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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牛語者]越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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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3 23:04:23
第二集 北冥之卷 第二十五章 琉璃與鐵(上)

“要你命的人來了。”幽鼇山晃晃手中只剩半壇的酒,指了指床邊的破衣櫥,“你可以躲到這裏面。”

“我不是老鼠。”楚天站著沒動,他已經覺察到背後湧來的可怕殺氣。

一把傘漸漸靠近,傘下人的目光像含有劇毒的蛇信盯在楚天的背上。

有種人不必認識,只憑感覺你就會知道他是誰。

楚天就屬於這類人。

第一眼,白髮老者心中已然確定這個猶豫著站在幽鼇山門外不肯進屋的少年,就是害死自己兒子的罪魁禍首。

如果沒有他,此刻自己的兒子應該正心無旁騖地在家修煉,即不會被陰聖道派遣出去殺人,更不會被人殺死。

他收起傘,努力克制住一掌拍碎楚天頭顱的衝動,走進了幽鼇山的房間。

“陰遠侯說:他願意幫助你奪回幽世家的家主寶座,還有那個女人。”白髮老者的話很簡短:“閻世家、玄世家也願意鼎力相助。”

說完以後他就緊緊閉起了嘴巴,等待幽鼇山的回復。

“聽說過瓊城老窖嗎?”耐心等了許久,白髮老者聽到幽鼇山這樣反問自己。

“一種酒?”白髮老者笑了笑,“我明天可以送一車給你。”

幽鼇山搖搖頭說:“正宗的瓊城老窖一年只產八壇。其中三壇貢給魔教教主,餘下的五壇才是拿來賣的。你要是明天能拉來一車,那肯定是假貨。”

白髮老者愣了愣,說道:“我會設法弄兩壇送給你。”

幽鼇山醉醺醺地笑起來:“如果我的命活得夠長,或許可以喝到你送的酒。”

白髮老者心中湧起微微的怒意,“你以為我在說謊?”

“北冥城裏的人有哪一個不在說謊?不過,我相信這次你說的是實話,只可惜你搞不清楚瓊城老窖的狀況。”

幽鼇山油然道:“那五壇酒早有了固定的常年主顧,除非他們之中有誰死了或者願意轉讓,否則根本不可能輪到你。”

他晃了晃手裏的酒壇,又空了。

“恰好珞珈就是瓊城老窖的常年主顧之一,而她又願意把酒白送給我。”

白髮老者道:“如果我是你,只要能成為幽世家的主人,有沒有這壇酒都沒關係。”

“我能不能成為幽世家的主人,跟你或者任何人都沒關係。”幽鼇山伸出舌頭接住從罎子裏滴落的酒珠說:“有些事,你不懂。”

“我不懂!莫非我兒子的一條命還比不上一壇酒?”白髮老者的聲音低沉,他在壓制自己極力不讓怒火爆發。

“如果你半個月前就能夠醒悟到這點,便不會向陰聖道推薦你的兒子。你太低估珞珈,即使陰長鑒能完成任務殺死楚天,他也沒機會活著回來。”

白髮老者的袍袖在簌簌微顫,沙啞道:“如果不出意外,辦完這趟差事後,長鑒就有可能成為神府的嫡傳弟子。”

他顫顫巍巍拿起倚靠在門後的雨傘,轉身走向屋外。

“嗡——”蒼雲元辰劍突然爆發出激烈的顫鳴示警,在楚天的背後躍躍欲出。

“砰!”白髮老者遽然撐開雨傘,傘面煥放出一團綺麗的綠光如盾牌般封住房門,將幽鼇山堵在了屋內。

他的左手凝成銀白色的利爪,招式和陰長鑒施展的劫害手一模一樣,卻更老練更淩厲,五根手指蘊藏著萬千變化牢牢罩定楚天,直抓咽喉!

“啪!”傘面驟然爆裂,幽鼇山的鐵拳猶如雷神巨錘砸向白髮老者後腦。

白髮老者不管不顧,他的眼裏只剩下楚天——他相信楚天一死,勢必會挑起珞珈與陰世家之間的全面戰爭,屆時就能借陰聖道的刀為子復仇。

如果說面對陰長鑒的劫害手,楚天還有拼命周旋的可能性,那麼當白髮老者的這一爪攻來時,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招架。

對方的爪勢吞吐閃爍,如同對弈時的落子點殺,幾乎封死了自己每一種招式變化。

好在他還有沉魚落雁身法。

楚天的身軀倏然後仰,像一片薄如蟬翼的紙倒向地面。

白髮老者的爪勢落空。他迅即迸指化掌,劈向楚天的胸膛。

楚天的身形幾乎貼到了地面,突然匪夷所思地一百八十度旋轉,將後背亮給對方。

“鏗!”白髮老者的左掌斬擊在背負在楚天身後的蒼雲元辰劍上,發出金石激撞般的脆響。楚天的體內湧出一座金光峰影,又卸去他三四成的掌勁。

“喀喇喇!”不動如山印四分五裂,楚天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前僕在濕漉漉的泥地上砸出一個半尺多深的凹坑。

“嗚——”白髮老者沒想到這樣還殺不死楚天,正想再補上一腳,幽鼇山的大手像鐵鉗一樣掐住他的後脖梗朝外丟去。

白髮老者雙袖鼓風卸去氣勁,後背撞在對面的土牆上順勢滑落。

“砰!”土牆脆脆一響,順著白髮老者滑落的軌跡爆開一條兩米多長的裂口。

“下一次,碎的就是你身上的骨頭!”幽鼇山如同一頭發怒的雄獅佇立在門前。

楚天運劍駐地站起身,他的傷勢並不重。

陰正道的掌勁經過蒼雲元辰劍和不動如山印的雙重阻擊後,真正能夠攻入楚天體內的已經不足三成,等到一口瘀血噴出後更是所剩無幾。

然而仇恨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以至於白髮老者不惜為之粉身碎骨。

楚天輕輕舒出一口濁氣,流轉真氣平復震盪的肺腑經脈,自感問題已經不大,說道:“算了,他的兒子死了。”

幽鼇山詫異地看了眼楚天,沒有說什麼。

白髮老者恨恨掃視過楚天和幽鼇山,“啪!”他丟下手裏光禿禿的傘柄,沿著來時的路漸漸消逝在雨霧中。

幽鼇山目送白髮老者去遠,拿出顆黑色丹丸對楚天說道:“嚼碎了吞下。”

楚天將黑色丹丸嚼碎咽下,說道:“除了喝酒和睡覺,原來打架你也很在行。”

幽鼇山道:“在北冥城,不會打架的人早就死絕了。”

夜雨如訴,西窗剪燭。

書房的陳設簡約素雅,櫥櫃桌案上不落一絲灰塵,空氣裏散發著淡淡的花香。

峨山月站在書桌前,聚精會神地插花。

燭光將她優雅的身影投映在窗紙上,十年如一日從未爽約。

她曾經的身份是峨世家家主的掌上明珠,而今她是幽世家家主幽杞人的妻子。

在所有人的眼中,她溫柔賢淑,行事低調,從不過問丈夫的公事,更不曾家長里短、搬弄是非。

無疑,她是最完美的妻子和最稱職的女主人。

她惟一的愛好就是插花。即使是最普通的花卉,只要經過她的手便會成為最美麗的藝術品。

當珞珈輕輕推開房門的時候,峨山月剛剛將最後一枝白玫瑰插進了花瓶中。

珞珈關上門沒有出聲,放輕腳步走到她的身後。

峨山月出神地凝視瓶中的插花許久,小心翼翼地捧起花瓶,將它放到了書架上。

書架上還擺放著一盆臘梅,卻早已過了花期。

峨山月的目光落在臘梅上,在眉宇之間幽幽泛起一縷落寞。

珞珈輕輕咳嗽了聲說:“既然你每次看到這盆花都會傷心,為什麼不把它扔了?”

“等到有一天你有傷心事的時候,就會明白這是為什麼。”

峨山月回過身,問道:“終於找到那個從前和你一起捉迷藏的小朋友了?”

“是啊,但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已經完全不記得我了。”

珞珈輕輕一躍坐到書桌上,寫意地晃蕩著兩隻小腳說:“今晚他住幽鼇山那兒。”

說完這句話,她偷偷地打量峨山月的反應。

峨山月淡淡地“嗯”了聲,推開窗望著夜空中的雨絲不予置評。

珞珈微微地失望,不死心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最近過得好不好?”

“好怎樣,不好又怎樣?”峨山月輕輕說:“我只知道如今我是幽杞人的妻子。”

“少來!實話告訴你:他過得很糟糕,早晚會死在酒缸裏。”珞珈幽幽歎息道:“這傢伙的拳頭比鐵還硬,偏偏有顆比琉璃更脆弱的心。”

“所以你故意帶了一個神經比鐵條還硬的人去見他?”峨山月問道。

“你說的是楚天那傢伙?”珞珈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我找你就是為了他的事情。”

峨山月怔了怔道:“我能幫到你什麼?”

“我想讓他去參加峨世家的外門弟子考核,聽說主持這屆考核的是峨日照。”

珞珈回答說:“我想請你當一回楚天的引薦人,怎麼樣?”

峨山月笑道:“何必捨近求遠呢?讓楚天成為外門弟子,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不成啊,我就是不想讓他因為我的關係,輕輕鬆松就通過了外門弟子的考核。”

珞珈搖頭說:“讓這傢伙嘗嘗峨日照的拳頭,對將來有好處。”

峨山月沉默須臾,頷首道:“好,這事我來安排。不過,你為他做了這麼多事情,他是否知道?”

“早說了,這是個沒心沒肺的傢伙。”珞珈道:“就當我上輩子欠他的。”

峨山月的心裏忽然有些羨慕起珞珈來,問道:“你真的認為把他帶回北冥城是最好的辦法?他隨時隨地都可能遭遇陰世家的刺殺而沒命。”

“這個問題我想過,就像一頭小獅子,要怎樣才能成長得更快?”珞珈自問自答道:“把它丟進狼群裏,用獠牙和利爪教它,不但長得快,還能變得更強。”

峨山月笑了笑,說道:“小心,等他長大了一口先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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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北冥之卷 第二十六章 琉璃與鐵(下)

楚天相信,問題一定出在了幽鼇山送給自己的那顆黑色藥丸上。

在他的認識當中,藥是用來救命的,而不是要命的。

但現在他的全身上下都有一種很要命的感覺,恨不得一劍劈了幽鼇山然後自殺。

他服下那顆黑色藥丸不到五分鐘,小腹就升起了一團火,然後感覺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楚天起初以為這是正常的藥物反應,便就地盤腿坐下來,調息運氣鬆弛身心。

然而他的身體卻變得越來越熱,猶如一片大火肆虐的草原,每一寸土地都在忍受烈焰的燒烤,每一滴水分都在不停地蒸發。

他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下幽鼇山,那傢伙又抱著一壇酒坐在床上喝得酣暢淋漓。

楚天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覺得自己的嗓子眼裏都要噴出火來。

他的眼睛也在噴火,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確定剛才給我吃的是療傷藥?”

幽鼇山瞟了他一眼說:“這藥對你大有好處。是不是覺得身體發熱?如果受不了就叫出來,反正這裏除了你只有我,不必擔心被第三個人知道。”

楚天哼了一聲,他不禁懷疑幽鼇山是否動了要當幽世家家主的念頭。

他閉起眼睛不再理睬床上的酒鬼,緊緊咬住牙關不讓自己呻吟出聲。

然而體內的痛楚感覺不斷地增強,不僅五臟六腑像是被火烤熟了般在哧哧冒煙,渾身的血液也開始沸騰,如同熔漿一樣汩汩流淌。

幽鼇山不知何時放下了酒壇,眼中的醉意蕩然無存,雙目炯炯有神凝視楚天。

他開始有點對楚天刮目相看了!

這顆“八藏神歸丸”的藥力副作用有多可怕,他很清楚,甚至曾經親身品嘗過。

普通的人能夠堅持十分鐘就已經很不錯了,假如能夠咬牙堅持到半個小時以上,那人一定是個硬骨頭。

截至當下這一刻,楚天已經整整堅持了一個小時,而且沒有發出過一聲呻吟!

幽鼇山知道,這早已超越了人體忍耐的極限,即使是以如今他的修為也未必能堅持這麼長的時間。

他當然不是變態惡魔,要以折磨楚天為樂。但八藏神歸丸的藥力釋放越充分,對服藥之人的功力提升效果就越顯著。

忽然,楚天的身體發出了微微的顫抖。雖然在他的極力克制下,這種顫抖的跡象幾乎無法用肉眼觀察到,但仍然逃不過幽鼇山的法眼。

火候到了。

幽鼇山抱起酒壇走到楚天的面前,彎下腰和他臉對臉,問道:“渴不渴?”

楚天的神智已經瀕臨崩潰,全憑來自獵人血脈遺傳的堅韌和菩提鏡月印的守護,才能夠保持住一絲靈智不滅。

他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問自己,下意識地點點頭。

忽然楚天聞到了一縷沁人心脾的酒香。他從不喝酒,但此時此刻這一縷酒香卻如沙漠中的甘泉,激起心底無限的渴望。

他不自禁地睜開眼,看到一隻酒壇就在自己的嘴邊。

他不由自主將嘴唇湊到酒壇邊,貪婪地喝了一大口。

誰知這酒奇寒無比,猶若一股冰泉順喉而下,楚天猛地打了個激靈。

“這可是真正的好酒!”幽鼇山哈哈一笑,將剩下的半壇酒強灌進楚天嘴裏。

“轟!”冰冷徹骨的酒液和如火如荼的藥力在楚天的胸口狹路相逢。他隱隱約約聽到自己胸膛裏發出一記炸響。

“啊——”楚天渾身劇顫,禁不住發出一記悠長而痛苦的低吼。

“砰!”仿佛覺得這樣的折磨對楚天還不夠,幽鼇山猛地一拳重擊在他的胸膛上。

頓時楚天有一種靈魂出竅的感覺,強烈的痛感使得他的腦海在瞬間失去了思維。眼前一道道雪白的光電幻象閃掠而過,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

驀地,像是一道閘門被打開,熾烈的藥力與冰冷的酒氣融匯交雜成為一股溫潤的泉水,似飛瀑般沖瀉而下匯入丹田。

原本如同煉鋼爐般熾熱的丹田立刻變得一片清涼,恍惚間從驕陽似火的盛夏來到涼風送爽的金秋。

他全身的每一根骨頭、每一塊肌肉乃至每一個毛孔都不由自主地盡情舒展,有一種即將被海水窒息,猛然間重見藍天的無限快感。

幽鼇山留神打量楚天的身體變化,隨時準備出手施援。

但楚天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在一陣劇烈的反應過後,楚天的身體慢慢平靜下來,呼吸漸趨平和勻細。

幽鼇山滿意地將手裏的空酒壇高高舉起,接住滴落的最後幾顆酒珠。

他將酒珠含在嘴裏回味了片刻,戀戀不捨地送下喉嚨。

這時候楚天的身上開始散發出一團若有若無的淡金色光霧,籠罩全身凝而不散。

他已經徹底進入物我兩忘的空明狀態,體內真氣在先天之境中奔流不息。

一行行真言功法湧上心頭,一幅幅光影畫像縈繞腦際,他的心神已經完全脫離了時間與空間的桎梏,自由地徜徉在浩瀚深邃的天道海洋中。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屋外的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幽鼇山寸步不離地守在楚天身邊,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喝酒。

又不知過了多久,屋外有人“咚咚咚”地敲門。

幽鼇山微微一笑,聽敲門的節奏他就能猜到門外是誰。

“砰!”門被人用腳踹開,一抹夕陽的餘輝趁機溜進了屋裏。

“又不開門,下次我把這門砸爛,反正你也用不著它!”

珞珈站在門口,懷裏抱著一隻漁陽青玉酒壇抱怨道。

“這道門本來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嘛。”幽鼇山悠然道。

“小人會給你千里迢迢地送來一壇瓊城老窖?”珞珈說,她的目光早注意到了楚天。

只見他的全身籠罩在一團金燦燦的光霧中,頭頂隱約綻放開三朵榆錢葉大小的光花,身軀卻已脫離地面穩穩地懸浮在一米多高的半空中。

“你要賠我一顆八藏神歸丸和半壇北陽冰罡酒。”幽鼇山的床腳邊壘起了一人多高的空酒壇,歪歪扭扭卻永遠不會倒。

“呼——”珞珈將酒壇丟給床上的幽鼇山,說道:“你瘋了?天下只有三顆八藏神歸丸,你當年吃了一顆,還有一顆送給了月姐,最後剩下的那顆幽杞人求你三次,情願用‘七曜神瞳’跟你換你都不答應,怎麼就不聲不響白送給了這傢伙?”

幽鼇山不以為意道:“反正那顆八藏神歸丸留著也沒什麼用。我原先打算留給你的,但你已經不需要它了。不如就送給他,明年還能再換一壇瓊城老窖。”

珞珈長出了口氣,說道:“這事千萬別讓幽杞人知道,不然他會氣得吐血。”

幽鼇山的眼睛黯滅了一下,岔開話題道:“他醒了。”

楚天醒了過來。他驚奇地發現自己有了一種脫胎換骨的變化,全身的經脈比原先擴展數倍,湧動的梵度魔氣宛若從潺潺流淌的溪流變作了浩蕩奔騰的大河,而且仿似淘盡了泥沙愈發的醇和澄淨。

他的靈台之上,一景一物更為清晰通透,即使不舒展靈覺也能感應到周圍三十米以內的所有動靜。

他的心也像被洗煉過一樣,如雨後晴空不染纖塵,赫然踏入了“納虛”境界。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四周虛空中游離的天地精華,即使不作刻意的吸納,也會如同百川匯海一樣滲入他的體內,經過丹田的煉化流轉,最終形成絲絲縷縷的梵度魔氣。

他的真元更加的雄渾,甚至有一種逐漸昇華為液態的的趨勢,懸浮在丹田中心,如金烏當空旋轉不息。

這一些是楚天現在能夠感受到的,還有一些是他尚未瞭解的。

在他的身體裏,八藏神歸丸的藥力僅僅被激發出極少的一部分,甚至連十分之一都不到。絕大部分的藥力都沉澱了下來,隨著他每日的魔氣運轉緩緩融合,功力的進境也將由此加快不止一倍。

這時候楚天身周的金霧緩緩收入他的體內,那三朵光花也隨之沒入腦頂。

他的身軀回落到地上,心神重新回到眼前的現實世界,才發現珞珈來了。

儘管至今尚不清楚幽鼇山給自己吃的是什麼藥,喝的是什麼酒,但楚天的心中生出由衷的感激之情。

他站起身向幽鼇山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不用,”幽鼇山笑笑,捧起瓊城老窖說:“我也不虧,又賺了一壇。”

“開什麼玩笑,一顆八藏神歸丸換十壇瓊城老窖都會有人搶著幹。”珞珈苦笑道:“最好你將來不會有事。否則第一個提著腦袋為你拼命的,肯定就是這豬頭。”

“豬頭”自然指的是楚天。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會備足了酒等他來。”

幽鼇山小心翼翼地在封泥上鑿開一個小孔,把鼻子貼上去用力嗅了嗅。

“你慢慢品嘗吧,我要帶走楚天,免得被你教出一個小酒鬼。”珞珈說。

“你要帶他去哪里?”幽鼇山疑惑地問道。

“去參加峨世家的考核,如果通過了他就能成為外門弟子。”珞珈回答道:“而且主持這一屆考核的是大名鼎鼎的峨日照,你的老朋友。”

“哦,是他?”幽鼇山愣了愣,不無憂慮地看向楚天,似乎已經預見到這個少年骨斷筋折遍體鱗傷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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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北冥之卷 第二十七章 煉劍(上)

大街上人來人往,楚天跟在珞珈的身後刻意保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同時也清楚地表明自己現在的身份。

但珞珈似乎並不記得兩人身份的差異,她總是放緩了腳步,等楚天上來和他並肩行走。

“我剛才交代你的話都記住了沒?你一定要通過考核成為外門弟子,否則我就把你丟進北冥海裏喂鯊魚。”這是今晚珞珈第三次警告楚天。

“北冥海裏有鯊魚嗎?”楚天也開始逐漸習慣四周投來的關注目光。

“笨蛋,如果沒有我可以先放兩條進去啊。”珞珈理所當然道:“等你成為了外門弟子,就能夠獨立地接受峨世家分派的各種差事。根據這些差事的難易程度,你會得到相應的賞賜,譬如峨世家的道法秘笈啦、療傷聖藥啦……”

楚天默默聽著珞珈對自己所作的安排,沒有打斷她。

“當然你同時還是我的家僕,必須隨時聽從我的調令。”

“哦。”楚天終於給了珞珈一點回應。

“拜託,你有時候可以多說幾個字嗎?”珞珈氣結。

楚天認真想了想,問道:“你要我多說哪幾個字?”

珞珈一甩頭湊到他的耳邊,兩個人的身體幾乎貼到了一起。

“三個字。”

楚天不由得一陣心跳氣喘,稍稍拉開了他與珞珈之間的距離。

“還我錢——”珞珈見楚天尷尬地低下頭去不言語,開心地咯咯一笑,“你欠我兩壇瓊城老窖準備怎麼償還?”

楚天的心跳這才漸漸恢復正常。他霍然明白了少有人敢惹珞珈的原因——這丫頭膽子太大,敢說敢做,誰跟她在一起,就得隨時準備好應對心跳變速提速的危險。

“再多做兩年我的家僕,咱們之間的賬就一筆勾銷,如何?”珞珈的語氣與其說是商量不如說是威脅。

然而楚天顯然沒有她預想的那麼聽話,回答道:“讓我考慮一下。”

珞珈撇撇嘴,瓊鼻低低哼了聲,帶著楚天拐進了街道旁的一家店鋪裏。

“陰世家的人有沒有找你麻煩?”楚天打量店鋪裏的擺設,很隨意地問道。

這是一家專門鍛鑄仙兵魔刃的煉器鋪,類似的在北冥城裏至少有二三十家。

“你應該問:我有沒有去找陰世家的麻煩。”珞珈糾正說,沖著坐在角落一張太師椅裏的中年男子招呼道:“老鑄!”

中年男子正在假寐,聽見珞珈的聲音立即睜開眼,“珞珈?好久不見。”

他站起身目光從楚天臉上掃過,似乎已經知道這個站在珞珈身後一步距離的少年是誰。

“咱們到裏面去,外面太吵。”

中年男子丟下店鋪裏的兩個夥計和零散的客人,將珞珈和楚天引進後堂。

“老鑄是北冥城最有名的三大煉器師之一。”珞珈向楚天介紹中年男子的身份。

“沒有之一。”老鑄給珞珈和楚天沏上茶,“我就是最好的。”

“我想知道這柄劍你能修復到什麼程度?”珞珈沒有和老鑄爭辯,似乎默認了他的觀點,指了指楚天背後斜插的蒼雲元辰劍說。

楚天這才知道珞珈帶自己來這兒的目的。

“這是六百年前魔道第一高手寒料峭的蒼雲元辰劍,”老鑄輕描淡寫地掃了劍身一眼,“如果我沒有說錯,它的劍靈已經重新凝結蘇醒,但元氣大傷。這把劍……目前估計自我修復了三成左右。”

“能借給我看一看嗎?”他走到楚天跟前說。

楚天遲疑了下,將蒼雲元辰劍從背後解下,倒轉劍柄遞給老鑄。

老鑄接過蒼雲元辰劍,用兩根手指在劍身上熟練地抹過,然後將耳朵貼近元辰寶珠,像是在傾聽什麼。

許久之後,他“叮”地彈了聲劍刃給出結論說:“五成!”

楚天問道:“需要多少錢?”

老鑄眯起眼估算了片刻,說道:“你是珞珈帶來的客人,我可以給個最優惠的價格,就收五千兩吧。”

楚天暗松了口氣,他從賀志成那裏得到的銀票加起來差不多就是這個數。

他點點頭,取出銀票放在桌面上問道:“多少天可以交貨?”

老鑄看了看桌上的銀票,搖搖頭道:“小夥子,在我這兒都是用黃金計價的。”

楚天像是捱了一悶棍,黃金和白銀的兌換比例至少是一比十,有時候在神陸的黑市上會更高。換而言之,他至少還差四萬五千兩白銀。

珞珈笑了笑站了起來,她好像早就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從袖口裏拿出兩件東西。一張是空著金額和落款的欠條,另外則是一塊嬰兒手掌大小的金色小卡。

“欠條給你,儲金卡給你。”她將這兩樣東西分別交到楚天和老鑄的手裏。

看著欠條,楚天發現上面有年利三分的約定,心情稍稍放輕鬆,也一下從珞珈的身上仿佛看到了那種無良高利貸商人的神韻。

好在這筆錢自己應該還得起,只要能夠成為外門弟子,多接幾次差事,相信可以在兩三年裏結清。

想到這裏楚天毫不猶豫填上金額,然後簽字畫押連同五千兩銀票一起交給珞珈。

珞珈仔仔細細看了遍欠條,在楚天面前晃了晃微笑道:“記著哦,明年這時候你要還我五萬八千五百兩。”

兩人跟隨老鑄來到後堂的照壁前。照壁上是一幅大型山水畫,楚天依稀感應到從山水畫中散發出的一絲靈氣。

“這是一座傳輸法陣,當年費了我不少錢。”老鑄說,將他的左手按在了畫面上。

他的手掌漸漸泛起一層淡藍色的光彩,隨即蔓延到整幅山水畫面上。

“呼——”畫面上的瀑布驀然像活了過來,一蓬白浪光影沖出照壁。

楚天眼前一道道流光穿梭而過,倏忽間有種時空扭曲幻覺。

只是極短的一瞬,他的視線又恢復正常,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座奇異的虛空中。

蔚藍色的天空無邊無際,沒有日月星辰晨昏變化,腳下是一座陡峭的高崖,隆隆的瀑布轟鳴聲隨風傳來。

“這座鑄煉虛境還是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幫忙開闢的。”老鑄睹物思人,不無感慨地對珞珈說。

“老爺子是個難得的好人。”珞珈望著崖下滾滾升騰的白色雲霧,神思惘然。

老鑄點點頭表示贊同,雙手凝結在胸前打出一串法印,低喝道:“起!”

“嗚——”一尊十米高遍體閃爍青銅光芒的煉器鼎爐從雲霧下冉冉升起,懸停在高崖上空。

在這片虛境之中,老鑄就是它的主人,可以操控一切的主宰。

“擷雲為火,太離幻生!”老鑄低沉的嗓音回蕩在虛境裏,聽上去有種不真切感。

“呼——”一團黃綠色的雲霧從崖下翻卷而起,湧入空中的“神兵造化爐”。

神兵造化爐裏霎時燃燒起熊熊的太離靈火,黃綠色的焰苗不斷上漲,從爐頂沖出。

“人間的火含有各種各樣的雜質,用它們煉鑄出的仙兵魔寶難免斑駁不純。”

老鑄解釋說:“這是我從南海九死一生收集來的太離靈火,用它煉劍效果最好。我先用它暖爐,接下來就要將各種煉材投入鼎爐熔煉,最終化為能夠讓蒼雲元辰劍吸收的造化晶芒。”

說話時神兵造化爐的光芒越來越亮,一道道太離靈火的焰苗在風洞中吞吐閃爍。儘管相隔至少有三百米,楚天依舊能夠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與靈氣。

老鑄的兩隻手再次變化法印,打出一串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勢,口中念動真言道:“物華天寶,八面來潮!”

話音剛落,只見高崖下、雲霧中、藍天上亮起一束束五光十色的彩芒,宛若年節時怒放的煙火流光溢彩絢麗璀璨。

金色杜姆仙根、紅色的神龍千火引、銀色的金剛砂、綠色魁前雨、白色的大荒流沙……五花八門舉世罕見的珍稀煉材從四面八方飛來,猶如應邀趕赴一場華麗的盛宴,匯入到神兵造化爐中。

“轟!”鼎爐微微晃顫,煥放出瑰麗多姿的奇光異彩,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楚天可以肯定的說,假如不是老鑄看在珞珈的面子上給了最優惠的價錢。就眼下投入神兵造化爐中的這些煉材,自己這輩子都可能還不起。

“嗡——”仿似感應到了神兵造化爐中充盈的靈氣,蒼雲元辰劍發出激越的長鳴,在楚天背後振顫得越來越劇烈,好像要迫不及待地飛入鼎爐中。

老鑄瞅了眼蒼雲元辰劍,微微一笑道:“急什麼,再等等。”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鼎爐,雙手打出一道接一道只屬於頂級煉器師才能夠領悟的獨門法印,催動爐火徐徐熔煉珍材。

沒有天光的變化,沒有日月的指引,在鑄煉虛境中幾乎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

在楚天的感覺裏,大約是過了足足一個小時,鼎爐中五顏六色的光華開始逐漸融匯凝煉成一團純淨柔和的雪白色晶芒。

“快,就是現在!”老鑄突然朝楚天喝道。

“去!”楚天毫不遲疑,拔出早已躍躍欲試的蒼雲元辰劍振腕擲向神兵造化爐。

“嗖!”一道白光如閃電般沒入焰光如熾的神兵造化爐中,立刻沒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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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北冥之卷第二十八章 煉劍(下)

“天爐煉兵,造化洗靈!”

老鑄的身形騰空,飄飛到神兵造化爐的正前方,爐中鼓盪的罡風吹得衣發獵獵飛舞,教人不由擔心他會被席捲而來的靈火吞沒。

雪白無瑕的造化晶芒開始發生變化,凝結成為一朵朵巴掌大小的六瓣奇葩,像漫天的大雪在爐火中紛揚飛灑。

楚天清晰地感應到元辰寶珠在近乎瘋狂地高速旋動,一朵朵晶芒奇葩被它盡情地吸納煉化,成為絲絲縷縷的靈氣,飛速修復著寶珠內部的累累傷痕。

老鑄的頭頂漸漸騰起淡金色的水汽,正全力以赴地施展法印完成晶芒與神劍交匯融合的壯舉。

他像天空中一個孤獨的舞者,不管四周有多少觀眾,永遠都執著地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裏。而面前的神兵造化爐,便是他美輪美奐的舞臺。

成百上千朵晶芒奇葩被元辰寶珠吸收,楚天終於可以隱約看到在爐火中縱情礪煉的神劍劍身。它通體流淌著一縷縷純白色的晶光,像是脫胎換骨般散發出強大的生命力與澄凈的靈氣。

“紫氣東來,霜英天降!”

老鑄的眼中閃動著神采,宛若一位巨匠即將見證又一件絕美藝術品的誕生。

“昂——”天幕後驀然湧現出一紫一銀兩條飛龍,向著神兵造化爐俯衝而下。

“這是用璃神紫罡和北冥霜英兩種天地精氣幻化而成的龍靈,”珞珈仰面望著呼嘯而來的紫霜二龍說:“蒼雲元辰劍中原本就蘊藏著充沛的九煞陰氣,如果能和璃神紫罡、北冥霜英融於一爐,神劍就能達到三花聚頂的境界。至於具體的好處,反正我現在說了你也不懂,將來慢慢體會吧。”

她說話的時候,璃神紫罡和北冥霜英精氣化成的龍靈盤旋在神兵造化爐上空,龍嘴將一道道充滿天地精華的靈氣源源不絕地噴入爐中。

蒼雲元辰劍筆直地懸浮在爐內,如同甘霖沐浴發出陣陣歡鳴,劍身上的晶光流動,所有往日用肉眼看不到的細微裂痕徹底彌合,而且比從前變得更為堅硬牢固。

楚天暗中凝神,將一縷靈覺緩緩透入元辰寶珠中。昔時漆黑一團的寶珠內部虛空,此刻光彩綻放有如萬紫千紅不夜天。

一朵朵紅色的、紫色的、銀色的雲氣在虛空中自由自在地飄蕩,彌補無數天痕,修復離亂空間,令原本死寂的元辰虛境中重又有了勃勃生機。

遠方的虛空中徐徐浮現出一頭金紅色的神虎,向著雲霄昂首長嘯。

“氣吞如虎印!”楚天慢慢將靈覺向前延伸,不斷接近神虎。

突然他的靈覺化為一桿有若實質的長槍,直射神虎眉心上方的“吞”字金紋!

神虎霍然一驚,發出暴怒吼聲高高躍起,長槍從它的腹下走空。

楚天全神貫注操縱靈覺,長槍猛然迴旋再次刺向神虎後腦。

一槍一虎在元辰寶珠的虛境之中激烈搏殺,一團團雲絮被撕裂被扯碎。

這時候在現實世界中,蒼雲元辰劍的鑄煉也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

九煞真陰、璃神紫罡、北冥霜英三股精氣始終不能合流。三者宛如孤傲自負的絕世高手,誰也不屑與別人並駕齊驅。

老鑄的額頭滾滾冒汗,但汗珠剛剛滲出來就被熱浪蒸發,化作了輕煙。

他的身軀漸漸搖晃起來,這是體力透支的徵兆。

珞珈傲氣的秀眉一揚,飛身而起來到老鑄身後,伸手按住他的背心。

老鑄頓時精神大振,雙手飛快地打出三道“天衣無縫印”,口中如雷神般一記低吼,應聲噴出一道以體內精血所化的赤芒!

“噗!”赤芒澆灌在元辰寶珠上,宛如盛開的鮮花格外紅艷。

劍身內外的三股精氣瞬時融匯交織成為一束渾圓長虹,彼此再無杯葛。

元辰寶珠的虛境中再次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流光相聚祥雲相合,在無盡虛空中渲染出一幅盪氣迴腸的瑰麗畫卷!

楚天靈覺化作的長槍登時閃爍出三色神光,劈裂長空勢不可擋,砰然刺中神虎眉心上方的“吞”字金紋。

“轟!”他的腦海劇烈震蕩,長槍與神虎交匯融合,感覺已成為身體的一部分。

楚天心情激蕩難以自抑,思緒逐漸回到了身外世界中。

他便看到隨著神兵造化爐中一聲霹靂爆響,蒼雲元辰劍霞光萬丈從騰騰光焰裏衝天而起,一道道劍氣光瀾迎面襲來,讓人幾乎無法睜開眼睛。

老鑄的神情依舊平靜如水,銳利的眼神一遍遍掃視蒼雲元辰劍。

須臾後他高高舉起雙手,仰天長嘯道:“錘來!”

“轟!”一記驚天動地的巨響從蒼穹中傳來,一道金燦燦的雷光直裂長空凝定在老鑄的手中,鑄成巨大無倫的雷光神錘。

他縱身揮舞神錘,奮盡全身的力量重重鎚打在蒼雲元辰劍上。

“當、噹噹、噹噹……”

一聲聲、一下下,如雷神在怒吼,如天地在崩裂,虛境中一切的聲音都被吞沒。

一團團光火從劍身上爆出,無數的雜質被蒸發,劍質變得無比純凈凝鍊,就像一條盤桓天宇的玉龍。

驀地雷聲戛然而止,老鑄手中的神錘化散成縷縷流光重歸天際。

他伸出大手握住劍柄,朝向天空高擎起蒼雲元辰劍,口中發出雄勁嘯音,如滾滾雷濤跌宕長空。

許久之後老鑄停下嘯音,臉上露出一縷疲憊之色,甩手將蒼雲元辰劍擲向楚天。

楚天探手接過,五根握劍的手指立刻就感受到來自神劍中浩蕩奔湧的靈氣。

他的靈台可以清晰影映到蒼雲元辰劍靈的光影,心劍合一毫無隔閡。

“試試看吧,這可是你花了五萬兩白銀的代價呢。”珞珈笑吟吟說。

楚天看了她和老鑄一眼,點了點頭。

他凝神運功,梵度魔氣沒有絲毫凝滯,猶如水銀瀉地注入蒼雲元辰劍中。

“嗡——”神劍長鳴,雪白的玉光如天龍般騰夭顫動,彷彿隨時可以脫手飛空。

楚天一記低喝揮劍劈出,劍身上頓時泛起一朵朵三色光花,濃烈醇厚的劍氣縱橫睥睨,足以發散到百米之外!

更奇妙的是,在他運功劈出的同時,蒼雲元辰劍中亦爆發出一股巨大的能量,與楚天的梵度魔氣合二為一,匯聚成一股沛然莫禦的洪流,使得這一劍的威勢等若成倍暴漲。

楚天收住蒼雲元辰劍,心緒依舊沉浸在方才那一劍的雄渾氣勢中。

即使讓他為此再多欠珞珈四萬五千兩甚至是四十五萬兩白銀,他也願意。

只是楚天此刻並不曉得,事實上珞珈那張儲金卡裏的錢遠遠不止五萬兩,這不過是她和老鑄唱的一出雙簧。

顯然在這件事上她騙了楚天,但那又有什麼關係?

誰讓楚天現在還是個一名不文、一錢不值的窮光蛋呢?!

在同一個晚上,陰世家的家主陰聖道正坐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古玩室中,聚精會神地把玩著手中的玉器。

房間裏沒有亮燈,窗戶也用厚厚的簾布遮起,不讓一絲月光透進來。

將近五百平米的房間裏擺放著一排排木架和大箱,裏面的古董珍玩數以萬計,彰顯出陰世家富可敵國的財富和過往的輝煌與榮耀。

沒事的時候,陰聖道喜歡獨自坐在這裏,將一件件心愛的古玩拿出來擦拭賞鑒,藉以渡過無聊的光陰。

有事的時候,陰聖道也通常會坐在這裏冥思,從古玩裏獲取靈感。

“就這樣,珞珈通過峨山月給楚天弄到了一個峨世家外門弟子考核的名額。”

說話的是陰嚴道,他恭恭敬敬地站立在陰聖道的面前,低下頭彙報說:“一旦楚天成為了峨世家的外門弟子,我們就很難動他了。”

陰聖道點點頭,表示他明白陰嚴道話裏隱含的意思。

一個倪珞珈已經足夠蠻橫,如果同時招惹上與幽世家聯姻的峨世家,為了一個楚天付出這樣的代價,自然很不值得。

陰嚴道耐心等了五分鐘,始終沒有能夠得到陰聖道的回復。

“侯爺,如果我們要殺楚天,就必須在天亮前動手。”他試探道:“不過……珞珈始終跟他在一起,必須設法把兩個人分開。”

“你認不認識峨顧北?”陰聖道終於開口。

“認識,他是峨世家的家老。”陰嚴道回答說。

“去找他。”陰聖道吩咐道:“讓他撤下一個參加峨世家外門弟子考核的人選,換上我們的人。”

“我明白了。”陰嚴道的眼裡亮起了熾烈的光芒,彷彿聽到為楚天敲響的喪鐘。

“按照北冥神府的規矩,在外門弟子考核中若有死傷,後果自負,不得因此徇私報復。”

他的嘴角露出一縷森寒的笑意:“很快倪珞珈就會為她小寵物的慘死痛哭了!”

陰聖道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盤龍五花描金龍紋青瓷瓶,淡然道:“你去安排吧。三天之內,我要聽到楚天的死訊。”

“是!”陰嚴道站直了身軀,一字一字懷著滿腔仇恨回答道:“我保證他死的時候,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塊完好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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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北冥之卷 第二十九章 黑名單上的人(上)

“峨日照是峨世家千年一出的拳法天才。”

“峨日照是峨世家家主麾下的第一戰將。”

“寧願舔豬屁股,也千萬不要抱峨日照的臭腳。”

“平生不識峨日照,只因祖墳青煙冒。”

在北冥神府內外,有關峨日照的故事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版本,但總結在一起無非就是十二個字:拳頭狠,脾氣臭;是天才,沒天良。

據說他十二歲的時候為了試驗一套自創的拳法,居然逼迫九個家僕圍攻自己,然後又將他們活活打死。

十九歲的時候,他因為幾句口角,就把寡居多年的親媽打成半身不遂,從此只能在床榻上渡過餘生。

二十七歲的那年,他和自己的大哥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姑娘。結果兄弟倆誰也不肯把那姑娘當作嫂嫂又或弟妹,一場內訌火拼大哥被他一拳轟死,而他如願以償地當上了新郎倌。

……

關於峨日照的種種倒行逆施的行徑,幾乎到了罄竹難書的地步。

所以他的前半生差不多有一大半的光陰是在面壁思過,另外一小半則是為了戴罪立功征戰四方。

就這樣峨日照的修為越來越強,性格也越來越暴戾。

他沒有朋友,沒有兄弟,從來都是我行我素無法無天。

在這世界上只有兩個人的話他勉強願意聽進去,一個是家主,另一個就是峨山月。

所以當峨山月將楚天引薦來的時候,峨日照沒有拒絕。

但他的心裏很不爽。不爽的原因在於,他痛恨一切企圖投機取巧不勞而獲的人。

很不幸,楚天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就被峨日照列入了清洗黑名單。

“給。”珞珈將一支三寸長四指寬的白色玉簡交給楚天。

兩個人站在峨日照府宅的門外。

作為峨世家的嫡傳弟子,峨日照在滌塵峰上擁有一座獨門獨戶的府宅。

滌塵峰位於聖城十三峰的東南角,屬於峨世家的世襲領地。

楚天接過玉簡,感受到裏面隱約有靈氣流動。他掌心微微吐勁,玉簡亮了起來,浮現出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資料,甚至還有一張栩栩如生的頭像。

“這是你的身份牌。沒有它,你在聖城裏寸步難行。”珞珈說,指了指峨府敞開的大門,“我不送你進去了,沒問題吧?”

“我應該不是要人陪的小孩了。”楚天點點頭,邁步走向峨府的大門。

“珞珈!”珞珈轉身剛要走,忽然聽到楚天在後面叫自己的名字。

她回過頭,就看見楚天站在峨府的門前認真地注視自己,一字字道:“我會儘快還清欠你的錢!”

就為這麼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也值得這樣叫住自己?

珞珈捋了捋額頭上被晨風微微吹亂的發絲,不置可否道:“我無所謂。”

楚天搖搖頭,回答道:“但這對我很重要。”

“大笨蛋!”珞珈心裏有一種想罵人的衝動——難道自己會跟這傢夥斤斤計較那點兒錢麼?好吧,就算實際上那張帳單高達四萬五千兩黃金,差不多相當於她大半年的收入。

忽然她的眼眸裏蕩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甩頭走向來時的路,“等你活著從這扇門裏走出來再說吧。”

楚天愣了愣,不太明白珞珈這句話裏的意思。

但不要緊,很快他就會知道。

他走進峨府,府中冷冷清清甚至沒有一個看門人。想想也是,除非有人活膩味了,否則誰敢跑到峨日照的家裏鬧事。

楚天發現自己並不是最早到的,在正廳滴水簷底下,已經有四個年輕人,應該都是被推薦來參加峨世家外門弟子考核的。

這四人中看上去年紀最大的那個,是一個紅衣青年。他的面色發灰,似乎是修煉某種特異的魔功所致,靜靜地抬頭觀賞庭院中的一株翎香樹。

在他的左邊有一名身材粗壯的綠衣青年,正不耐煩地來回踱步,靴子踩在地磚上“砰砰”直響,以此發洩他心頭的焦躁。

還有一名白衣青年靠坐在一旁的憑欄上,旁若無人地打瞌睡。

最後,這裏還有一個少女,花容姣好身形苗條,眼睛靈動而活潑。

她笑盈盈朝楚天熱情招呼道:“你也是來參加外門弟子考核的?”

楚天頷首示意,站定在廊簷下。

“我叫文靜,從甘州的沁源府來。”少女喈喈嘎嘎,像只歡快的小鴨子向楚天自我介紹說:“我爹就是乾玄門的門主文堂真。你呢,叫什麼名字、從哪兒來的?”

“楚天。”被問者的回答異常簡短。

“知道那穿白衣服靠在欄桿上睡覺的是誰嗎?”文靜眨眨眼,湊近楚天神秘地說:“他叫何馬,是橫行甘州的獨行大盜,不知怎地也來參加外門弟子考核來了。”

“還有那個綠衣服的,是峨世家家老峨山秋的小兒子峨無羈,到這兒來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她顯然是對每個參加考核的人都做了打聽。

楚天淡淡“哦”了聲,並不感興趣。對他來說,競爭者是誰並不重要。

這時候他感覺到背後突然吹起了一股冷風。但在初夏的驕陽裏,這股風帶來的不是涼爽,而是一種令人極不舒服的寒意。

楚天沒有回頭,靈臺上已經影映出第六個到場的考核者的身影。

對方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著漆黑的長袍,大半張臉掩藏在披散的亂髮下,額頭上有一道斜跨左面頰的刀疤。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步幅也異常的小,好像是擔心會踩死地上的螞蟻。

似乎感覺到楚天正用靈覺窺探自己,刀疤男突然睜開原本微合的雙眼,鋒銳的目光仿佛刺穿楚天的背脊,直透他的靈台。

“你好——”文靜的聲音變得怯生生,“我叫文靜,從甘州沁源府來,我……”

“你在跟我說話?”刀疤男的視線冷冷轉向文靜,嗓音好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

文靜從心底裏冒出冷氣,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下,對刀疤男勉強笑笑。

刀疤男同樣報以微笑,露出兩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白森森牙齒,令人不由自主聯想到在黑夜中橫行無忌、形容恐怖的吸血惡魔。

就在這時候,廳裏有人說道:“所有人都進來說話。”

楚天是唯一面對正廳站立的人,但連他都沒有看清楚說話的人是如何步入廳中的。仿佛他早就站在了那裏,只是隱藏於黑暗中,直至此刻才顯露身形。

他三十歲出頭,身材瘦小穿了一件寬鬆的灰色長衣,相貌普通神情木訥,雙眼緩緩掃視過眾人,就像這裏所有人都欠了他一堆債似的。

正廳中央明明有一張雕琢精美的黃楊木椅,灰衣男子卻熟視無睹,似乎天生喜歡站著說話。

眾人魚貫而入,連那個在憑欄上坐著打瞌睡的何馬也懶洋洋站起身,跟在最後。

“有誰能告訴我廳外的庭院裏種了幾棵樹?”灰衣男子發問。

“這算是考題麼?我知道,一共是五棵。”文靜搶先回答。

“五棵樹的名字。”灰衣男子提出了第二個問題。

“翎香、榆錢、桂花,還有兩棵雲檀樹。”這次回答的是那個紅衣青年。

“兩棵雲檀樹之間的距離是多少?”灰衣男子追問。

紅衣青年一愣,凝神窺視靈台,卻驚訝地發現整座正廳都被灰衣男子用無上魔功封鎖,靈覺根本延伸不到廳外,更無從探知到雲檀樹間的距離。

“二十一尺六寸三分。”刀疤男忽然開口。

“東面的雲檀樹和院牆之間的距離。”

“六尺四寸八分。”還是刀疤男在回答。

文靜向他投去驚歎的目光,她根本就沒想到過這些問題。

灰衣男子凝視刀疤男,繼續問道:“院牆的厚度。”

這下刀疤男也沉默了下來,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

“院牆有多厚,出去量一下不就知道了?”峨無羈早就不耐煩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我從來沒聽說過外門弟子的考核會考這些。”

灰衣男子徐徐側臉望向峨無羈,問道:“你認為應該考什麼?”

“當然是魔功修為!”峨無羈不假思索地說,“這裏有六個人,兩兩放對廝殺,贏的留下,輸的滾蛋!”

“這麼說你覺得自己的修為很強?”灰衣男子問道。

峨無羈自負地笑道:“當然——”

“砰!”話沒有說完,灰衣男子的拳頭已經擊中了他的胸口。

峨無羈大叫一聲像彈丸般飛射出去,掠過庭院後背撞在院牆上。

他的身軀幾乎有一半嵌入了牆中,如一尊擺成大字型的人體浮雕。

灰衣男子甚至比峨無羈更快一步來到院牆下,他伸手按住第一個倒楣蛋的腦袋,慢條斯理道:“不要以為你父親找我打過招呼,就可以隨便在這裏胡說八道。現在,你弄清楚院牆的厚度了麼?”

峨無羈嚇得呆住了,嘴唇一張一合半晌卻吐不出一個字。

“三寸兩分一厘。”正廳裏傳來何馬的回答。

灰衣男子鬆開魂不守舍的峨無羈,回頭看向何馬道:“正面院牆的寬度?”

“十二丈九尺六寸三分。”何馬好像沒睡醒的樣子,“剛好是正廳寬度的兩倍。”

“也是從大門到正廳之間的距離。”刀疤男補充說。

灰衣男子面無表情緩緩走回廳中,從一個個考核者的身後踱步而過,最後停在楚天的背後,冷冷問道:“你為什麼一直不開口,是不知道還是不屑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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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北冥之卷 第三十章 黑名單上的人(下)

楚天沒想到峨日照會直接找上自己,他感受到來自於背後的強大的壓力,像山一般足以碾碎任何血肉之軀。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他回答道:“因為我這樣做會對別人不公平。”

峨日照“哈哈”一聲道:“你以為自己高人一等?”

“我察覺得到,你用魔功封鎖了正廳,使得靈覺無法感應到廳外。”

楚天沉靜道:“但事實上我的靈台沒有受到絲毫幹擾,不必依靠記憶也能回答你的提問。”

“菩提鏡月印!”何馬極小聲的說。

峨日照當作沒聽見,嘿然道:“所以你就樂得故作清高?”

楚天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作出瞭解釋,峨日照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他搖搖頭道:“我沒有這樣想。”

文靜偷偷地用餘光看了眼楚天,似乎看到了第二個峨無羈。

“那你在譏笑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峨日照的聲音變得更冷。

楚天慢慢轉過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霍然碰撞,誰也不願首先退卻。

正廳裏一片死寂,其他幾個人都屏住了呼吸觀望著這一幕。

有人在替楚天捏把汗,有人在幸災樂禍,還有一位剛從牆上掙紮下來的仁兄則巴不得看到有人接替自己倒楣鬼的位置。

“我欠珞珈四萬五千兩銀子,答應過她要儘快償還。”

楚天深深吸了口氣,在心裏提醒自己:“我必須通過考核成為外門弟子,這樣就有資格領取差事掙錢還債。”

於是他轉回頭,垂臉望向地面說:“下次我願意第一個回答你的問題。”

峨日照沒有說話,踱步回到先前站立的位置,驀地甩手飛出六支玉簡。

楚天等人各伸手接住一支玉簡,就聽文靜叫道:“這是生死狀?”

“在我這裏接受考核,你們每個人都必須有死的覺悟。”峨日照說道:“或者簽字畫押,或者滾。”

聽完他的話,刀疤男和紅衣青年率先簽押。

“鑫太極。”

“哥舒豹。”

兩人運指如風分別在玉簡上寫下自己的姓名,又按上了指印,然後遞還峨日照。

接下來何馬、楚天、峨無羈和文靜也分別在生死狀上簽字畫押。

楚天的直覺是,自己進的似乎不是考場而是鬥獸場。

他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應驗。

峨日照收回玉簡,漠然道:“很好。”

他的左手向前平舉,五根手指微微蜷曲在掌心凝鑄成一團紅色的光丸。

這團紅色的光丸在魔功催動之下像氣球似的不斷膨脹,化為一隻直徑超過三米的巨大光球,懸浮在離地一米多的空中徐徐轉動,由內向外發出熾烈刺眼的光芒,猶如一輪紅日當空。

“日照虛境!”峨無羈瞪大眼睛盯著像太陽般燃燒的光球,喃喃說道。

“在我的這座虛境中藏有十二式日照神拳真意,你們有三天時間去尋找參悟。三天后對日照神拳領悟最多的三個人將通過考核,成為峨世家的外門弟子。”

峨日照的目光在六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漠然道:“當然,前提是他必須能夠活著從日照虛境裏走出來。”

六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但不約而同察覺到已經有一股殺氣彌漫開來。

“我先來!”身穿紅衣的哥舒豹率先打破了廳中的沉寂,一個漂亮的縱深躍入光球中。紅光吞吐閃爍如熊熊烈焰,瞬即將他的身影吞噬。

剩下的五個人依次進入,楚天和文靜落在了最後。

文靜的俏臉微微有些發白,望著日照虛境的門戶心裏在掙紮究竟要不要進去。

楚天拍拍她的肩頭,說道:“現在退出,沒有人會笑話你。”

文靜朝楚天感激地一笑,說道:“我向爹爹保證過,這次一定要成為北冥神府的外門弟子,讓他在甘州同道面前揚眉吐氣。”

她咬咬牙飄身飛入光球,廳裏只剩下楚天和峨日照。

“你害怕?”峨日照的眼裏泛起一抹輕蔑之色,“你除了會躲在珞珈身後發抖,還會什麼?”

楚天的眸中燃起兩簇火焰,緊了緊雙拳艱難地吐了口氣,又慢慢鬆開。

“三天,三天后,我會讓你知道究竟是誰在發抖。”

“好啊,”峨日照不屑地笑了笑:“別指望我會放你一馬。”

楚天點點頭,身形飛起如白雲出岫融入到光球中。

強烈的光芒令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閉了下,再睜開時人已置身在日照虛境中。

一座雄偉的山脈在他的面前拔地而起高聳入雲,遠方的天際朝霞絢爛,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點點星辰正向天幕後隱沒。

偌大的天地中仿佛就只有楚天一個人,其他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恍惚中楚天有一種回家的感覺,隱藏在心底裏的鄉情不可抑制地湧出,讓他思念起故鄉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

他沿著一條天然形成的小徑走走停停,心有一種被放鬆的自由與寧靜。

這麼多天以來,他幾乎每天都在和死神結伴而行,刀光劍影已成為常景。

但他來這裏畢竟不是做遊客的。

在三天的時間裏,他必須盡可能多的參悟十二式日照神拳的真意。

然而這十二式日照神拳究竟藏在哪里?也許是一株樹的低語,也許是一汪清泉的輕吟,又也許就是這座默默無語的大山。

不知不覺楚天走出了很遠,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偶爾竟也有鳥鳴傳來。

他依舊沒能尋找到任何關於日照神拳真意的蛛絲馬跡,心裏隱隱生出一絲焦燥。

隱隱約約他好幾次覺得自己一伸手就能抓到什麼,但一轉眼這種感覺卻又溜走。

……

楚天揚起頭,望向正朝中天升起的日頭。

濃密的枝葉擋住了燦爛的陽光,一縷縷金色的光線穿過枝葉間的縫隙灑落下來。

他的視線無意識地循著這些光線的走向緩緩下移,落在了樹下的泥地上。

千百個金色的光斑在樹蔭下閃閃發亮,宛若天上璀璨的星辰。

忽然一陣山嵐吹來,滿地的金光隨著婆娑的枝葉一起搖曳起來。

一瞬間楚天如同被天雷劈中,他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緊盯著腳下的地面。

一道、兩道、三道,百道、千道……閃耀躍動的金色仿似幻化成成百上千的拳影,漸漸浮現在了他的靈台之上。

每一條光線的角度線路、每一個光斑的跳躍舞蹈,都在他的心頭一遍遍翻來覆去的演繹,慢慢彙聚成形。

他不自覺地在泥地上坐下,雙手攥捏成拳在胸前無意識地緩緩打出又徐徐收回,然後再打出再收回,如此周而復始不知疲倦。

他的心完全沉浸在初初領悟到的拳法意境中,渾然忘卻了身外事。

隨著時間的推移,楚天的出拳速度變得越來越快,到後來已經無法用肉眼看清拳路,只有漫天奔湧的一道道拳影縱橫交織,如千條江流澎湃。

就這樣,光陰在寂靜中悄然流逝,太陽升上中天,從枝葉之間露出了半張臉。

日是惟一,影化萬千。

驀地楚天口中發出一記嘹亮的清嘯,從地上一躍而起。

他的身影騰飛在空中,雙拳如暴風驟雨,一拳未盡一拳又生,後拳催前拳左拳推右拳,宛若八面風起千星搖動。

“砰砰砰砰!”身前的大樹不斷被吐出的拳風轟中,發出劇烈的震顫。

每一聲爆響過後,樹幹上就會多出一道拳印。

轉眼間樹幹上的拳印就已變得密密麻麻,卻又均勻細密深淺劃一如同蜂窩一般。

楚天心頭的感悟愈加明晰,驀然吐氣揚聲將千百道拳影彙聚成束,拳鋒激蕩磅礴猶如沖出群山的長江大河,不可一世地滔滔東去。

“轟!”拳頭擊中樹幹上唯一完好無損的地方,大樹卻出奇地毫無反應,甚至連晃都沒有晃一下。

楚天的嘴角卻不自禁地逸出一抹會心的微笑,慢慢收起了拳頭。

“砰!”就在他拳頭離開的一瞬,大樹由內而外爆發出一記悶響,霎那間化作滿空碎屑,像雪末一樣隨風飄揚。

地面上呈現出一個個深幽的洞孔,居然連深埋地底的樹根也寸寸碎裂不復存在。

日照神拳第七式“千瘡百孔”就此初悟。

但事實上這近乎是一套完整的拳法,只不過是以莫大天分將其濃縮在一招之中密集爆發,就好比用千軍萬馬去衝擊一座孤城,瞬間就能將對方淹沒在怒海狂濤中。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十拳、百拳、千拳?!

儘管楚天的心裏面對峨日照的種種作派頗不以為然,但此時此刻亦不得不由衷欽佩這傢夥的蓋世才情。

就在這時候,楚天身後的蒼雲元辰劍猛然爆發出一記緊促的鳴響,警訊之急前所未有!

楚天霍然一驚,剛剛從無盡拳意中走出的心神再度緊起。

在日光的照耀下的地面上,一條黑色的身影從後方飛襲而來,手中的劍又細又長如獵人射出的離弦之箭無聲無息直刺楚天的背心!

沒有任何的徵兆,就像突如其來的一道電光,帶來的不是光明而是死亡!

楚天根本來不及轉身,甚至沒有機會做出反應。

猝不及防之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釋放出不動如山印。

“叮!”毒蛇般的劍鋒刺入尚未來得及成形的金峰光影,只是微微的凝滯便崩開不動如山印,隨即長驅直入刺向楚天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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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北冥之卷 第三十一章 日照神拳(上)

有時候生與死的間隔就像一張紙那樣薄。

一個念頭,一個判斷,一點改變就能在瞬間決定一個人的命運。

就在對手的長劍被不動如山印霎那遲滯的同時,楚天背部的肌肉猛然隆起,像波濤般將蒼雲元辰劍向左側稍稍推移了半寸。

“叮!”對方的長劍不偏不倚刺在蒼雲元辰劍上,迸撞出一串火花。

長劍倏然朝上拱起,形成一道誇張的弧線。

偷襲者的身影旋踵而至,他的左掌比劍鋒僅慢一線拍向楚天的背脊。

楚天還是無法轉身,而且也不可能拔出在對方長劍壓制下的蒼雲元辰。

他一記低喝身形向前方斜飛而起,借助偷襲者的掌風催送,施展出沉魚落雁身法中的一式“鷹揚”戮力狂飆!

一瞬間他的身影與對方左掌之間的差距略略拉開到寸許。

偷襲者“嘿”了聲,身形竟然在半空中再次驟然加速,一隻左掌如同附骨之蛆緊緊追迫,陣陣陰冷的氣息直襲楚天背心。

楚天全力施動沉魚落雁身法,體內的梵度魔氣流轉速度近乎是平時的兩倍,身速差不多提升到了極限,循著山勢走嚮往前飛馳。

他根本無暇分出心神去打量偷襲者的相貌,一絲一毫的鬆懈便足以斷送性命。

儘管他曾經一次又一次面臨死神的召喚,但絕對沒有哪一次能像現在這樣驚心動魄間不容髮!

對方無疑是天生的刺客,選擇在楚天剛剛領悟“千瘡百孔”拳意,尚未從拳法意境中脫離出來的一瞬出劍偷襲。

那正是楚天身心最為鬆弛,警惕性下降到零點的時候。如果沒有蒼雲元辰劍的示警,可能刺殺已經成功。

縱然是現在,楚天依舊處於絕對的危險絕境中。

他竭力試圖拉開與偷襲者之間的距離,哪怕只有三寸,就足夠自己做出動作,發動從容的反擊。

然而對手如影隨形,在雙方均都竭盡全力的情況下,始終保持著一寸距離的恐怖態勢。

兩旁的山石樹木不斷倒退,到後來完全化作了一片片模糊扭曲的光影。

楚天在近乎本能地選擇趨避線路,以免迎頭撞在樹幹又或岩石上。

每一次不得已的變向,都會使得對方的左掌向他稍稍逼近。數十裏山路下來,連一寸的空間也不復存在。

八分、七分、六分……偷襲者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漁翁,耐心地等待著魚兒完全咬鉤。他並不急於吐出掌風,這樣固然可以震傷楚天,但也可能助對方一臂之力,暫態拉開這要命的距離。

但在內心裏,他同樣驚異于楚天應變的神速,身法的靈動。

在接受這個任務的時候,傳令的白髮老者就曾經告誡過他,必須盡百分之百的全力,務求一擊必中。因為一旦錯失了第一次的機會,就絕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歡長歌、陰雪流、陰長鑒,他們全是這麼死的。

儘管偷襲者對此並不以為然,但事實證明那個白髮老者的話還是有道理的。

漫長的幾十裏山路追殺,他感覺自己幾乎掐住了楚天生命的脈搏,偏偏又差之毫釐,無法將其扼殺。

不知怎地,此刻也令楚天想起了童年時在雪地裏和狼群追奔的情景,只是身後的偷襲者比森林中所有惡狼加起來更加可怕!

突然,他的劍眉挑了挑,巨大的陰影籠罩大地,前方一座峭立山崖赫然截斷去路!

楚天已經沒有時間轉向,路的盡頭仿佛也將成為他生命的盡頭。

偷襲者的眼睛裏露出一絲喜色,冷靜地將一道道魔氣積蓄到掌心。

怎麼辦?楚天的鼻尖滲出冷汗,任他千機百變此際腦海中也變得一片空白。

他聽見心在劇烈跳動,兀立的山崖壓得自己透不過氣。

千米外的山崖彈指即至,生命的長度被無限壓縮,凝匯在一念之間。

忽然楚天的眼睛一亮,看到距離地面二十多米高的山崖上有一株斜出的古松,枝幹虯勁葉茂根深。

他就像撈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全速計算古松離地的高度和自己與山崖之間的距離,然後在腦海裏畫出一條維繫生命的軌跡。

他的略略上調飛行角度,向古松掠去。

只是這麼一絲的調整,偷襲者的左掌又拉近了兩分的距離。

“嗖!”楚天左腳踩踏樹幹,身形微頓驟然轉嚮往右橫移。

“啪!”偷襲者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左掌已經能夠貼到對方的背心。然而就在他準備爆發出所有掌勁,要將楚天一舉擊斃的時候,左腳卻在樹幹上踏了個空。

他這才倏然醒悟到,樹幹已經被楚天的腳勁崩斷。

“呼——”樹幹向下墜落,偷襲者非但沒能借到力,身形反而往下一沉。

眨眼的工夫,他的左掌又脫離了和楚天的接觸。

更要命的是由於自己沒能像楚天那樣成功借力轉向,他疾速飛馳的身軀正不可避免地迎面撞向山崖!

他當然不想在將山崖撞開一個大窟窿的同時,也把自己撞得骨斷筋折,無奈之下只好迅即橫移左掌按向撲面而來的山崖。

“砰!”原本用來擊殺楚天的掌力結結實實傾瀉在了山石上,整座高崖都在發出微微的顫慄,一道道縫隙像蛛網般開裂,瑟瑟碎石向崖下滾落。

偷襲者的左掌一陣劇痛,胸口氣血翻騰眼前發黑,但也成功借助到山崖巨大的回震力量身軀向後翻騰,僥倖躲過一劫。

“哧——”長劍在楚天背部斜向劃出一條由深而淺的血槽。

與此同時楚天的左掌亦擊打在了山崖上,憑藉方才的那記橫移緩衝,他所受到的衝擊遠較偷襲者為輕,身形朝著與對方相反的方向翻飛。

兩個人在空中畫出一個“人”字形的軌跡分道揚鑣。

“鑫太極!”

楚天終於看清楚了偷襲者的面容,正是那個將全身卷裹在黑衣中的刀疤男。

那麼,也就是說,陰世家指派了殺手混入峨世家外門弟子考核佇列中,尋找機會幹掉自己。

看來自己不死,有些人絕不肯善罷甘休。

那就來吧!

楚天胸中燃燒起熊熊怒火,目光中透出無比強大的鬥志與殺意。

“呼——”鑫太極的身影去而複返,對身勢的控制已經達到從心所欲的地步,細長的魔劍“柳眉”嗡嗡顫鳴猶如銀蛇狂舞噬向楚天。

楚天拔劍出手。

蒼雲元辰如不可一世的霸主降臨,以簡單到近乎蠻不講理的方式鏗然劈斬。

他的梵度魔氣與蒼雲劍氣瞬間合流,劍刃上隱隱閃動一朵朵三色光花,這一劍之力雄渾霸道,毫不遜色於真階第八境高手的奮力一擊。

“叮!”柳眉劍宛若一條被掐住七寸的毒蛇向後彈飛,滿天銀芒渙散隱沒。

“咦?”鑫太極的眼裏閃過一絲訝異。

根據他得到的情報,楚天的修為不過剛剛臻至真階第六層的“藏宇”境界。身為真階第八境的他,以八成功力出手居然無功而返,只能說情報存在嚴重錯誤。

但這也無關緊要,他依舊有十分的信心擊殺楚天,完成任務。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縷興奮的光彩,血液裏激蕩著乍逢勁敵的刺激與快感。

他的身形順勢側轉,卸去蒼雲元辰的劍勁,左掌如破囊之錐遽然拍出。

楚天也已掂量出了鑫太極的實力,明白自己在境界修為上略遜一籌。

然而愈是如此愈是激發出他強盛的戰意。看到鑫太極左掌拍到,楚天左拳凝捏,滾滾梵度魔氣貫通臂膀,鐵拳如石破天驚橫空出世。

霎那間鑫太極有種錯覺:楚天轟出的不是一隻拳頭,而是十拳百拳!

一道道拳影天馬行空般的閃躍交錯,繪製出無與倫比的畫面。

“砰砰砰砰——”兩人在電光石火之間拳掌交擊數十記。每一記的碰撞都不亞于火星撞地球,爆發出驚雷般的轟鳴。

一道道掌風拳罡在楚天和鑫太極的身周肆虐飛舞,驚得腳下松濤澎湃跌宕。

鑫太極的左掌在“千瘡百孔”洶湧不絕的轟擊之下,只有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然而楚天畢竟在功力上稍稍吃虧,始終不能真正突破鑫太極的防守。對方的掌勢雖然被動,卻暗藏極強的反擊之力,只要自己略有懈怠,勢必就會遭受到狂風暴雨般的反噬!

楚天深吸一口氣,蒼雲元辰劍再次攻出,又是一招“睥睨六合”!

兩人在空寂的山林中捨生忘死地惡鬥,各自使出了所有戰力。

楚天的潛能被鑫太極毒蛇一樣淩厲兇狠的劍招與掌法徹底激發出來,對料峭六劍的種種領悟也愈加地深刻清晰。

鑫太極驚訝地發現,他的對手竟是越戰越強。如果說起初的二十個回合,自己還能夠揣度到楚天的招式變化,在此之後對方的劍與拳就像無掛無礙的行雲流水,斧鑿刀刻的痕跡越來越少,直趨圓融自如的先天妙境。

更令他鬱悶的是,這一切看起來恰恰是拜自己所賜!

他不禁驚豔于楚天的悟性。陰嚴道說的沒錯,面對這種對手必須一擊必中,一旦錯失了機會,就很難再有第二次。

每一場惡戰,每一次生死歷練都能令他再上一層臺階,而自己卻在身不由己中淪為了對方修為提升的踏腳石!

這是令鑫太極無法容忍的事,他將功力催升到滿盈,一改陰柔的招法,劍式掌招驟轉剛厲,試圖以修為境界上的優勢強吃楚天。

楚天渾然不懼,蒼雲元辰劍以暴制暴大開大闔,與鑫太極爭鋒相對寸土不讓。

或許是覺得這場激鬥仍然不夠刺激驚險,突然之間日照虛境中生出駭人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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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北冥之卷 第三十二章 日照神拳(下)

“嗚——”

前一刻寧靜清幽的山間驀然狂風大作天色晦暗。數以萬計的黑色飛石遮天蔽日如狂暴的怒潮淹沒陽光,順著山崖走向從東往西向楚天和鑫太極湧來。

每一塊黑石都和拳頭差不多大小,鋪天蓋地密集如蝗,卻似長著眼睛一樣避開了一株株山中樹木,像崩堤的海嘯卷裹著震耳欲聾的隆隆滾雷聲。

如從高空俯瞰,它們就像無邊的黑色潮水,在天地間鼓蕩奔騰足以摧毀一切存在。

楚天和鑫太極心頭震撼,在湧來的黑石狂潮面前,他們渺小得就像兩隻螞蟻。

是罷手不鬥躲避黑潮,還是不死不休決一勝負?

同一時間,兩個人的心中都在做出艱難的選擇,也均都盼望對方首先畏縮。

但很快楚天和鑫太極就從彼此的目光中明白了一件事:退讓已不可能!

這就像兩軍對壘廝殺到刺刀見紅的白熱化階段,任何一方突然的撤退都有可能引發崩潰。誰也不願寄希望於敵人的仁慈大度,把自己的性命交付在旁人的手中。

因此唯有死戰,爭取在黑潮到來前殺死對方!

鑫太極驀地一記尖嘯,全身紫焰騰騰燃燒真元,將渾厚的元氣全力注入柳眉劍。

柳眉劍光芒暴漲,赫然分化出兩道如有實質的劍影,銀光燦燦破空劫殺!

楚天的身影一刹那被柳眉劍的狂暴光影吞沒。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的對手已經不是一個而是三個鑫太極。

為了速戰速決全身而退,鑫太極終於施展出了他的殺手鐧:三分天下!

楚天不得不全面退守,心中並沒有一絲慌亂。

他知道鑫太極的“三分天下”攻得越凶,真元的耗損就越厲害,亦就越不能持久。

但鑫太極賭博式的狂攻終究不同凡響,三道劍華吞吐閃爍變幻莫測,在楚天的前後所有交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封鎖線。

鑫太極已經是騎虎難下,感覺到丹田中的真元在不停地消耗。

一年、兩年、三年……他不得不計數為了恢復元氣而要付出的未來苦修歲月。

“噗、噗!”楚天的左腿和右肋接連中劍,但他硬是咬牙沒有使出不動如山印。

他的身形在柳眉劍網中舒展到極致,一式式沉魚落雁身法閃躲騰挪,竭力趨避鑫太極無孔不入的淩厲殺招。但這樣被動挨打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更不能任由對手無所顧忌的放手猛攻,否則自己遲早會成為柳眉劍劍下亡魂。

楚天耐心尋找著反擊的機會,突然蒼雲元辰劍如同枕戈待旦的千軍萬馬橫空殺出,直掃鑫太極的左腰。

鑫太極似乎沒有料到楚天到了這時候還能保有可怕的反擊力量,三道柳眉劍回救不及,只能抽身飛退。

然而他的身後就是那座兀立的山崖,瞬間被截斷了退路。

孰知鑫太極的臉上不僅沒有絲毫慌亂的神情,反而流露出一縷陰沉的笑意。

不好,中計了!

楚天的腦海裏念頭一閃,蒼雲元辰劍怒雲橫卷斬擊在鑫太極黑色的袍服上。

鑫太極的身影匪夷所思地從衣袍中脫出,消失在楚天的視野裏。

“鏗!”黑色的衣袍寸寸碎裂,蒼雲元辰擊中山崖猛地彈起。

至此雙方各利用這座山崖算計了對手一次,做出了生與死的交換。

楚天不顧一切催發不動如山印,梵度魔氣毫無保留地支撐起金色光峰籠罩全身。

“叮叮叮!”鑫太極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現在楚天背後,三道柳眉劍影刺入不動如山印,立即遭遇到了頑強的抵抗。

劍鋒每前進一分,都要消耗掉鑫太極大量的元氣,速度也不斷地在減緩。

“噗!”饒是如此,柳眉劍影依舊洞穿了不動如山印的防護,紮進楚天的後腰。

只是三道劍影已經成了強弩之末,並沒有能夠如願重創楚天。

就在鑫太極準備再次催動真元徹底結果楚天之際,就看到身前雪浪狂舞,蒼雲元辰劍憑藉回彈之力向他反卷。

回頭是岸!

鑫太極的瞳孔收縮,必須決定是付出一條左臂的代價殺死楚天結束這場有生以來最艱苦的戰鬥,還是退避三舍暫避其鋒。

就在這時候四周的天地變得一片昏暗,狂風暴瀾吹卷無數黑石向兩人襲來,其中一塊正朝鑫太極的頭部飛射。

鑫太極的眼睛黯了黯,喉嚨裏發出一記不甘而無奈的低哼撤劍退身。

“砰!”他的左掌劈碎黑石,兩道柳眉劍影倏然回收。

為了殺死楚天,他已經燃燒了將近五年的真元。這意味著自己的功力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歲月裏將大打折扣,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的損失。

同時他也明白,自己失去了殺死楚天的最佳時機,至少在眼前的情形之下,已經沒有可能成功,心裏起了退走的念頭。

然而令鑫太極意想不到,楚天霍然側轉過身形,蒼雲元辰劍直劈而來!

糟糕!

鑫太極的心頭一凜,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砰砰砰!”滿天亂舞的飛石擊打在不動如山印上紛紛彈落,對楚天無法造成半點傷害,向鑫太極發起絕地反擊!

攻守態勢頓時逆轉,鑫太極一面閃躲招架呼嘯而至的飛石,一面奮力抵擋蒼雲元辰劍如怒獅爆發的猛攻,立刻顯得左支右絀難以兼顧。

現在輪到他被迫採取守勢,柳眉劍全面回收身前步步為營,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只見風雲變色亂石橫飛,兩道身影在山崖前進行著殊死的搏殺。

楚天的靈台猶如明月照大江,於波瀾壯闊中自有一片靜謐天地。

他不由驚奇地發覺,源源不絕迸流而來的黑石並非想像中的那樣雜亂無章,冥冥中它們各有軌道,形散神不散似有一股力量將其渾若天成地捏合在了一起。

這是什麼緣故?

楚天越是留意這些飛石,心中的訝異就越是強烈。

他甚至忘了自己還在生死搏鬥,用心領悟每一塊亂石飛行的線路與角度的變化。

如果不是鑫太極鬥志受挫又疲于應付亂石攻擊,這樣下去吃大虧的必然是楚天。

但鑫太極還是感覺到了楚天的變化,蒼雲元辰劍的攻勢逐漸放緩,他的壓力為之一輕。假如這時候盡全力撤走,楚天可能無心也無法強留。

但人類永遠是最奇怪最無法預測的動物。

當暫時渡過危機後,心態總會情不自禁地發生變化,希望能夠得到更多。何況鑫太極已經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實在不甘就這樣空手而歸。

看到楚天的神態魂不守舍,他的心頭不由一喜。

上蒼畢竟是眷顧自己的,在失去一次機會後,又賜予了他第二次。

他咬牙催動真元,再次施展出“三分天下”的絕學,柳眉劍矯如靈蛇直刺楚天!

“叮叮叮!”蒼雲元辰劍幾近無意識地擋下數劍,終於露出了破綻。

“噗!”楚天左肋中劍,幸虧有不動如山印保護,這一劍入肉不深沒能傷到要害。

肋部傳來的劇痛使得楚天沉浸在忘我之境中的心神猛遭外力刺激,恍惚中靈光乍閃,無數飛石在他的心頭匯流成海,組成一幅完整的畫面!

他的心如同衝破關隘的野馬,望見了前方的一望無際的草原,釋放出難以言喻的輕鬆快感,忍不住縱聲長嘯!

他竟然振臂飛出蒼雲元辰劍,不管不顧還插在左肋的柳眉劍影,雙拳一錯打出。

這小子走火入魔了麼?

鑫太極詫異地想到,操縱柳眉劍影劈斬楚天擊出的雙拳。

“砰砰!”劍如驚鴻拳風激蕩,鑫太極輕輕鬆松就化解了楚天的攻招。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楚天猛然低頭竟化作又一隻碩大無倫的鐵拳直轟鑫太極。

“砰!”鑫太極猝不及防,胸口被結結實實撞中,身形飛退嘴角溢血。

楚天的眼前也是一黑,腦袋撞得昏昏沉沉有一瞬不辨東南西北。

顧名思義,這就是日照神拳第九式——暗無天日!

鑫太極又驚又羨,不由問自己:假如未曾接受刺殺楚天的任務,也如這小子般全身心地參悟日照神拳真義,自己此刻又能收穫多少?

他縱劍劈開飛來的亂石,身形不斷飛退,準備就此遠揚。

突然他的心間湧起一股極不舒服的感覺,急忙凝神靈台,就看到一束電芒卷裹在紛亂的飛石中如天外飛仙,從後方迴旋而來。

鑫太極暗吃一驚,催動三道柳眉劍影回身抵擋。

可是沒等到劍勢形成,蒼雲元辰劍已經雷霆萬鈞地殺到,如不可阻擋的洪流沖散銀色的劍華,穿透他的前胸。

“噗!”劍鋒從鑫太極的後背露了出來,他的身軀搖了搖,兀自想做最後的掙紮。

哪知從蒼雲元辰劍中驀然湧出一股可怖的吞噬之力,像成千上百條毒蛇鑽入他的經脈吸食精血。

鑫太極絕望地低吼,抬起左手企圖拔出蒼雲元辰劍。然而體內的力量飛速逝去,他的手連拔幾次也只能抽出可憐的三寸。

蒼雲劍身遽然發紅,將來自鑫太極體內的精血毫不客氣地吞食,並轉送到元辰寶珠內煉化貯藏。

元辰寶珠歡呼雀躍,進一步催動氣吞如虎印奪取鑫太極多年辛苦積聚的精血。

“啪啪啪!”一塊塊飛石洞穿鑫太極的身體,將他徹底推下死亡的深淵。

鑫太極的血肉之軀終於承受不住接連不斷的重創,在飛石的轟鳴中爆裂開來,化作一天飄灑的血霧。

楚天冷冷看著飛揚的血霧被元辰寶珠吸淨,然後凝念抬手召回神劍。

一場大戰就此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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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北冥之卷第三十三章 三拳(上)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楚天迎來在日照虛境中的最後一個夜晚。

他已經參悟出七式日照神拳,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今晚還會有更多的收穫。

經過三天兩夜的修煉,他完全沉醉在了日照神拳博大精深的妙意之中。假如說初入虛境時只是為了能夠通過外門弟子的考核,此刻的楚天更想在有限的時間裏領悟到更多的日照神拳真義。

他就像一塊如饑似渴的海綿,高效而不知疲倦地吸收著日照虛境所能賦予自己的一切養分。

時不時的日照虛境中會產生各種各樣的天地異變,有些甚至比黑潮更加可怕兇險,楚天卻甘之如飴。在一次次異變來襲的磨礪中,他的修為不斷增長,對天道的感悟亦日益加深。

一路行來山勢漸高,四周的景物緩緩發生變化。過了四千五百米的雪線以後,山景愈見蒼茫,滿目的皚皚白雪令天地顯得更加寂寥空曠,一片片雪松林在黃昏的薄霧中靜靜佇立,深綠色的葉片上閃爍著晶亮的寒露。

忽然,楚天看到遠處的雪地上有個小黑點,稍走近些方才發現竟是一個人。

那人一動不動躺在雪中,全身的肌肉發生了詭異的變化,就像凝鑄上了一層青色的冰甲,勉強還能通過他的面目和身材認出來,居然是峨無羈。

楚天皺了皺眉,不曉得峨無羈遭遇到什麼情況,以至於變成這般模樣。

他走近峨無羈的身邊,伸手摸了摸後者的胸口,試圖瞭解那層覆蓋在身上的青色冰甲究竟是什麼東西。

不料他的手剛剛碰觸到峨無羈胸前的青色冰甲,指尖頓感麻癢,就像被毒蛇猛地咬到一口,一縷陰冷徹骨的寒流破入體內,使得全身血液在瞬間近乎凝固結冰,右手冒起“絲絲”的青色寒霧,泛起一層磷光。

好厲害的寒毒!

楚天劍眉一挑急忙催動亙古不化印吸收化解這恐怖的不知名寒毒。他胸口一團暖意湧升,如盛夏驕陽登時融解了體內寒意,右手上的青色磷光亦迅速褪淡。

見劇毒被亙古不化印徹底吸食乾淨,楚天微松一口氣,察覺到峨無羈心口還有極為微弱的跳動,正依靠自身的魔功護持住心脈以維繫最後一縷生機。

要不要救這個人?楚天有些猶豫。

似乎是在昏迷中感應到身旁有人,峨無羈的喉嚨裏忽然發出一絲輕微沙啞的呼喊:“救我——”

楚天暗運梵度魔氣,伸手按住峨無羈胸口的膻中穴,催發亙古不化印將他體內的寒毒抽絲剝繭吸取出來。

慢慢地峨無羈的身上升起一團青霧,肌肉上的青冰逐漸融化消失。

他痛楚而舒暢地發出一記呻吟,緩緩睜開了眼睛驚詫道:“是你?!”

楚天將全部寒毒收入到亙古不化印中儲藏起來,收回左掌問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

經楚天一提醒,峨無羈猛地從地上彈坐起來,身上殘餘的寒氣被他的魔功一催紛紛蒸發,急道:“快去救那個小姑娘!”

“文靜?”楚天脫口問道,在日照虛境裏“小姑娘”只能是她。

“對!”峨無羈爬起身指向山頂道:“哥舒豹追著她往那裏去了!”

楚天一怔道:“哥舒豹追她做什麼?”

峨無羈氣急敗壞道:“別囉嗦,快去救人,哥舒豹那個王八蛋!”腳步踉蹌就往山頂方向奔去。

忽地他感到自己身體一輕淩空飛了起來。楚天用手提起峨無羈,一騎絕塵沖向山頂鬱鬱蒼蒼的雪松林中。

文靜在拼命地奔跑,她的身後十米就是哥舒豹。

哥舒豹如同一頭穿梭在雪野樹林之間的靈貓,若即若離地追捕著前方的獵物,卻並不急於立即就將她擒拿到手。

文靜身上的衣衫已經被撕破,現在她僅有遮羞的便是貼身的褻衣。

她的心裏又是羞急又是恐懼,更不知道為了救護自己慘遭哥舒豹毒功偷襲的峨無羈此刻是死是活?

如果不是那個一臉凶相、脾氣暴躁的綠衣青年,此刻她已在哥舒豹的魔爪下飽受蹂躪。

她的眼中噙著淚珠,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但心中卻在後悔沒有聽從楚天的勸告。

她的肌膚大半裸露,嬌小玲瓏的玉體使得哥舒豹變得更加的興奮。

他是哥舒世家子弟,從十四歲開始就偷偷修煉即使在北冥神府也被列為禁忌之學的“餐霞飲露”邪功。

但即使如此優雅出塵的名稱也不能掩蓋其功法的陰損惡毒,實質上這就是一門通過獵取少女真陰滋補自身精氣采陰補陽的邪術。

從看到文靜的第一眼起,哥舒豹就斷定這是個未經人道的處女。對修煉“餐霞飲露”邪功的人來說,一名身懷魔功的處女簡直便是夢寐以求的瑰寶。

所以從那時起,他就產生了掠取文靜真陰的念頭。

假如不是剛才峨無羈半路殺出,他已經滿載而歸。好在只是耽誤了一會兒工夫,這面容姣好體態撩人的黃毛小丫頭終究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事實上他只需要稍微發力就能追上文靜,將她按倒在地。但哥舒豹更喜歡看她驚惶奔逃的樣子,那給他帶來無與倫比的心理刺激。

文靜也不知道自己跑出了多遠,她的嬌軀越來越沉重,速度也越來越慢。

她幾次想放棄,可一想到可怕的後果就只能咬牙堅持。

但終於也有堅持不住的時候,她的身形猛然一沉,筋疲力盡地摔跌在雪地裏。

她氣喘吁吁地撐起身體試圖飛起來,可雙手一軟又倒在了雪中。

她驚恐地回頭,就看到哥舒豹落下身形,一步步逼近過來。

“別過來!”文靜叫喊,使勁在地上向前爬行。

忽然她停下了,哥舒豹的雙腿擋在了她的面前。他慢慢蹲下身子,嘴角含著淫邪的笑容,伸手摸向文靜的臉蛋。

“不要!”文靜尖叫,伸手推擋。

哥舒豹輕而易舉抓住了她的柔荑,然後微一用力扭到背後,迫使文靜的嬌軀向上抬起。他將自己的頭湊近,對準她的俏臉輕輕吹了口氣道:“你想怎麼玩兒?”

“求求你放了我吧!”文靜恐懼地抽泣,柔弱的嬌軀在瑟瑟發抖。

“你說我會放過你嗎?”哥舒豹嘿嘿低笑,用手一扯撕下文靜的褻衣。

文靜一聲驚呼本能地伸手掩住前胸,張嘴向哥舒豹的手指咬落。

哥舒豹手腕翻轉,捏住文靜的下頜。文靜吃疼櫻桃小口不自禁地張大,絕望地看著哥舒豹的嘴唇按了上來。

文靜不由自主地閉起眼睛,淚珠滾滾流淌,徹底放棄了抵抗等待暴風驟雨的摧殘。

然而過了片刻,噩夢卻沒有發生,哥舒豹忽地鬆開了手。

文靜詫異地睜開眼,就看見“砰”的一記拳掌交擊,哥舒豹的身軀飛了出去。

一道身影掠過她的頭頂上方直追哥舒豹,在林中展開了一場激戰。

“楚天?”文靜驚喜交集癱軟在雪中,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女孩兒哭得更凶了。

“文……姑娘!”峨無羈邁大步走了過來,遲疑了下脫了身上的外衣蓋在文靜赤裸的背上。

文靜下意識地裹緊峨無羈的外衣,悲喜交集道:“峨大哥,你沒事?”

峨無羈咧嘴一笑道:“小楚救了我,我又帶著他來救你。”

文靜扭頭看去,只見峨無羈口中的小楚赤手空拳氣吞萬里神威凜凜,將哥舒豹壓得透不過氣。

哥舒豹幾次偷偷使出“青陰寒毒”妄圖故伎重演放倒楚天。

然而害得峨無羈九死一生的青陰寒毒甫一進到楚天體內,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哥舒豹不禁心中驚駭,招式越發地散亂。

楚天步罡踏鬥棄劍不用,將哥舒豹當作試煉日照神拳的標靶,一拳拳縱橫開闔氣勢磅礴,打得哥舒豹心寒膽戰顧此失彼。

“呼——”楚天施展出日照神拳第三式“天無二日”,雙拳吞吐閃爍遊弋不定。

哥舒豹急忙運掌招架,不料楚天雙拳猛地合二為一,如旭日抱懷鎖住掌勢,鐵拳長驅直入重重轟擊在他的胸口上。

哥舒豹吐血飛跌,楚天大步向前拔出蒼雲元辰劍。

“等一等!”哥舒豹倒在地上一口一口往外溢血,“你知道我爹是誰?”

“去你的爹是誰!”開罵的是峨無羈,他扶起文靜,就似手裏捧著個花瓶唯恐會失手打碎,臉上的表情卻兇狠猙獰:“你知道老子的爹是誰?小楚,讓我來!哥舒世家的人要找茬子,有我爹頂著!”

楚天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向前遞出蒼雲元辰劍。

哥舒豹大叫躍起,從背後拔出長劍想做困獸之鬥。

“噗!”沒有等到他擺開架勢,蒼雲元辰脫手飛出穿透咽喉。

哥舒豹像一條死魚應聲栽倒,絲絲血氣從傷口冒出被吸進元辰寶珠中。

“好!”峨無羈高聲喝彩,大出一口憋在胸中的惡氣:“這種人早該死了!”

楚天從哥舒豹的屍體上拔起蒼雲元辰劍,感應到元辰寶珠內的虛空又得到進一步的修復,靈氣越發的壯大。

由此,自己發出的每一劍的威力也將水漲船高。

他回過頭,看到文靜像一朵在寒風裏瑟縮的小花,嬌軀包裹在峨無羈的外衣裏,望著哥舒豹的屍首愣愣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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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1-23 23:09:57
第二集 北冥之卷第三十四章 三拳(下)

翌日天明峨日照打開通道,將虛境中活著的四個人放出來。

考核就此結束。

但考核的結果對於峨日照而言,未免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峨無羈領悟到日照神拳中的第一式和第十一式,這成績只能算是很一般;

何馬不顯山不露水,卻在三天內參悟出六式日照神拳的真義,可謂收穫頗豐。

但他們都比不上楚天,這個被峨日照放進黑名單的少年竟在最後一夜連破兩關,前前後後竟然修成了九式日照神拳!

無疑,這三個人通過了考核,即將成為峨世家的外門弟子。

至於死在日照虛境裏的兩個人,峨日照毫不關心,甚至懶得回收他們的屍體。




他沉著臉取出三個人先前簽字畫押的生死狀,用手在玉簡上一抹簽上自己的名字,說道:“這是你們三個通過考核的憑證,拿著它到外城‘雙念齋’報到。”

何馬還是懶懶散散的老樣子,沒有一點兒成為外門弟子的興奮之意,從峨日照手裏接過玉簡轉身離去。

“那文姑娘呢?”峨無羈遲遲疑疑拿過屬於自己的報到憑證問道。

可能是覺得峨無羈根本不應該提出如此愚蠢而且多餘的問題,峨日照的鼻子裏冷冷哼了聲沒有回答。

峨無羈的臉漲得通紅,他瞧瞧了文靜,猛然道:“我退出,把名額讓給她!”

文靜愕然抬頭望向峨無羈,眼圈微紅道:“我不要!”

峨無羈滿不在乎地一擺手道:“沒事,回頭讓老爺子安排一下,不用兩三個月我就能成為外門弟子!”

“砰!”峨日照一拳打飛峨無羈,正廳外的院牆上又多了個坑。

“峨大哥!”文靜一聲驚呼奔了出去。

峨日照若無其事地揉揉拳頭,將第三支玉簡遞向楚天。

楚天伸手欲接,峨日照冷不丁往回一收道:“忘了三天前你在這裏說的話麼?”

“三天后,我會讓你知道究竟是誰在發抖。”

楚天凝視峨日照,一字不差地重複當日的話。

峨日照冷冷一笑道:“你發抖的時候到了!”

“一拳換一式,如果你能夠接住我三拳,我就將剩餘的三式日照神拳要義拱手相送。”峨日照接著說道:“如果接不下,後果自負!”

楚天聽懂了峨日照後果自負的含義——接不住三拳,唯一可能的後果就是被打死!

他默默無語地拔出蒼雲元辰劍,在胸前亮出門戶。

峨日照巋然不動,眼神裏滿是輕蔑,“準備好了麼?”

楚天點點頭,丹田中的梵度魔氣浩蕩湧升,在體內游走周天,將身體調整到最佳臨戰狀態,衣發上竟隱隱有淡淡的金紅色光霧升起。

蒼雲元辰劍鏗然長鳴猶若萬鬼呼號聲勢駭人,一道道亮麗的神光在劍刃上如水銀般流動,泛起一朵朵三色奇葩。

“呼——”廳裏忽然起了風,強大的劍氣彌漫開來,猶如一座無形的山巒壓向峨日照。

“就這點能耐?”峨日照冷笑:“拿出全部本事,我讓你死而無怨!”

“你會看到的!”楚天沉聲回應,心神漸漸凝定靈台清澈無念,眼睛裏只剩下峨日照佇立不動的身影。

眼中有敵,心中無敵——一瞬間,他對天道又多了一層的領悟。

“看清楚了,這是日照神拳的第二式——末日光照!”

峨日照陰沉的嗓音在廳中嗡嗡回蕩,他根本不做任何蓄勢調整,僅僅是跨上一步便來到楚天的身前,然後凝拳擊出。

“嗚——”一團火紅色絢爛的光華從峨日照的拳頭中湧出,化作千萬縷針芒般的射線割碎虛空,發出“哧哧哧哧”的尖銳呼嘯萬箭齊發。

楚天的身影頓時被幕天席地的赤芒籠罩,根本沒有絲毫閃躲的空間。

他也不準備閃躲,蒼雲元辰劍縱橫八荒橫掃而出,在胸前掀起一道滔天白浪!

一束束赤芒在白浪中隱沒,卻又有十倍百倍的赤芒前僕後繼如庖丁解牛般切割開澎湃的劍瀾,如穿越海面的陽光直刺楚天。

楚天神情沉著,左拳勃然迸發打出一式“千瘡百孔”。

只見雪白的浪潮中驟起波瀾,一道道拳影如亂石穿空迎向赤芒。

霎那裏無數幾乎同時響起的拳鋒對撞聲彙聚成一記地動山搖的轟鳴,楚天的身形劇烈晃動,全身有一種被絞碎碾裂的感覺。

但這並不算完,峨日照的鐵拳光芒四射如紅日當空向楚天轟到,一下拍碎所有的驚濤亂石。

楚天抽身飛退,蒼雲元辰劍倏然變招自下而上斜挑峨日照轟來的鐵拳。

“砰!”也不知是拳頭砸在了劍上,還是劍撞在了拳上,兩人的身周爆散出一片紅白兩色的綺麗光團。

楚天只覺得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完全突破了蒼雲元辰劍充盈的靈氣阻截,幾乎像烈焰一樣焚化了自己的右臂。

他的身體毫無懸念地向廳外飛出,一路血滴灑濺像開放在空中的紅花。

“砰!”峨無羈剛剛從牆裏掙扎出來,就聽到耳畔一陣風動楚天的身影如炮彈般砸在牆上,然後向前彈出撲倒在地。

“小楚!”峨無羈大吃一驚,和文靜一左一右從地上扶起楚天。

楚天搖搖晃晃站起身,面色蒼白眼耳口鼻不斷滲出血絲,兩條胳膊劇烈抖動,右手差點無法握住蒼雲元辰劍。

峨日照站到廳口冷然看著他,似乎在說:還有兩拳!

楚天深吸一口氣硬是壓下全身沸騰的氣血,慢慢站穩身形道:“來!”

“楚天,你會被打死的!”文靜驚叫道。

楚天推開峨無羈和文靜,目光堅毅而冷靜。

驀地他的右手感覺到一股雄渾醇厚的靈氣浩浩湯湯從蒼雲元辰劍中湧出,如春水長流滋潤平復體內震盪的經脈。

原來蒼雲元辰劍靈感應到了主人的危險與虛弱,用自身的靈氣向楚天反哺。

楚天精神大振,一邊利用短暫的間隙調勻內息,一邊走近峨日照。

峨日照的臉上微微露出訝異,沒想到楚天恢復得這麼快。

“日照神拳第三式‘迴光返照’!”

他跨上半步身軀向下蹲踞,掄起左拳重重錘擊在地面上。

“呼——”一蓬紅色光潮從峨日照的拳中湧出,淹沒地面沖向楚天。

在距離楚天還有三米遠的時候,潮頭猛然向上抬升掀起萬丈巨浪。

楚天騰身而起,仿佛化作了一羽在驚濤駭浪之上自由翱翔的海鷗,蒼雲元辰劍一式“裂海斷流”劈斬而下。

“哧哧——”雪白的劍鋒切入滾滾血濤之中,將巨浪劃開一道豁口。

然而第二波、第三波……峨日照的拳勁一浪高過一浪,很快就將蒼雲元辰劍吞噬。

楚天猶如怒海之中的一葉扁舟載沉載浮,左拳打出一記“天無二日”。

“砰!”如紅日墜海,洶湧的拳勁轟擊在風口浪尖上,強大的反震之力激得楚天身軀翻飛,趁勢使出“天外飛仙”與蒼雲元辰劍身劍合一,破開層層疊疊紅瀾罡潮,向外飛騰。

“小楚!”

“楚天!”

看到楚天脫出險境,峨無羈和文靜高懸的心將將放下了些。不料楚天的身軀在空中猛地一顫,隨即失去控制僵硬地栽落下來。

峨無羈大吃一驚,不顧尚未平息的風暴,縱身沖過去張開雙臂接住楚天。

“砰!”兩個人齊齊滾落到地上,峨無羈就像胸口挨了一悶棍,疼得齜牙咧嘴。

“噗——”楚天仰面噴出一口熱血,面色慘澹如金,頭頂光霧冉冉汗濕衣衫。

他感激地看了眼峨無羈,忍受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劇痛將五臟六腑緩緩復位,凝聚起丹田殘餘的真氣強行打通淤積的經脈,艱難地爬起身。

“楚天,求求你別跟他打了!”文靜淚光盈盈,拽住楚天的胳膊勸道。

峨無羈揉揉摔得發疼的屁股,苦笑道:“就你這樣子,老子歎口氣都能把你掀翻。”

楚天心裏也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可能接住峨日照的第三拳。

他的目光望向峨日照,發現對方也正看著自己。

“不行了?”峨日照其實並不想真的要楚天的命,否則他也很難向峨山月交代。但給這小子一點教訓教他知難而退,卻是必要的。

只是他未曾料到楚天如此要強,連捱自己兩記重擊連吭都不吭一聲!看樣子還準備倔強到底,死不認輸。

自己兩隻拳頭的攻擊力有多大,峨日照心裏很清楚。

假如說第一拳還存在試探性質只用了三成功力,那第二拳他已動用到了五成,即便對手是真階第九層的人物,也會被轟得血肉橫飛!

“第三拳是什麼?”

一瞬間峨日照在懷疑自己是否聽清楚了楚天的疑問,“你說什麼?”

“第三拳是什麼?”

楚天重複道,劇烈的喘息使得他的話音有些含糊不清,但這次峨日照聽明白了。

“日照神拳第十二式——大日如來,取光芒普照的意思。”峨日照收起嘴角的譏誚之色緩緩回答說。

原以為這個靠著珞珈庇護才苟全小命,靠著峨山月引薦才混入外門弟子考核的年輕人,在自己的拳頭下勢必會嚇得魂飛魄散跪地磕求饒命,誰知道他完全不在乎生死,還要硬接自己的第三拳!

有一霎那,峨日照起了收手的念頭,但轉念想到一旦三拳打不死楚天的消息散播開,那自己豈不成為被人譏笑受人嘲諷的無能之輩!

他的心頓時又強硬起來,冷面道:“你會死而無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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