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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圓太極]魯班的詛咒[全書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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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16:35:02
第二十五節 水留油

“一掌天地,陰陽雙握!?”柳兒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她感覺有一線靈光從腦中閃過。《玄覺·陰陽篇》有:“萬物皆有陰陽,以覺知物,需陰陽盡了。實行爲視正反、觸內外、聆靜動、揣明暗……”

柳兒拿起了木八卦,一個手指點住背面那處線條的部位,然後慢慢將八卦翻了過來,讓正面朝上。她的動作最先理解的是周天師,老天師一步邁過來,雙手輕輕捏制木八卦的邊。能感覺出他的激動和興奮,這樣高道行的一個天師竟然呼吸變得有些急促,捏住八卦的手指也微微有些不穩。

巽木位,那線條畫的圖形對應木八卦的正面是巽木位。巽木卦象主東南,爲風卦象。但柳兒、周天師都是學過先天數古型八卦的,他們知道這位置在先天數古八卦中有另一層意思。巽木卦,又爲順卦,世上何物最順,爲水。另外在後天八卦中注解巽木爲風卦象時說:“一伏未起後複興”,其實是從先天水相的後浪壓前浪來解的。
魯天柳和周天師對視了一眼,他們都在極力平服自己的心境。但心境也許能用道家的定力捺住,而縱橫的思緒卻是無可阻擋的。

這個線條圖形是在巽木位,也就是先天數古八卦中成世八數的水位。“火靈繼”爲水冥,“假真武”爲借力水神,“遠海際”爲行水路,也可以理解爲離得很遠的海邊。這些也許都在爲最後一句做著鋪墊和定義。

柳兒輕輕籲了口氣,這是她從《玄覺》中學會的控制自己的方法。然後平靜地說道:“記得老天師告訴過我,武當那位老道爺曾說明皇帝朱家不知從什麼地方得來的說法,把北平紫禁城和武當天柱峰定爲天地陰陽兩眼,並且還是南北陰陽倒置,你看是否與這先天數古八卦相合?”

周天師輕輕地點點頭。

柳兒的話也提醒了旁邊的魯承宗,他在心裏埋怨自己,怎麼把《班經》“天機篇”中的一些內容給忽略了。

“那麼如果把這八卦中間的陽眼位定爲北平,把陰眼位定爲武當,那麼我手指所點反面的圖形大概在什麼方位?”
“橫氣走東,立步朝南,神州之東南方位,大概是福建的……”周天師在思忖、在遲疑,因爲他不敢肯定。

就在老天師要說未說之際,魯承宗再也按捺不住了,一句話沖口而出:“武夷東攬勝,千嶺列如翎!”

一滴清涼落在魯天柳的臉上,但這絕對不是眼淚,也不是冷汗,而是地地道道的水珠。

柳兒用一根手指輕輕把那水滴挑起彈出,就像是把一顆星星送歸給黑夜的天空。

水珠飛出去的時候,水柱飛來了。桶口粗的水柱,極大的沖擊力,把根本沒提防的柳兒一下沖出五六步,一直將身體貼住對面的牆壁才停住。

剛把身體停住,柳兒便反身順著那水柱重新往回沖。有水柱就有洞口,有桶口粗的水柱就有桶口大的洞口,這是逃出生天的機會,也是必須逃出去的機會。時間一長,這空石中水一注滿,那就一點生機都沒有了。
雖然在黑暗之中,順著水柱還是非常容易就找到噴水的洞口的。但是要想從這巨大水壓的洞口中出去,就不是用容易不容易來衡量了,而是根本沒有可能。

兩次迎著水柱硬往洞口中擠,兩次都被重重地沖倒在對面的牆腳下。不可能有第三次了,因爲柳兒的體力已經在前兩次中耗費殆盡,她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隻能放松身體,隨著慢慢升高的水位將身體浮起。

水位上升得很快,很快淹沒了噴水的洞口,浮在水面上的柳兒也已經伸手能觸到屋頂了。

調整呼吸、積蓄力量,清明的聽覺搜索水流的聲音,敏銳的觸覺感受水流的動力。柳兒清楚,這是她最後的一次機會了。隨著空石中水位的升高,壓力也在加強,這樣對沖出洞口的水柱有個反作用力,可以減緩水柱的沖勁。雖然不知道出水的洞裏是怎樣的情形,有沒有一線生機。但勇于求生的人是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和可能的。
清明的三覺告訴她,洞口的水流的確減緩了,沖勁減弱了。此時的水位也快到頂了。柳兒找準位置後,深吸一口氣潛了下去。這口綿長的氣息夠她在水中行動好長時間。唯一的問題依舊是能否擠進洞口。

就在柳兒終于掙紮到洞口邊的時候,她感覺身後出現了一線亮光,並且這亮光還在漸漸擴展。緊接著,身前洞口水流的沖勁陡然增加,同時身後還多出一股吸勁。柳兒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所處的境地也沒機會讓她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她隻能下意識地抓住洞口,掙紮著不讓身體被兩股作用力的合力帶走。

掙紮是短暫的,掙紮更是無效的。兩股力量在快速加強,前後也就是眨巴兩下眼的工夫,柳兒的手再也抓不住了,身體直射出去……

柳兒第二次爬起來的時候,已經吸取了第一次摔倒的經驗。盡量把身體放松的同時,脊背和雙胯卻緊緊繃成三角,小腿以下布力卻不僵,雙腳隨勢而動,這才穩穩地站住了。
這裏是條小胡同,很短的小胡同,從她站立的地方可以看到胡同口外的街道。這裏還是一條死胡同,在背後不遠的胡同底是一座整塊的山石,而她感覺中自己偏偏是從那胡同底出來的,穿過那整塊的山石出來的。

剛出來是她暈頭轉向,雖然外面的天光是陰沉的,但突然從黑暗中出來,依舊使得目不能視。腳下的路面是很黏滑,上面積了層軟厚的東西,再加上有水流過,如同冰面一樣。這些都是柳兒第一次沒能站起來的原因。

站起來後,柳兒沒有馬上動。雖然她知道憑自己的控制力和“辟塵”的輕身功夫,這樣的黏滑路面不是阻礙。她是想先定下神,搞清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自己現在在什麼方位,這是柳兒關心的第一件事。看了下周圍的情形,辨別了下遠處山體的高度,魯天柳確定自己已經是在二道房的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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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3-11-15 16:35:23
第二十六節 逆流急


(踏莎行)

切切慧心,輕輕雁翎,那辨得許多天機。

竹高莫知虛與實,自有我意說黃綾。

別時不辭,來時不揖,說高池如眼淚流。

夜長不知天明事,一谷青蒿絕人現。

不過魯承宗與他深交卻是另有一番道理。那是因爲他從祝節高編制好的衆多竹器中看出魯家特有的工法。像做竹家具時,祝節高的特別之處是在承重主料邊加暗銷,既防止使用時間長了以後連接部位脫落,又不影響美觀。這點和魯家六工“架梁”中柱梁之間加暗榫的方法是一個道理。還有編好的器物外加編凸出樣式圖案,他使用的引枝錯插手法和魯家“餘方獨刻”的木工雕刻技法非常相似;最重要還有一點,他編出的大六格眼提籃,竹片篾條的排列格局與魯家獨有的“斜插竹籬格”是完全一樣的規律。由此,魯承宗認定這個祝節高是哪處護寶祖輩的後人,就算不是,也肯定有些關系。

但在與祝節高交往幾次後,魯承宗發現祝節高完全就是個不見世面的木訥手藝人。他的竹器手藝是祖傳的,祖上卻沒傳下一絲和魯家有關系的信息和線索,所以對魯承宗許多試探的話他聽了就像遇到天外人一樣茫然。而且據他自己說,從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山裏頭,三十多歲了就出過兩次山。這點魯承宗也看得出,他對于外邊的人情世故是懵懂的。
但魯承宗同時又發現祝節高的談吐很是老道,很有些老江湖的味道,而且,這人定力很好,不驚不咋,很難從他神情上琢磨出心裏想什麼。

其實人都有兩面性,像祝節高這樣的一個人,要麼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淳樸之極,要麼就是連江湖走老了的魯承宗都騙過,城府之深無法揣度。

但從那以後,魯承宗去福建經過千翎山區,都會去看看這位朋友。其他要有人去福建經過那裏,魯承宗也總是讓帶些東西物品給他,因爲山裏的生活比起外面來要艱難許多。

這一趟往那地界去,第一站他們就直奔祝節高居住的小山村。

一條溪流貫穿的山坳,兩邊的山坡上全是竹林,如同一片綠色的海洋。山坡的小道上,三四個壯碩的漢子肩扛著剛砍倒的青竹往下面走。溪流邊一塊圓滾的巨石上坐著個幾個姑娘婆姨。正悠閑自得地抓著一捆捆蔑條在修寬窄剔毛刺。柔軟光滑的蔑條閃爍著油亮的光澤,就如同巨石下“嘩啦啦”流過的溪水一般。一條引水槽架,全是用粗竹劈開爲槽,用細竹交叉爲架,從水澗那裏蜿蜒著開始,一直延伸到竹林深處去了。
“好地方啊,住這裏,俗人都能染上點仙氣。”這句話可能是水油爆這一路說的最正經的句話。

在村口的場子上,魯承宗他們見到了祝節高。雖說是村口,站這裏卻看不到一點山村的外貌,整個村落都被竹林密密地掩蓋著。要不是有人帶著,怎麼都不知道這裏面還有個住著不少人的山村。

祝篾匠正在教幾個小小子編竹玩意,見到魯承宗這些人,並沒有表現出驚訝,也沒有見到遠來朋友的欣喜。不知道是這人太木拙了,還是另有什麼心機。

一隻紅眼八哥從場子上飛過,停在引水的竹槽上喝水。有不專心編竹器的孩子發現了它,召喚其他孩子一窩蜂圍追過去。八哥一抖翅膀又飛到了餘小刺銅船的船頭上。
那是掌教天師的紅眼八哥,送完信後便跟著他們一起走。隻是它走的是天路,又是自己尋食,整個路程隻露了三四次面,每次在水油爆掌心裏喝完酒就又飛得不見了。

八哥把孩子們都引走了,留下篾匠和魯承宗正好可以不必避諱地聊幾句。

“啊,這麼多人,來我們這窮山惡水的,可是要委屈自己嘛。”話語裏帶著濃重的怪異鄉音,但還能聽懂。語氣中透著十分的淡漠。

“不是,是有事要辦才來的。”魯承宗似乎已經習慣了祝篾匠的淡漠,也沒有與他多寒暄客套。

“哦,要我幫什麼忙?”話很直接,也讓旁邊的些人改變了對他的看法。能與別人才對上一句話後就知道找自己是要幫忙的,這樣的人不會木拙。

“是這樣件事情,我們……”魯承宗話沒說完,篾匠便制止了他。

“不要告訴我你們辦事的目的,我幫你不圖什麼,就爲你當我是朋友,而且你也不是壞人。”這句話雖然語氣還是很平淡,卻讓魯承宗心裏著實感動。
“可你們這事怎麼會辦到這裏來的,我們這兒真沒什麼值當的東西。”這句話讓對周圍景色感歎不已的人們都覺得言不由衷。

雖然魯承宗心裏想,把那些黃綾偈語之類的事情說給篾匠聽,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但爲了表示自己對他的信任,還是把篾匠拉到一邊,手指在旁邊引水槽裏蘸了蘸,就著身邊的青石面寫下“火靈繼虛海際假真武真雁翎”這幾個字,並且小聲給篾匠解釋起來。

篾匠明顯沒有認真聽魯承宗的解釋,隻是自己打量那些字,並且嘴裏念念叨叨地。

看著篾匠這副神情,魯承宗慢慢放緩了話語直至停住。

等魯承宗不說話了,祝篾匠開口說了:“這裏是不是有兩個字寫錯了?還是記的人聽錯了,和實名兒差點。”

這句話讓所有知道這十二個字意思的人瞪圓了眼睛,怎麼?這其中還有其他意思?

“兄弟,你們幾個去向那些大妹子討些水喝。”“看看周圍有沒有什麼果樹,摘點野果來嘗嘗,要麼挖點竹筍晚上炒著下飯。”“……”

周天師、餘小刺他們把那些不知內情的人都打發了,然後都圍攏到篾匠這裏。
“火靈橋的火靈兩個字倒是對的,那地方全是楓樹,山上又是紅石,水下長滿紅蒿和紫藻,看起來就像全被燃著了似的,所以把這橋叫火靈橋。繼虛河,火靈橋下便是繼虛河,這河常年流淌不枯,卻又尋不到水源,流的是無源之水,所以起這麼個名字。其實估計是與山中暗河連接。”

“海際井在繼虛河下遊,離火靈橋有十幾裏的山路,在個小坡腰上,是個天然水潭。潭口雖然隻有水缸大小,卻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有多少深。有傳說這是海眼之一,是大海汲取天地之水,使得海不枯竭的途徑,從這裏可以直達到海底龍宮。這井遠遠就能看到,卻很難靠到近前,因爲這坡子在山洪泄道的正中,坡子下部已經被山洪沖成個倒角樽(上面寬大,下部細小),上去的人必須會懸空雙臂攀的技巧。不過我們這山裏的人就算會這技巧也不過去,說是被這井口的陰寒氣一沖,不是生病就是倒黴運。據說還有人當場就被沖落魂魄,掉入井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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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節 蒿沒人

還有一點柳兒也能斷定,那個毒辣的絕殺坎已經動了,所有的扣子都散了。因爲柳兒清明的聽覺聽到一些細微物件的震顫,循著這別人聽不到的聲響,柳兒看到兩邊店鋪門闆、門柱上釘著無數幽藍的鋼針,這是“川流不息”對合子坎中最後一扣,帶有劇毒的蜂王針。

沒有人,也沒有死屍,就是說踩坎的人逃過了對合子。世上恐怕沒有這樣身手的人,最大的可能是有坎子家的高手挑動弦索,等對合子的扣子都撒盡了,這才大搖大擺走過去的,就像柳兒現在這樣。

柳兒雖然是大搖大擺走過坎面,卻走得非常急促。眼前的情形在告訴她。前面的確有高手闖入了。但這高手到底是什麼目的?要是像上次蘇州那樣,殺出個像魯聯一樣別有用心的第三家,那麼寶貝落在他們手裏一樣是糟糕事情。

“三斷旋闆橋”,從三道街出小鎮的路口是這樣一道坎。橋作三斷,平時走人過車和一般的橋沒什麼兩樣。機栝弦索兒張開後,踩碰坎弦,那橋面橋闆間的叉接便立馬分開,斷作三段,並且三段都以自己所立橋柱爲中心快速旋轉;而叉接打開後,橋闆兩端都是一尺多長的鋒利快刃。踩坎之人不管是下落還是上縱,身體在半空中就會被擊成碎肉。連掉入水中的機會都不多。更何況水中無路即爲死路,肯定還有其他更厲害的絕殺坎侯著。

柳兒過去時,那橋闆已經分開,卻不再旋轉。這是坎面散動後還沒來得及收弦重扳機栝的狀態。這樣的話雖然是座斷橋,但對于柳兒來說要過去還是容易的。用“飛絮帕”把橋闆都拉到水平狀態,然後三個縱身落腳點都在橋闆中間立柱位,第四步便已經立身在對面橋頭上了。

穩穩落在橋頭上的柳兒突然一個回身,感覺中身後好像有什麼怪異,讓她汗毛一豎腦後筋猛跳。但回身後沒看到任何怪異現象,清明的三覺也沒有搜索到任何異動的信息。

于是緩緩回轉爲原來狀態,看看前面要走的路。

前面是個狹窄的山峽子,道兒到裏面便轉了彎,根本看不到什麼。不過她清明的聽覺隱約間似乎能聽到裏面有群鳥撲翼飛翔追逐,潺潺流水珠滾帶飄。身體的肌膚能明顯感覺到峽子裏湧出的濃濃濕氣。隻有嗅覺還依舊沒有任何獲取,也難怪,自己的體味未消,又沾上黏滑腥臭的人油,雖然在小水溝裏稍稍清洗了下,也隻能除去沾附在身上的黏滑物,氣味卻是很難消除的。這些都嚴重影響了他嗅覺的清明。

柳兒決定往裏繼續去,聽覺和觸覺搜獲的信息已經足夠了。就在她要邁步的瞬間,忽然想起自己在鎮口蔔的那個掌卦,順出格相,順出,這順出包括前面峽子裏嗎?如果隻是小鎮,現在自己的確是順出了。

柳兒又緩緩伸出手掌,此時她才發現,那霏霏的沐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遠處的山林間開始彌漫起淡淡霧氣,天還是極陰沉的。這裏山體雨後的水氣怎麼這麼快就開始蒸騰了?
柳兒收回了手,心裏在安慰自己:無卦便是一卦定,前面蔔的掌卦包括了這裏。

要進就要快,各種跡象都表明有人走在自己前面了。柳兒不再胡思亂想,快步走進峽子口,進去幾步身影便一閃不見了。

“三斷旋闆橋”下的水面上現出幾雙眼睛,和四分路口屋脊上的一樣,很大的眼球卻隻睜開一條縫,露出一團渾濁的黃白。

從火靈橋開始走的話,本來要四五天才能到達嫁貞林,其中還要保證能夠順利地通過現在已經不知底細的海際井一帶。但祝節高帶大家走了另外一條路,一條普通人沒法走的路。這路雖然艱難得多,但因爲沒人會走,相比之下卻也安全得多。最重要的還有一點,從這裏走,兩天不到的時間就可以到達嫁貞林的位置。

祝篾匠本來倒也沒想到走這條路,是餘小刺在山道上推行很困難的銅船提醒了他。

“你們這船能逆闖急流嗎?”

“這倒不是船的問題,要有劃船的硬手,要有個好的‘瞄流花兒’(急流行船中需要配備的一種重要人員),還有有好槳子。”餘小刺說的都是實情。

“槳子我做,其他的你自己解決。”篾匠也許不能全部理解餘小刺所說是,但是槳子還是能聽懂的。自己會紮竹條槳,那種槳子韌勁足,承力大,並且在遭遇太大力度後,竹條間會綻開縫隙疏流,保護槳把不被折斷。至于其他事情,他感覺眼前這個碩壯得像山龜似的漢子應該能解決。

餘小刺掃了大家一眼,說:“那試試吧。”

敢說試試吧,其實就是有很大把握了,要不然餘小刺會斷然拒絕的。走江湖不是耍把戲,來不得虛的。其實餘小刺掃看大家一眼,就是在確定這裏的人能不能湊夠成對的槳把子和一個“瞄流花兒”。

結果是這樣的,餘小刺決定自己親自做“瞄流花兒”。在激流中,“瞄流花兒”的作用很大,他必須在船頭位置,通過對水流和漩子的觀察,迅速做出判斷,指揮各個漿把子所使的力道,調整船頭方向,避免與激流浪頭直撞,躲開水下暗石,並且利用水流的切隙和回流,減少船頭阻力。

劃船的好手正好有四個,餘小刺的兩個徒弟,他兄弟黃大蟹,再加上一個善于使船且天生神力的五候。他們商量好了,水流緩時便一對一對地把槳子,這樣可以輪流休息,保持體力。遇到急流時四個人便一起上。

既然具備了這樣的條件,他們便沒有往火靈橋去,而是隨著篾匠走另一條小道,來到一條山間小河前。

“這條河當地人叫它‘過天渠’,我們就從此處逆流而上。”。

篾匠不但做了幾把竹條槳,還紮了個不大不小的竹筏。竹筏的前端還安了個非常牢固的竹轆轤。

餘小刺的銅船先逆流而上,並帶上篾匠用竹絲編的繩頭。等到了一定距離後,將繩頭固定在一個地方,後面的人用竹轆轤收絞繩子的另一端,讓竹筏前行,這樣竹筏也就能逆流而上了。
“過天渠”的水流是急,卻沒有難住五候這幾個操船的好手。倒是在幾處地方嚇得他們眼暈心顫、一身冷汗。原來這“過天渠”流經的好幾處地方一面是石壁,而另一邊過渠沿往下就是萬丈峭壁,這些地方的河水已經漫過渠沿,順峭壁落下,形成大片的簾狀瀑布,而他們的船就是在瀑布流落而下的邊緣上劃過。還有兩處渠道根本就是在石壩頂上流過,兩邊都是峭壁,這些地方稍不留神,或者操船力道上有什麼閃失,銅殼船隨時都可能沖過低矮的渠沿摔下深淵。

難怪叫“過天渠”,這條水道真的就好像是在天上流過。這也就是爲什麼一定要逆流而上,而不能順著河道邊岸走過去的原因,因爲沿河道走根本沒有路,隻能在水上漂過去。

還有他們也終于知道,爲什麼篾匠看中了他們這條銅船。這裏逆流而上時,會不斷隨水流改變方向,這就無可避免地會與水下暗石和沿岸石壁發生碰撞。而且還有少許河段是回旋往下的,那銅船就更加難控制了,不時與石壁撞出串串火花。這要不是銅船,早就成碎片了。

篾匠應該對這河道很熟悉,逆流他會讓銅船帶繩頭,回旋往下的河段,他會用另一根繩子系成自松扣固定在一個地方,然後同樣用轆轤往下倒放,到位後松扣解繩。

沖上最後一道急流後,他們進入了一個比較寬大的水面。剛才全身心地對付急流還不覺得,此時這些人都感覺自己像散了架一樣。特別是餘小刺,他一直趴在船頭瞄水流漩花,經曆的所有危險都是他第一個看到,然後提醒其他人。所以心理上承受的刺激絕對是其他人無法比的。還有一雙眼睛,長時間緊張地查探,這時候眼皮麻木得都合不上了。

此處的景緻又是另一番天地,四面山嶺團圍住這裏,那些山嶺上的樹木這片綠、那片紅,裸露的山石這片黃、那片褐,十分的多彩斑斕。水面看著很平靜,藍窪窪一塊像是凝結住了一般。而其實這水面的周圍有不下百道溪流、泉眼不斷有水注入,所以這裏被叫做“聚流池”,也有當地人管這叫做“天酒盅”。但是這酒盅的口子卻不是規則的,在它的南面有個柔和的彎子。爲什麼說是柔和的,因爲那彎子的岸上長滿了密密的蒿草,清風吹過,就像一捧柔軟的頭發。

“正確的說,那更像是眉毛。你們是沒有站在那邊的山上看,這裏的水面和那蒿草真的像是眼睛和眉毛。所以那個彎子叫‘眉子彎’。”到了這裏,篾匠顯得輕松了許多,話也多起來。

“這灘水要是像眼睛,那也是個流淚的眼睛。”水油爆這一路沒說話,大概是被周圍兇險的景象嚇住了,這時興許是緩過來了,馬上就接上話茬。

“也對也對!”篾匠回頭看看背後“過天渠”的流口,連連點頭。
柳兒心裏一愣,水油爆的話讓她感覺有點不祥。她轉頭看了周天師一眼,看到了他蹙起了瞬間便又松掉的眉頭。

他們是從“眉子彎”上的岸,上岸後才發現,這些眉毛比遠處看到的要密得多也高得多,進到蒿草裏,一步之外便看不到別人。

這裏怎麼會有路?有路也沒法子走呀!

路肯定是會有的,因爲在眉子的後面還有頭發。

就像一個人一樣,額前往往會有一縷頭發會掛搭在眉毛上。“眉子彎”背後也一樣,那是一條長著更密更高蒿草的峽道,蜿蜒著,真的很像一縷柔順的發梢。“掛發峽”,從篾匠告訴給大家的名字就能知道,這峽道不但蒿草密生,而且還有一定的長度。

可這樣的路該怎麼走?且不說有沒有危險,連個方向途徑都看不清楚。要它隻是個直直的峽道埋頭直走,多花些功夫也有可能走出去,偏偏又是個蜿蜒帶曲兒的。

“我在前面砍開條路。”五候疏松著因爲劃船而酸脹不已的胳膊說。

“這裏是‘套管子蒿’,往峽子裏去是‘外骨杆”和“八層皮”兩種蒿草。都是韌性和硬度極好的品種。不說你累不累吧,就你這把刀,砍廢了都走不出百步。南宋嶽飛黃天蕩大敗金兵,就是把金兵引入這種蒿草地裏的。”

篾匠嘴裏說著,手中卻沒閑著,在山腳下砍了一根枯死的細竹,然後蔑刀、刮刀並用,沒幾下便出來個輕巧的連十字方架。然後又摘來一個很大的葉子,像這麼大的葉子一般都是熱帶植物才會有的,而這裏偏偏也有。篾匠告訴給大家知道,這植物在他們這裏俗名叫:“賽織麻”,青綠時堅韌如布,不用刀剪很難弄破。但是枯萎之後,小風一吹便散作碎片。篾匠用蔑刀小心地把“賽織麻”的大葉子剖下一層來,然後用竹絲穿紮在竹架上。做成了一個碧綠顔色的葉形風箏。

大家都靜心地看著篾匠忙碌著。魯承宗和柳兒從篾匠開始紮竹架就看出他是要做風箏,因爲這竹架的結構和魯家祖傳木鷂的構架有許多相同路數。

篾匠又從自己帶的那捆繩子上撤下一束,撚成根細繩。

“祝老弟,你是要放風箏呀。這小風箏可馱不了我們過灘子。要不讓魯爺給我們做些木鳥兒,不是說魯家祖先做的木鳥兒能馱著人飛嗎?我們坐木鳥兒直接飛過去得了。”水油爆躺在旁邊的草堆裏,晃蕩著一隻已經空了的酒瓶對篾匠說。

“木鷂能飛是真的,馱人卻未必,因爲它本身重量挺大,機栝的動力卻有限。而且木鷂飛出是人定的方向,它自己不會找方向。”篾匠說話時仍舊低頭撚著繩子。

柳兒和魯承宗對視了一眼,他們相互間的意思很明白,這篾匠對魯家的事情很了解。可篾匠爲什麼就是不承認自己是魯家的傳人或者後輩,是其中有什麼隱情還是他祖輩中代代口傳的家世秘密斷鏈了。
“呵呵!你說話倒也好笑,魯爺他們家做的木鳥,哦不對,是叫什麼木鷂對吧?它不會找方向,你這樹葉子做的風箏就會找方向?那你上面還要按雙清蒸魚眼才對。呵呵!”水油爆話裏帶刺,大概是在祝節高村口那頓飯沒招待他酒喝。

“它不用按眼睛,隻要我們有眼睛盯住它就行了。”篾匠語氣還是平平淡淡的,這人對人雖說不熱情,不過也不容易生氣。大概在山明水秀的山坳坳裏待時間長了,倒真有幾分世外之人的味道。

“好了,整百竹節(以大段竹節爲長度單位,每竹節大概爲一尺不到點。)的繩長,可以走了。”篾匠擡起頭說。

但是大家沒有走,因爲天色已經晚了,整個下午又逆流行船,也該好好休整下,他們便就地休息,生火燒水吃幹糧。

“今天確實把大家給累慘了,我這把老骨頭也吃不怎麼消了。不知道前面還有沒有這樣的逆流河道要走。”周天師盤腿打坐在河邊,卻怎麼都入不了定,不知道是太疲勞了還是有什麼心思。

“沒了,你老放心,下面的路都得靠自己的腳走。當然,這要我們都會走路,也要那路肯讓我們走。”篾匠在旁邊回應老天師的話很有些玄機。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繼續追問,似乎都能明白篾匠話裏的意思。

風箏是在第二天的大清早上天的。這風箏雖然不認識路,但它絕對是會順著風飛的。而峽道裏的穿堂風也絕對是沿著峽道的方向吹,不管這峽道是曲折蜿蜒的還是筆直通暢的。

風箏飛在空中誰都看得見,大家都跟著風箏走,估摸好與風箏間的落地距離。風箏轉向,他們隻要走足這距離的步數後也隨著轉向。這樣既可以順利走出,也不用擔心相互間走散,因爲空中一個共同的目標在。

但是眼睛要盯著風箏,腳下就無法看仔細走穩當。再說還有密密的茅草根,連磕帶掛的,這就無法保證每個人的步伐和速度都一緻。雖說都是跟著風箏在走,但人群卻漸漸地散開了,相互間的距離越拉越大。

柳兒原來是和魯承宗並排走的,他們的前面就是祝篾匠,後面跟著五候。雖然相互間隻隔著兩三步,卻無法看到人,隻能聽到聲音。後來漸漸連走動的聲音都聽不分清了,一則是因爲自己鑽過和分開蒿草的聲音太嘈雜,混淆了聽覺。而且他們無意中已經把相互間的距離拉開了。

但柳兒卻始終確定他們都離自己不遠,因爲她清明的聽覺雖然被混淆了,可她的嗅覺卻可以辨別出草味和人味的不同。

有幾個人倒是始終在一塊兒,那是因爲他們是牽在一起的。那就是餘小刺和他的兩個徒弟。他們一個推船,兩個拉船,雖然走得比別人要艱難,但還是可以跟得上隊伍的,隻是稍稍滯後一些。而餘小刺的拜把子兄弟王大網,卻不跟他們在一起,那是因爲餘小刺吩咐他去看好水油爆,千萬不要把那個老小子給弄丟了,他知道的事情太多嘴又太快。
到了“掛發峽”蒿草灘的盡頭,柳兒竟然是第一個從蒿草叢裏鑽出來的。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走到祝篾匠的前面。她擡頭看看天上的風箏,自己和它之間的距離變化應該不大呀。

跟在她後面出來的也不是五候了,而是周天師的徒弟。而旁邊應該是魯承宗的位置出來的是周天師。

亂了,人都走亂了!但隻要不丟就好。祝篾匠牽著風箏繩出來了,他後面跟著魯承宗和五候。他們三個大概在身高步伐上比較一緻,所以始終在一起。

再後面是周天師是一個童兒出來了,接著便是餘小刺師徒三個推著船出來了。

當餘小刺的銅船出來後,蒿草堆中恢複了平靜。

“這麼慢?好像沒聲響了?人還沒齊呢!”五候甕聲甕響地說了一句。其實周天師、魯天柳他們都比他要更早發現不對勁了,臉上早就顯出了焦急的神情。

“不會出什麼事吧?”魯承宗說。

沒人回答,沒人知道該怎麼回答。

魯天柳走到離別人比較遠的地方,然後靜心凝神,用清明的三覺在密如濃發般的蒿草中搜尋。過了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三覺的搜尋始終是空白的。

“出事了!我回去找找。”餘小刺說完抽出分水刺帶著兩個徒弟就要再往蒿草中鑽。

“不要去!先聽我說。”篾匠開口了“你們現在再進去,要是真的有什麼危險的話,他們應付不了,你們就一定有把握應付?如果沒什麼危險隻是走失了,我把風箏掛在這裏,他們遲早都能摸出來的。”

“你說得輕松,又沒你的兄弟在裏面。”餘小刺一臉的憤慨。“有危險我們兄弟死一塊兒都是應該的!”

“不,餘把子,祝老弟說得有理。我也有個童兒沒出來,我也很心焦。但事情卻是要考慮清楚後才能做的,你這樣反而會壞事的。”周天師說這話時語氣中很明顯能聽出是強作的平靜,他的兩個童兒都是他從小帶大的,就跟自己親生的孩子一樣。

“靜聲!”柳兒突然喊了一句。

大家一下子靜下來,回頭往峽子裏看。大片的蒿草被風吹拂得如同起伏的波浪,但這波浪上卻沒有一絲漣漪。蒿草沒有變化,不可能有人走過。可是柳兒卻像是聽到了什麼似的,要是真的聽到什麼,那這聲音是來自何處的?

有人打了個冷戰,有人握緊自己的武器。周天師的徒兒甚至連符咒都掏出來了。

“這裏!跟我來。”柳兒說著話往峽子的一邊石壁跑去。

五候幾個大步搶在了她的前面:“你說,在哪裏,我去。”

餘小刺也跟了過來,于是還沒等其他人繼續做出反應,他們三個已經沒入了綠浪般的蒿草堆裏。

如同波浪般的蒿草堆中突然飛出個黑影,帶著一聲沙啞難聽的怪叫沖上天空。這突兀的情形把人們都嚇得夠嗆,大顆的冷汗順著額角、脊梁不知覺中就淌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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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節 坎漸識


(中呂·陽春曲)

雨晴霧起若仙行,

雙潭連環凝團碧,

白練一掛飛雁翎。

淋如喚,早入奉寶境。

等大家都定下神看清那是送信的紅眼八哥,這扁毛畜生已經飛出峽口,趕到前面去了。真是怪哉,這鳥兒從打篾匠他們村口出發後就再沒見到過,這時候怎麼會在這蒿草叢裏飛出來的。真不愧是天師掌教的仙鳥兒,神出鬼沒地。

也就在此時,柳兒他們三個背著如同死狗般的水油爆從草叢中出來。這老頭眼睛閉得緊緊地,臉色刷白,手中還兀自握住酒瓶不放手。

“怎麼回事?!”“咋會這樣的?!”“還有兩個呢?”大家都哄圍上來。

周天師掏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兩顆藥丸要往水油爆嘴裏塞。但是他的牙關咬得死死地,恐怕是連刀鑿都撬不開。

“不用,讓我來。”祝篾匠隨手從地上拔起根小草,抖落草根上的泥土,露出雪白嫩滑的根須。然後他讓周老天師走開,自己蹲在水油爆身前,把草根塞到水油爆的鼻孔裏攪動了幾下。水油爆猛然打個噴嚏,“嘔!”的一聲醒了過來。
“什麼玩意兒?有小蔥的味道,還有點茴香的味兒。可以用來熗冬筍。”水油爆一醒過來就是佐料呀燒菜呀,不過也弄不清他是真會燒菜還是白瞎料,這冬筍還能用熗的?

“這是‘通全草’,可以清神醒腦去澀。你要是做菜吃,還能通腸道,比巴豆都靈。”篾匠一本正經地回答著水油爆的問題。

“誒!老水,你瞧見我兄弟了嗎?我讓他看著你的。”餘小刺見水油爆剛醒來就把草根的味道分辨得很清楚,知道他意識已經完全恢複了,便著急地問道。

“你問我?我還問你們呢?我怎麼到這兒了。剛才我還覺得自己在做掛爐小烤硝水肉,熏得我滿鼻子滿臉的煙火味和硝味。這不,自己還沒來得及嘗一口味道怎麼樣,就到這兒了。”

“你那是在做夢!”周天師剩下愛的那個童兒在旁邊說。
“是做夢嗎?我聞到味道時好像自己在走著的。我是先烤肉再睡著的,還是先睡著在烤肉的?哎!我怎麼糊塗了。”水油爆感覺此時比剛才沒醒時還要意識不清。

“算了,不要追問了,他也說不出什麼來。煙火味加硝味?我估計他大概聞的味道有點誤差,可能不是硝味,而是很相似的硫磺味。用曼陀羅木葉粉熏硫磺,也就是江湖上下三門中的‘**熏香’。這草峽中除了我們應該還有其他什麼人,他們幾個大概離我們比較遠,落了單才被人下招兒。不過我們事先沒有走漏什麼消息呀,就是走的路線也是臨時決定的,怎麼會遇伏呢?”周天師到底是龍虎山“辨微堂“的,見多識廣,從水油爆前言不搭後語的幾句話中就把事情分析得很清楚。

“要有問題的話,就是出在昨天晚上。一夜的時間足夠任何一個人豁縫子(走漏消息,放出風聲的意思。)的。要是昨晚就過峽子,可能就不會出這些事情了。”篾匠說。
“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們這些人中有暗釘?你說誰看著像,我帶的人我用命擔保!”餘小刺胸脯拍得啪啪響。

“其實昨晚天一黑就看不到風箏,一樣是走不了的。”魯天柳說的是實情,但同時心中在暗暗後悔。自己身上帶著白蛇眼,把這東西掛在風箏上興許昨晚就能連夜過了“掛發峽”。

“就是呀,這條路徑還是你帶我們走的,我們都不清楚這裏的……”周天師的徒弟在一旁也插了句話,但話沒說完就被周天師嚴厲的目光制止了。

話雖沒說完,道理卻是明擺著的。于是大家心裏反而都把疑點轉移到祝篾匠身上了。

“還有那隻鳥呢?水老頭你和那鳥是搭伴兒,用它豁縫子最方便了。你昏了吧唧的到底是真的假的?別做樣給我們看呀。”餘小刺的徒弟也插話了,自己師叔不見了,他們都很著急。

“你是說我不是玩意兒?你翻腸子水灌多了,用手走路屎尿沖了頭,炸雞**的紅油迸了眼……”水油爆一聽話頭對著自己,馬上不糊塗了,翻樣兒的罵語滾滾而來。要不是餘小刺攔著,他徒弟都要上去抽老水了。
“我們都不要相互猜疑了,還是先趕快離開這裏。我瞧著這裏的地勢很是險惡,別再讓對家起兜子了。”魯承宗雖然也覺得事情蹊蹺,但眼下這些人可千萬不能起內訌。別事情還沒摸到邊,就讓對家一個小招式便全都抖落散了。

對于草峽裏還沒出來的王大網和龍虎山的一個童兒,大家都覺得他們兇多吉少。但眼下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大家雖然各懷心思,卻都在魯承宗的建議下迅速離開了峽子口。而陷在蒿草叢裏兩個人可能存在的一點微弱希望,就全寄托在篾匠系在矮樹上的那隻風箏了。

魯天柳根本沒有想到那個看起來兇險莫測的峽口竟然很短很短,短得就好像是個砌了玄關的門堂。進去才幾步一個彎兒就過了峽口。
進來後看到的景象更是柳兒沒想到的。她便如同進入了一個仙境一般。一眼望去到處是奇花異草,虯松翠柏,眼前是石柱林立、有鳥雀撲鳴,遠處有水聲潺潺、山石嶙峋。,周圍的山體起伏有緻煙霧繚繞,就像是圈巨大的花牆,圍出個別有洞天的妙境。

從那些石柱的空隙中,柳兒隱約看到裏面有水花飛濺。莫非那就是雁翎瀑?

心中一陣難以抑制的欣喜,讓柳兒朝前疾走幾步。但隻是幾步而已,隨即便停了下來。因爲這仙境般的地方看不到現成的路。也許仙人們進入都是乘霧駕雲,所以不需要路徑。

沒有現成的路並不意味著不好走。擋在她面前的隻要些石柱,而不是石牆。衆多的石柱之間必定有許多的間隙,而且都是足夠走過一個人的寬大間隙,像柳兒這樣的身材同時走過去兩個都沒問題。問題是該從哪個間隙中走入,進入其中後又該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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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節 倒柱行

不能站住隻好索性再一個借力,繼續往前縱出。但在連站都站不穩的地方借力縱出肯定會出現偏差,所以第二次躍出雖然依舊是朝前的,落腳點卻已經不在繩子上了,身體直往離兩面水潭連接處不遠的水中落去……

柳兒已經顧不得一切了,手中“飛絮帕”撒出,往那根看著及不穩固的石柱繞去。“飛絮帕”的鏈條掛住了,石柱也沒有倒,它們都承受住了下落的柳兒。拉住鏈條蕩過去變成了唯一可行的一個動作,隻是這個動作在到達潭邊時,還有個離水面很近的位置。于是柳兒極力將身體躺倒放平,幾乎是貼著水面掠過。當雙腳已經落在地面上後,她依舊抓緊鏈條,保持這樣躺平的姿勢沒敢亂動。等看清自己上身也離開了水面後,這才把手一松,躺在地面上長長舒出口氣。

有水珠濺在臉上,柳兒沒有起來,隻是側臉看過去。雁翎瀑飛落濺起的雁翎般的水花有兩片從竟然從鳥、蝶群中穿出,往柳兒這邊飄落下來,在柳兒躺倒的上方散落成晶瑩珠粒,輕輕撲落。
細密的水珠撲落在柳兒臉上,她除了感覺出怡神的清涼外,還有絲絲癢意,于是柳兒疲憊緊張的臉面笑開了。

兩面水潭連接處的口子真的不大,柳兒一個縱步就能越過。但她連著來回好幾次,都沒有找到意料中也該有的系著藤繩的樹樁或者其他固定物。小圓潭雖然不大,但是要想越過去到達瀑布的下面,沒有輔助的手段真的沒有可能。

其實柳兒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到那瀑布下去,那裏有什麼?自己去做什麼?她都不知道。隻是從那召喚的聲音在她腦海裏響起後,她心中好像隻存有這樣一個目標、一個信念!

透過四散飛舞的雁翎狀水花,隱約能瞧出瀑布背後是個沖刷得很光滑的石頭,那石頭很渾圓,就像兩面山體夾住一個圓球。“仙龜靈蛇,吐液育珠”,這是秦先生以前給柳兒講的一個傳說中的風水格局,所有風水典籍上都沒有記載有人見到過這樣的風水局。
“我是要往那裏去!”柳兒在心中這樣告訴自己。“那圓石被山體夾住後,兩邊會有個夾角的空隙,和雙碾對撞留出空隙的道理一樣。也許最終找到寶貝的路就是那裏。”

“可是我現在該怎麼越過這面潭水過去呢?”柳兒在心裏問自己。“這裏水花落下,連濺起漣漪都很勉強,說明水面的繃緊力更大,水面下有更加難以預測的力量存在。”

能過去的方法有好多種,架座橋,設個蕩繩,擺塊擱闆,哪怕是在潭面上倒根足夠長的竹篙子也行呀。可是柳兒此時沒有一個條件能夠辦到。無可奈何地看著面前這個不大的水潭,柳兒覺得自己心中塞緊了一團煩躁,難道都已經到這裏了,竟然被一個小水面給擋得前功盡棄?

肯定還有其他辦法,隻是自己被煩躁焦慮迷失了自己的靈慧,一時找不到準點兒。

魯天柳在水潭邊躺了下來,就像她剛才蕩過來時那樣躺著,一動不動。她已經準備放棄所有的得失,在這個天華地靈的地方盡情享受下大自然的撫慰,享受那雁翎水花飛散成的細密水珠對自己臉龐的親昵。
世間有許多種修道的方法,但殊途同歸,最終的結果都是想摒棄雜念和紛擾,讓空靈的思想和心境去領悟玄妙深奧的理義。道家的打坐入定,理學家的冥思入玄,星數推理中的凝視虛升,佛家的吟念忘空,又比如魯一棄在龍門澗道觀中的半躺半臥的姿勢,都是爲了集中思想,全身心地去感知和領悟。但在沒有這些修行派別形成前,人們最原始哲學中的領悟方法大概就是入夢,其實這入夢並不是真正睡著了去做夢,而是把自己放松,進入到一個半睡半醒的狀態,這樣的狀態既不停止大腦的思維,又可以避開眼睛、耳朵等其他知覺器官獲得的信息來擾亂大腦的正確判斷。

魯天柳此時大概就是這樣的狀態。她這種狀態進入得非常快,這大概和她過度緊張疲勞有關系。
進入狀態時是極其愜意舒坦,卻是在惶恐和驚慌中驚醒的。整個過程很短暫,可就是這短暫的一刻之間,她似乎覺得自己脫出了**,飄飄然地往天上升騰,但怎麼飄都飄不高。低頭一看,看到自己正躺在潭水邊,兩道又大又粗的黑杠打成個大叉叉壓在她身上。

睜開眼的柳兒能聽到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剛才幻覺中見到的一切似乎在告訴她,此時還不是她能夠離去的時候。她的命運已經被押在這裏,輸贏未定,牌點未翻。

她等自己的心跳稍稍平緩了下來,然後才慵懶用眼睛的餘光掃視了一下周圍,她這是在找剛才壓住他的兩根大黑杠。她看到了旁邊那兩根石柱,疊壘得很不規則顯得搖搖欲墜的兩根大柱。

要是這石柱是整根的,倒下的話離對面的距離倒是差得不多。可惜是大石塊疊壘起來的。

“這樣的柱子自己也壘過,小時候搭積木時壘過。”柳兒心裏在自言自語,“好像老爹也陪在旁邊,邊壘邊給自己講什麼來著……”
柳兒猛然坐了起來:“以點貫力!”

“以點貫力”是魯家的技法,但它不屬于六工中任意一工,而是屬于六工之外一個輔助工種——小工。小工是穿插在六工之間遞物傳具、和泥運料打下手的,這一工擁有的技法很少,而且和魯家巧妙技藝都有著很大差異,不是《班經》所傳,完全是後輩人才自己領悟總結出來的。

“以點貫力,力成一線,形似不實,不輸疊面。”這是疊壘時的口訣。其實從力學上來理解就是將重心貫穿成一線,從而保持整體狀態的平衡。

當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要運用“以點貫力”的方法將石頭磚塊壘起來並不是很容易的事,壘起來後還要做到看著搖搖欲墜,其實堅固無比就更是難上加難。疊壘這裏兩根柱子的應該是高手,經曆了這麼多的歲月年輪,它們還可以掛住魯天柳身體蕩過,並且紋絲不動,說明此處運用的“以點貫力”手法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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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節 晨林詭

但是晚了,嫁貞林裏一對對靠搭在一起的樹有兩棵突然分開了,不是因爲有不貞的女子朝它們磕頭分開的,而是因爲有人好奇地摸了下它們的枝杈,它們便驟然彈分開來。

隨著那對女貞樹驟然分開,餘小刺的一個徒弟飛了出去,很難想象,一個魁梧壯碩的漁家漢子、湖上霸匪,筋肌糾凸的身體在分彈開的女貞樹作用下,會是這樣地輕飄無助。

被自己撫摸的樹彈飛出去已經是很意外很奇怪的事情了,但更意外和奇怪的是這樣的彈擊和飛行才是個開始。飛出身體的落點是另一對女貞樹,所以不會等到身體落地,就又被再次擊飛。而這次擊飛後的落點還是一對搭靠在一起的女貞樹……

餘小刺的徒弟跌落在第四對樹的樹根處,這次倒不是樹木沒有彈擊,而是因爲在他飛向第四對樹的時候,有個東西搶在他前面撞在那對樹上,所以當身體被擊飛到那邊樹上的時候,那樹已經松卸了彈勁。

搶在身體前面的是一隻瓷酒瓶,濃烈的曲酒散得樹幹樹枝上到處都是,酒香飄散得很遠很遠。
酒瓶的主人當然隻會是水油爆,他在祝篾匠他們村裏沒吃到酒肉,但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倒沒有忘記要一個細篾的帶蓋竹簍,把餘小刺給他買的酒和從柳兒那兒換來的兩瓶三江大曲裝在裏面。酒就剩這麼多了,東西稀罕了就要珍惜,他不再放心放在餘小刺的船上,而是要自己帶著。轉載 自 我 看 書齋

“我早就說嘛,像這樣有靈性的林子是要帶些酒水香燭拜祭下的,要不然會沖撞神靈的。瞧瞧,這這瓶酒一灑就好了吧。你們年輕人就是不懂事,誒,這老天師怎麼也把這茬子給忘了?”水油爆羅哩羅嗦著,不管說的話是真是假,最後一句卻是讓柳兒心裏楞磕了一下,她感覺這話好像是專門說給自己聽的。水油爆一路上說什麼都是幫著周天師的,這是他頭一次嗔怪周天師,而且其中似乎還有些其他什麼意思。
餘小刺的這個徒弟“沒事”了,這沒事是指沒有他能辦的事了。左胯骨被彈碎,右脛骨斷做三截,還有兩個肋骨支戳出皮肉之外,這樣的傷勢真沒什麼事情好讓他做了。把他移到嫁貞林外面,找個地方安置下,給他留下幹糧和金瘡藥,現在隻要他自己能讓自己不餓死渴死,等著大家回來就是幫大忙了。

餘小刺的心情很沉重,離著要找的正地兒還好遠,自己就已經折了一個兄弟一個徒弟。看來自己真的是個賤命,跟著自己的人都會倒黴。也許有些事情真的不是自己力行便可以達到的,應該把希望托付給最有可能達到目的的人。他心裏盤算開了……

不管水油爆的說法再怎麼神乎其神,灑了瓶酒是絕不可能讓林子中的扣兒解開的。再說了,他們這才是剛踩點坎邊,坎子真正設的扣子還沒撒落開來呢。

魯承宗很認真地用“指度”和“伏龍探根”查探了下前面要穿過的樹林,居然讓這個老木匠瞧出這些對子樹的排列規律的玄妙所在。這裏的坎相和魯家建四方連垛堡設置垛位完全一樣,是七十二天罡朝聖位,這也和南方坎子家中秘傳的絕妙坎面“偏目錯步迷”布置方位一樣。
“偏目錯步迷”,通俗點理解就是踩入這種坎面,就會目斜腳歪。在這嫁貞林中,這種布置卻有另一番目的,就是讓你撞樹。雖說那些搭靠的樹與其他對樹之間距離不算太近,但是天罡朝聖位的走法對步伐的大小快慢是極講究的,如果你無法掌握其中規律,那麼每步移動的過程中,周圍的布置景象都會讓視覺造成誤差,幾步之後,誤差疊加,最終讓你難以自制地就會主動撞上樹木。

沒人知道這裏的天罡朝聖步該怎麼走,雖然魯承宗多少知道些這種坎面的知識,但一則不是十分熟悉,沒太大把握,再則,這裏是以對子樹爲迷障,同時還是動弦的扣子,樹木枝葉參差著一長,憑眼光度量步伐的距離尺寸就非常困難,而這尺寸隻要在哪一節上差了這麼半腳掌,一路走下來,十步之內肯定還是撞樹落扣的結果。
但是魯家對于這種迷字、繞字的坎面有個通用的死法子,那就是探著走,走一步看一步,一步定下後,等視覺恢複正常了再瞄準了踩下一步。雖然這樣走速度很慢很慢,對順出坎面卻真的很有效。這種法子一般是由六工中會“辟塵”技法的來實施,因爲會“辟塵”工法的人目力好,耐心仔細,能發現坎面中很多不宜覺察的弦扣和索子結,另外他們懂輕身功夫,有時就算真的碰到動弦子,也有機會逃脫。

這裏懂“辟塵”技法的隻有魯天柳,所以第二個踏到扣兒的是魯天柳。

柳兒不是中的對子樹的扣,已經有人在樹上吃了虧,要再被樹砸著那可真是鏽塞了腦殼,所以柳兒的每一步都是非常小心地遠繞開那些樹走。

沒有撞到樹說明魯家采用的方法是正確可行的。繞開了樹還落了扣,說明對家技高一籌,已經考慮到自己坎面的缺陷了。
柳兒是被埋在草地裏的一根軟皮索子給抽絆出去的,是在柳兒定下神,視力正常後,正邁出下一步的過程中,那皮索子彈抽出來,在柳兒邁出的腳背上重重絆了一下。就這麼一下,柳兒的重心失去了平衡,直直地就朝一對搭靠在一起的女貞樹跌撞過去……

跌撞的魯天柳沒有碰到搭靠在一起的女貞樹,雖然她的身體距離那樹都不到一巴掌的距離了,但就在這樣個驚心的剎那,她的身體停住了。這本來應該是絕對的技擊高手才能辦到的身體控制,像柳兒這樣的身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辦到。

而柳兒辦到了,五侯也辦到了。這樣說也許讓人糊塗,如果說是兩個人一起辦到的也許大家就都明白了。是的,從一開始,往前探著走的柳兒把“飛絮帕”的鏈子頭繞在五侯的刀杆上,就和他們平常訓練配合的那樣,一有什麼不對勁,五侯隨時可以發力將她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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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節 回頭道

“那裏有路!”水油爆的昏花老眼竟然是第一個找到路徑的,那是在兩片顔色迥異的樹林交界處,露出一線白色石階。

“那裏有鳥!”還有眼神比水油爆更好的,那是周天師的剩下的那個童兒。

的確有鳥,那些鳥其實離他們不算太遠。從他們的位置到那條白色的石階路,這中間是一片面積很大的平緩坡地。整片坡地綠茵茸茸,像是塊精工細作的波斯毯子。鳥兒就在這草坡上,但是這些鳥兒也就拳頭大小,又長著綠褐色的羽毛,很難瞧出來。

童兒總免不了孩子的天性,他躡足快奔,悄然接近那群鳥。眼瞧著離鳥群已經不到二十步了,那群鳥兒依舊挺著細長的喙兒搖頭晃腦在草中尋食,不曾有所覺察。

當童兒已經接近鳥兒不到十步的時候,鳥群慌亂了,開始四散奔逃起來。

“原來是不會飛的笨鳥。你瞧那幾隻,連走都走不快,看來待會要有鳥肉吃了。”餘小刺瞧著有趣,也跟著興奮起來。而他的徒弟和周天師的徒弟這時候都已經飛跑著朝鳥群趕過去。
“不要!”柳兒大叫了一聲。是餘小刺提醒了她,剛才她也瞧著那群鳥覺得有意思,但當餘小刺說到幾隻跑不快的鳥兒時,她清明的聽覺似乎聽到那幾隻鳥沉重的腳步中夾雜著金屬的摩擦和齧合的聲響,似乎聽到這幾隻鳥身體裏機栝的運轉伸縮。同時,剛才嗅覺搜索到的血腥氣味也鎖定在那幾隻鳥身上。

“不要!”柳兒的聲嘶力竭晚了些,童兒已經朝一隻鳥撲過去了,那一瞬間大家或恍惚或真切地看到奔逃的鳥兒回轉身來,也朝童兒投懷送抱過來。

鳥兒被撲住,但撲住鳥兒的童兒沒有站起身來。

餘小刺的徒弟和周天師的徒弟在青草鋪成的斜坡上急速地停步,但滑溜的草坡加上他們奔跑的慣性,還是讓已經止住的兩雙腳掌繼續滑出十多步才完全停下。

而此時,那幾隻走都走不快的鳥兒飛了起來,雖然飛得不高,卻足夠它們淩空沖向剛停住腳步的兩個人。
兩個人各自揮舞刀劍阻擋,刀劍與那些鳥兒相撞之下竟然發出大聲的金屬撞擊之音,同時還有成串的火星濺出。

“鋼隼,是鋼隼!快趴倒,貼地趴倒。”魯承宗認出了那鳥,他邊喊邊掏出“子午藏釘盒”,這盒子雖然名字上看是藏釘用的,可是要把這藏著的釘兒取出來卻是要啓動弦簧射出才行。魯承宗也是聽魯家前輩們說過鋼隼,但此處的鳥兒和前輩們描述的卻不盡相同。雖然這“子午藏釘盒”具有對付鋼隼的功效,能不能應付眼前這種與鋼隼相像的動扣子,魯承宗心裏其實是沒有太大把握的。

餘小刺的徒弟也許是聽到了魯天柳的喊叫,他是湖匪出身,幹的是刀頭舔血的行生,實際的臨戰經驗明顯豐富得多,腳步的滑行還未完全停止,身體便已經順勢撲出,緊貼這草皮滑出很遠。兩隻鋼隼貼著他身體飛過,一隻的尖喙挑破了他**那裏的褲子,還有一隻的翅膀削掉他腦後一撮頭發。
周天師的徒兒也倒了,不過他的樣子像是被刺倒的。一隻鋼隼的尖喙直刺入他的左後肩,他就是順著這沖刺的力量跌到的。不過刺中他的鋼隼並沒有就此放過他,尖喙戳在肉裏沒有拔出,兩隻爪子和一對翅膀不住地狂撲亂抓,一時間隻看到鮮血四濺,碎肉亂飛。要不是周天師及時趕到,那他徒弟整個的左肩左臂都要不保了。

周天師雖然身手非同小可,但一劍之下隻是挑掉了徒弟肩上的那隻鋼隼,再左劈右砍讓兩隻沖向他的鋼隼落地,可是突然之間又從草叢中飛出的一群鋼隼卻無論如何都應付不過來了,甚至就連將身體倒下貼平地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一朵巨大的青黃色花朵擋在周天師的前面綻開了,那花朵的花瓣是無比細長柔軟的,閃動著水流般的光澤。眼見著那些花瓣展伸開來,把沖過來的那群鋼隼盡數裹在其中。
花朵的枝蒂握在祝篾匠的手中,花朵本來是纏繞在篾匠腰間的那捆篾條,隻是在他的施展抖潑下,展綻開放都比花朵還多姿。

細長柔軟的篾條纏住了鋼隼的翅膀、利爪,有一根同時纏住幾隻的,也有幾根同時纏住一隻的。那些鋼隼在掙紮,在相互碰撞,卻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婉柔的束縛,隻能越纏越緊。

又有一群鋼隼從草裏飛出,此時魯承宗已經趕到,“子午藏釘盒”朝著那群鳥兒大約的方向一舉,便開啓了弦簧機括,一片黑色細密朝著鳥群撲散而去。

等其他人也都剛上來時,那些鳥兒已經都掉落在地,偶爾發出一點動作也卡澀的聲響。

“大家當心,再瞄瞄有沒有了。”魯承宗說著話把手中的藏釘盒交到柳兒手中,然後從地上撿起一隻中了釘兒的鋼隼。

“果然是的,手法和魯家的很像,不過能用精鋼制成,且外相裝扮得像真鳥一般,卻不是魯家人都能做好的。”
“真像,和那些真鳥一摸一樣,它是叫鋼隼嗎?”魯天柳看這魯承宗手中的鳥兒很是好奇。

“鋼隼也許是個統稱,真正做的時候卻是要和周圍生活的真鳥一樣,叫法也許各有不同。隻是奇怪,這樣的弦簧機括鳥兒,又無杆子操縱,怎麼懂攻襲人的?”魯承宗說。

正從地上爬起來的周天師的徒弟,雖然疼得齜牙咧嘴、口鼻歪斜,卻忍不住要展示自己的見識:“你們沒瞧著鳥脖子、哎呦!下面的紅點、啊。喲、那是‘嗜血定’,哎呦!,西域傳來的妖法。”

此時前面傳來周天師悲痛的呼喚聲,撲倒的童兒被他輕輕翻過身來,見他已經被那隻鋼隼長長的的尖喙斜刺入眼瞼,直深刺進左腦之中。而脖頸的部位也已經被鋼隼是鋒利翅膀和利爪撲抓得血爛一團。

童兒死了是悲傷的事情,但童兒的死帶來的問題卻是現實的:還往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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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節 花開石



【霜天曉角】

天局物寶,水若雁翎舞。

兩三紋痕驚動,凝三覺、辨居屋。

弱枝盈亦神,齊力開石門。

草寶吉兇休問,慌急奔、寶命存。

對于這種破吉刻紋的知識,專攻“辟塵”技法的柳兒怎麼可能不知道。而且在與朱家打了那麼多的對仗交道後,她還獲知,在他們的布局中,除非是實際需要,這種紋路一般都隻用在死道,這也是他們家便于自己識別的一個統一規定。那這裏是對家設的死道?不像,或許真的是派什麼用處的,比如說防止滑落,或者保持什麼重物移動中的穩定。

不管派到什麼用處,絕不會是用來取寶的,就算對家是開采的取寶之路,往那空隙裏去也絕不會有寶。

柳兒之所以會在心中如此肯定,是因爲其中道理也正是她真正感到懊惱的原由。

玄武局,且是“玄武溢液”的局相,也不知道是先尋到此風水局相才在此處藏的寶,還是先藏天寶,在寶氣的作用下,數千中才形成此局。但不管是哪種可能,在此種靈聖天局中所藏應該是水寶。那麼水寶的藏處絕不會是瀑水都淋不到的幹薄之處,包括入道也不應該這樣。而當柳兒鑽到空隙中時,首先發現的就是身體所觸位置都爲幹薄之處,竟然沒多作考慮就繼續往裏,這樣的疏忽大意是坎子家絕不允許犯的錯誤。
懊惱歸懊惱,寶貝總是要找的。從裏面石紋可以知道,此處對家已經來尋過不止一趟,也許這百十年中,駐在此處的對家高手每日每夜都在對這裏不斷地思索查找。轉 載自 我 看 書_齋

對家花費如此巨大的人力精力都沒破解的秘密,柳兒能找出來嗎?

石膏面上的存積的瀑布落水越來越多了,雖然大部分都順著潭沿流到另一邊的大水潭和四周的小溪溝裏,但隨著積水的漸漸增多,隨著積水重量的增加,石膏面很快就會被壓裂壓碎。

也就是說,柳兒就算有找到寶貝的靈性,她也必須抓緊時間了。但正是因爲時間的緊迫,反倒使得柳兒的心境沉靜下來,心神凝聚起來。
“渾圓點合之,觸爲點,心爲點,非渾圓者皆有線面,其形爲何以玄覺之。”這段出自《玄覺》中“形篇”的文字在柳兒腦海撲閃幾下後漸漸浮現清楚,這段文字讓她知道自己現在最應該做的就是把這裏的形看清,或者把點找準。于是雙手攀扶住圓形巨石光滑的表面,勉強擡頭朝上望去。這種姿勢很艱難,如果不是她曾跟餘小刺學過“鼈挺身”的後脊柔功,這動作還真做不出來。

飄飛的水花不停息地落下,落在圓石上,也落在柳兒的臉上。這種狀況下,光線會被扭曲,物體會被變形,更何況水花模糊了柳兒渾圓的瞳孔,讓她的視覺也發生了變化。

正如《玄覺》“形篇”中所言,渾圓的物體是以點合集而成的,它的中心是點,它的表面也是點,隻要是平直的物體與之相接觸必定是點接觸。不是渾圓的物體則肯定會出現線和面,但線和面組成的的形狀到底是什麼,卻是各自心中領悟的不同。
一個山壁相夾的巨石,不管瀑水如何地沖刷,它無法成爲一個渾圓之體的可能性幾乎爲零。既然成不了渾圓之體,那這巨石上的線與面到底構成的是怎樣一個形狀。

不管別人怎麼看,這樣一塊光滑的圓形巨石都不會被看成房子的形狀。可是在飄飛的水花下,勉強擡起頭的柳兒卻偏偏看出個極爲簡單的、似是而非的房屋形狀,雖然那也隻是水花作用下並不穩定的搜取,可柳兒竟打心底認定了這個房屋形狀,根本不考慮光線的扭曲和視覺的誤差。

有房屋的形狀,就肯定有門的位置,問題是柳兒在恍惚中並沒有從似是而非的房屋上看到門,現在隻能是憑著自己的靈性和超常三覺從現實中去尋找了。

不知不覺中,柳兒站了起來,站在了脆弱的石膏面上,估摸這個站立的過程柳兒自己也沒意識到,不然依著她的性子是不會這樣大膽站在石膏面上的。看得出,此時的她已然進入了一種忘我的狀態,忘記了自己的存在,忘記了身邊許多的東西,也忘記了可能的危險。
也正是這樣一個忘我的狀態,將柳兒清明的三覺提升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境界。

她聽到水滴的沁滲,聽到了霧氣的升騰,聽到了花朵的開放。

她從巨大的圓石上,從雁翎般飄落的水花間聞到了絲絲花香。

她的手掌在瀑水流淌的圓石上撫摸,撫摸的位置是一般房屋應該開設房門的位置。恍惚中沒有看到的房門,她要用手摸出來。

巨石終歸是巨石,就算巨石上裂開了縫,那也隻是石縫,不應該是門。

至于柳兒摸到的應不應該算是石縫也很難說,那個細的像發絲的線條隻有半寸來長,隨便一個人拿把硬器輕輕敲擊下都能形成。

這一條恐怕隻有柳兒清明的觸覺才能摸出的紋路卻讓她心裏無比興奮和欣喜,仿佛是已經抓住了寶構的門環。不同的是門環一把都是銅的、鋼的硬質物件,而讓柳兒興奮的是那細絲紋路中有擠出的一點點柔軟、嬌嫩的感覺。
這種細微的柔軟和嬌嫩一般隻有剛冒土的新嫩芽尖尖才會有,也隻有新嫩的芽尖尖才會讓柳兒輕易地感覺到並且爲之欣喜和興奮。奇怪的隻是,一個新嫩的芽尖又怎麼會從一個石頭上冒出頭來的,大自然的神奇造化是要喻示生命的神奇還是要顯示天命寶力的不可逆?!

柳兒在繼續興奮著,已然提升到極高境界的三覺不停地在告訴她知道,芽尖尖在生長,花香在濃郁,石上的紋路在延伸、在擴展。

于是恍惚中的房屋開啓了一扇不大的門,真實中的巨石裂開了一條縫。

隨著石縫的擴大,從中擠出一叢不知名的花草,青翠可人,柔嫩嬌弱。每根枝上都墜著許多精緻的小花,花色清白中略帶些淡藍,晶瑩剔透如同美玉。

這花兒和柳兒頭上戴的那枝野花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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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節 急奔走

就在餘小刺整理船上要繼續往前帶的東西時,篾匠到周圍查看了下地形。這地方是處在一個半腰嶺的位置,旁邊有個蜿蜒而過的深大草谷。草谷中不管是小草還是灌木,以及草谷兩旁的樹木,都朝著一個方向歪斜。看來這裏水季時是盈溝(有水流過的山溝),從歪斜樹木的位置看,其中流過的水還不小,這樣的深度或許是這周圍山嶺的主瀉洪道。

“你把船推下這邊谷裏,這樣回來時說不定還在,到時候也許能派上用場。”篾匠對餘小刺說。

不管銅船還能不能重新找回,也不管能不能派到用場,留給對家得著總是不會情願。這樣推下草谷也許是最合適的處理方法。

銅船滑滾下草谷,淹沒在草叢之中。柳兒看著那片被銅船壓得稍有些變形的草叢,心中湧起一團疑惑。

有疑惑的不止柳兒一個人。在場這些人都是江湖走得久了,哪個不是鼻毛一拔當針使的人精。如果要有人除外的話那隻有篾匠,因爲正是他的言行讓大家感到疑惑。一個百十多年沒人來過的地方,一個從沒來過這地方的人,居然能迅速找到合適的藏船位置,而且還預見到也許可以起到作用,這的確讓人有些無法理解。
有路不一定能走,無路也不一定不能走,最讓人犯難的往往是有幾條路放在自己面前,這時候能走不能走就在自己一念之間了。

其實魯承宗他們面對的選擇並不多,就是兩條路。可是讓人爲難的是祝篾匠和周天師各自堅持其中一條道路是正確的。按理說應該聽祝篾匠的,這裏畢竟是他祖輩生活過的地方。可是周天師認爲祝篾匠自己也從來沒走過這裏的道路怎麼走憑的隻是祖輩人留傳下的些許信息,前面所帶之路又沒有一段是順暢無憂的,幾乎每一處都有人出事。

而周天師判斷的那條道卻是有自己道理的,從樹林顔色的區別和分布上來看,前面這片區域和道家的“虛升分清圖”非常相似,“虛升分清圖”是教導初始修道之人在入虛提升時如何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把它們各自藏于身體的哪個部位,然後讓一脈清靈之氣從中蜿蜒而過,最後到達靈竅。當道行修煉到一定地步,可以忘卻一切時,那脈氣息便無阻隔直上靈竅,這“虛升分清圖”便無用了。周天師選擇的那條道兒從蜿蜒走勢來看,正是合氣脈穿過“虛升分清圖”的走徑。
“祝老弟,你擇的道兒興許與老人們說的無誤,但這百十年來,這裏的對家兒是有可能把它改了的。”周天師說得很有道理,也說得很是客氣,完全是用商量的語氣。

“我說是走這條道。我不知道自己擇的道兒對不對,但我知道這條道怎麼走。”祝篾匠很倔,他的性格並不像他手中的竹條能直能曲,這和他長時間在山裏很少接觸外界有關。

一旁的柳兒沒有想他們誰的決定正確,卻是聽出篾匠話裏的破綻,他怎麼會知道一條被坎子家掌握了百十年的道路怎麼走的?是他走過?還是有人教過他怎麼走?這篾匠到底是哪路神仙?
“魯大哥,你相信我就跟我走,不相信我,你們自管跟著天師走,我就在這兒等你們。”篾匠雖然脾氣倔,語氣中卻始終淡淡地,不帶一點煙火味。但話裏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清楚,他自己是不會走周天師選的那條道的。

“實在不行我們分兩路就是了,願意跟誰自便。”餘小刺瞧兩個意見爭執不下,便在一邊出了個餿主意。

“既然你知道那路怎麼走,我們還是跟著你,不對再退回就是,也不在乎這一天半天時間。”周天師到底是修行高深之人,他主動讓步。同時他的心裏也清楚,眼下就這麼幾個人了,力量再要分散開來,這一趟走下來不要說得不到什麼結果,是否都有命退回去都是問題。
也許篾匠真是對的,他選擇的路走下來一直都沒再碰到什麼危險,而且一路走來山明水秀,處處能看到累果靈草。

不管外人怎麼樣,魯家的人卻是越走心中越是沉重起來。坎子家都知道,在大面積的地域中,不可能連續鋪開坎面,隻能在幾處關鍵位置設坎節,也就是扼住關口。隻有當對自己設的坎節信心不大的狀況下,才會沿途再多設幾個殺扣,坎子家管這叫途扣,也有叫線瘤的,其作用主要是消減解家(攻入坎面的一方)的有生力量。現在走了半天的路程了,沒有發現對家設的一個途扣,一切都和平常的山水沒什麼區別,道路也算好走,沒有需要手腳並用的攀爬路段。但這些卻正意味著前面要面對的是個非比尋常的大坎面、大陣仗。

柳兒心裏的擔憂更多,清明的三覺搜索的信息表明有許多活物在他們周圍活動,但這些東西沒有圍擊他們,也沒有阻攔他們,而且每每與他們距離靠近時還主動退避。是對家害怕與自己沖突?還是對家不具備攔阻自己的力量?都不大可能。那麼是什麼原因?
柳兒低頭思索著,腳步越來越慢,漸漸退到隊伍的後面。當她再次擡頭時,從遠處看到前面走的幾個人被樹葉間落下的光線籠罩著,都綴上一層金燦的邊框,而身上映照著樹葉的各種色彩,顯得斑駁花哨。

“咦!”柳兒看了看自己身上,自己怎麼沒有和他們一樣。“剛才和他們在一起時也沒有看到這景象,離遠了才看到,這是坎面子中才會出現的現象,而這裏大山大水地,應該無法整個布坎,是樹木枝葉間偶爾出現的巧合嗎?”

“不對,不是巧合!”柳兒靈犀頓通,“這正是對家爲什麼不與我們正面接觸的原因,因爲我們不知不覺中已經踩入了對家的坎面,對家認爲我們處在這步境地,根本不值得再用正面的搏殺來攔阻和消滅自己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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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節 屍地定

(中呂·山坡羊)

笛竹橫秀,石坡藏垢,上下千步出意籌。

夜屍動,破土手,八仙位親疏前後,窺情神魅迷難搜。

奔,無處走;定,也難留。

“那是傳說,什麼‘笛竹排音定三魂’,說這種竹子是閻王爺專門種在陽間定鎮不願轉世的孤魂野鬼的。其實是這柱子節痕、枝尾沁出的露液是甜的,這才招了蛀蟲鑽了許多孔眼出來。”比周天師更懂竹子的還有篾匠。

“可這些竹子‘排音定魂’的種植方法卻是要人種出來的。”周天師說得沒錯,這樣整齊排列,靠得很近很整齊的竹子,隻有人爲種植才會出現。“總不會是爲了美觀好看,肯定是派什麼用場的。”

“是的吧,這不,至少現在就嚇得我們心驚膽戰的。”篾匠隻是在說自己的判斷,沒有要頂撞誰的意思。在他看來這些竹子除了能發出些聲響外,真的起不了其他什麼作用。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不聽老人話,吃虧在腳下。叫你掰竹筍吃,你偏要嚼竹子,那倒也好,到時候屙出個竹凳子掛上,到哪兒都能坐。”水油爆也許是覺得篾匠的話刺傷到了大家,因爲剛才那陣聲響的確是讓大家害怕了,也包括自己,這才忍不住也出言語刺紮篾匠。
祝篾匠笑了笑,沒搭理水老頭,也許在他的概念中,老水這樣的話也和他說的一樣,實話而已。

“別說個竹子沒完了,趕緊走吧。轉 載 自 我看 書 齋瞧這嶺子下烏壓壓地,應該是片樹林,下到那裏我們就住腳歇勁。”餘小刺嘴上說著,腳下卻沒有動地兒,隻是把目光在篾匠和周天師之間轉來轉去。

周天師看了大家一眼,本來好像還想說些什麼的,忽然微微一笑,沒再堅持自己和篾匠的分歧。

篾匠也笑了下,沒多說一句話,順了順腰間的篾條,拍了拍斜掛布囊中的蔑刀,然後率先擠開排竹,往嶺下走去。

柳兒本就始終靠在篾匠旁邊的,篾匠這一走,她趕緊吐氣,也一下從竹子的間隙中鑽了過去。
五侯是跟著柳兒的,不過他粗厚的身體要鑽過竹子間隙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于是索性樸刀斜下一插一撬,把根小碗粗的竹子從尾部削斷。這就像是在牆上開個個門,後面的人從這裏魚貫而出。

最後一個過去的是水油爆,剛鑽到排竹這邊,他便像個狗一樣提鼻子四周聞了聞,然後眉頭擰得緊緊地。

柳兒過了排竹後卻沒有馬上向前走,因爲一過來就感覺心口悶悶地,氣息一下子變得不是非常流暢。記得《玄覺》上講過,突然間出現了這種情況叫做“意壓”,其中緣由有好多種,應該集中精神入玄化虛去辨查,感覺周圍以及自身的每一處微小變化。

現在大家都著急往嶺子下的樹林趕,這種情形柳兒是無法集中精力去入玄化虛的,她還遠沒有隨時隨地入得化境的道行。不過這種現象卻讓她變得小心,放慢跟行的腳步,盡量利用清明三覺觀察周圍的情形變化。
墜在後面的柳兒剛好看到水油爆做的犬嗅樣,禁不住掩口要笑:“水老爹,儂聞出啥麼子個?有勿有好小菜?”

水油爆竟然沒有對柳兒的笑語反擊,卻是一反常態地小聲對柳兒說:“柳半仙兒,你細聞聞出,看有什麼異樣沒有?”

柳兒聽水油爆叫她柳半仙兒,表情明顯一愣。她曾在龍虎山被掌教天師和幾位輩份極高的老天師辨相明身,說她是“青瞳碧眼的半仙之體。”,這事情隻有秦先生和那些辨相的天師們知道,而這“柳半仙兒”也隻有掌教天師玩笑式地叫過她兩次。這水油爆到底是什麼身份,怎麼連這些都知道。不過,既然他連這些都知道,不止是說明他地位的尊崇和重要,而且也證明了他絕對是掌教天師派來幫助自己的。柳兒腦子中迅速地掃過這一路走來發生的看似巧合的事情,看來以前秦先生告訴給自己的話沒錯:高深之人,才能巧合爲事。
“打什麼愣?問你話呢!丫頭是不是在想藏枕頭下的豬頭肉呀。”

柳兒從水油爆接上來的這句話裏聽出,他水老頭並非真的要問自己聞到了什麼,而是要適時的用剛才那個稱呼表明自己的可信度。

“有的呀!”柳兒隨口答道。

“有什麼?”水油爆的語氣很不以爲然,似乎已經知道柳兒沒有聞出什麼,隻是敷衍打趣自己。

“阿拉聞出儂已經幾天沒有喝酒格,勿曉得是戒酒哉還是舍不得喝格?”

“舍不得,這酒要派用場的。”

“哦!”雖然柳兒不知道這酒能有什麼用場,但感覺中水油爆要不捏著個酒瓶,就像自己沒了“飛絮帕”、五侯沒了樸刀一樣不自然。

“你們不要在後面啰嗦了,天墨塗目甩鞋釘(天色漆黑沒有現成的路徑)別再生米粢飯粘開水(走散了找不到)。”餘小刺在前面高聲招呼他們三個,是的,三個,還有個五侯在他們前面步遠處,慢慢走著等柳兒他們。
“知道!”“曉得格。”柳兒和水油爆一起答應了聲,這回答表明餘把子的匪家黑話他們都能聽得懂。

嶺子下到一半,柳兒覺得胸悶心煩的感覺越來越重,而水油爆的眉頭也越擰越緊。更奇怪的是這老水嘴裏也開始念叨著什麼,柳兒聽不清也聽不懂,能懂的是在大段怪異念叨間斷中,老水會不時歎口氣冒出“難回頭”幾個字來。

最先停住腳步的是周天師,他停住地同時還叫住最前面的祝篾匠。

“怎麼了,快到下面林子了。”篾匠有些不能理解周天師的做法。

“不是,我感覺不大對勁,這周圍用晦澀氣息刮毫(傳說晦澀的氣息屬涼硬氣,無形中會刮動活人毫發。)。”周天師回道。

“別疑神疑鬼地,瞧這大片……噢!”篾匠的話沒有說完,就被一陣莫名而起的涼風吹堵了口鼻。

沒人再作聲,這樣陰寒的怪風已經足以提醒他們在女貞林中遇到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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