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十一)
終究是忍無可忍,薄柳之猩著雙眼快奔上前,狠狠撕開了輕晃著的銀白紗帳.
也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她竟一下子推開了匍匐在薄書知身上的祁暮景,一把抓起薄書知的手腕將她提了起來,抬手朝著她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踐貨!"
"啪……"
祁暮景舉起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語氣卻像是裹了萬年寒冰,"薄柳之,你怎麼敢……"
"我為什麼不敢?!不管你承不承認,我現在才是你祁暮景名正順的妻子.她敢當著我的面勾·引你,我又為什麼不敢打她!"
薄柳之嘴角綻血,撩出一彎淒美決然,她伸手指著床榻上衣裳半羅,華衣凌亂的女人,低啞著嗓音又道,"祁暮景,你既然那麼愛她,為什麼六年前你不跟她一起去死?!"
祁暮景當即變了臉色,猛地又抬起手臂,"薄柳之,你當真是無法無天!"
"我無法無天也是你慣的!"薄柳之提高音量反唇相譏.
"……"祁暮景脊背一震,目光複雜.
薄柳之一雙目仿佛下一刻便會流出血來,"祁暮景,你既然只願碰她一人,你六年前又為何要娶我?!"
"……"祁暮景濃墨般的瞳忽的湧過幾分愧疚,高舉的手終究沒能再次落下.
他放下手臂,輕歎道,"今ri你對知兒做的事,我便不再追究,但是你總歸殺了人,我便罰你到禪房閉門思過……"頓了頓,"我不喜歡滿手沾滿鮮血的女人!"
薄柳之臉色一白,眸光轉向門口,卻見適才還躺在門口的幾具尸體已經不在,想來是下人們利落收拾掉了.
心中還是忍不住一悸,匆匆別開眼去,"人不是我殺的!"
見她否認,剛壓下去的怒意又升了起來,祁暮景陰著臉抓過她的手,"你莫要再撒謊,如若人不是你殺的,你手上的針痕又是怎麼回事?!薄柳之,你的謊我聽夠了!"
"現在,你馬上去禪房好好反省反省!"
薄柳之不可置信的看著手心上斑駁的痕,"我沒有用飛舞,怎麼會……?"
"嗯……景……景,好難受,知兒好難受……"
祁暮景眸帶心疼的看了眼腫著臉在床上反複扭動的薄書知,英氣十足的臉頰瞬間陰霾重重,大步上前將他勾摟在懷,心疼的探指輕撫著她的臉頰,雙眼卻似刀森森落在薄柳之的臉上,"薄柳之,知兒是我的底線,你若再恣意胡為,我必不輕饒!"
好一個底線!好一個必不輕饒!!!
薄柳之捂著胸口,疼極反笑,目光輕落在被他如珍如寶護在懷里的人身上,卻撞見她眸含恨意的直直盯著她.
這樣的眼神她並不陌生,初次見面的時候,她便是這樣看著她.
只消片刻,她便又嬌呼的往她身側的男人身上扭去.
薄柳之腦子轟的一下一道驚雷掠過,突然明白了這一晚上種種發生在她身上的"刺激"是為何.
心頭狂怒,忍不住想上前撕碎她偽善的面具.
可是腳步還未踏出,便聽見她一聲痛呼.
緊接著一股極強的氣流沉沉砸到了薄柳之的肩上,她咬著牙猛地退後數步,重重撞到了桌沿上,偏頭看去,肩頭上已多了一根泛著寒光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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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書(十二)
緊接著一股極強的氣流沉沉砸到了薄柳之的肩上,她咬著牙猛地退後數步,重重撞到了桌沿上,偏頭看去,肩頭上已多了一根泛著寒光的銀針.
"景……"脖子上傳來的疼意以及心理的懼意讓薄書知稍脫了渾身的火熱,一只手捂著脖子,一臉驚駭的往他懷里湊.
"沒事了知兒,沒事了!"祁暮景摟緊她,黑瞳如古井幽深,憐惜的盯著她冒著血花的粉頸.
而他摟著她身體的手還捏著一根銀針,攥緊!
剛才若不是他反應及時,攔下直射進她脖子的一雙銀針,後果……不堪設想!!!
下意識的圈緊臂彎下的人兒,雙眼不帶一絲感的折向薄柳之,吼道,"薄柳之,你無可救藥!"
銀針嵌進肩胛,不深,可是為什麼,她竟有一絲錯覺,這根針是不是已經沒入骨髓深處,不然,她為什麼覺得全身都疼.
薄柳之目光呆滯的盯著肩上的細針,突地,她輕輕笑了起來,轉頭,她看向床沿間相擁的兩人.
嘴角一點一點收緊,她猛地伸手一下拔出銀針,狠狠擲在地上.
她已無力去撕裂什麼,無力去追究這一晚發生的所有事.
她輸了!她薄柳之***徹徹底底輸了!!!
這一刻,她才知道,她是多麼的蠢,多麼的無知.
遇見他,她以為是上天眷顧.
他寵她,她以為是理所應當.
可是事實上,從頭到尾她只不過是可悲的替代品.
薄柳之,你要是還有一點點自尊,就抬起頭,瀟灑的離開!
她以為離開他很難,直到她轉身那一刻,她笑開了.
握緊雙手,原來,原來決心要離開他,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像是發現了一件極為高興愉悅的事,她竟一下子笑出了聲,越笑越大聲,腳步也越來越快.
祁暮景皺著眉頭看著她的背影,耳邊是她沙啞沉沉的笑聲,心口一疼,鬼使神差的,他輕喚道,"薄柳之……"
薄柳之腳步頓住,笑聲也瞬間消逝在喉間,她站直了身體,譏諷,"怎麼?侯爺是嫌床上一個不夠,想玩3p?!"
雖聽不懂她時常的"瘋瘋語",但是當聽到她以冷漠諷辣的語氣對他話的時候,他突然覺得胸口悶疼,卻也一下子怒了起來.
她竟對她今晚所作的事絲毫未有悔過愧疚之心,嘴角頓沉,祁暮景冷聲道,"你身為侯府的女主人,事事當以身作則,如今你有錯在先,便罰你跪在佛主堂前,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起來!"
薄柳之咬緊唇肉,心頭冷哼.
罰跪?!真有創意!
要跪是嗎?可以!
眯著雙眼,她伸手撩起裙擺,跨出門欄,轉身"咚"的一聲跪在了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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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書(十三)
眯著雙眼,她伸手撩起裙擺,跨出門欄,轉身"咚"的一聲跪在了門前.
雙眸晶亮,看著他,"你要罰我,無非是認為我殺了人,如今我便跪在這門前,跪在他們的亡靈前,這錯,我認得你可滿意了?!"
"……"祁暮景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的跳,氣極怒極,瞪著她!
正在這時,鐵叔裹著一陣寒風快步走了進來,當看到跪在門前的薄柳之時,臉上劃過驚愕.
卻還記得事態輕重,于是端著手里還冒著熱氣的湯藥,對祁暮景道,"歡的解藥已配置好,給薄姐趁熱喝下吧."
祁暮景抿著唇看了眼鐵叔手里的藥碗,而後將目光轉到挺直背脊跪在地上的薄柳之身上,黑眸半眯,道,"不用了.鐵叔,你先下去!"
"這……"心里隱約已猜到他的用意,鐵叔瞥了眼身側的薄柳之,有些猶豫.
"本侯下去!"祁暮景低吼.
鐵叔皺了眉,半響,看著他道,"侯爺,夜晚風大,又下著雪,夫人向來身子不好,不如……"
"鐵叔,本侯敬你在侯府數十年,所以平日里總是對你禮待三分,但這並不代表你能忤逆本侯!"祁暮景語帶警告,臉上盡顯不悅.
自知再下去也是徒然,鐵叔輕歎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木頭人般跪著的薄柳之之後,轉身離去.
待鐵叔離去之後,祁暮景看向薄柳之,此時的她,帶了他所不熟悉的倔強和傲然,卻也輕輕松松激起了他內心的狂怒.
似乎是想摧毀她的堅持,他猛地一探手,一陣掌風嚯的沖了出去.
下一刻,房門從里砰然一聲密合.
殘留的風勁撲打在薄柳之的面上,額前發絲翻飛,她卻眉眼不眨,盯著那扇門,只是她一雙凜亮的雙眸,卻在他關上房門的那一刻,熄滅了!
薄柳之垂下眼角,身子開始瑟瑟發抖,這里,剛剛死了人,那場景一遍一遍在腦中浮現.
冬日夜晚的侯府安靜得讓人覺得詭異,而突然從房里傳來的女人的呻浮聲活像是地底下冒出來的.
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握著,她的牙齒開始打顫,像是怕極了,可她卻堅韌的留了下來,聽完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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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嘈雜.
薄柳之微微抬眸,秀眉微不可微動了動.
正在這時,"嘎吱"一聲,門從內打開了,周圍原先紛亂的各式聲音頓時便消了.
祁暮景一襲白衣勝雪,出塵若仙的出現在門內.
或許是沒有意料到院中堆滿的人,或許是驚于仍舊挺直背脊跪著的薄柳之.
一雙黑眸縮了縮,擰眉掃向院中,在看到一大清早出現在侯府里的段奇峰,鮮少露面的大嫂以及一雙侄兒時,俊額微凝,轉頭看向一並站著的祁暮云與祁慕竹身上.
剛要開口詢問,卻見眼前跪著的人,一只手撐在膝上,緩緩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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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書(十四)
剛要開口詢問,卻見眼前跪著的人,一只手撐在膝上,緩緩站了起來.
她低著頭,看不清她臉上的表,而她的身體卻明顯的顫晃著,想來是一夜長跪的弊端.
突然,她整個身子猛地向後倒去,祁暮景連忙伸手拉住她,微一用力,將她扯進了懷里.
她一靠近,他便感覺到一股涼氣侵入,濃眉一皺,低頭看向她.
這才發現,她竟只著了薄薄幾層衣裳,而她的臉色慘白似魅,一雙靈氣大眼縱橫密布全是絲.
更讓他心悸的是,原本潤如櫻桃的嘴兒此時已干裂得不成樣子,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身子很涼,臉色也不是很好,就先回房去,稍後讓鐵叔給你瞧瞧."
著,便欲彎身將她抱起來,好似昨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薄柳之抗拒的掙開,踉蹌的倒退數步,雙手往後撐在房前的木柱上才勉強穩住.
額頭卻開始冒汗,她微微喘息著,挑高眼角看著他,"滿意了嗎?!"
她的聲音沉隘,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在喉嚨里卡繞過.
祁暮景抿著唇瓣,微握拳,不禁疑惑,以往哪個事事順他,甚怕惹惱他的薄柳之哪兒去了.
現在的她,雖一身狼狽,卻絲毫掩蓋不了她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驕傲和冷漠.
"景……"聲音細軟,帶著依賴.
接著手被她握住,祁暮景幾乎立刻反手握住,目光隨之變得柔和,"知兒,吵醒你了?!"
薄書知臉上燃起一抹暈,嬌羞的往他懷里躲去,搖頭,"沒有,只是醒來沒看見你,心里不安……"
"傻!"祁暮景摸了摸她的頭,寵溺道.
薄柳之冷冷看著他二人,表無波無讕,垂下雙眼,左手緩緩抬了起來……
"景……"薄書知瑟縮著身子往祁暮景身上貼,雙眼害怕的看著薄柳之.
祁暮景當即便冷了臉,寒眸似箭落在薄柳之抬高的手上,"薄柳之,你又要干什麼?!"
抬起的手微頓,薄柳之輕蔑的看著如受驚了的白兔般躲在某人懷里的薄書知,嗤道,"怕什麼?以為我會拿銀針紮你嗎?"
在如願看到她滿含恨意的眼神兒之後,嘴角冷勾,轉眸落在一臉警備睥著她的祁暮景身上,接著從懷里掏出了一方深藍色的錦帕,攥在手心.
她努力站直身體,緩緩道,"你知道六年前你要娶我時,我跟你過的話嗎?!"
"……"祁暮景半眯眸,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我過我不願意跟別人分享我的男人,如果有一天,我迫不得已,無可選擇必須與其他人分享,我甯願一生孤獨無依……"
話鋒頓住,好一會兒,她抬眸盯著他的眼,一字一頓道,"因為跟別人一起用,我嫌髒!"
話一落,無視他震驚還是震駭的表,嚯的揚手將錦帕扔在了他的身上,提高音量,"所以,我要休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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