手,不必在意我。如果用得著我的話,以命相付都不是問題。”

魯一棄心中真的非常感動,他自己都不知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的朋友打見面時就信任他、服從他,對他可以以命相付。這也難怪,因爲他身上所帶氣相、氣度對別人的震撼、征服和誘導是他自己無法體會到的。

餘下的一扣半,會者也許舉手之間就能解決,對于木瓜來說,就算研究上一輩子或許連半坎都難過。按“無地自容”原先的坎理,這是道絕殺坎。觸弦即殺,不死不休。但魯一棄通過剛才的指度發現,這坎面與原本的“無地自容”有很大差距。而且直角人形也直接告訴魯一棄,坎相扣子都改過,像她這樣身份的高手沒必要在言語上欺騙他們。再說了,她自己也在坎中解一扣,走半扣,實際證實了此坎確實可解可走,已經不是全無路的絕殺坎。不過從坎理上來說,絕殺坎的布置反而相對要簡單些,它隻要用殺扣將每一處每一點填實,做到滴水不漏就可絕殺。破解絕殺坎除非是有人能夠著總弦,讓主機栝卸了力才行。這一般是辦不到的,坎家會將這位置設置在坎面的死處。還有一種方法就是用人去踏坎。將所有機栝都觸發了,後面人就能順利過去。不過這也不現實,一是沒人願意自己去送死,二是死不起,一道殺扣要想全觸放了,不死上幾十人是辦不到的。有些巨型坎子甚至會死上數百數千的人。所以以上兩種可行的法子都應了“絕殺”二字。

現在絕殺坎改爲半殺坎,也就是說其中有缺兒了,有活路了。但這會帶了另一個問題。這種坎面既立足于絕殺的基礎,以殺爲目的。同時坎面在改動後,還要再增加眼障兒或者動扣子用來掩飾、彌補出現的缺兒,那麼其中的設置會比絕殺巧妙許多倍,坎扣的動作變化也會變得曾出不窮、匪夷所思,這點是絕殺坎根本無法相比的。

“記得剛才那老太太怎麼走的嗎?”魯一棄問獨眼,因爲黑暗中,直角人形的步法隻有他看的最清楚。

“看清楚了,沒有規律。”獨眼努力地在回想剛才記住的步法,因爲找不到規律,那麼就必須將所有步法都記清楚了,自己才能跟著下步。可從獨眼艱難的面部表情可以知道,他並沒有將全部步數記清。
“不對,步子是有規律的,隻是那老婆子連一個循環都沒有走下來。”胖妮兒也看清了,她對坎子面的了解要比獨眼高得多,學識見解也遠勝于他。

“剛才她走了有一半了,卻連一個循環都沒下來,不會這整個坎道就是一輪步法吧。”魯一棄輕聲說道,就像在自語。

“沒錯,你的判斷沒錯。”胖妮兒雖然在旁邊回應著,可就是不說到底是怎樣的步法,而是用眼睛瞄了瞄著鬼婢。她這是在拿腕兒搭架子,明擺著是要大家知道她的能耐和重要性,暗地裏隻是要魯一棄知道自己的分量,同時也是在和養鬼婢暗中較勁兒比著。

養鬼婢和魯一棄都心性率真淡薄,想不到胖妮兒這賊家女兒的心思。養鬼婢根本就沒搭理這碴兒。魯一棄也沒求胖妮兒說出是怎麼回事,隻是繼續自言自語認真推測盤算著。

“從那邊到這裏,按那老婆婆的步子,大概要在四十多步的樣子。路數這麼多的局相不多,‘天幹地支’算一個,但那是散局相,不會設在道行坎上。‘四時七十二氣候’也是,但那是環活局,也不適于此處。‘獨數九宮’和‘四方星宿位’也是,但這兩種都是起的四方局。再說了,四方星宿位一方二十八宿,步數也太多,不大可能。”

“不多,她到中間走步五十六。”獨眼簡短的話語打斷了魯一棄的低聲自語。他也許不能將五十幾步的步法具體怎麼走記得清清楚楚。但總共多少步還是能夠記得的。

“是嗎?要是這樣的話,最有可能的布置就是按‘天地雙罡’和‘四方星宿位’的理數走的。”魯一棄下意識將“天地雙罡”說在前面,是因爲自己剛才已經否定了“四方星宿位”。

“爲什麼不會是‘四方星宿位’,‘四方星宿位’的排法又不止一種。”魯一棄不問胖妮兒,胖妮兒反倒自己著急起來,憋到現在實在捺不住了,從一旁搶口而言。

魯一棄笑了:“對了,多虧你提醒我。據我所知‘四方星宿位’有三種排法。常見的有兩種,一種是即天法,也就是天上實際星位的位置排列法。一種是封神法,是最初星宿分神列位時的排法。除此之外,我曾在一部秘本中讀到過,還有一種拱壽法,說是群星宿拜王母萬壽時的排列法。對了,肯定是第三種排法。因爲這排法拜的是西天王母,此處爲極西之地,擺這坎面的又是個老太太,而且三種排法中隻有此種排法是道行法。衆星宿給王母拜壽不可能一擁而上,是依次而行地。”

“你真聰明!”胖妮兒說這話時心情真的很複雜,對魯一棄正確分析出結果她情願又不情願。

“不過我還得求你件事。”魯一棄突然變得謙遜有理,對妮兒低聲下氣說道。

“你還有事求我?什麼事?你說嘛。”這讓妮兒很是意外,反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不知道第三種四方星宿位是如何排法的。”
原來是這樣,魯一棄雖然判斷出是怎樣的布置方法,卻不知道具體的排列步驟。這種排法應該算是旁道爲用,所以魯一棄從來沒有學到過。

胖妮兒一下子變得非常受用,原來還有魯一棄不懂的東西,原來他還是有求我的事情。

其實不單是魯一棄不懂,這世上懂這種排列法的,包括妮兒和直角人形在內都不會超過五個,而且懂這排法的人大都是在藏地。也許很久以前知道這種排法的人不在少數,但現在還想要知道這種排列法,就必須是看過並熟記住藏地菩圓寺中秘傳石闆畫“西母萬壽”。菩圓寺是藏地唯一綜合中土佛學和藏地密宗佛學的寺廟,而且其學派還深受道教影響。也隻有這樣的寺廟中才會有這種石闆畫藏傳下來。

胖妮兒是潛入菩圓寺藏經閣查找有關西地“天”寶的線索時見到這套砌在牆中的石闆畫。當時就是看著喜歡,就將此畫拓下,帶回千屍墳。多次把玩欣賞後,自然而然就將此畫排位熟記了下來。至于那直角人形從何知曉這種排位,卻是不得而知。

所謂會者不難,難者不會。胖妮兒將四方星宿位位的排法大緻一說,這些坎子行家和與坎子家多少有關系的高手們就都領悟了。魯一棄也終于明了爲什麼那些秘本典籍中沒有記錄這樣的排法,是因爲這排法其實就是一種刻意的曲折走法而已,沒有太多玄妙可言,知道具體步位後根本就沒什麼大不了的。而從步數特點上看,那真角人形走過的應該是西、北五十六宿的步位。剩下的東、南五十六宿的步位變化更少。

“要不我先走,你們跟著。”胖妮兒見大家都誇獎自己學識,一時高興,便主動要求在前面領步子。

“等等。”魯一棄用平靜的兩個字阻止了妮兒。

“怎麼了?”

“我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沒錯,絕對是那樣的步法,除非那老婆婆故意設了叉錯位。”胖妮兒肯定道。

“設叉錯位倒不會,這種步法本身知道的人極少,她沒必要設叉錯位。另外就算再老道的坎子家都不會無序而設,這樣對熟悉原來步法的設坎者本身都會預留下危險。不過,就裏雖然沒有叉錯位,卻難保不會是顛倒位。”

“管她錯位還是顛倒位,我挑了荊棘刺朝前走就是了。”楊小刀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你莫急,挑不得,刺上有後手弦,沒戲。”獨眼阻止楊小刀。

“的確,這些刺肯定有後手弦連著,挑錯一根,或者前後順序出錯,扣子會有更加意想不到的變化,到時肯定是無法避讓的殺著。”魯一棄進一步肯定了獨眼的說法。

“我覺得你想得有些複雜化了。如果這種排列法連你都不懂,那老婆婆有什麼必要再在上面弄什麼玄虛。”胖妮兒和魯一棄據理力爭。

“這倒也是,可我直覺還是告訴我不對勁兒,而且那老婆婆剛才走步的姿勢也顯得蹊蹺。”魯一棄終究是不肯放棄自己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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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02:04
第三十八節 辨斷弦

毒陰迷坎漸現清,變頓然心驚。

凝立無措,三弦不得領。

昨日一切斤兩,兩指撚、真假全明。

小刀放言,如何不能斷?

“魯家娃兒說得沒錯。唐門出身的人心地都陰毒得很,就算是正常的設置都會別出心裁地加些小手法的。還是小心爲妙。”炎化雷打心底是越來越欣賞魯一棄了。

站在高處的劉隻手將下面的對話全部聽到了,于是便插口問道:“那老婆子是每步都走得蹊蹺,還是偶然幾步蹊蹺?要是都走得蹊蹺,可以從坎面兒起步處給她顯相兒(查看真相)。”

“是呀,怎麼把上面站著的墨家人給忘記了,據穆天歸介紹,他這徒弟可是擺弄扣子的絕頂高手,他的意見肯定對解眼下的扣子有幫助。”魯一棄心說道。

“每步都一樣。”獨眼回答道。

“那麼可用托臂層削的法子顯相兒。”

劉隻手的話讓下面的人有些懵,他們誰都沒聽說過“托臂層削”這法子。劉隻手馬上也意識到了,自己所說的墨家專用術語魯家人不一定聽得懂,他馬上接著往下解釋:“就是人立坎外,找準最初兩步位。單伸臂輕剖土沙,查看落步位有無異常。查時以平硬闆材托放與單臂下,防止觸扣動作後弦彈繃和刺上飛,這材料你們可以用單刀代替。同時用幾塊石頭護住腳膝,防坎扣外延。”劉隻手雖然下不來,但他所說查扣步驟卻是謹慎周密、清清楚楚,就像是他自己親爲。

沒用魯一棄吩咐,更不會要魯一棄動手。獨眼、楊小刀幾個人馬上就近找來幾塊黑石,堆壘在坎沿位置。獨眼從小腿處拔出盜墓斷弦的小刀片,蹲在石後,伸手往第一步的部位而去。利老頭站在獨眼身後,鬼頭刀橫擺,托在獨眼單臂之下。

“道面爲石,怎麼辦?”獨眼又朝劉隻手高聲喊道。

本來對于土沙之中的活計,靠盜墓發財的獨眼是好手。而劉隻手剛才所說方法也是針對平常最多見的土沙坎面,卻未曾看清下面不是以土沙爲道面,而是一層層、一片片的碎石。

“那就隻能輕移石片,同時以刀尖輕壓住移開石頭的原位。如此一層層往下走,切不可任意取石。”劉隻手答道。

照劉隻手這樣說法的話,具體操作就又費難了。這要求獨眼雙臂齊出,既移石又壓石。但他們卻沒有東西護住獨眼的另一隻手臂。

“你先移動,我來壓。”瞎子邁一步走到獨眼身邊說道。

獨眼沒說話,他與瞎子的關系意見不是剛到北平那時候,現在他們間不說如何默契,至少是相互信任。獨眼用刀尖兒輕輕將最顯眼處的一片石片移開。石頭片之間相互摩擦的聲響已經足夠瞎子辨聽出具體位置,也足夠他聽出石片重量。他盲杖輕輕一點,就壓在了獨眼移開石片的原來位置上,出手重量恰到好處。

隻是這一片石片,就已經可以看到下面暗藏的玄機:“有根杆!”獨眼叫到。

“我來看看。”雖然魯一棄這麼說,但獨眼還是仔細察辨了一會兒,確認沒有危險後才讓開位置。
魯一棄掏出螢光石,仔細查看了一番。那是一根有些彎曲的普通荊棘杆,隻是在一頭上纏著銀絲魚線,魚線延伸到哪裏卻不知道。然後魯一棄又細看了一下周圍的道面,卻發現,沒有見到一根預料中該有的帶毒荊棘刺。

“‘無地自容’怎麼會沒刺?”魯一棄心中暗暗自問。

“是不是有機栝?”劉隻手看下面這種情形,知道有所發現了。

“是的,可隻見機栝,沒見扣子。”魯一棄回答道。

“機栝能藏,扣子就更可藏。機栝動,扣子才顯。”劉隻手回答著,同時心裏卻在納悶,不是說來的魯家門長是個高手嗎?怎麼連這樣淺顯的坎子理兒都不知道?

是的,也許好多淺顯的道理魯一棄不知道,但隻要你將那淺顯的理兒告訴他了,他卻是能將這理兒分析、施展到極緻。

聽到劉隻手的話後,魯一棄腦海中《班經》的路數和《機巧集》的玄理交替而出,就像無數的刀片將他眼前的荊棘杆、魚線、石片分剖成各種大小形狀的部分,再鋪展開來……

“我知道了。”魯一棄邊說邊緩慢地站起身來。“雖然是有活缺兒,卻是缺上帶弦。那老太太還是竭力想應合了‘無地自容’這名號,所以每一步都連上弦子了。這要是就在其中一、兩步上連這樣的弦,那反倒更爲隱蔽、更具殺傷力了。”

“你嘀咕什麼呢?怎麼回事?給我細細說說。”胖妮兒沒聽出魯一棄所說是什麼意思,就急躁躁地追問道。

“這是個移位扣。看那彎曲荊棘杆,如果是從前端或者中段踏下,彎曲荊棘杆就會後推,帶動魚線後拉,機栝就會動作。”

“動作了會怎樣?”楊小刀還是沒看出端倪。

“此坎之中本該布滿帶毒刺兒,不管是鋼刺、荊棘刺。但實際我們卻沒看到一根刺。爲什麼會這樣,因爲這些刺兒都處于暗藏狀態,或者是倒伏狀態。但隻要你踩踏了坎面,機栝就會將毒刺崩射而出或豎立起來,刺殺踏坎之人。原先的‘無地自容’坎面中每處都是一樣,沒有一點活地兒。但現在這裏坎子留缺兒了,而這缺卻不能讓你隨便走走就過去。所以在步位上設了個移位機栝。就是說,機栝動作後,暗藏的毒刺會改變方向射向踩位的人,或者發生移動,將上豎的刺正好移到你的腳步之下,也可以在下一步的踩位豎起毒刺。”

年切糕將自己腳在那踏位上比劃了一下,回頭問道:“那麼就這麼大一點踩腳的位置,怎麼踏上去都會踩在荊棘杆上,那不是和沒缺兒一樣嗎。”

“你也傻了吧?要沒缺兒,那黑老太又是怎麼走過來的?”楊小刀終于也抓住年切糕的錯誤,很是得意。

“這就是在這落步的方法上。你要像我們這樣探腳走過去的話,肯定是前腳掌先落下,正好踩在荊棘杆前端和中部,導緻機栝動作。隻有落下的腳步先將後端定住才會無事。”
“哦,難怪那老太太步子走得蹊蹺,她是在找踏點兒呢。。”楊小刀似乎終于明白了。

“那我們腳跟先落點,踏住荊棘杆後端。”胖妮兒說完就要朝前走。

“不要。”魯一棄又一次制止她。“腳跟落地太重,腳踝後部離地又太近,不穩妥。”

“那你是說應該背身倒走。是的,那老太太是朝我們這邊正面而來的,我們正確的走法的確應該和她保持同樣方向,退著走。”妮兒一下就理解了魯一棄的意思。

“我先,沒事你們再過。”獨眼也領會了魯一棄的意思,但江湖人還是小心爲上。他決定自己先走一趟看看,就算有什麼事情,也能避免太大犧牲。

魯一棄覺得獨眼的變化真的很大,在北平時,他還是很很在意生死的莽撞人。三更寒蟲卵入體,他算是死過了一回。東北一趟走下來,他又是死過了一回,不過這一趟更應該叫做死去活來,從地火溶漿間逃出,反是將三更寒的蟲卵給燒死了。有過死去活來的經曆,再重意生死的人都會將生死之事看得輕了。而且獨眼從地下逃出後被燒成個鬼般的模樣,更讓他覺得自己活在世上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早死的好。但就此輕生又沒什麼意義,想想倒不如以殘體爲魯家未了的事情多出點力。所以這次和魯一棄行險走惡,什麼危險的事情他都沖在最前面。

獨眼要求自己先走,魯一棄沒有拒絕。因爲他需要這樣一個能在黑暗中視物的人先走到中間,那也是直角人形走了一半停住的位置。不管是不是坎子家還是一般江湖人,都會覺得那個地方的情況很微妙,需要仔細查探一下。

直角人形是走了一半的位置爲啥會突然止步的呢,這一點魯一棄一直在暗自詫異著。他還再三比對過,掌教人形的止步肯定是在劉隻手他們馬蹄響起之前。是她聽力過人,在別人之前聽到馬蹄聲?不會,那時候連瞎子都沒有反應,她的聽力不應該會超過瞎子。排除她是因爲馬蹄聲止步的,那麼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這位置非同尋常,在這位置上有她必須要做的事情。什麼事情?很大可能就是解開第二道扣子的機栝。

獨眼是盜墓的行家裏手,這一行本身就要與各種機關消息打交道,而且他還學過《班經》的總章和鋪石一技。所以知道走法之後,趟這樣的道形坎子並不算難活兒。

胖妮兒在一般幫著指點腳步位置,唯恐出了什麼差錯。

“每退一步都要察辨清楚,確定沒有其他弦簧後再落腳。”雖然已經將直角人形的設局分析得很清楚,可魯一棄還是很擔心。

對于魯一棄這樣的要求,卻是有些難爲獨眼了。退走姿勢,腳步又沒有輾轉移動餘地,要想轉身看清身後東西真的不容易。特別是靠近地面的東西,除非落頭看。所謂落頭看就是彎腰頭朝下,從兩腿間的空隙中看清身後靠近地面的東西。
獨眼做得很好。盜挖古墓時,爲了了解機關情況和機栝原理位置,必須要會用各種姿勢去查看分辨,這也是倪家的一項必修功課。獨眼訓練時就曾經被硬擠在一個小木箱中,不但身子動得沒法動,甚至連呼吸都困難。木箱被吊著不斷晃蕩,然後要求他從木箱上的一個小孔中辨看旁邊牆上掛著的一排絲弦有多少根。絲弦隻能是在晃蕩的過程中有一瞬間可以看到,而且開始時絲弦是分各種顔色的,練到最後則全部爲半透明的白色。

倪家這一功課要練到七絲才能出道盜墓,而獨眼卻是練到十一絲。

憑這獨眼如此的眼力,卻沒有發現一點異常。五十六步毫無動靜地就走到了中間位置。獨眼可能是沒記走了多少步,也可能是彎腰低頭走順了,活著是覺得這一步剛才那直角人形站過好一會兒,因此根本沒怎麼遲疑就探腳繼續往第五十七步走了下去。

“停住!先看一下周圍有沒有什麼暗弦子。”魯一棄趕緊叫到,但事實上已經晚了,獨眼的腳尖已經點著地了。

但幸虧是魯一棄的制止,所以還不是太晚。獨眼隻是腳尖點地而已,而不是整個腳掌踏落地上。

獨眼是頓時凝住地,就像剛才那些奔馬和人中了“背飛星”的毒那樣凝住地。

“怎麼著?踩屎上了?”楊小刀高聲問道。他所說的屎大家都知道,是指的扣子。

“踩你媽毛上了。”獨眼回罵了楊小刀一句。

“有幾根?”魯一棄竟然問獨眼有幾根,莫不是真因爲是踩在毛上了?絕對不是,是因爲魯一棄知道他踩中的東西肯定像毛一樣細弱不能辨。

“看是一根,實則三弦合纏。”獨眼答道。

“其中肯定有兩根是假弦子,隻有一根真的,隻有將真的斷了,總機栝的簧勁才會松了。假弦子是斷不得的,它們連著機栝的啓掛,一斷整個機栝就會動作。”胖妮兒對坎子的分析是脫口而出,根本不用多加思考。

“那能不能將三根弦兒一起斷了?”楊小刀又問,從他這些幼稚的問題中可以知道,他根本沒好好讀過魯家就給他們家的那部分《班經》。

“爲什麼假弦會比真弦多一根,就是爲了讓你沒法一起斷。兩個假弦子掛的是顛倒栝子,弦兒自己斷了後,兩個栝子會因爲相互間位置的不平衡産生推動或者拉動,導緻啓塊位移,一樣可以讓殺扣動作。”

“踏實沒有?”魯一棄並不關心妮兒所說的坎面原理,因爲這些知識與他胸中所知相比,已經是毛皮末梢。他更關心的是獨眼的狀況,關心的是該找到什麼合適的方法可以破了那扣子。

“沒踏實,掛在腳心。”獨眼回道。

魯一棄不由眉毛緊皺,這下可是更加爲難了。他不用腦中搜索就知道,至少在他所學的各種精妙理論中沒有十分把握解決獨眼所處困境的方法。的確,有時候理論的知識是很無用的,而更需要累積的經驗和感覺。
機栝的弦兒,要麼你還沒踏到,在它受力前就避開。.要麼就是已經踏實了,這樣至少你還知道機栝是在弦子釋力狀態下動作的。就是這掛住一半最尷尬,你是既不能壓,又不能松,人還不能亂動。最重要的一點是,這種狀態更難辨出哪根是真弦子。不受力和完全受力的靜止狀態,反容易從三根弦的繃緊狀態上進行區分,找出與其他兩個不一樣的真弦。現在的半受力狀態其實是處在一個狀態過程中,而不是最終狀態。這種情況下的弦子始終會有很輕微的顫動,如果是在人和活物的掛帶下的話,它的顫動還受著人體和活物呼吸、心跳的影響,這樣在判斷上更要難上好幾倍。

“這扣兒可不好解,要不還是先將獨眼給替出來吧。”魯一棄知道坎理,但是具體怎麼辨出真弦他真的沒辦法,何況是在這樣一個很困難的狀態下。所以他想到先把獨眼給弄出來。雖然把獨眼弄出來也是很困難的事情,卻不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用重量相當與獨眼掛住弦子的力道的物件替代他將弦子掛住,就是可行的方法之一。

“倪三叔,你掂一掂,腳下大概多大的量勁兒。”胖妮兒沒等魯一棄說得很明白,就已經清楚該怎麼去做了。

“不行,太輕,沒著頭,覺不出。”

聽到獨眼的話,胖妮兒無奈地扔下手中掂量著的幾個石塊。

“那現在怎麼辦好?一隻眼的,你就死相那兒了,沒一點活泛的法子?”楊小刀有些著急。

“楊叔,你不要亂吵吵,把三叔驚動了,他腳下力道隻要稍控不住就會出事的。眼下也不是沒法子,而是有兩件難事。”

“什麼難事,說出來大家想招兒辦唄。”楊小刀還是急乎乎地。

“一件是要從那三根糾纏在一起的弦子上辨出哪一根是真弦,一件是在不觸動其他兩根弦子情況下斷了那根真弦。哎,不跟你多說了,說了也不管用,你隻是瞧著不吵吵就行了。”妮兒大概受了楊小刀感染,也有些不耐煩了。

“這要是那倒拔**在這裏就好了,他慣常把脈,說不定能辨出三根弦兒的松緊不一。”卞莫及已經許久沒說話了,受傷出血,再加上連續的奔逃格鬥,讓他的精神顯得很萎靡,就連說話都有氣無力地。

“不就是三根筋裏挑根不正常的出來嗎?你讓小年去試試呀。”楊小刀說。

“你說年叔能行?”“年兄弟有這一手?”大家聞言都有些喜出望外。

“呵呵!他不是一天到晚都捏著根筋兒嗎?我估摸著捏把筋兒對不對能有一手。”楊小刀笑著說。他這不大正經的話讓大家的心又一下都沉了下去。有人已經在暗中罵起來:這楊胖子,什麼時候了還開玩笑,真他媽缺根筋。

“行不行都得讓我過去看看吧,隻是要有個落腳的點。”平時很少話的年切糕謹慎地開口了。但他也的確提出個實際的問題,步點被獨眼占了,坎面中沒有他落腳的點。
“中間位置是老婆婆拉弦的點位,所以不可能隻有趟坎子的步點,我覺得至少還應該有一個能踩著夠到一邊石壁的步點。而且這步點是設坎人用來布設和解卸坎扣的,所以是最安全的。”魯一棄分析著。

“倪三叔,你找找看,附近有沒有這樣的步點。”妮兒直接命令獨眼了。其實根本不用妮兒開口,獨眼已經在他周圍仔細查辨起來。

很快,獨眼找到了位置。而且還不止一個,在這邊第五十六步的右邊有一個,在對面第五十六步的左邊也有一個。借助這兩個步點,坎中人可以安全地觸及到兩邊的石壁。

“我過去,你們幫我瞄好了,差步點兒了你們可要提醒我。要有什麼不對勁兒的事兒,你們可要趕緊把我給掏出來。”年切糕平時沒什麼話,但說起來就是絮絮叨叨,就像推銷他的年糕一樣。而且現在是要往一個瞬間就會要了性命的坎面中去,這讓他多少有些緊張,話也不由自主的多了。

年切糕雖然不是坎子家,但行事卻是非常謹慎小心地。每一步都走得毫無差錯。這也和他賣年糕一樣,根本不用秤,眼睛一瞄,天蠶絲一拉,切出的年糕塊和要求的份量肯定是分毫不差。

很快,年切糕就走到了獨眼的身後。獨眼給他指出步點位置,年切糕落腳後,雖然不能貼近弦子加以細看,但側身伸手臂,還是勉強能碰到那三根弦的。

到位後的年切糕沒有馬上碰觸弦線,而是先用牙齒咬住龍型指環中天蠶絲的拉頭,將天蠶絲先後拉出兩寸、四寸、六寸。而右手食指拇指分別在這幾個長度上捏住天蠶絲,感覺天蠶絲不同長度時的拉勁。他這樣做是在熱手,是短時間內恢複手上感覺的一種方法。

在感覺各方面狀態都可以了後,年切糕這才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食指和拇指。兩指對合,輕輕將纏在一起的三根弦捏住。捏住後,他屏住氣息,順應心跳節奏,指肚相對著極緩極輕地揉轉,就像在驗查細膩滑爽的珍珠粉。

獨眼也死死地憋住一口氣,他是緊張,自己的命已經交到年切糕的兩根手指中了。他也是盡量控制,生怕自己的呼吸起伏會牽帶弦子,影響了年切糕的判斷。

其他人也都緊張得大氣不敢出,盯住年切糕的背影眼珠都不轉。

過了一小會兒,可在魯一棄他們覺得卻是過了許久許久。

年切糕終于穩住手指擡頭說話了:“我看不清,倪兄弟你瞧瞧,我這位置摸著的是勾位的那根不一樣。”年切糕所說的勾位,是由三角玦塊來分的。三角玦不管如何放置,最靠上的一個角爲柄,最下的爲勾,中間的爲丁。如果其中有兩角爲水平,則餘下一角爲柄,另兩個左側爲勾,右側爲丁。

獨眼回頭,用夜眼仔細看了一下,那三根弦在年切糕捏住的部位是分上中下的,既然是勾位,那就是最下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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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02:28
第三十九節 急過坎

最下一根是沒錯,問題是此處最下一根稍偏于另一側。。這樣既靠下又靠另一面的弦子,對于從他們這邊過去的人來說,相對而言是最隱蔽地。就算是有十分把握找到了真弦,要想斷了它是很困難的,再說這邊的站位也很勉強。而想要斷了它又不觸動其他啓弦子,那就更是難上加難了。

“這弦位兒可不好斷啊。”年切糕雖然不是坎子家,卻也看出問題了。

“你松了指合兒,我瞄瞄。”獨眼讓年切糕松了手指,這樣自己好沿那根弦子走向看看,看有沒有更好的位置便于切斷它。

年切糕松開了手指,可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食指和拇指指肚上有兩抹紫黑,包括他自己。而且這兩抹紫黑是一現即逝,隨即就融沒進他的肌膚之中。

獨眼才看一眼就失望,那三根弦的糾纏繁雜無序,從年切糕捏住的位置往兩邊才半指距離,就已經分不出哪根是哪根了。當然,年切糕既然能辨出一個點三根弦中的真弦,也就能辨出其他點位的真弦。而現在的問題是,他站步的位置隻能夠到這麼一個點。

“找到沒有?怎麼都默拙了?”楊小刀終于忍不住,又怕驚著他們,就硬壓著嗓子問道。

“找是找到了,可是弦位不好斷。”年切糕回道。

“好斷不好斷讓我來看呀!你們兩在那磨嘰個什麼勁兒。”楊小刀一下子把聲音放高了,而且從語氣上聽,他真的有些急了。弦子好斷不好斷不問他這個玩刀子的,明顯沒把他放眼裏嘛。

他著急了,其他人卻都眼前一亮。對呀!楊小刀的剔毫刀法,能從**上削剔斷經脈血管而不傷其他部位,這弦線說不定也能迎刃而斷。

年切糕退了回來,楊小刀走了過去。到達位置後,向獨眼問清是哪根弦子。他將怪形的刀子拔了出來,並在弦線那裏比劃了一下,以確定用刀子的哪個部位斷開主弦。因爲他刀子的形狀奇特,所以有一個倒凸的部位。用此處刃口切割偏于另一側的勾位弦,是非常合適地。

“你確定是這根?”楊小刀低垂著頭又高聲問了一句,卻不知是問獨眼,還是問已經退回去的年切糕。不過兩個人都同時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楊小刀根本沒有擡頭看他們點頭,似乎這一問隻是爲了提醒自己集中精神。當低垂的頭再次擡起時,人們看到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楊小刀。他收斂了一切的浮躁,臉色變得凝重專注。一雙目光如電,身形穩凝如嶽。呼吸平穩得如若沒有,隨著心跳的節奏,周身的氣相起伏騰躍。

“哼!”楊小刀出刀時吐氣發聲很沉悶,據說這是剔毫刀法的一個特點。這樣不但一樣做到氣到力到,而且不會因爲大聲吼喝而影響刀子的準確性。

按常理而言,斷一根弦線根本不用太大力量,更用不上吐氣發生。但斷這裏的弦線卻絕不同與其他弦線,他要求在斷開一根的同時,還要不對另兩根産生大的碰觸震動。所以斷這樣的弦線不但要出力,而且還要出很大的力。隻是這力量中大多包含的是虛勁、懸勁、收勁。
隨著悶哼之聲,楊小刀的刀子一閃而回。就像什麼都沒有碰到似的。

獨眼離得很近,又有神奇的夜眼,卻也隻是看到刀片子在貼近弦線的位置晃動了一下。弦線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是三根直直地繃在那裏。

“哼!”楊小刀又一聲,同時刀子再次出手。

隨即是第三刀、第四刀……

“這是慢割之法。爲了不會有大力觸動其他兩根弦子,他每一刀都隻將真弦線割開一點。連這樣一根弦線都能分數刀乃至數十刀割斷,這剔毫刀法真是鬼神之功啊!”利老頭是使刀的,利老頭也是懂刀的,所以他看出的楊小刀的用意,更對楊小刀的刀法歎爲觀止。

就在利老頭說話之間,那邊獨眼發出歡聲:“斷了,真弦斷了!”

聲音未落,兩邊石壁中發出“咕嚕嚕”連串怪響,整個石壁顫抖不已。所有人都嚇得魂飛魄散。撐立在高處的劉隻手差點就跌滑下來。黑娃那邊的馬匹也被嚇得驚聲嘶鳴,打著蹄兒轉圈,蹄下鐵掌踢石火星四濺,勒都勒不住。

坎面中的獨眼和楊小刀更是縮腰抱頭,作著勁兒在那裏等死。

過了一會兒,響聲沒了,再看獨眼腳掌掛帶住的弦線,除了被楊小刀斷了的那根,其餘都軟塌塌地掛落在地上了。

“啊!解了!解!”“哈!扣子解了!沒事了!”雖說都是不怕死的硬漢子,但從驚心動魄的險惡坎面中安然脫出一劫,又怎麼能不興奮得高叫。要不是還身在坎面中間,獨眼和楊小刀肯定會蹦跳起來。即便這樣,兩人還是相互握緊手臂搖晃著,眼淚差點沒掉出來。

“全解了?二道扣子全解了嗎?”這次輪到胖妮兒疑惑了。“此處一道扣爲踏腳崩彈毒刺,刺扣是貫穿在整個坎面之中,二道扣原本爲圍身八旋鏢,這道扣子是在中間位置啓動,然後覆蓋于下半個坎面,三道扣落雨三角錘一般是在坎面最後,此處爲最後一擊,也是三扣同落之處。可那老婆子將這二道扣的啓弦子擺設得太糙了吧,怎麼就用一個踏位的弦子,本來應該每個坎點都會啓動的。”胖妮兒侃侃而言。

“倪三哥,你踏左腳位看看石壁上有沒有蹊蹺。”魯一棄吩咐道。

獨眼撤步換位,細細查看了一下左邊邊石壁,然後讓楊小刀退位讓步,又細查了右邊石壁,很快就回道:“有,璧上密掛黑絲,不過啓弦確實是掛在這三根弦上。”

“千萬別碰那毒絲。這就對了,我就猜想那老婆婆不會用圍身八旋鏢,她外號‘白玉千織女’,所以用毒絲替代了鏢具。啓動後更無聲無息。但這啓弦的覆蓋點確實是太少了。”魯一棄也覺得有些奇怪。

“你們再看一下後面的步位有沒有弦子。”劉隻手在高處也看出不對勁。

獨眼這次沒等吩咐,馬上跨到剛才已經斷弦的步子上,查看下一步的情況.
“這裏的荊棘杆尾多了根絲弦。”

“肯定是這麼回事,那三根弦中的真弦是主弦,動作後是讓整個機栝上弦繃勁的。.同時這主弦可以讓中間部位兩側石壁上的毒絲動作。但如果觸不到主弦,隨後每一步的踩位帶動絲線也會讓後面機栝上弦繃勁,然後兩邊相應的毒絲動作,而且因爲沒帶上前面機括,弦簧繃勁更大,扣子落速也更快。”劉隻手到底是做扣高手,隻一兩句話就能將扣子原理了解清楚。

“那麼說確實是解了,沒問題了?”楊小刀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劉隻手。

“是的,設坎的很自信,她隻考慮了主弦有可能沒被踩到和滯死不動作,卻未考慮會被斷掉的後手。現在單就這二道扣子而言,確實是沒事了。”劉隻手很肯定地回答。

“行,那我們繼續往前。”楊小刀示意獨眼繼續走。

“等等,後面絲線綁紮位和前面拉線不同,如何踩位?”獨眼拒絕了這樣冒然的行動。

“不要考慮絲線,整個二道扣子都已經解了。還和原來一樣走。”劉隻手回道。

就在此時,瞎子突然眼白子一翻,壓低聲音說道:“背後的硬紮兒趕到了!”此話一說,所有的人立刻悄沒聲息,全神注意後面的情況。很快,幾個高手都聽到背後的“陰世更道”穿來輕巧腳步聲。是有人正悄悄朝這裏逼近,而且人數還不少。如果判斷沒錯,這些應該是追在背後發飛槍、梭標襲擊他們的那些人。

“你們快走,我去攔一下。”利老頭說完話,單手抓住背後刀把,側身貼石壁,隱在黑暗之中往來處疾步而去。

年切糕見利老頭單身而去,馬上貼身在另一側隨後而去。

沒人阻攔他們,因爲都知道,面前的坎面雖然知道了走法,也斷了二道扣的弦子,可走過去還是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如果沒人對追襲的人馬進行阻攔,那麼過坎過程中讓後面對家追到的話,他們隻能是成爲等死的明目標。而現在最危險的變成前去阻攔的人,他們很可能再沒有時間緩步走過坎面。他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過去坎面的人中有坎子高手,找到機栝,將道面的毒刺全解了,那樣他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一路奔過坎面。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有很大生機的。

沒人再對坎面有其他想法了,也沒時間再對坎面有其他想法了。魯一棄他們依次踩著步位往前倒走,他們需要抓緊時間通過坎子。他們還必須在通過坎子後,抓緊時間找到總的機括,解除一切扣子,保證利老頭、年切糕可以順利過來。

利老頭走出三四十步遠後突然停住,隱身在一塊凸出的石棱背後。他依舊緊握刀把,卻沒有拔出刀來。

年切糕在利老頭背後十步左右停下步子,他依舊貼身在石壁上,悄沒聲息地從龍型指環中將天蠶絲抽了出來。但就是此刻,年切糕覺出不對來了,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有些發僵發木。但年切糕畢竟隻是個做小買賣的,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江湖人,江湖閱曆和經驗都不足。此種情形他並沒有意識到是中毒,而是以爲自己剛才撚判真假弦,過于緊張而導緻血脈不暢。
年切糕暗中使勁搓轉了一下手指,想把血脈運轉開來。可這一下更不得了了,毒隨血行,整個手掌連同小段手臂一下子都僵木起來。“啊!中招了!”年切糕這下意識到了。他雖從沒真正走過江湖,但江湖上的軼事傳聞還是聽過不少,對唐門中無形、無色、無味之毒更是記憶深刻。

年切糕看了一眼自己右手,從手指到手腕隻要是能見到的肌膚都已經變成墨黑。這讓他心中一陣發寒、慌亂,汗珠不由自主地就布滿額頭、臉頰。年切糕中的毒是唐門中的“露見陽”,此毒在唐門中倒很一般,因爲在最初中毒時是可以輕易解除的。雖說它粘膚即入,色爲紫黑,入則化爲無形。但隻要是在這個階段中破脈排血,或者斷肢保命都是可以的。可要是等到它真正發作起來,肌膚重新變作墨黑顔色,那斷什麼都沒用了。因爲此時毒引子已經走通全身血脈,就算將最初觸毒的身體部位斷去,其他部位還是會以另一處爲起點繼續發作。

天蠶絲雖然是勉強拉開了,拉開天蠶絲的手卻是顫抖著。不僅是因爲僵木,而且還因爲恐懼,這是不明會有怎般痛苦的恐懼,這也是不知生死的恐懼。中招後不知道最終結果是最讓人感到害怕的。

因爲顫抖,天蠶絲在黑暗中閃爍出一小片光華。

在後面追逼的楊青幡帶領的都是高手,他們輕易地就發現了這奇怪的光華。于是打頭的兩人也立時分開,貼住石壁不動。後面的人要麼也貼壁而站,要麼就地蹲下,盡量縮小身形暴露的面積。

經過一小會兒的戒備觀察,沒看出蹊蹺所在的楊青幡決定試局。他擡手輕輕一揮,于是最前面兩個手下立刻弓身側步,單手後拖刀式,以身體掩住刀光。然後丁字小碎步,蜻蜓點水般快速地朝前移動。

雖然隱蔽得很好,雖然動作也很是迅疾,但朱家手下的行動還是讓年切糕意識到自己已經被發現。沒用的躲藏還不如大大方方蓄勢以攻。他轉步站到道路中間,以前後手拉弓式扯開天蠶絲。這樣的招式可以隨意選擇兩邊的任何一個敵手進行攻擊,這樣的招式也可以將顫抖的天蠶絲光華掩藏到最小。但前提是要他中毒的肢體還能具體去操作。

最前面的兩個高手沒能走到年切糕的身邊,更沒有機會對年切糕發起攻擊。他們才過利老頭藏身的那個凸起處時,一片刀風驟然旋起,刀風中有鬼臉獰笑。黑暗中,朱家手下和年切糕都未看清那兩人是怎麼被砍中的,又是砍中在哪裏,卻都真切看到那刀光與血光的起落隻在一揮之間。
一刀雙殺,而且殺的是兩個技擊高手。沒人知道這是什麼刀法,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可怕的刀法。

笑臉鬼頭刀一招得手後,利老頭立刻朝後撤身而走。.這個位置已經暴露,要不及時躲開,對家飛槍、梭標一起射來,那樣的殺著自己是根本無法招架的。

利老頭這一退,讓本來心生寒意的楊青幡瞧出了問題。如果那真是個能一刀雙殺的絕頂高手,那麼他所在道路位置是最狹小的,也是最有利的,憑他的刀完全可以一夫當關,幹嘛要退走?幹嘛要放棄這樣的有利位置?唯一的解釋就是剛才那一刀夾了其他掩形的花樣兒。

利老頭真沒有耍什麼花樣兒,他隻是習慣性地在出刀,而且出的是他最熟悉的刀式“雙持斬”。“雙持斬”就是雙手持刀一力斬落,他已經用這個刀式出了大半輩子的紅活了。對家兩個人雖然沒有像死刑犯那樣被斬落頭顱,卻都被由上而下切去了後半邊的腦殼兒。

殺了兩個對家手下,利老頭其實是出了兩刀,而別人都隻看到了一刀。他的第一刀和他平時出紅活兒是一樣的,出刀時以刀柄上所掛紅色綢帕掩住刀光,刀過後,又以綢帕包裹了血光。這一刀是儈子手的行活殺法,江湖中叫備殺。也就是說這一殺之前已經將所有的過程細節都考慮得極其周全。而第二刀卻是隨殺,也就和江湖技擊中一般的攻殺沒什麼兩樣,是在第一刀完成後變招再殺。這一殺卻是再也來不及將綢帕融入刀勢的,刀光、血光都無法掩藏。人們真正看到的就是他的第二殺。

利老頭一招偷襲得手後,便不敢再行險招,他退到年切糕的身邊與他並肩禦敵。道路狹窄,對家最多同時沖過來兩個人,他們也一樣以兩人應對。就算對家以飛槍、梭標招呼,兩個相互間還好有些照應。這樣隻要對家過來的不是絕頂的高手,以他們兩個的力量要阻住後面這些厲害墜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朱家人來的都是久走江湖的,所以就算自己這邊有人被幹掉了卻並不緊張慌亂,而是個個顯得更加沉穩、謹慎。他們沒一個發出聲音,隻是蘊足力將守式擺得更加嚴密。

楊青幡手掌一揮,又兩人抽兵刃閃身而出。現在目標明確了,他們的動作相比前面兩人卻更加小心了。因爲剛才的情形讓他們知道,前面這兩人絕對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誰都沒想到,這次的格殺會糾纏那麼長的時間。

楊青幡沒有想到,他這次派出兩人隻是繼續試探,在他覺得就算不被偷襲,這兩個手下的能耐也無法在對家手下走過五招。

利老頭也沒有想到,年切糕在對手一招攻擊之下,竟然就退步後撤,將兩人並排的防線閃出了缺口。而且年切糕的動作很是笨拙,前後手拉著天蠶絲始終不變。雖然利老頭以前沒見年切糕出手過,但天葬師那番刀論卻是將他的天蠶絲擡舉得很高,莫不是天葬師錯了?
第十九招的時候,利老頭切刀式要了對手的命。第二十招時,年切糕以不變的前後手拉天蠶絲,憑身形的移動變化斷了對手手臂。隨即利老頭補了一刀要了對手性命。

“你怎麼了?”利老頭對年切糕悶喝一聲,其實此時他已經知道出問題了。

“中毒了,毒已到肩頭,右手臂不能動了。”年切糕確認自己中毒了,因爲從他右肩往下根本沒有知覺,整個手臂就像根固定住的木頭相仿。

利老頭湊近了一看,年切糕的右手已經整個變成墨黑色:“那你快往回退,我一個人擋著。”

“這毒行得快,我恐怕是走不了了,還是你先走!我給你擋著!”年切糕平時倒不是視死如歸的人物,他現在這麼說是因爲自己的確走不了。因爲那毒真的行得很快,不但是右肩以下沒知覺,而且僵木的感覺已經朝他整個右半邊的身體蔓延開來。隻要毒性到了右腿,他連邁步都困難了。

話雖說得英雄,可就憑他這狀態又能擋住多久?利老頭沒走,他估摸沒等自己走到坎面邊上,後面朱家的人就會解決年切糕追上來。

楊青幡這次卻沒有急著行動,剛才的想不到反讓他心中生疑。這兩個攔路的高手到底在搞什麼玄虛?老江湖不會冒然行險,莫不是這兩個人在使什麼誘兒?所以他耐心地辨別情況,所以他在等待時機。

就在這個時候,坎面的位置傳來一聲驚恐的吼叫,聽聲音是卞莫及,他是用四川話在聲嘶力竭地叫著:“龜團出爪!是龜團出爪!”

“龜團出爪”是四川土話中的一個詞,這典故從《蜀事怪道》中來的,是說一個人在山中見到一隻笨拙的、沒有速度和攻擊力的老山龜,被人撥弄後四肢脖子都縮了進去。那人想把縮成團的山龜捉回去。可剛碰到龜身,那龜卻突然出爪傷人。這種怪異的山龜不但爪利如刀,而且爪上帶有劇毒,中者立死。後來川人便以“龜團出爪”來形容以多道假象來掩蓋一件極爲歹毒的事實。

沒什麼人能聽懂卞莫及這話的意思,也沒人有時間和心情去聽卞莫及的叫聲。卞莫及喊叫未曾停止,其他人就發出了更多更爲驚恐的叫聲。

很快,遠離坎面的利老頭和年切糕也恐懼了。因爲隨著驚恐的叫聲,一種怪異的悶響也由坎面那邊朝他們延伸過來,那悶響就像人體中的骨頭在連續地被掰斷。

很快,楊青幡和他的手下也害怕了。他們聽到延伸過來的聲響時,道面、石壁、山體不住的震顫跳動也同時延伸過來了。

悶響像陣風,一下就過去了,替代它的是石壁、道面的震顫的聲響,一直不停。

而震顫也隻是才剛剛開始,隨即而來的是山體跳動、山石崩碎。就像這山道下埋藏這一個巨人,他要抗爭、要掙脫,要將壓在身上的一切推翻推倒。于是用力,不斷地用力,扭動身軀,輾轉頭頸四肢,蠕動每一寸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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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節 剎石崩


【憶故人】

山影搖紅,劍洗血,乍崩弦、心也穿。。

終也不過陰毒坎,剎泯天涯山。

身不隨己魂作散,信天遊,吼落天罡。

一絲凝魄,再有來時,攜酒尋歡。

“快去救魯門長!”年切糕雖然恐懼,卻還沒有忘記此行的重任,他回頭大聲地對利老頭高喊。

利老頭雖然也心驚不已,但聽到“魯門長”三個字後,立刻轉身就直撲坎面而去。

楊青幡雖然也同樣害怕,但“魯門長”這三個字也同樣提醒了他。雖然前面情況不明,雖然前面會有危險,可所有的一切都無法讓他放棄眼前這個絕好的機會。于是他單手一推,將身前一個手下托身推出,整個人形直往年切糕處落下。這是揚青幡最後的一次試探,也是自己將親自殺出的一個虛招。

年切糕此時身上的毒已經蔓延到了右腳,他雖然對毒性不了解,但像毒過半身,入心入腦的淺顯道理還是明白的。毒到右腳,就是已經漫至半身了。很快就會過半身血脈的分界線侵入心髒,到那時鐵定是命無回天了。

那個朱家手下雖然也是江湖上的好手,但突然莫名其妙被人扔了出去,而且還是在一個自己極度恐懼緊張的狀態中,他又如何能保持頭腦的清醒。手中持著的單刀亂晃,是不由自主地。身形猶如騰雲駕霧,卻是不受控制地。這一切讓他手忙腳亂地隻想穩住身形,落住腳步,根本來不及考慮還要攻擊什麼目標。

年切糕見一陣雜亂刀光隻撲自己而來,此時自己已經無法躲避,隻能是拼全力一殺。于是左手龍型指環褪出手指,然後拉絲繃勁兒,再用手指將指環彈出。右手始終持天蠶絲頭不動(他也沒法子動了),龍型環帶著天蠶絲以右手爲中點橫飛成圓,這是年切糕的一式救命招叫“脫環甩絲”。

朱家手下是斜著分作兩段落下的,正好從中間把年切糕讓開。人是讓開來了,污血、污物卻是噴濺得無法移動的年切糕滿頭滿身,腥臭無比,眼不能睜。

也就在此時,楊青幡縱身而出,腳踏石壁借力而起。人在空中之際,從背後抽出長柄的烏雀飛雲寬刃劍,劍化一道虹光直奔年切糕而去。

年切糕此時龍型指環已經回到左手中,見又有人撲來,氣勢更甚,殺意縱橫。知道來得是個頂尖的高手。但他已然無法退避,隻是勉強將尚且能動的左腳退挪回了半步。同時前後手的左手回撤,雙手橫對,天蠶絲拉直在自己面前。然後用牙齒咬住天蠶絲後拉繃勁,這樣一來那天蠶絲便不再抖動了。隻是一根若有若無的絲線,在暗黑的“陰世更道”中很難發現它的存在,更何況是咬在嘴裏。而年切糕頭頸間猛然間朝後用力,看起來是想對烏雀飛雲寬刃劍下意識地避讓,而其實卻是在繼續增加天蠶絲上的拉勁……

楊青幡絕對不是他那些手下可比的,而且他是挾勢而攻、殺意已成,整個招式已經成型于腦海。所以他沒有直接落下,而是在距離年切糕五步左右的地方突然折身下落。然後一個極其迅疾地滑步,同時劍柄貼在胯部,劍尖上挑,由下而上斜刺年切糕胸前……
一時間光炫血噴,山體、石壁、道面的震顫竟然震不倒挺立的屍身!

魯一棄悠悠醒來時,一道狹窄的光線正照射在他的臉上。這光線有些暖暖地,是火光?還是陽光?不會是陽光,“陰世更道”中怎麼會有陽光照到。

魯一棄想用手摸了一下自己臉頰,可手臂還未曾擡起,就已經牽動得全身的疼痛,讓他連喘氣都覺得困難。于是繼續保持靜止狀態,然後不斷地去適應疼痛。

最先能動的是眼皮,他在明白這個道理後便不斷眨巴眼睛,試圖以此來理順自己的思維和記憶。隨著能動的是頭頸,這讓他感到慶幸,頭頸能動就是脖子沒斷,看來閻王爺也知道自己有大事未了,未曾收了自己。當然,現在他最想知道的不是閻王爺的態度,于是慢慢將頭頸轉向光線射來的方向。啊!是陽光!真的是眼光!

既然能轉動頭頸了,他便很大膽地輕輕晃動了下沉重的腦袋,雜亂的畫面和片段在他腦海中閃動跳躍。漸漸地,這些畫面片段一點點拼接起來,模糊的記憶開始逐步清晰起來。

自己是順著倒塌的石壁滑跌下去的,胖妮兒好像撲過來拉住自己手腕的。養鬼婢好像也用綢帶裹住自己想拉住自己的,可自己還是和著大片石塊一起滾下來了。自己現在是在哪裏?胖妮兒和養鬼婢到哪裏去了?其他人又都在哪裏?

眼光很柔和,可在魯一棄感覺中卻是非常耀眼。這大概和他長時間呆在“陰世更道”中有關系,也和他昏迷太久有關系。于是魯一棄重新閉上了眼睛。閉眼後的魯一棄也停止了記憶的搜索,而是從大腦開始,然後往全身各處延伸著去感覺。

脊背處很疼,但感覺中卻沒有斷損,這是大幸,自己就是死也不想成爲個癱瘓的人。兩邊肋巴也很疼,感覺中是折了肋骨。兩腿上不但疼,而且有些濕乎乎地,不是自己驚嚇摔跌後屎尿了失禁了吧?應該不會,最大可能是皮肉破了流了很多血。

周身感覺一遍,他知道就自己身體狀態而言,至少目前沒有性命之憂。周圍靜悄悄地,隻看到山石聳立,沒有對家的人,也沒有兇獸子,眼下的周圍環境至少也沒什麼危險。那麼最重要的就是要趕緊恢複體力,恢複到自己能走動的狀態。然後趕緊找到其他人,離開這個不應該呆的地方,去往一個應該去的地方。

周圍真的很靜,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魯一棄閉著眼睛,在默數著自己的心跳聲。他是要用這樣的方法不讓自己去回憶,不讓自己的思維再接觸發生過的事情。這很奇怪,剛才他還努力地恢複自己的記憶,可現在卻努力地拒絕自己的記憶。這是爲什麼?除非記憶中觸及的全是痛楚和恥辱。
是的,魯一棄腦海中拼接起來的那些畫面片段已經提醒了他許多事情。.他犯了個錯誤,一個很大的錯誤。如果這錯誤導緻更多的人受到傷害的話,那麼這痛苦和羞恥將會縈繞魯一棄到老、到死。

這個錯誤有很大一部分責任歸咎于他輕信了一個人,一個不該相信的人,一個敵人,那個已經成爲直角人形的“白玉千織女”。而最讓人尷尬的是,那人從沒有要求別人相信過自己。

好聽的一個江湖名號,背後卻掩藏著絕對歹毒的一顆心。對一個走入江湖不久的人來說,這本身就具備很強的欺騙性。釋懷而去的直角人形其實最終都沒有放棄要勝過天葬師的心願,而對于魯一棄的自信和能耐,她要想用改過的“無地自容”困住他們也沒十分的把握。所以她在情勢所逼間連走兩個明招後,便順勢而置,以一幅寬容大度的表象來掩蓋她真實的殺著。這也就是卞莫及喊叫的“龜團出爪”。

剛才的程序是這樣的:直角人形是在起步前,轉動機栝,解第三道扣入坎而來。隻有這樣才能殺了魯一棄他們,達到毒過他身的目的。然後在坎中走了四方星宿步,把荊棘毒針的缺兒亮給魯一棄們看到了。然後又在中間位止步,將二道纏身毒絲扣的機栝位也半顯給對家。但就在此時,劉隻手帶人來了,她正好回身將毒過了那些人身上了,解了性命之厄。

可是魯一棄他們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直角人形最初起步時轉動的機括是啓不是解。這老婆子對自己改設過的“無地自容”是極有信心的,自從擺下後,從無人能走到第二扣機栝之前,更不用說第三個殺扣了,所以她這第三個殺扣平時是松著的。而當她自己“背飛星”之毒不能控制後,必須要毒渡他身時,她並無把握能順利對付魯一棄這幫子高手。所以她在過坎之前就想好了,就算自己有什麼意外,也絕不能讓魯一棄這些人給逃了。所以她將第三道機栝的弦簧給啓了。而且她那一半的星宿步,也不是刻意走給魯一棄他們看的,而是第三扣有多個啓點是在那些步位上,她走的過程中,腳下就將那些點兒掛上了。

當直角人形已經毒渡他身,已經沒有性命之憂後。她便順水推舟放誆言,說隻留下一扣半,讓魯一棄他們來解。這就在魯一棄他們面前放下了一個龜團,而已然啓開的第三殺扣卻是一個帶毒利爪在候著他們。

其實直角人形這個“龜團出爪”破綻還是很多的,像她入坎前在石壁根部位置擺弄機栝就已經讓魯一棄覺出不對勁來的。後來劉隻手他們出現,她並沒有依位踏步而回,而是一躍飛掠回去。既然她的能力可以一躍到位,並且也知道中間安全步位,那她剛開始又爲何要依步而行?但所有這一切在相信她的誆言後,魯一棄都疏忽掉了。
第三道殺扣已經不是落雨錘了,而是雙合崩石壓,是從千織女所會的一項唐門絕招“織斷機”變化而來。這坎面是在石壁背面各處鑽孔,藏入繃緊的鋼闆條。一旦啓動後,鋼闆將石壁崩裂,化成無數各種大小形狀石塊砸壓坎面中人。因爲這一扣是利用的兩邊石壁,扣落之後就不能重置。所以直角人形才會如此珍惜,平時連啓弦機簧都不掛上。

也因爲這種殺扣啓後不能重置,直角人形由心地希望能發揮它的最大殺傷力。因此扣子使用的壓力啓點不會因爲一個人踩踏而動。獨眼是最先過去的,楊小刀是第二個過去的,他們兩個都沒事。但後面的人因爲對家追逼人馬趕到,所以是紮堆過去的,這樣人與人之間間隔就短了,多個啓點就會同時被踩踏中,機栝弦簧動作。

其實在魯一棄他們過坎時,獨眼、楊小刀也已經發現石壁根部有機簧異動,知道坎扣有變。但一切都晚了,他們兩個已經沒有辦法讓動作的弦簧停止。而陷在坎中的人們也隻來得及發出連聲驚呼,心跳是瞬間加速了,可腳下卻無法加速逃過。

不過誰都沒有料到不幸之中還有的萬幸,包括那個直教人形的“白玉千織女”。在第三道機栝弦動簧崩的時候,會有一個人叉腳撐在上方兩邊石壁上。崩彈類的機栝有個特點,就是在機簧蓄勁過程中,最初的崩彈方向會因外力而改變。就好比此處的扣子,機栝蓄力到位,鋼闆條本該朝裏崩彈,擊碎石塊。可是石壁的上端有劉隻手撐站著,他的位置正好是初簧的始崩點。一個練家子兩腿間的力量再加上百十多斤的體重,恰好讓鋼闆條蓄力到位後並沒能正向崩出。這樣當力量轉過頂點後,鋼闆條隻能反向崩彈開來。

始崩點初簧的動作方向和力量發生改變,就會導緻後續簧連串的逆向反應。所以扣子從動作開始到最後,才會有連續不斷的怪異聲響,所以直角人形這山崩地裂般的第三道扣子殺的方向整個地反了。石壁是朝外向崩塌的,對坎面中人並沒有造成太大傷害。

如果是正向崩塌,石壁的碎塊會對坎面中人造成砸埋。而現在是反向崩塌,雖砸埋不了坎中人,卻不可避免地連帶了部分道面一同塌下。所以這段道面上的人還一樣是“無地自容”。輕功好的,搶在徹底崩塌前連續縱躍,撲過坎面,或者另尋穩妥立足點。而像魯一棄這樣身手的,就隻能跟著碎石滾滾而下,聽天由命了。

一絲清涼從魯一棄嘴邊灌入。魯一棄一驚,驀然睜開眼睛。

“啊!你醒了!”很開心興奮的聲音,卻感覺多少有些放不開。是養鬼婢,她是用一塊小白帕子在往魯一棄嘴裏擠水滴。

養鬼婢的臉探過來,正好掩住了射過來的陽光,這讓魯一棄的眼睛能夠看得更清楚些了。

緊接著又是兩張興奮喜悅的臉探過來,是胖妮兒,還有一張男人的臉,魯一棄卻瞧著陌生。
“魯門長,你可終于醒了!”那男人一開口說話,魯一棄就聽出來了,是劉隻手。先前見到時距離太遠,又是在暗黑的“陰世更道”中,所以面容並沒有瞧清楚。

“現在什麼辰光了?”

“你昏迷了足有一夜。不算長,就是我們幾個滾下來也昏懵兩三個時辰呢。”

昏迷了一夜,昨天在“陰世更道”三更明的位置,外面差不多是傍晚,那麼現在就是早晨,難怪那陽光照得柔柔地很舒服。

“這是哪裏?”魯一棄又輕聲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反正是歸界山中的一條石溝,通向哪裏?怎麼出去?還未來得及查探清楚。”劉隻手回答話時恭恭敬敬,就像對待他自己的門長師傅一般。

“你們是和我一起滾落下來的?”

“準確地說,我是和你一起滾下來的,這兩位妹妹卻是爲了救你,陪著我們一起滑下來的。”劉隻手依舊恭敬地答道。

“誰讓你當初沒好好保全自己,缺了隻手,我一把沒能抓住。”胖妮兒假裝嗔怪道。“你大伯說好你是要娶我的,我怎麼著都不能讓你逃出我手心把我甩了,所以隻好陪你滑下來了。”

“我可是被你們兩個拖下來的。”養鬼婢聲音羞羞地。

魯一棄看著兩人的臉,兩張白嫩的臉頰上也都已經被碎石擦撞了許多血道、淤痕。他心中不由暗自歎道:兩個紅顔知己爲了自己全不顧性命,這是怎樣一番深厚的情意。自己這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這輩子自己又能憑什麼消受得起這福氣。

不知道是養鬼婢他們隨身帶的傷藥靈驗,還是兩個美女讓魯一棄覺得自己該有些男子氣。雖然周身依舊痛楚不堪,但魯一棄還是在中午的時候堅持著站起來了。

“我能走,隻要你們讓我扶著些。”剛站起來,魯一棄就堅持要走,身在歸界山中,危險始終距離太近,讓他心裏覺得有些不安。

于是養鬼婢和胖妮架扶這魯一棄,劉隻手則在前面尋路開道,順著石溝底往山外走去。

突然,頂上遠遠傳來嘹亮又悲切的歌聲:“哥等妹呀妹不來,哥隻能獨走千裏外,流幹了淚呀熬發白,相聚隻在望鄉台!”歌聲在山溝中久久回蕩,餘音不了。

這吼的曲子是信天遊,聽聲音應該是楊小刀。魯一棄顯得從未有過的激動:“他們還在,他們沒事!”

“咦!怎麼有回聲了?原先不是一點回聲都沒有的嗎?”這歌聲意味著其他人還活著,可養鬼婢卻並不關心,她隻是覺得奇怪沒有回聲的歸界山現在怎麼有餘音飄飄的回聲了。

魯一棄擡頭往頂上看去,遠遠地依稀能看到石壁崩塌處。因爲石壁外崩,那位置的整個一段道路都斷塌了。

“這是因爲‘陰世更道’斷道破形了。最後一段石壁破塌,五更明路段被毀,‘陰世更道’便不再攏音。”看完上面發生的變化後,魯一棄答道。
“喂!我們在這兒!”胖妮兒雙手攏住嘴巴朝上喊到。

“不要費勁了,我們這地方太過狹窄,石壁又是頁岩層疊,會起到吸音效果的。而且他們是音由道傳,然後出破口而散,有擴音效果。而你正好相反,所以他們聽不見的。”魯一棄到底是洋學堂出來的,所說的道理和知識是連博學的胖妮兒都不一定知道。

“魯門長,我們還是趕緊往前找路,等上了大道,可以在那裏侯他們,也可以留信兒知會他們。”劉隻手畢竟江湖老走,原先很放松的他現在倒有些擔心了。因爲剛才的歌聲、喊聲說不定會將對家引來。而他的任務主要是接引魯一棄,協助魯一棄啓寶,所以保證魯一棄的安全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魯一棄從劉隻手的話語和表情中能感覺出他的真實意圖,所以由衷地很感激這個剛剛相識的同道大哥。于是堅定地點點頭,轉身隨在劉隻手身後繼續往石溝前面走去。

楊小刀是在卞莫及和獨眼的幫助下才繞過那段斷道的,這也是因爲他說謊是要去尋找魯一棄,他們兩個才肯幫他的。要不然他們幾個先前爲了救掛在下面支出石棱上的利老頭和瞎子已經累得夠嗆,怎麼都不能應了他。

利用卞莫及軟鞭,獨眼吊著下到坍塌的石壁下,用鋒利的梨形鏟連挖帶砸,將一個在石壁上裂開卻未倒塌的豎石條根部撬斷。豎石條倒下時,卞莫及和其他人用軟鞭纏住頂端,將它拉移了一個角度,這樣豎石條落下時正好橫擱在這一段斷裂開的夾縫上。

其實過了這個夾縫,前面還有好長一段必須貼石而過的斜滑地段。楊小刀沒讓其他人跟著,他堅持要自己一個人過去。其實過這段路的時候大家看著都有些不忍,楊小刀的大肥肚子趴在斜滑的碎石面上,每一個移動都那麼艱難。

當汗津津的楊小刀爬到另一邊,爬上上面一段尚未坍塌的“陰世更道”後,他發現在坎面作用下,此處雖然未曾徹底坍塌,變化卻依舊很大很大。原先利老頭藏身的凸出位置,石壁整個倒下,亂石將道路完全塞住。而緊接著的一段道面,一側石壁倒入崖下,剩下的道面也是裂痕縱橫如同蛛網,也許一腳踏下就會全部碎裂散落而下。所以後面的朱家手下沒法再過來,所以後面朱家的手下都不敢過來。

就在這裏,楊小刀果然見到了年切糕。年切糕站在那裏,可腦袋卻是耷拉著的。像是不願見人,又像是不願被人看見他的臉面。楊小刀沒有碰年切糕,雖然他們之間感情很深,但楊小刀這樣的老江湖這點理智還是有的。他隻是蹲下來看了一眼年切糕的臉,那臉有半邊是漆黑的,還有半邊和平常死人的慘白一樣。楊小刀聽從石壁下救上來的利老頭說過,年切糕已經中了毒,而且蔓延得很快。這樣看來,他是在毒快過心的時候被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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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03:34
第四十一節 諸多變

年切糕的對面站著個矮子。這人活著是也許是個大高個子,但現在他確確實實是個矮子,因爲他的頭顱已經不知掉到哪裏去了,或許是和崩塌的碎石一同滾落山溝之中了。

楊青幡的確是高手,他一劍就刺穿了年切糕的胸膛。但中劍後的年切糕疼痛間肯定發生慘呼,發聲慘呼勢必會松開咬住的天蠶絲。于是繃緊的天蠶絲彈出,輕巧巧就切斷了楊青幡的脖頸,就像勒切年糕一樣。

一把長柄的烏雀飛雲寬刃劍支撐著兩個僵硬的屍體,楊小刀沒有將他們分開。他隻是將年切糕的手中的龍型環天蠶絲摘下,然後在旁邊找了個坑用碎石埋上。再在這坑邊放上塊大石,然後揮刀刻下年切糕三個字。也許楊小刀覺得,年切糕現在的屍身隻是一塊腐肉而已,隻有這根絲才真正凝聚了他的魂靈精魄。

刻完了字,楊小刀吼了一嗓子信天遊,灑了一把淚。然後又跪下磕了個頭就轉身往前路而去。

也就在此時,空中有五隻長白花喙鷹貼著黑色的山體掠飛而過,像五個潛在黑暗中的幽靈……

“陰世更道”這種奇特的風水地形在各類風水堪輿典籍上並不曾多提。民國以前唯一提到過的就是官版的《清浙地神貌》,說是浙西青龍峽一帶曾有這樣的地形。這地形主要是因爲連綿的山峰起到遮陽蔽日的作用,讓整條處于背陰位置的道路按時辰規律暗如黑夜。魯一棄他們走的這條“陰世更道”沒有具體記載,但在藏民中卻有流傳,具體位置是在科慕德爾山附近。藏民們管這條路叫“夜魔之路”、“夜之路”,後來因爲開山改造進藏道路,以及山體滑坡等地質原因,此路不複存在。

西藏之地佛教盛行,寺廟衆多。密宗佛教的流派也各式各樣,很難說誰是正統。但此皆是由文成公主入藏以後形成的局面。文成公主入藏時,帶三千三百各行業中能人巧匠,以之爲藏地日後塑煌固基所用。這三千三百人中有精通術數之人,尋查探訪藏地所有範圍後發現,整個藏地爲“魔女曬屍”的風水格局。所以土地貧瘠,氣候惡劣,地形兇險。文成公主爲改變這樣的風水格局,于是下令在藏地各處修築寺廟,以此用來鎮壓“魔女曬屍”局相。寺廟位置選擇都是在魔女的頭眼、心肝、四肢等重要的破局位置。如魔女心髒位,就是修建的大昭寺,肝腹位修建的布達拉宮等等。

雖然當時修建的寺廟針對了所有“魔女曬屍”的重要破局相位,很奇怪的是有一個位置卻未曾考慮以寺鎮壓。而且對于魔女風水局相而言,這還是個重中之重的位置,那就是**位。

藏地的“魔女曬屍”局相有特別之處,就是它的**位不是雙嶺夾坡谷,而是在**位上有一山獨突而起。最初就是因爲這一山,文成公主手下都以爲藏地格局爲“魔王抱日”。但後來發現不對,此山不管從何方向位置,也不管用何種理法術數推算,它都屬陰,且極陰。而且就山勢而論,是陰數倒置,越往上陰氣越重。所以他們將此處斷爲“陰芽萌空”,是魔女用以吸聚天地間陰氣的地方。
但很奇怪的是,這“陰芽萌空”的解釋卻隻是限于那座山峰的上半部分,山腳之處卻是另一番景象,草茂物豐,羊肥馬壯,陽暖光瑞。而且從此處過兩邊連綿夾嶺,那是南産金,北産玉,是藏地少有的富庶之地。如此陰惡的地方,卻出現與格局極不相符的風水相,這讓那些能人巧匠們無法作出正確判斷,怕冒然下手反亂了整個局面。這大概就是當時未在此處建造寺廟的主要原因。

這座山在曆史文獻中記錄爲“克莫得雅都”,據說這是用的藏傳密宗的波斯原語,意思是“天界魔域相交”。而藏地的人們卻管這山叫“天梯山”,是因爲此山有一豎險要階梯可攀援而上,卻梯入雲層,不知其終點何處。而且從此攀援而上的人從未有一人下來過。可藏民信徒們都認爲,隻有已經登上天的人才不會再下來,所以自古此地都屢有信徒攀爬。

魯一棄此時正站在一座小房子的院子裏,他微眯這眼睛,正擡頭專注地凝視著什麼,也或許是在感覺著什麼。從他的位置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天梯山的全貌。哦,不!不是全貌。準確地說是可以看到山的下半截,和它最上面的雪頂。山體中間那部分始終被雲層包裹著,而且是濃厚的烏雲。

此山的雪頂又與藏地其他的雪山不大一樣,別處雪頂是尖削而上,這裏的卻是越往上越粗大,圓坨坨地一個頂,看著確實像個勃起的男根,難怪當初文成公主的手下能人開始會誤以爲“魔王抱日”的。另外不同的是頂上的積雪看上去感覺沒有那麼柔和,在陽光照射下,反光很強烈。讓人覺得頂上那些不是積雪,而是冰層,至少也是積雪壓實後凍結成塊。

魯一棄到此地已經好幾天了,凝視、感覺這座山也已經許多次了。可不知道爲什麼,每次所獲取的感覺都不一樣。雖然也能覺出此間的氣相萬千,氣勢縱橫起伏,色光炫幻迷離,可就是辨不出是吉兇瑞厄和氣眼所在。這一次又是如此,魯一棄終于舒緩了一下長時間仰著的脖子,在院子中的一塊大石上坐下。

胖妮兒和劉隻手出去查探消息,不知道爲什麼,其他人至今音訊全無。這情況讓魯一棄非常擔心,因爲有件他沒有十分把握的事情還沒來得及跟大家說。這件事中暗伏的危險是可怕的,甚至會犧牲了所有人的性命。他之所以沒說是因爲沒有絕對證據來證明這件事情,而且從心底他也非常不願意將這種判斷變爲事實。本來有自己和大家在一起,以爲可以隨時根據情況掀簾兒(揭露真相),可沒想到情況突變,自己和其他人分開了。而和自己分開的那些朋友兄弟中,說不定此時慘劇正悄悄地發生著。

魯一棄重重地合上眼睛,不知是陷入了對此地局相的沉思,還是唯心地在逃避想象中發生的慘狀。
魯一棄重重地合上眼皮,不知是陷入了對此地局相的沉思,還是唯心地在逃避想象中發生的慘狀。.

藏地的房子,多爲土石結構,平頂狹窗。這個小房子也不列外,連帶周圍一圈的院牆也都是石頭壘起來的,隻有房頂是用牛糞和泥封頂再墊鋪的氈皮片子。

但是隻要行家就能看得出,這裏砌牆的石頭之間沒有用泥土粘砌,全是利用石頭的各種形狀來達到相互支撐的目的。就連拱形的院牆門檐都是全憑石頭相互撐疊起來,力學、結構學的運用幾乎到了極緻。藏地有這樣構造的房屋,那絕對是墨門後人的傑作。

這所房子還有個與其他房屋不同的地方,就是它在牆角頂上所設的經幡插座是個圓形的,而且上面沒有插經杆。其實這是墨家人的另一個需要才會這樣設置的,對于墨家人來說,房屋除了居住需要外,另一個需要當然是坎扣弦簧設置的需要。

雖然房屋非常與衆不同,但位置卻是極爲隱秘,它掩藏在一大片房屋之中,不熟悉此地的人,就是在房子間的狹徑夾縫中鑽上個數十圈都不一定能找到這裏。而且在院門口,是“扭步鋪石”的扣子;門上有“見縫插針”和“開複閉”的扣子;院牆上還有“奉天釘”和“雁過留聲”;進到院子裏是“平沙滾”;房子檐下設的是“水滴石穿”。這麼些個布置,幾乎包含了南北坎子以及奇門坎扣的精華,雖然並不是殺傷力很足的絕殺坎,可用來阻步和示警,卻是綽綽有餘。所以就算有人能從巷弄中鑽到這裏,想要進到屋中,要不是個真正的坎子行家那是根本無從下手的。

當然,這些個坎扣對于有些人來說,就像是對自己的手掌一樣熟悉,比如說劉隻手。

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劉隻手的腦袋從外面探進來。當他將門後的掛弦輕輕摘下後,後背就被拍了一掌,一股大力猛地將他推入院子中。

“唉!我的個姑奶奶,你別那麼急呀。”劉隻手一臉無奈地回頭叫道。

“你擺弄的這些個圈羊圍驢的小玩意兒有啥子用,還像個真的似地輕落、慢回、穩到位,絕對是浪費精力。”胖妮兒滿臉不爽地跟在劉隻手後面進來,邊走邊奚落著劉隻手。她的臉紅撲撲地,皮色卻是並沒有因爲高原的光線而變黑,不過此時嘴唇卻翹翹著,眉頭糾糾著,一看就知道憋著氣呢。

魯一棄睜開了眼睛,從胖妮兒的語氣和臉色他就知道,今天兩人又沒有打聽到消息。也難怪胖妮兒會對劉隻手發火撒氣,本來他們出了歸界山後,魯一棄和胖妮兒兩個是想等著其他人會齊了再往天梯山而來的。可劉隻手堅持他們四個應該先行,這樣一則人少目標小,不會引起別人注意,再則他們掉下山谷,沒人知道他們死活,可以讓對家的人馬放松了警惕。至于魯家其他那些幫手,有黑娃他們兩個領著,順利到達墨家暗點應該也沒什麼問題。自己隻需在出山後的大道邊給他們留個暗記符號就行了。
其實劉隻手這樣安排還有個用意卻是說不出口的,他生怕朱家人會在下一段往天梯山來的路徑上繼續設伏突襲。如果那樣的話,自己帶領魯一棄他們隻好可以繞過。而其他那些人卻可以成爲一個明目標,吸引住對家力量。那樣就算朱家人省悟過來時,自己早就帶著這個重要的魯家門長暗中潛回墨家暗點了。這樣的想法隻有劉隻手這樣不通人情的江湖老油子才會想到,所以他不會告訴給魯一棄他們知道。他心中也清楚,告訴給他們知道了這樣的意圖,也就對于否定了這樣的意圖。魯家這些人斷然是不會同意的。

劉隻手帶魯一棄他們回去走的路是繞了好大一個圈子,而且大都是夜行。要不是途中遇到牧民,租借了幾匹馬,憑魯一棄的腳力到現在恐怕都沒到天梯山下。

本來像他們這樣繞了一大圈,應該是在其他人後面到達暗點的,可是他們不但先到了,而且在這裏一等就是三四日,都未見到其他人的蹤影。胖妮兒不知自己老爹吉兇如何,心中自然一天比一天煩躁。有火就想著法兒往劉隻手身上撒。劉隻手這個江湖老油子當然不會跟個丫頭較真兒,而且他大概多少也掃聽過了,知道胖妮兒是個厲害角色,就算較真兒也不一定能討著好。

剛到天梯山下時,魯一棄簡直有些懷疑此處是不是自己要來的藏寶所在。因爲這地界太過熱鬧了,明顯就是藏地的一個重鎮。而不管是寶構還是**兇,都是在僻幽韜光之處,不該是在這樣一個人群聚居的地方。

後來聽劉隻手介紹才知道,此地雖然熱鬧,卻不是藏地府制中的鎮子。隻是因爲此地往南是産金之地,往北是産玉之地,往東又有仙臍湖周邊的好牧場,西面爲高崚深谷,所以最早此地爲盜匪集聚處所。數百年前一群喇嘛趕跑盜匪,在此處建下金頂喇嘛寺。因爲有天梯山的神奇傳說,此處便成爲一個信徒朝聖的所在。因爲人氣聚攏,再後來就演變成一個金、玉和牲**易的大集市,同時也吸引來衆多的商家和住家。這樣就自發形成了一個大鎮。但這鎮子卻不屬官府統管,可以這樣說,它真正的主人是喇嘛寺裏的活佛。

金頂喇嘛寺其實是叫“達諾寺”,但因爲其間有一座高大白塔,塔頂七層幢架全是用十足黃金鑄成,所以藏民信徒們都叫它金頂寺。(寺廟中所建之塔,頂上築飾都極其講究。中原之地大都以塔壺爲飾,其中還藏有經書、佛寶爲鎮。藏地一般以幢架爲飾,幢架中不可藏經書、佛寶,則以貴重材料來做幢架,或嵌以珍寶之物爲鎮。)

雖然天梯山的天梯自古就有人攀爬,但自從建了寺後,這登天的傳說才實質化了。因爲寺後有天梯可登天,所以信徒們是蜂擁而來,奉貢無數。更有許多信徒爲攀梯登天,來時就將全都身家備了,供奉與廟裏,刁身而去,攀梯後便不再回來。
也有人私下底傳說,是寺中喇嘛到處宣揚登天的事情,從而達到搜羅錢財的目的。.但這樣的傳言都不會長久,隻要誰剛有這樣的說法,那他很快就會在這個鎮子中消失。其實信徒奉供隻是一個方面,由喇嘛控制的金、玉和牲口市場,以及鎮上其他的店鋪、作坊,每季也都有大量抽頭、例錢稅供到寺中,這就讓這座金頂喇嘛寺富得就算把整個寺廟都建成金子的都不爲過。

但這金頂喇嘛寺也有與藏地其他寺廟不一樣的地方。雖然很有錢,他們卻從不養用農奴(當時西藏還是奴隸制),就連寺廟中的日産活計也很少外出找匠工勞力,一般都是寺中喇嘛親力親爲。如果實在需要人手,也不在當地雇用。到寺中幫忙的那些人一看就是從極遠地方來的,個個衣著相貌奇形怪狀,與藏民區別很大。當然,其中最多的還是中原地來的漢人。

而寺廟的外務,大多托管據巔堂來給料理,包括收供。雖說據巔堂在此地的勢力很大,但在金頂喇嘛寺的眼中地位還是很低下的。他們的人沒有允許,是不能隨隨便便進入寺中的,否則會受到的各種刑罰和對付農奴的一樣,斷手足,挖眼割舌都有可能。據巔堂替寺中收來的稅供都會在午時之前送到寺廟口的收供處。

“那寺廟今天恐怕還是沒開。”魯一棄像在自言自語。但從這話就可以知道,他除了自己那些朋友和幫手們,還有其他感興趣的事情。

“沒開,外人還是進不去。不過已經有喇嘛進出采購,門口也開始收供了。”劉隻手回答魯一棄問題的同時,以腳掌側緣走過“平沙滾”。

“那麼可以看到廟中情形的高地界找到了嗎?”這件事對于魯一棄來說肯定很急很重要,要不然他不會直接出口詢問的。

“派出的兄弟還沒回來,估計離得近的都還有占兒在(有人守著),但願能找個離得不太遠又沒占兒的。”劉隻手說。

“廢話,你都是說的些廢話。”胖妮兒看都不看劉隻手一眼,逕自走到屋門前。側臉看了下“滴水穿石”的扣子弦是松著的,就推門進了屋。

魯一棄和劉隻手瞧著胖妮兒的背影進屋後,相互對視一眼。

“劉大哥,真對不住,讓你委屈受氣了。”魯一棄很是歉意。

“魯門長,別這麼說。也真怪了,這麼些天了,他們幾個怎麼一個都沒露相兒,而且連個暗記信號都沒有。別是以爲你死了,都調頭回去了吧。”

“會嗎。”魯一棄不是反問,而是用這兩個字否定了劉隻手的說法。這種可能是斷然不會的,他墨家自己還有兩個門徒弟子在,誰都可以退走,這兩人卻是必須回來的。而且自己帶的那些人,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不見到自己屍體是絕不會退回去的。再有就是瞎子,就算他連女兒都不要了,估計也是退不回去了的。

那麼會發生什麼事情呢?難道他們全死了?!
“真是憋屈,裏面又隻是個沒話說的鬼妹。”胖妮兒又摔門出了屋子。因爲屋裏就一個養鬼婢在盤坐養性,這種養鬼人從修功起,大都是在夜間和黑暗處行動的,隻有在將養鬼訓練得不懼陽之後,才能夠在白天縱鬼。養鬼婢本身就是少語清靜的性格,學她這種技藝又是很少與人打交道,所以對煩躁的胖妮兒養鬼婢如若未見,更不會與她搭什麼話。

“再等等,說不定他們也在找我們。”魯一棄不大會安慰人,而且說這話時他也沒有意識到,要出現他所說的這種情況,隻有是墨家的那兩個人都死了。

就在此時,門外響起收皮料的叫聲。此處住家有許多是以硝皮料爲生的,做皮料生意的跑客常有在巷弄中叫喊著收貨的。不過這收皮料外來跑客能鑽到這地方來確實不簡單,這周圍要不是轉過十多天絕不能走到這院門外。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人是尾隨什麼了清此地路徑走向的人鑽到此處,比如說這剛從外面回來的劉隻手和胖妮兒。

收皮貨的吆喝聲在距離院門還有七八步的地方停住了,然後又吆喝了兩聲就轉身走了。

“此人吆喝聲中帶浙江尾音。”胖妮兒見的人多,一下就聽出來了。

“那不對了,浙江也是皮料的高産地,一般不會有那裏來的跑客。就算有需要從此處販皮料,也是會中間轉幾道,不直接來拿,更不會親自來零收。”劉隻手雖然來此地的時間也不算太久,但江湖人的性格喝習慣,讓他早就將此地的各種情況盤摸得了如指掌。

“你這暗點被揭蓋子了。”胖妮兒說這話時有些幸災樂禍。

“不會吧,這點兒已經有幾十年了,要揭也等不到今天呀。”

“那可說不定,因爲以前一棄哥沒到你這兒來過,也因爲朱家的主要力量沒集中到這裏過。”胖妮兒這話倒是事實。

就在這說話間,院牆門“畢啵”連響,兩輪後停住。這是暗號彈指,劉隻手趕緊跑到門後摘下掛弦,把門打開。

進來的兩人是劉隻手一早打發出去給魯一棄找可查看寺廟的地點的墨家子弟。前面一個黑削臉進門就說:“劉大哥,你們在老古街頭就被人盯上了,連續的四段接跟(四個人每人跟一段,防止被跟的人發現)。”

“是據巔堂的人?”

“不是,面生,好像是幾天前和那輛大車一起進廟的些人。不過是據巔堂的人圈點接的續線(前後跟的人過渡過程中,由一個先到的中間人給信號以確定目標)。”

魯一棄回頭看了一眼胖妮兒,他是魯家門長,他不能怪罪劉隻手。胖妮兒雖然也不是魯家人,可魯一棄卻是下意識地把她當成自家人。

胖妮兒一下停止了嘟囔絮叨,不過那張俏臉兒卻是更紅了。自己也算是個賊家出身,走江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就讓幾個小蟊賊給叮了墜子還沒覺出。大概自己剛才情緒有些失控,這才把好多細節給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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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6 09:04:02
第四十二節 望感局

獨感自然寂寞心,天地氣行我知性。.

誰知人縱殺戮記,寶鎮兇**魯家名。

“查看喇嘛廟的點兒找得怎麼樣了?”劉隻手趕緊轉移了話題,是給胖妮兒打圓場,更是給自己打圓場。

“左嶺的半步崖是最好的點兒,前些天一直有據巔堂和金頂寺的喇嘛守著。昨天開始倒是松了些。喇嘛們縮窩了,就剩據巔堂的紮子還在。不過他們卻是兩輪換,早上見日時,守位的人退回騾馬市,換另一撥紮子上山。這個歇間兒可以上去,就是不知道時間夠不夠。”

劉隻手沒有回答,他轉頭看了魯一棄一眼,因爲確定定具體時間的人隻有魯一棄。

“行,能看到總比看不到好。”魯一棄想都沒想就答道。

“是了,要是覺得時間不夠,我們再將換上來的據巔堂手下給做了。反正他們都已經把這裏的暗點揭了蓋兒了,暗簇簇還不如擺明堂(明著幹)呢。”胖妮兒在一旁說道。

“是的,據巔堂那些人都不是正料,收拾他們幾個不會費大力,動靜也小。”黑削臉的墨家手下也附和道。

“那不行,現在就算對家摸到你們這個點了,但他們並不知道這點兒中有哪些人在,因爲我們是悄悄兒潛入進來的。目前他們不會打草驚蛇。而且他們也不知道我們會有何打算,我們也不必急著撥草見日。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怎樣才能不被發覺地就出了這院子。對家摸到了點兒,肯定會布下眼線。要被他們盯著知道我們做些什麼事情總歸不好。”魯一棄否定了胖妮兒的說法。

“那沒問題,在此處布眼線又要不被我們發現,隻有在左邊巷口和右邊第五道房的夾縫處不眼梢子。還有就是右側第八家皮靴坊子,他們那房子的山頭(房子一側的尖頭牆)有扇窗的位置布眼梢子。這兩位都瞄不到門前,我們可以趁天黑從對面房穿牆而過。”

劉隻手的穿牆而過確實是別人沒有想到的,而且連預留的機括就連墨家的幾個門人都不知道。這裏的暗點是墨家留守此處的後人建造,結構、坎設都經過許多年的完善,可謂精妙之極。可在劉隻手到來後卻發現有一處不足,這個院子隻能固守,而不能妙走。于是他想到門口道路對面的房子的後牆。江湖上一般要圍堵一所房子中的人,後路肯定是會堵得死死地,就像坎子行話說的,無路便是死路。而前面攻入的力量卻是分做幾道,有試探的,趟坎的,攻殺的,圍堵的,他們各負其責,各做各事。這個面兒雖然人多,卻是可以利用他們之間的配合混亂沖殺出去。但出去後必須要有一條道路,一條對家不清楚、不敢繼續追擊的道路,而且路口的距離應該盡量的近,那樣才有可能最終脫身。

劉隻手看中對面房子的後牆了,所以他誰都沒有支會,自己趁那家沒人時,在牆上做了個“分牆扣”。“分牆扣”做法與盜墓家“獾行宗”破金剛牆的法子很是相似。是用醋晶沿砌牆石縫塞入,讓由裏至外的大部分粘土松化。而裏側牆面則依舊保留了原貌,隻是就留下很薄的一部分。然後將松化的粘土掏出,在縫隙中塞入滾杆,再用水和泥將縫隙填平。處理過的整塊牆體呈倒塞型,可以往裏推,裏面卻是推不出的,除非往裏拉。可又有哪家人會在一面牆上按個把手往裏拉呢?
也許劉隻手是在別人家的牆上開門,所以做得很是粗糙,設置也不是很到位。本來稍一用力就能推開的分牆扣,最後是三個人合力才推開的。不過動靜倒不是太大,隻是驚動了睡在屋裏的一對老夫妻。當那兩個睡眼昏蒙的老人好不容易才睜開眼看清眼前東西的時候,劉隻手已經將一個指頭大小的沙金塊兒放在他們的眼前。所以他們很聽話地沒有出聲,而是繼續蓋上被子睡覺,任由劉隻手、魯一棄他們進出,最後還重新將牆體複位。當然,此時複位的牆體已經露括相兒了,是個坎子家從外面都能看出來。可不是什麼坎子家都會注意到正點兒對面的房屋後牆的,所以朱家人要不是這對老夫妻通過金頂寺活佛那邊通報,到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這正點兒中的人是從什麼地方溜走的還是個未知數。

劉隻手臨走時,將院子裏所有的扣子都松緩了,都隻留個外相兒。唯一不同的是將屋檐下的“滴水穿石”改作了“飛椽齊射”,這是個絕殺扣。還有就是啓了個“齊覆頂”,這是掩扣加殺傷扣,隻要進門人踩到位,整個房屋的頂子都會一齊覆蓋下來,這樣既能起到一定殺傷作用,而且還將房屋中所有的痕跡破壞了,讓對家依舊無法摸清自己蹤跡。

藏地的黑夜很寒冷,特別是在野外,更何況是左嶺這樣的高處。如果不是劉隻手帶了足夠的禦寒衣物和烈酒,魯一棄肯定是無法挨到見日辰光的。即便這樣,當據巔堂手下下了半步崖換班的時,魯一棄還是需要由兩個人托架著才上了半步崖。因爲他的腿腳凍麻木了,也因爲高原的低氣壓,讓他稍大力地運動就氣喘籲籲,胸悶得難受。

當上到半步崖後,坐在了石頭上後,魯一棄就胸悶得更加難受了。倒不是此處海拔更高,而是因爲他看清了整個金頂喇嘛寺。

晨曦從遠處的山頭上露出臉來,將一把金燦燦的光芒灑在莊嚴肅穆的金頂喇嘛寺上。在這把光芒中,有一個點特別的耀眼,不用看就知道那是白塔塔頂全金的七層幢架。寺廟暗紅色的牆面就像血染的一般,而東面連接著的一座有女兒牆的院落應該是活佛的府邸。

從魯一棄所在位置,不但可以看到喇嘛寺的全貌,而且還能將周圍住家集市看到大半。這些房屋中最顯眼的就是一條經過喇嘛寺面前的半環形大道連接著的金玉市和騾馬市。所以魯一棄沒有開始細看喇嘛寺之前,先打眼在這片房屋中想找到自己昨天剛逃出來的墨家暗點,但是他沒有找到。也是,如果那房子這麼輕易就能看出與衆不同來,墨家後人早就沒法在這裏混了。
但往寺外房屋搜索的那一眼還是有其他意外收獲的,魯一棄看出那喇嘛寺的大門是正對著一條線的。.

“那條線似乎不大對。”魯一棄沒有問,而是直接告訴給劉隻手知道不對勁。這也是在他更多理解了《機巧集》和《班經》中的道理後才具備如此信心。

“那是一條小路,其實連真正的路都算不上,就是房屋之間留下的一條狹長夾縫。”劉隻手答道,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裏查看整個地區的地勢地貌,也早就看到過這條細長的線了。

“本來大門正對路徑口子是謂路沖,這條小路雖小,卻也是會走漏佛氣的散元之道。中原之地的寺廟門前不但不會正對道路,而且還會砌一道佛號牆,就是起到攏佛氣防晦沖的作用。”胖妮兒從魯一棄開口提到那線就也看出不對來了,于是針對這現象又是一番侃侃而論。

“我以前也注意到這條小徑不對勁,可又沒什麼局相能對得上號。後來細想想,覺得大概是藏地與中原習俗不同,建築上不講究風水格局的。”劉隻手說。

“不是,此處不但講究的,而且非常講究,這乃是個絕妙的風水格局。你們再仔細地看那小道,是前寬大後漸窄,尾部呈尖合閉。而寺門之前雖有橫路卻不直,呈半環狀一條無旁支的大道兩邊延出,一端至金玉市,一端至騾馬市。”

魯一棄說到這兒停了下,他是留出時間讓大家都辨看清楚。然後便又接著說道:“你們再往寺中看,三層疊台,轉輪廊端中,白塔居頂後,雙殿並列。周圍呢,是高牆環砌,直連至天梯山山體。你們細看看,這些都是蹊蹺之處。

“沒錯,這和一般的寺廟格局是大不一樣。”劉隻手說話的語氣像是在替魯一棄做佐證。也難怪,他查看金頂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以朝佛之名也進去過好幾次。

“是的,不但與中原一般寺廟格局不一樣,就是藏地也沒見過這種布局的。”胖妮兒補了一句,藏地她來過,也去過許多名剎大寺,確實是沒見過這種布局的。

“因爲這本來就不是寺廟的風水格局,而是大富之家的風水格局。”

“大富之家?”胖妮兒不止是不相信,簡直是有些難以想象。“那你說這到底是什麼局?”

“這種格局的建築原多爲豪富徽商所用,後晉商也偶有效仿的,是叫做‘貔貅吞食’的格局。此處以寺門爲口,小徑爲舌,半環大道連兩市爲前雙爪。三層疊台分別爲唇、鼻、額,白塔爲貔貅角。轉輪廊端中爲鼻後的梁貫山根。雙殿並列爲眼,高牆連接山體,是以天梯山爲貔貅身體。”

“你這一拆說還真是這麼個局理兒。可這寺廟中的喇嘛怎麼會刻意將廟宇建成這樣一個風水局,或許是巧合吧?”胖妮兒說。

“不應該是巧合,你們從那小徑的滑貼,從兩市的對稱,以及寺廟中各建築位置的準確度來看,怎麼都不像是巧合。”魯一棄堅持自己的觀點。“而且你們從寺廟之中的建築手法來看,都是平高台,陡落階,貫長廊,四圍院,這些都是最適合坎子家預設坎扣的建法。”
劉隻手聽到魯一棄的分析,不住地在點頭,因爲那金頂喇嘛寺他已經不止一次進入。雖然每次都是以禮佛敬拜的身份進入的,卻是將大多的部位都摸了個清楚,知道了其中坎扣的大緻情況。

“的確不是巧合,就是這麼回事。”一直沒怎麼說話的養鬼婢也輕聲地開口了。“我在朱家時就曾聽說過,朱家爲了重掌天下,恢複帝家身份,不但招羅各種奇人異士,而且還在各地設下堂口和明、暗點搜羅經營錢物,以用作各種活動的資金。據說朱家每年的開銷中,幾乎有一半是由一座寺廟堂點兒提供的。以前我真不知道是哪座寺廟,今天終于知道,他們在如此偏僻地方還有這樣個聚寶盆。”

“這麼說那喇嘛寺是朱家的暗巢子了?”胖妮兒的追問有些弱智。

“那還用說,這之前我總以爲據巔堂是朱門在此地的力量,金頂喇嘛寺或許隻是朱家的一個江湖朋友或者之間有什麼利益上的互通。可沒想到就連那金頂活佛都是朱門中人啊!”劉隻手心中不由生出些寒意來。因爲如果連寺中活佛都是朱家人的話,那麼就等于說腳下這片地域上,不管是哪一族、那一部,也不管是窮是富,爲牧爲商,有力無力,都是受他朱家控制和操縱的,因爲他們全是信奉活佛的。墨家的一個暗點幾個人,能在此地混跡了這麼久,也真實屬僥幸。是因爲此地外來商客多,也是因爲墨家門人都是憑其他方法能力討生活的,要不然早就被朱家人辨形兒了。

“既然連活佛都是朱家人,那我們夜裏破牆而走的事情肯定很快就會傳到寺裏。然後這山下所有的人都會注意到我們,特別是我和夏小妹,因爲我倆被盯過一趟了。”劉隻手說。“哎呀,不好!我布在外圍的那些‘趟鈴子’(散布在各處搜集信息和送發警報的手下。)都沒來得及通知,可別在回暗點的時候和朱家人碰鼻子了。”

“照你這麼說,山下我們已經沒有地兒可去了?”胖妮兒問。

“不知道,要是我門中的那些‘趟鈴子’轉機得快,沒讓對家套了索子,他們這些本地本土的倒說不定能找到些穩妥的點兒。唉,要是我們沒給盯墜兒就好了,那事情就沒這麼麻煩了。”劉隻手安排外圍的“趟鈴子”都是守護“天”寶的後人,他們對周圍情況熟悉,又是長久居住此地的熟面孔,做什麼事都不容易引起懷疑。

“這話說得跟沒說差不多。你就不要費氣、費唾沫地噪呱了,讓一棄哥把寶構的準地兒瞄好了,我們啓寶鎮**完事走人!”胖妮兒突然對劉隻手發火了,大家心裏都清楚,是因爲劉隻手又觸到她跌份兒的事情了。
胖妮兒的這句話提醒了魯一棄,自己來的正事還沒做。這話一叉瓣兒就忘時辰了,說不定據巔堂換班的手下一會兒就快上來了。

于是他微閉雙眼,聚氣凝神,身心都趨于自然。然後從凡胎**之中幻化出一個無形的自己,並把他直投向那座寺廟、那座山。

感覺是迷蒙的,就像山下準備早飯的裊裊炊煙。此時山下街市上已經有人走動了,起得早的人們吃過早飯後開始出來討生活了。

魯一棄在這迷蒙的感覺中尋找著亮點,也是一個氣躍點、寶耀點。可是與以往相比,這次的尋找是艱難的。不是沒有這樣一個亮點,恰恰相反,而是有許多個亮點。那些氣躍點數量上是此起彼伏,明暗之間是閃爍不定,各個點位也是跳閃不停,就像隨著炊煙飄出煙囪的火星。

“看見了嗎?”養鬼婢突然問道,也不知是在問誰。

“什麼?”“看見什麼?”胖妮兒和劉隻手一起問道。

魯一棄沒有說話,他還堅持在自己的感覺中。

“那火星子。”養鬼婢輕聲說道。

“火星子怎麼了?”養鬼婢不明白的事情總會追根問底。

“他們到了。我去看看。”養鬼婢並不說得很明白,“我要回來遲了,你們就到嶺後等我。”

養鬼婢說完身形飄飄,急速地直往山下而去。

養鬼婢很急地走了,劉隻手他們也開始著急起來,因爲魯一棄始終沒有從迷離的狀態中恢複過來。換班的據巔堂手下就要來了,再不走就會打照面。雖然對付據巔堂的手下不用費什麼大力,但按原來計劃是不打草驚蛇,隻要動了手,不管是不是全滅了口,憑據巔堂在此處的力量,絕對是會尋到他們尾印兒的。即便是這樣,劉隻手還是和胖妮兒抓緊商量了一下。應付好眼下的情況是最重要的,真迫不得已要對仗據巔堂的人,那也不能打無準備的仗。

魯一棄此時的感覺不單是艱難,而且還痛苦。他不但未找到那個氣動的亮點,反而被不斷閃爍跳動的點位牽制住了。所有的感覺也都在隨著那些點位不斷跳移著,根本無法從迷離的狀態中恢複過來。

遠遠的已經能聽到山腳下有馬掛銅鈴的聲響,應該是據巔堂換班的手下到了。胖妮兒、劉隻手以及墨門的幾個弟子迅速找合適的位置伏下,準備對據巔堂的人們來一個一網打盡的襲擊。

魯一棄的感覺已經不再迷離了,隻是依舊無法從另一種境界中脫出。跳動的點位已經將他整個感覺閃成一片撲朔的光芒,眩暈了他的思維,刺痛了他的神經。于是他害怕了,畏懼了,不由自主地想掙脫,想逃離。但這所有的努力隻能是迸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如同受傷了的大獸子。隨著這聲嘶吼,他的感覺中呈現的是一片空洞,深邃的空洞,像無盡的夜空。魯一棄在這片空洞中昏厥了過去……

在金頂喇嘛寺東邊一個偏院中的房間內,朱瑱命正在盤腿運息,調理自己的內部狀態。
朱瑱命到達金頂喇嘛寺已經好多天了。利用這些天,他將受傷的內息好好調整了一下。再加上金頂活佛用藏地雪蓮秘制的固元輸脈的丹丸,讓他的狀態短時間中就恢複了許多。前兩天從歸界山傳來訊息,說“陰世更道”上奇坎動作,山崩道塌。魯家人正陷其中,受創過半,而且正主兒魯一棄也是蹤跡不見。這訊息讓他心中很是不安,他不是一定要魯一棄死,除非有個前提,就是魯一棄身上所攜可以幫助尋到天寶的好東西能都得手。本來以爲憑著歸界山兩個絕世高手的手段,就算不能將魯一棄活拿了,也至少可以保個全屍,把他身上的東西都取了。可沒想到那兩位高手最終還是以玉碎的坎子才勝了魯家那些人,而且連正主兒都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說實話,此時朱瑱命心中著實希望魯一棄沒有死。如果斷了這條索兒,朱家達到最終目的的希望就又渺茫了。他早幾天就已經派出識寶靈童和祭魂師過去,讓他們彙集各處趕來的朱門高手,在歸界山一帶細細搜索查訪。這兩人都身具異能,可以生見寶、死見魂,不怕魯一棄能逃到天上去。至于魯家餘下那些人,他決定在不知覺中將他們一個個除掉。這些都是魯一棄的臂膀,如果他真的沒有死,也要讓他再無法聚集啓寶鎮**的力量。

根據朱家祖訓所載,此地寶構應該爲墨家所建。金頂活佛也曾派人在周邊細細查訪過,隻有幾個外來人顯得異常。但這幾人包括和著幾人密切接觸的當地人都無具備慧根之相,所以沒有可以阻礙他們的行動。說不定留著他們倒是好事,如果他們在等不到魯家高手援助的情況下強自動手啓寶,自家人倒是可以尾隨奪寶,來個黃雀在後。

可從今天一大早起,朱瑱命開始不安起來。因爲到現在爲止,識寶靈童和祭魂師那一路是生不見寶、死不見屍。魯家從歸界山坎面中全囫著逃出的那些人手,在往此地而來的路上,突然間趁黑夜都散了。他們各走各路,全不知去往了哪裏。而最讓人不安的事情發生在昨天,一直追隨自己入藏的手下中,有兩人在街市上見到一個同魯一棄一路的丫頭。後來在據巔堂和喇嘛寺中手下的確認下,這丫頭正是與那幾個外來異常中的一個人在一起。難道魯一棄已經到了此地,並且已經和墨家人會合了?朱家的手下江湖經驗很豐富,他們打一發現就小心地墜上了尾兒,順踩跡找到對家藏伏的暗點兒。可奇怪的是從昨天這些人進去暗點後就再無動靜,也不見有人出來。這件事報來後,朱瑱命就一直在犯難,是讓人進去揭蓋兒好呢,還是就這樣一直守著?揭蓋兒怕沒捏住魯一棄這樣的正主,反會撒土驚兔,讓魯家人再匿了跡。要是不揭蓋兒,總這麼守著也不是法子,別讓他們覺出警信兒來,從暗點中的另徑子(暗道)撩蹄兒(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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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節 非所料

也就在此時,有人急匆匆往上方靜室而去,這是有什麼緊急的消息報到金頂活佛那裏去了。朱瑱命聽到那急促的腳步聲,但他沒有起來,而是將周天的氣息再次回轉一番,讓心境趨于平複空靈。

很快,一個穿暗紅色僧伽梨(喇嘛長袍)戴高頂沙牟(喇嘛帽子)的中年喇嘛帶著個穿灰色僧伽梨沒戴沙牟的年輕喇嘛直接來到朱瑱命房門外。前面的中年喇嘛是活佛的親傳弟子之一,而後面年輕的喇嘛是寺廟口收供的,當然,這收供的喇嘛也會收取各種信息,是寺外信徒與寺內喇嘛聯系的一個通道。

這金頂寺的活佛雖然替朱家坐鎮著金頂寺,但他倒確確實實是按密宗尋訪活佛的各種苛刻條件選出的真活佛。每代的金頂活佛也似乎是與朱家有著約定,他們平常事是不管的,隻研習密宗奇術和佛學經典。而寺廟中的繁雜事情一般都是寺中的幾大護法和活佛親傳弟子分工主持。沒有絕對大的事情是不會驚動活佛的。而作爲朱家一個羅財的重要口子,朱家人又怎麼會讓它有什麼大事發生?所以雖然代代活佛都是不世的奇才,也一直坐鎮在寺廟中,卻從未因爲什麼事情出手過。在藏民信徒所知中,他們的活佛現象始終是完美的。也因爲這樣,多少關于金頂寺和金頂活佛的傳言才不會被采信。

活佛的弟子帶著收供的喇嘛沒有進門,隻是在朱瑱命的房門上敲了兩下。然後躬身合掌,用蹩腳的漢話對著門縫說道:“有墨家暗點前面住的老漢報來,夜裏有人從他家穿牆而去。”

朱瑱命聽到這話時,正好是將一個周天的氣息回轉過來,這輪運轉讓他感到四肢百骸中全是輕松。所以他用很平靜的話語回道:“那斷然是你手下昨天就驚巢了,又沒能封好圈。現在趕緊讓幾個好的‘辨目子’(擅長循跡追蹤的人)進那點子裏看看,但願能挑出根絲來(找到尾隨的蹤跡)。”

于是活佛的弟子用藏語對那小喇嘛吩咐幾句。收供的小喇嘛立刻轉身匆匆而去,就和他來時一樣急促。

養鬼婢回到嶺後時,魯一棄已經醒過來了。但精神狀態並不好,手中抓著那塊標注八兇**的玉牌在怔怔地發呆。剛才他突然一聲嘶叫之後昏厥,胖妮兒他們趕緊過來救他。但據巔堂的人大概也聽到這樣異常的吼叫,都急打馬兒往上趕。于是劉隻手他們背起魯一棄就往嶺後走,而胖妮兒則快速在退走的路徑上灑下一片黃色粉末。這是賊家常用的“消痕粉”不但會消抹掉一些細微的痕跡,而且還帶有很淡很淡的味道,混淆遁走人身上可能留下的氣息味道。
當據巔堂的人沖上半步崖時,他們什麼都沒有看到。就連他們帶的幾隻不大會叫卻兇猛異常的狗——藏獒,也隻是隨便嗅聞了幾下就趴伏在地上不再動彈。所以雖然聽到那麼一聲怪叫,據巔堂的人並沒有追查到底,隻當是山嶺中的大獸子發出的嗥叫。

養鬼婢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和她一起的還有炎化雷。養鬼婢是看到剛才那些炊煙中的火星知道炎化雷已經到來的。炎化雷是半夜中潛入一家客棧的。他根本不知道養鬼婢是生是死,更不知道她已經來到這個地方。他隻是聽黑娃他們說過這個地方,尋到這裏隻是想從墨家人那裏打聽到一點幹女兒的消息。但如何能尋到墨家人,他也不清楚,隻好在客棧廚房的燒料中加了些自己獨門的暗信子“飄飛星”。這樣做隻是希望這附近有認識自己的江湖朋友,來幫自己找到墨家門人。沒想到一下就將養鬼婢給招來了。

炎化雷到了,可隻有他一個到了,其他人卻一個都不見。

魯一棄一直怔怔地發呆,並沒有發覺養鬼婢帶著炎化雷回來。胖妮兒和劉隻手卻是急步上前,他們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和關心的人需要詢問清楚。

“都散了,才走一天就全散了。最後是誰都不相信誰,相互間時刻都提防著。”炎化雷歎口氣說道。

“爲什麼會這樣?”胖妮兒問道。

“是因爲墨家那兩個小夥子,他們一個在出歸界山當天晚飯之後被人殺的,另外一個黑小子守著屍體,結果第二天天亮時也發現被人殺了。”

“傷口圓洞狀,爲尖銳物所刺。”一旁發呆的魯一棄突然插話道。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從發呆的狀態下清醒過來的,應該不會太遲,要不然聽不到炎化雷說的話。

“不是,第一個死者看不出如何而死,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那黑小子卻是被人捏碎了喉結而死。”炎化雷否定了魯一棄的判斷。

和自己預料的不一樣,難道自己最先的判斷是錯誤的?要是那樣的話,許多事情就又說不圓了。出現這種情況魯一棄真不知道自己該高興還是該擔憂。自己判斷錯誤,就感情上而言,應該是一種安慰,值得高興。可如果結果不是像自己所預料的那樣,那麼潛伏在其中的危機就又變得無跡可尋了,那將是更加可怕的一件事情。

魯一棄看了胖妮兒一眼,胖妮兒在低頭想著什麼,不單是她,誰都在爲這樣奇怪的事情費著心思。
“後來呢?”養鬼婢輕聲問道,看來她是一見到炎化雷就帶著往這裏趕,根本沒作什麼交談。這些事情她也是第一次聽到。

“後來就散了。相互間都懷疑對方爲朱家釘子,都不願意打堆兒走。”

“炎大叔肯定是衆矢之的。”魯一棄說道。

“的確,我是剛剛和你們紮堆兒的,又是由養鬼娘和鬼丫頭帶著現身的,被懷疑也是在情理之中。”炎化雷很通情達理

“所以你是最早離開他們的,你走的時候他們幾個還在一起。”魯一棄其實心中是希望他們都散了,雖然單獨行動危險較大,但那有至少還有機會放手一搏,紮堆兒了,說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不是,我離開時,利老頭和楊小刀也獨自走了,其他人都還在一起。”

“看來走得越早,安全性越好,到達此地也最早。.炎前輩是他們中最早在此地現身的。但怕就怕其他人全現不了身了,那你的說叨就沒人給你把證了。”劉隻手是很小心的老江湖,他的話也絕對有道理。如果其他人全沒了蹤影,隻活下來個炎化雷,那麼很大可能就是炎化雷下手殺了其他人。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養鬼婢聽出劉隻手對炎化雷的懷疑。而對炎化雷的懷疑也就意味著自己很大可能是朱家暗釘。

“你有更加有說服力的說法嗎?”胖妮兒反問了養鬼婢一句。或許在她覺得這是趕走養鬼婢這個感情對手的最好時機。

“既然你們這麼說,也好,丫頭,我們先靠壁子(離開,在一邊呆著),等其他人來了把事情搞明敞了再說。如果實在明敞不了,我們也犯不著趟這灘子,你跟我會瀏陽老家。那小子要在意你自然會跟來。不在意你,你跟著他也是枉然。”炎化雷是飽讀詩書的人,說話慢條斯理,表達卻是隱實有序,話也很有分量。

魯一棄沒有說話,但他的思緒卻是在不斷地剖析整合中。劉隻手的推斷是有道理的,雖然養鬼婢心性天真,對自己不會使什麼暗扣,可這樣心性的人也是最容易被利用的。自己這些人從仙臍湖脫出是拜養鬼娘和炎化雷之力,可自己陷入到歸界山“陰世更道”也是炎化雷在前面領的路。還有,在此之前,不管情形多艱難,卻都是自己占著先手,幾乎可以說是一直牽著朱瑱命的鼻子在走。自從炎化雷出現後,自己卻是處處被壓制,每次都是僥幸脫出。不過再細想想,朱家爲了滲入一個炎化雷,而損失據巔堂“奔射山形壓”那麼強大的力量未免太可惜了吧。再說炎化雷雖然在“陰世更道”這一路上沒給自己絕對的幫助,但火燒天葬師禿鷲群要沒他的煙花那是絕對不行的。而且他在整個過程中也沒有什麼異動和失誤,更沒有有意無意間給對家什麼訊息和機會。最重要的一點是,“陰世更道”上損失了的聶小指和年切糕都與他沒有任何關系。看來自己不該因爲後面墨家兩人死去狀態與自己意料不同而放棄原來的判斷。至于炎化雷,不必得罪,也不必讓他知道得太多。他的絕技可以爲用,人卻不必親臨寶構。
“也許我說得有些過了,可人心隔肚皮,誰又能包齊裏外一順呢?”劉隻手話雖說得客氣,其中含義卻是更加重了自己的疑心。

是呀!聽到這話的魯一棄猛然間又有所聯想。人心隔肚皮,那麼每個人都可以被懷疑。前幾次啓寶過程中,突顯的對家暗釘哪個不是出人意料之外的?現在可以這樣想,如果炎化雷可以是朱家暗釘的話,那劉隻手爲啥就不可能是呢?雖然他帶去歸界山的人都死了,可與朱家仙臍湖犧牲掉的力量相比那是微乎其微的,朱家如果能爲滲入一個炎化雷而犧牲“奔射山形壓”,又怎麼會不舍得犧牲劉隻手帶來的那幾個人。就算不是暗釘,誰又能保證他劉隻手沒存著爲自己而爲的私心。還有,他爲什麼一定要帶自己繞路而行,不讓自己和其他人會合了一起走?是否他已經知道會出事了?自己所帶的幫手去了大半,就隻能完全依賴于他和他的手下,這其中是否有什麼企圖?墨家在天梯山下暗伏了這麼多年,爲什麼自己才到,他們就顯了跡兒被逼出暗點?

看來自己此趟比前幾次更費難了,原先的計劃已經不合適照常實施了。摸不準身邊人的底兒,那麼重要的事情隻能是自己親力親爲。可許多重要的事情是自己的能力能夠去做的嗎?看來自己被逼在個“賭”字上了。

魯一棄想到這裏後掂了掂手中的玉牌,朝著大家少有地微笑了一下:“都不要相互猜疑了,隻要事情辦成了,誰都是自己人。要是事情辦不成,那麼誰都可能成爲死人。”

“事情辦成了?”胖妮兒連同在場所有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魯一棄,難道他昏七八黑地昏厥了一下,就已經對要做的事情胸有成竹了。

魯一棄沒有回答,但表情卻很平靜,看不出心中到底有幾重山水、幾片雲天。
“看!那裏有人過來了。”養鬼婢突然輕聲說道。她心性淡薄,腦子中想得沒那麼多,這樣的人發現力和警覺性就比其他人要好許多。

人是從後嶺上來的,是一條隱秘的小道。那人騎著馬,可馬和人都歪歪斜斜地,走得很不穩當。

“是‘趟鈴子’的摩巴魯。”墨門中有弟子很遠認出了那人。摩巴魯是墨家留守此地前輩的後人之一,而且他是這些後人在此地的頭領。墨家人雖然門宗依舊保存,可根據墨門宗派宏博的要旨,他們是廣收門徒,不拘姓氏。像穆天歸這樣的旁姓都做了墨門門長。此地墨門弟子久居藏地,代代相傳,雖然所學語言文字都與前輩初在藏地時大有區別,但他們反倒是單脈而傳。這些後人全是東拉西扯的親戚,而且名字中也總帶有“摩”字發音。

幾個趕下去的墨家門人把摩巴魯領了過來。走近了才知道他爲什麼歪歪斜斜地,因爲不管是人是馬,都身受負多處傷。傷口都未來得及包紮,鮮血兀自流淌著。

“暗點被揭蓋兒了。對家先闖入的幾個‘辨目子’全被‘飛椽齊射’滅了。但後來的‘拆掰個’(專門訓練出來破解扣子的門人)把餘下扣子顛個(拆解的意思)了。”

摩巴魯才說到這裏,魯一棄立即**一句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話問得很快很突然,讓人來不及思考。

懷疑才能生存,這是江湖的道理。查問是懷疑的量具,而怎樣查問是測量的技巧。而最高的技巧是問出問題並不是要得到合適答案。就好比現在,魯一棄隻是想感覺到摩巴魯在突問下身體挾帶氣流的運轉情況。但不管魯一棄得到的結果是什麼,問了,就代表著他在這樣險惡的環境下成熟得非常快。

“我是得了個信兒往暗點回報,湊巧看到了。.我看到這情況,趕緊利用周圍熟悉的地形逃走。就這樣還是被‘追鈎’和‘攔爪’(朱家兩種善于追擊和阻攔的門人殺手)被傷得不輕,好不容易才躲避開來。在偷偷沿你們留的暗記往這裏來的路上,我聽說其他‘趟鈴子’要麼被閉了音(殺死)要麼被摘了鏈兒(擒拿),看來對家早就將我們鋪的面兒抖落清楚了。我是正好出北道取信,又一路回暗點遞信,沒在常位(固定的點位)上,又親眼看到暗點被破,這才逃出。”摩巴魯的漢語很好,甚至還稍帶些京味兒。但對于魯一棄的問話他有些口齒不清地回答著,看來他在魯一棄面前顯得很緊張,也可能是受到的驚嚇比身上受的傷更嚴重。
魯一棄沒有在意魔巴魯說話時的狀態,而是仔細地在琢磨他話裏的內容。不知道爲什麼,總感覺摩巴魯說的話顯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那這三百兩銀子又是什麼呢?

“我們撤出暗點,劉大哥沒通知外面的‘趟鈴子’?”魯一棄回頭問劉隻手。

劉隻手臉色黑沉了一下,無聲地搖了搖頭。但他緊接著又搶言道:“我們出來後,就護著魯門長一路到了這裏,根本來不及通知他們。本來今天白天裏會去傳警信兒。可沒想到對家會這麼快動手。”

“這有些不合常理。”魯一棄說這話的意思是劉隻手帶著好幾個人,卻不分出一兩個去通知其他‘趟鈴子’。自己真的那麼重要?還是劉隻手疏忽了犯了個嚴重錯誤?也或許,還是有什麼其他原因?

“這是有些不合理。”劉隻手說這話的意思卻不知是針對對家這麼快就把暗點揭蓋兒了,還是怎麼會一下把墨家那些‘趟鈴子’都攥捏了,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說的自己。

胖妮兒沒有魯一棄和劉隻手想得多,她更關心其他的一些事情:“你是得了什麼緊信兒要急著往回趕的。”

“哦,是個好信兒,是說我們門長領著人從正北方向抄路過來了,本來這兩日中就到的。可是木納亞山積雪融化,尋博爾地大溪暴漲,無法通過,他們會繞道從奇答亞湖過來,大概三四日中也能到了。”

“那是好事,師傅到了,好多事情就有人拿主意了。”劉隻手聽到這消息很開心。

“可是來不及了,等不到穆前輩他們來,我們的事情就要辦了。”魯一棄語氣和平常沒有一絲不同,似乎並不因爲有穆天歸、易**脈的到來而高興,也不因爲他們不能及時趕到援手而惋惜。

“一定要辦的。”停頓一下,魯一棄又補充了一句,更堅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需要這麼急嗎?”劉隻手問。

“對家這架勢擺出來了,不急不行呀。”魯一棄話說得很誠懇。可他心中此時卻在想著一件不知道是否誠懇的事情。雖然自己不知道剛才巴魯所說尋博爾地大溪暴漲後有多寬,但是有墨門門長穆天歸這樣的能人在場,就搞不出什麼器械過了那大溪?一定要多繞那麼兩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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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握虹拂雰

第一節 明我形


【南柯子】

千裏一山系,接天梯帶血。。

無聲豪吼壯胸膽,魂遊霞霓方知到天涯。

百步天機走,陰陽倒掛天。

求人求己複求心,一窪靜水倒映天青光。

藏地與中原相比,日頭亮得晚,落得也晚。但此地的天隻要黑下來了,那就特別的黑,像天梯山這樣一座大山在面前,都模糊得幾乎看不見。但金頂寺在這樣的黑夜中卻顯得格外清楚耀眼,因爲天黑之後,它的各處都燃起大盆的酥油燈,另外還有好多部位的柴缸中點起了大堆的柴火,而且是徹夜不滅。

雖然魯一棄說這裏的事情要急著辦,但他們一直待到太陽完全落山了,都沒有從山上下來。這是因爲魯一棄想用另一個時間段再好好感覺一下寶構和金頂寺的情況。

在魯一棄授意下,這次他們徑直來到早上察看的半步崖。那裏依舊有據巔堂的手下守著,他們這一班要輪到明天早上才撤。

“你們可以回去了。”魯一棄面對那些一臉錯愕的據巔堂手下說道。他很平靜地話語卻帶著一種無形的氣勢,讓人絲毫不敢拂其鋒的氣勢。

沒人答話,就連那些藏獒都不發出一點聲響。

“回去後告訴你們頂上(最高的首領)知道,就說般門魯一棄到了,邀你頂上同啓寶構。”

有了這句話,據巔堂的人回去後可以有所交代了。

“還有,讓他把今天拘住的墨家門人都放了,要不然我身邊沒幫著做事的人,那啓寶之事隻能一拍兩散了,我回頭東去。”

話說到這裏,所有的意思也就表達清楚了。據巔堂的手下動作很快,看來他們是不願意在魯一棄面前多待。也是,就算他們感覺不出魯一棄那種氣勢,但仙臍湖那一戰的慘烈,他們多少都聽聞到。當然,他們聽到的傳言並不是全部事實,隻說自家那麼強大的坎面陣勢,都是被這魯家的年輕門長舉手之間就全毀了,將自家頂上氣得吐血。這樣一個人肯讓自己走,那就是恩典,于是零碎東西全不管了,隻是搶著上馬,一陣風地下了山。

據巔堂的人走了,半步崖上恢複了寂靜。沒人說話,沒人亂動,甚至連大氣都不出。因爲他們都不知道這個般門的門長到底要做些什麼,又要怎麼去做。

“有幾處地方我沒搞清楚,你們幫我辨辨。”魯一棄平靜的聲音中帶著客氣。

順著魯一棄所指,劉隻手一一作答,這地方他早就摸得很清楚,包括金頂寺裏面。在寺門未閉之前,他先後進去過四五次。

“廟後靠近山腳的那一排是獸苑。金頂寺中喇嘛在那裏養了一些獸子。具體是什麼品種卻不清楚。”

“有時也有人住。”摩巴魯插嘴道。“以前寺裏修築需要,從遠地招來的些幫工匠人就住那裏。”

劉隻手又接著說:“西面天梯山腳下的那個石堆叫做神呼灘。原先就是一片亂石。應該是從山上塌方滾落下來的。不過那些碎石也是蹊蹺,刮風之時會發出怪聲。藏民都認爲那是神的召喚,所以此處也是寺中一個供奉的場所,在旁邊建了個小的佛閣。信徒們常會將帶來的各種奇異石塊供奉到那裏。當然,這些奇異石塊中最多的是白玉原石和金礦石,喇嘛們從此處也可有不菲獲利。爲防外人會在那裏偷取金玉礦石,所以寺廟建西面圍牆時稍繞個彎,將那石灘盡數圍在了裏面。”
“東面活佛府邸後面的那幾個院落卻是無人到過,不知是排什麼用場的處所。我去寺中轉過多次,似乎也沒有見到有通到那裏的道路。隻有兩個可能,要麼是有暗道相通,要麼是從活佛府邸中有什麼單道相連。”

待劉隻手說完,魯一棄又說道:“劉大哥既然進過寺廟多次,應該看出其中布局和坎扣所在。”

“看出一些坎扣,但布局卻非我所長,就連這‘貔貅尋食’的布局也是在你指點下才看出。”

“就你看出的那些坎扣,如果憑你手段拆解,從寺廟口到達天梯山腳下大概需要多長時間。”魯一棄話才停住就又補上一句,“我是說保證你在無人攻擊打攪的情況下。”

“就我看出的那些,我能在兩個時辰中解開。可是怕就怕還有我沒看出的坎扣,或者這些看出的會有更深一步的變化。”劉隻手不是謙虛,從朱家得天下後,他們網羅天下高人奇士,再結合朱家祖訓中的機理,實際殺伐的坎扣之功早就遠勝過墨家和魯家。

“要是強破呢?”魯一棄補問這話是出于好奇。

“這,這我倒沒想過,應該不會快多少吧,而且如果沒摸清坎理,強破的話會導緻扣子旁落,一樣會傷到人。有些坎扣強破還必須用人杆子往裏墊人,這大可不必的。”劉隻手到底是墨家門人,做什麼事首先想到的是保全人命。

“強破的話應該可以節省半個多時辰。”巴魯又一次插口而言。這巴魯是墨門留守此處的後人,常年會到寺中去拜祀,所以對寺廟中的坎扣查看得比劉隻手要多要細。而且他們的坎扣技法也已經有了很大的變異。而對人命爲大、博愛這些墨家觀點也遠沒有中原正宗繼承得那麼謹慎了。

“哦,是這樣。”平淡的語氣讓人很摸不到底,不知道他明白的到底是什麼。

就在此時,山下金頂寺中突然有了變化,那些照耀得亮堂堂的燈火相繼熄滅了。花光一片的金頂寺一下沒入到黑暗之中。反是寺外那些店鋪住家中還有大片爍爍燈火。

“看來此處據巔堂的人已經報到了廟裏。他們的反應很快,絕非一般江湖草莽的表現。”胖妮兒多和馬賊盜匪打交道,一眼就瞧出其中區別來。

“這才剛剛開始。”魯一棄淡然言道。

果然,寺中燈火才滅,寺外的那些燈光也相繼熄滅。由此可知,金頂寺在此處的力量已經控制到每個角落。墨家能有個暗點埋在此處這麼多年,也不知道真是墨家人做得隱秘,還是對家故意給放下的個誘陷兒。
“這樣更好,不過看來我們時間不多了,你們給把著點,我還需要再定會神。.”魯一棄說完就不再理會其他人,逕自在半步崖上側身臥下。這是一個很愜意舒服的姿勢,卻也是魯一棄獨特而自然的一種入定姿勢。

這一次魯一棄入定的心境又與早上不一樣了,這一天下來,各種事情接踵而至,反倒讓他內心之中有了點底兒。好多事情都是這樣,將人逼到那個份兒上,反會讓他一下放下心中許多累掛,行事也會更加果敢從容。

從種種跡象可以知道,好多事情都與魯一棄的預料不差分毫。魯一棄肯定了朱家的識寶靈童確實是察覺出自己身上攜帶有判斷寶構所在的寶物。朱家現在的目標已經轉移,自己不再是他們的最終需要,自己的生命已經不能再作爲要挾他們的籌碼。爲了得到自己身上攜帶的東西,他們會好不遲疑地格殺自己。而最可惜的是,朱瑱命同時還明白另一個道理。自己也無法以毀掉攜帶的玉牌來要挾他。因爲自己也需要這玉牌找到其他寶構正點。

所以魯一棄拋棄了各種僥幸,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全身心地去感知,然後拼卻性命去完成要做的事情。朱瑱命已經不會再給他任何機會,他隻有自己去尋找機會、創造機會。

如果說魯一棄在此地出現是在朱瑱命意料之中的話,那麼他這麼快就明著叫闆卻是朱瑱命怎麼都沒想到的。望著窗外一片黑暗,朱瑱命一直沒有完全平定的心境又一次翻騰起來。可以肯定的是,魯一棄讓據巔堂的人傳來口訊是有用意的,而且在自己完全控制的地界下還這樣肆無忌憚,說明他有很可靠很強力的依仗。這依仗是什麼,就憑墨家那些個人手?無從而知。另外還有一個可以肯定的事,這寺廟中魯一棄肯定是沒進來過,也就是說他還沒對天梯山近距離觀察過。憑左嶺半步崖那樣的位置就能斷定寶構所在?這也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

不過朱瑱命能肯定的是,魯一棄傳來的那句“同啓天寶”絕對是又一個坎局的引子。這個引子是個套頭引,這個局相是就勢局,不管自己是否對他的出現做不做出反應、做出怎樣的反應,自己都已經無可避免地接了一扣,落了下風。魯一棄的下一步打算,完全可以輕松地順應自己的反應而進行調整,以便他隨遁或者再落一扣。

朱瑱命再次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的安排,應該沒錯,這樣的反應應該是最佳方案了。先斷了對發瞄點兒,固守住寶構的大範圍。然後驅動人手攪出魯一棄,拿人也好,拿東西也好,都是上策。最不濟的話,也要逼得魯一棄倉促動手,那樣對自己從旁奪寶也是最有利的。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不管自己安排得如何滴水不漏,心中依舊很是惴惴,少了霸者該有的信心,也少了道者該有的定性。

也難怪,有時候朱瑱命真弄不清魯一棄是個天才還是個鬼才,他所做之事都是正反之極。不是正常人的思維套路,也不是江湖人的思維套路。面對這樣一個對手真的感到有些心力不足。是自己老了?還是思度落趟了?抑或根本就是自己沒法適應這樣的出招路數。的確,在自己記憶中,局面的控制、坎扣的拿捏以及生殺的決斷都是從開始時就掌握在自己手中,別人隻有回應的資格。可與魯一棄的數次交鋒中,一切都是在魯一棄的掌握中。自己隻是一個防禦者、接招者,而且最讓自己心中不安的是,自己至今都無法摸清對方蘊藏的能力和能量。
正在朱瑱命思緒起伏之時,房門口紅袍一閃,是活佛手下大護法。這大護法滿月臉垂肩耳,是個很有佛相的喇嘛。

見到朱瑱命,大護法先規規整整地合掌爲禮,然後向朱瑱命回複外面布置的情況:“按門長吩咐,寺內外所有明火光亮之物盡皆滅了。寺內各處坎扣盡數啓了,各重要關節口子都安排高手守護。獸苑中的大娃子(兇猛大獸子的代稱)也都散放出來,獸姬娘娘親自守著寺後天梯處。而活佛也親自到了山腳佛亭,誰要登攀天梯山必須經過他處。”

朱瑱命雖然不停地微微頷首,但其實對這樣的布置仍舊不是十分放心。藏地這一塊兒的人手他了解得不多。金頂活佛,他知道是個絕世奇人,獸姬娘娘,那是自己派來的絕頂高手。然後就是面前這大護法和寺中陰陽兩位天王,他有聽聞,據說也是各有奇修。除去這幾位,其他那些所謂高手,到底有多大道行,他都沒數。而自己帶的那些人隻有少數在寺中,大部分都被識寶靈童他們帶到歸界山搜尋魯一棄去了。特別是他從各地堂口調來的那些高手,其中倒是有好多非同一般的人物,卻也被拉著一起在歸界山那邊沒能過來。現在魯一棄明顯是有什麼依仗在手,明敞兒跟自己叫闆了,自己怎麼能不作更穩妥的打算呢?

“這樣,你讓據巔堂放連珠火號招歸界山人馬回調。”這應該是最實際也是速度最快地一條方案。

連珠火號是一種朱家綜合各家所長做出的夜用火信,它的亮度高,持空時間長。而它的傳信方式則類似于烽火台。據巔堂在藏地的人手、暗點分布極廣,第一個火信發出後,後面暗點、關卡的人見到後再發火信,如此連續而去,讓所有看到信號的人馬都往這邊趕來。而且這種火信下沿的也許不止一個暗點關卡,最終甚至會延續到整個據巔堂的勢力範圍,所以不到最緊急的情況是不會使用的。

朱瑱命盤算了一下,按連珠火號的傳播速度,就算中間有哪個暗點延誤、斷續,信號繞點而至,到歸界山處大概也就在兩個時辰之內。然後那麼人馬出山往金頂寺來,馬不停息,大概需要一天半到兩天左右時間。這樣總在明天夜間子時之前可以趕到。

朱瑱命又度算了一下魯一棄那邊的狀況。。c雖然已經跟自己明著叫闆了,但他今晚才在半步崖瞄的點兒的,就算看出寶構所在,也是需要做些準備才能動手。今夜肯定是來不及的。明日白晝之中,對坎子家解坎破扣和殺伐沖行是很不利的,他們也決不會選此時冒然動手。那麼魯一棄他們最早也是要等明天天黑之後才能有所行動。到那時,自己歸界山那邊的人手差不多也趕到了。
“是。這就去辦。”大護法聽到朱瑱命吩咐後躬身答道。“門長還有其他令信嗎?”

“沒了,你去吧。”朱瑱命說完,大護法便回身而去。

就在大護法回身的那一瞬間,披肩紅袍飄起,掩住了他那滿月臉垂肩耳的佛陀面相時。朱瑱命感覺自己的腦門筋兒猛然一彈,心中靈光突閃而過。佛雲:此衆生相亦彼衆生相,隻多浮雲障霧蔽其相、亂其相。了解自己的人有兩種,知己和對手。魯一棄是個了解自己的人,他能讓據巔堂告知自己,那就是知道自己已到此地。而他明亮堂子地跟自己叫闆,也是要自己作出正常反應。而且他應該也料算到自己會有怎樣的正常反應。自己的正常反應是什麼?就是剛才按部就班安排的一切。這個魯家門長需要一個穩定的“衆生相”,也就是自己嚴令之下的穩定狀態。這樣的穩定狀態有利于他“蔽其相、亂其相”,讓他有機可乘、有隙可行。如果是從這個角度進行推斷的話,魯一棄他們很有可能今夜就會動手,而那寶構的位置也很大可能不在金頂寺的範圍之內。

想到這裏,朱瑱命趕緊叫住大護法:“等等,趕緊傳我的話,讓寺中高手隻在關鍵部位留少許幾個,其他人讓他們出去寺廟,巡查各處。特別是我帶來的那些人,他們都認得正主兒,一定要去。讓寺外據巔堂的手下再往外圍撒。見到對家人都不必動手,死盯住了就是。”

此時的朱瑱命幾乎已經能夠肯定,藏寶的暗構肯定不再金頂寺的範圍之中,但距離寺廟也不會太遠。他心中沒底的是不知道魯一棄到底有沒有什麼鐵硬的依仗在手,此時發生沖突自己無法做到知己知彼。現在能做的就是用驚擾局勢加以控制,讓手下不斷巡查,這樣魯一棄就算找到準點兒也無法動手。等到了明天夜裏,自己調來手下到齊後,再聚攏力量下圍拿坎。

魯一棄這一次進入凝神狀態的時間不長,情況卻比早上要好許多。從氣相上來看此處是寶不極寶,兇不極兇。但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此中氣相卻是流橫波遠,不走騰躍之勢,全是湍流之態。這情形與《機巧集》上“天機篇”中一段文字的描寫很吻合,是兇寶氣合而行,也就是說,此處就算建有寶構,其距其址都與玉牌上不合,因爲所藏“天”寶未能以寶相鎮壓住兇相,最多是個相持之勢。莫非當初墨家人定差了位?

“那是連珠火號,朱家急傳遠信兒用的。”炎化雷見第一支連珠火號升空後說道。“傳送方向主要是往東面而去,大概是要招來歸界山一帶的人馬。”
魯一棄也看到了,據巔堂手下發第一支火號時他已然從另一個虛幻的世界中脫身而出。正好看到了尚未熄滅的火號,也正好聽到炎化雷的解釋。信號是傳向歸界山的,不知道見到這信號後,那天葬師和直角人形的白玉千織女會不會來。如果真將他們一起招來的話,那麼就算是穆天歸、易**脈也及時趕來,此趟啓寶成功的希望依舊渺茫。

于是魯一棄清楚自己必須動手了,他把朱瑱命逼到一個斷位上,朱瑱命也將他逼到淩絕處。在剛才那又一番感覺之後,他心中的計劃已逐漸成形。但這計劃卻是來得倉促,特別是面對朱瑱命周密的安排,和快速從歸界山往回調動人馬的穩紮安排。逼得魯一棄必須如此冒險而行。要是拖過了明天,自己能不能保命都是個難題。

而接下來山下情形的變化,讓魯一棄知道自己心中擬定的計劃可以稍稍改變一下,變得更合理更可行。

黑暗的寺廟中突然闖出一大堆的火把,然後散成數條火龍在這片兩嶺相夾的區域中遊動起來。而原先同樣黑暗的街市居所間,也突然亮起大片火把,直往兩面山嶺和東西谷道蔓延開來。

“看樣子我們是無處藏身了。”劉隻手說道。

“沒處存身就不藏了。”魯一棄的話沒人知道是什麼意思。

“可就憑我們這幾個人,根本無法與他們對仗。”巴魯說。

“你這幾個人中不包括我,也不包括他。”魯一棄說的同時用殘手臂指了下炎化雷。“他是你們不信任的,而我是你們要保護的。”

劉隻手雖然是貫走江湖,形形色色的人見過無數,可也無法理解和適應魯一棄的這種說話方式:“你是說讓我們這就與他們拼一把。”

“你其實是想說我是要讓你們去送死,我不會那麼蠢,你們也不會那樣盲從。你們是墨家門人,大可不必聽我的。我隻是希望劉大哥能幫我個忙,將那些人引走。”魯一棄回道。

“魯門長言重了,我師傅吩咐過,此間事情一切都遵循你的布置。我們都把命交到你手了,你怎麼說我們就怎麼辦。”

“好,既然這樣,我們就也來學學對家那連珠火號的法子。”

魯一棄的布置很簡單,他讓養鬼婢往東趕出兩裏,燃起一個大堆的篝火。讓胖妮兒趕趕到東側八裏處,在養鬼婢篝火燃起後一炷香的時間後,再燃一堆篝火。讓摩巴魯到東側十五裏處,在胖妮兒燃起篝火後的一炷香時間後再燃一堆篝火。而劉隻手和墨家其他幾人同樣如此,隻是燃起篝火的方位是往西面走。

“火光燃起後,你們就盡量快速地躲藏,最好是遠離此地。隻要不被對家捉住就行。如果在這之前你被對家套鎖子了,也盡量不要說出我剛才的計劃。”魯一棄說話的口氣仿佛肯定是有什麼人會被對家捉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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