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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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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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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09:14:03 |只看該作者
第030章 伏筆

魏霸張了張嘴,這才明白魏風為什么那么開心。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悲哀。人家都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老爹倒好,離家千里,都能把鄉黨都變成仇人,實在是極品。

“怎么會這樣?”魏霸一開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這個理由還用說嘛,難道要大哥魏風說,這是咱爹脾氣太臭,把人得罪光了。果然,他隨即感受到了魏風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尷尬的笑笑,反手摟住魏風的肩膀:“走吧,先回家,今天晚上好好款待一下傅興。要是可能的話,把他拉到我們這邊來,我估計劉琰是不會再容下他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下黑手整治他。”

“這是肯定的,所以我才說今天晚上請他赴宴,否則,軍營里死個把人,可是太正常不過的事。”魏風深有同感的說道。他想了想,又道:“我說阿霸啊,看不出你現在惹事的本事比我們兩個還要強,居然連劉琰都敢打。不行,看來只有敦武一個人還不夠,我得讓阿爹再派幾個高手給你。要不你小子遲早有一天得被人下黑手,拋尸荒野。”

“不至于吧?”魏霸一縮脖子,覺得魏風有點夸張。

“不至于?我跟你說,今天虧得是劉鈺那個不成器的出手,換一個稍微有點腦子的,不是在軍營里,而是在軍營外向你挑戰,就算敦武再利害,那幾個騎兵沖鋒起來,一個沖鋒就能砍下你們的腦袋。到時候就算是老爹出面,還能把你救活了?不錯,私斗是違法的,可他到時扔兩個家奴做替死鬼,主事兒的卻一根毛都不會少,你死了也白死。”

魏風頓了頓,又道:“這事兒,我就干過兩次。”

靠,這些當兵的還真黑啊。魏風覺得脖子后面有些涼嗖嗖的。

“當然了,最安全的辦法還是靠自己。”魏風攬著魏霸的肩膀,一路走一路說。“你小時候身子弱,基礎沒打好,想要練就高深的武技是有些遲了,可是練點防身的武技,不至于全無還手之力,那還是有可能的。這些陰損的招兒敦武最擅長,你有空向他請教請教。敦武,敦武,聽到沒有,把你那保命的招術拿兩招出來,教給阿霸。”

敦武悶悶的應了一聲:“喏。”

“臭小子,不愿意啊?”魏風笑罵道:“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他多點本事,不也是減輕你的負擔。護得他周全,以后還能少了你的好處?”

敦武撓了撓頭:“少將軍誤會了。我不是不肯教,我只是一時半會兒想不到合適霸少主學的招術。”

“那我管不著。”魏風很不負責任的聳聳肩,繼續摟著魏霸的肩膀,說得眉飛色舞。

弟兄三人回到大營,魏延正在操練人馬,兩千多人分隊廝殺,喊殺聲震天。魏延負手而立,靜靜的看著臺下的將士。直到魏霸等人走到跟前,他才轉過頭,漫不經心的瞥了魏霸一眼:“傷著哪兒沒有?”

魏霸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沒傷著,只是手掌有些疼。”

“手掌?”魏延眉頭一挑:“手掌怎么了?”

“他啊,打了劉琰一巴掌,想是打得太重了,連自己的手都打疼了。”魏風笑著把他在諸葛亮大帳里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后一邊笑一邊說道:“劉琰半邊臉都腫起來了,眼睛哭得像桃子,真是可憐。”

“那個廢物,除了一張臉,還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地方。”魏延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他那張臉,我都懶得打,怕沾一手的脂粉。”

魏霸翻了個白眼,又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阿爹,我闖禍了,請阿爹責罰。”

“闖什么禍?”魏延看著正在操練的士卒,問道:“就這事?不是都沒事了嗎,還有什么好責罰的。”

“不是。”魏霸挑了挑眼皮,小心的保持著和老爹的距離。“我打了劉琰,可是也讓丞相不高興了。我怕以后丞相會因為此事為難阿爹,比如他……可能否決你的計劃。”

魏延眉梢一挑,轉過頭看著魏霸,顯然魏霸剛才說的這個問題觸動了他的心思。魏霸低下頭,一副慚愧的模樣,實際上卻是心中暗爽。他之所以要和楊儀發生沖突,又要去諸葛亮面前告狀,并且和諸葛喬在諸葛亮面前辯論,其實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試探和激怒諸葛亮。而激怒諸葛亮的目的,就是為了打個預防針,有了這個沖突在前,以后諸葛亮如果否決了老爹的計劃,老爹有什么怨言,雙方也都會以為根子在這里,心理上有所緩沖,不至于突然爆發劇烈的沖突。

這和種疫苗異曲同工。至于和劉琰父子的沖突,拉攏傅興,都是附帶的收獲。劉琰是個沒什么用的人,諸葛亮把這個人帶在身邊,他一時摸不清其中的原因,但是借劉琰來試探一下諸葛亮的脾氣卻是再好不過。諸葛亮如果偏袒劉琰,那他在魏霸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將瞬間崩塌,魏霸就要考慮另外一條路了。

“不會的。丞相為政,公私分明,不會因為你這點小事,就會影響軍國大計。”魏延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你想得太多了。”

魏霸暗自嘆息,老爹還是這么自信,他根本不知道諸葛亮心里的浪漫比他的自負還要強上幾分,哪里會聽得進他的子午谷計劃。不過這些話他不能當著這么多的面說,只能找個獨處的機會,再慢慢向老爹說明。

“阿爹,你晚上有空嗎?”

魏延想了想,眼神中露出些許落寞:“傅肜護衛先帝,戰死猇亭,是條好漢子。既然你們和他的兒子做了朋友,我理當出席。”

“那可太好了。”魏霸松了一口氣。

丞相中軍大帳,諸葛亮一邊握筆急書,一邊緩聲說道:“魏霸不同于魏風,他雖然文弱,卻頗有心計。如果我猜得不錯,今天魏風的那些做派應該都是他教的。他當著我的面打了劉琰也不是一時沖動,而是意有所為,雖然我猜不透他究竟有何為。”

“丞相還有什么猜不透的?無非是魏延嫉妒劉琰做了后將軍,自己不好出面,便讓兒子出手滅劉琰的威風唄。”坐在諸葛亮對面的馬謖微微一笑,看向諸葛亮的眼神中充滿了崇拜。馬謖今年三十八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這次跟著諸葛亮進駐漢中,即將展開籌劃已久的北伐大業,建立功名正在眼前,他心情非常好,干勁十足,腦子也動得非常快。“劉琰不過是個寵佞,之所以留著他,也是為了照顧當年跟著先帝的那些老臣,讓他受點委屈也無妨。不過,魏延如此張狂,那可不是什么好事。行軍作戰,講究的是如臂使手,指揮若一,如果有人不聽號令,甚至枉自尊大,這可不妥。”

諸葛亮手中的筆滯了一下,又重新揮灑起來,穩健的寫完最后幾個字,這才將筆擱在筆山上,揉著有些酸澀的手腕,將魏霸留下的新式賬簿和算盤推到馬謖面前:“這是魏霸的新發明,你先看看。另外,那個鐵臿也是他發明的。不僅如此,他今天還和我談到了北伐的戰事。”

馬謖詫異的抬起頭,忍不住的笑了起來:“他一個還沒成年的孩子,懂什么戰事,居然敢在丞相面前大放厥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頓了頓,又道:“依我看,應該是魏延自己有什么看法吧。”

諸葛亮淡淡一笑:“我也是這么想。”

“那他都說了些什么?”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說,我們兵力雖眾,卻是未經大戰的新兵為主,不應該和魏軍正面決戰,而應該出奇制勝。當然了,還要注重新技術、新發明,也就是他的那些成績。”

馬謖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果然不出我所料。魏延這是想獨領一軍嗎?”

諸葛亮沉默了片刻:“他這么想,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以目前漢中的兵力,可能不少人都會認為有資格獨領一軍的人,大概也就是那么幾個。魏延身為先帝提拔起來的大將,鎮守漢中近十年,手下又有數千精銳的部曲,當然也有機會。”

馬謖嗤之以鼻:“這些只知道廝殺的莽夫,哪里知道真正的用兵之道。他們只能為人統轄,臨陣搏斗,豈能獨領一軍,決勝沙場?能讓他們在丞相的統領之下行動,充當爪牙之任,已經是勉為其難了。”

諸葛亮看著他,無聲的笑了起來。他思索片刻,又說道:“話雖如此,可是魏延的實力不弱。當此用人之計,不能因為一點小事和他生了嫌隙,耽誤了國家大事。你讓文偉(費禕)去勸勸威公(楊儀),不要和魏延爭一時短長。魏霸這個記賬法,我看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馬謖應了一聲,翻了翻手中的賬簿,又撥了撥那只算盤,笑道:“丞相所言甚是,這小子雖然不登大雅之堂,又有些粗鄙不堪,可是這兩件東西倒的確不錯。當然了,他如果知道丞相的才藝,就不會這么自傲了。”

諸葛亮微微一笑:“幼常,你說的哪里話,我哪里有時間和他去爭什么高下。”

馬謖連忙欠身道:“是謖失言了,還請丞相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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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09:15:07 |只看該作者
第031章 風波又起

軍中無故不得聚飲,所以魏霸說要先請示父親才能宴請傅興。魏風從中多年,經驗要老練得多,他直接向諸葛亮請求宴請傅興。有了諸葛亮的允許,這件事就可以辦得理直氣壯。

得到了魏延同意并將出席的承諾后,魏風立刻忙碌起來。他從小就跟著魏延,看慣了老爹像個刺猬一樣,逮誰扎誰,身邊很少有同齡的朋友,寂寞了這么多年,終于有了新朋友,心中的喜悅可想而知。他特地讓人從沔陽城里取來了美酒,又宰了一只羊,置辦了豐盛的酒席,靜候傅興的大駕光臨。

魏霸前世雖然不擅交際,可是同事之間的聚餐不少,對這種場合雖說不上喜歡,卻也不陌生。見魏風如此興奮,他還打趣了幾句。魏武則是從開始宰羊開始,就蹲在一旁看著,好像一眨眼,那只已經被剝了皮的羊就會跑了似的。魏霸想想也覺得可憐,身為鎮北將軍的兒子,居然為了吃一口羊肉而這么上心,這生活實在不易啊。

其實說起來,魏家的財力也不弱。有那么大一個莊園,種類齊全的作坊,還有上萬計的附從人口,再加上魏延漢中太守、鎮北將軍的俸祿和都亭侯的租稅收入,在張夫人高明的經營手段打理下,每年的收入非常可觀。不過魏家的開支同樣也很可觀,有那么多人要養活,特別是三千部曲的各種開銷大得驚人,要將一個普通士卒訓練成一個悍卒,特別是像魏家武卒那樣的精銳,巨大的投入也是不可避免的。

魏家大部分的收入,都花在了武卒的訓練上。再加上魏延雖然對其他人態度非常惡劣,可是對部下士卒卻非常優待,哪怕是部曲以外的郡兵,他也隔三岔五的進行賞賜,這樣一來,就算是魏家有金山銀山也難免捉襟見肘。正因為如此,魏家幾個管事的都和陳管事差不多,下意識的想盡一切辦法賺錢。

酒準備好了,羊肉也在鍋里咕嘟嘟的小火慢燉,香氣撲鼻,誘得魏武不時的吸口水。可是傅興一直沒來,就連魏延最后都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主動趕來問魏風道:“怎么回事,這都什么時辰了,怎么還沒開始?傅興人呢,還沒到?”

魏風也搞不明白,他看了看外面天色:“應該快來了吧。”

魏延不高興了:“豈有此理,難道還要我等他一個后輩?”

魏霸有些擔心起來,他看著外面夜幕中的陽平山起伏的峰巒,忽然說了一句:“阿爹,大兄,你們說傅興會不會是被劉琰扣住了,來不了?”

“他敢?!”魏延脫口而出。

魏霸無奈的笑笑,正準備再說什么,外面有一個親衛帶著一個年輕的女奴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魏霸立刻閉上了嘴巴,他不認識這個女奴,但是從她的服飾可以看得出來,這是輜重營做雜役的官奴婢。輜重營這時候有人趕來,神情又是這么惶急,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奴婢拜見鎮北將軍。”那女奴一眼看到滿臉怒氣的魏延,立刻拜了下去。

“抬起頭來說話。”魏延心情不太好,卻沒有沖著一個女奴發火的習慣。“你急著見我,有什么事?”

那女奴擦了擦額頭的汗,仰起那張長了一大塊青斑的臉:“回稟將軍,我是從輜重營逃出來的,有一件急事要稟告鎮北將軍。”

魏延一愣:“逃出來的?”逃奴可是要殺頭的,少了不能少,也要受到重罰。這個女奴冒著這樣的危險來到魏延的大營,想必有非常重要的事,而她即將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那魏延又怎么能坐視不理。可是輜重營不僅歸楊儀管理,更是中軍大營的直屬機構,魏延哪怕是鎮北將軍,也不好插手輜重營的事。

魏延愣了片刻,語氣恢復了平靜:“你說,究竟有什么急事?”

“奴婢在營里做些雜事,有時候也幫著護理傷員。不久之前,后將軍營里送來一個人,傷得很重,全身的皮肉都被打爛了,后將軍營里的人關照說,不準給他清洗上藥,要讓他慢慢疼死。”

魏霸聽了,頓時覺得寒毛直豎,一股涼氣從后腰直沖上腦。他意識到那個傷員很可能就是傅興,要不這個女奴不會跑到鎮北將軍的大營里來告密。他剛要說話,魏延抬起手,示意他不要開口。魏霸抬頭看去,只見老爹雙眼微瞇,殺氣騰騰。

“那人是誰?”

“奴婢聽后將軍營的人說,他叫傅興。”

“果真如此?”魏延不僅眼神凌厲起來,就連聲音中都充滿了殺氣。

“奴婢冒著梟首的危險跑來,豈敢欺瞞將軍?”那女奴雖然身份低賤,卻自有一股寧死不屈的氣勢。魏霸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除了臉上有一塊大青斑,嚴重影響了容貌之外,臉型和五官都很端正,特別是一雙眼睛又大又亮,就是和魏延對視也不示弱。

“那好,如果是真的,你的命,我保了。如果是有一句謊言,你知道后果。”

那女奴微微欠身:“謝將軍。”

魏延冷哼一聲,不再多說,立刻轉過頭對魏風說道:“你領十個人,到輜重營去要人。如果有人敢攔著,給我砍了他。”

魏風應了一聲,轉身就要走。魏霸嚇了一跳,連忙攔住魏風。“阿爹,大兄,輜重營怎么能亂闖?丞相怪罪下來,如何是好?”

“哼!”魏延不高興的看著他:“傅興救了你一命,就是我魏家的恩人。恩人遇難,我們豈能坐視不理。縱使是丞相怪罪下來,也有我一力承擔,你怕什么。”

魏霸連忙搖頭道:“阿爹,不是我怕事。我是覺得,這里面可能有玄機。”

“是嗎?”魏延冷笑道:“你倒說說看,究竟有什么玄機?”

魏霸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這件事其實并不復雜,劉鈺被敦武摔成了殘廢,劉琰更是被他擰斷了手指,又扇了那么大一耳光,要報復傅興一點也不意外,雖然來得太快,太直接太粗暴了一些。可是想想劉琰父子的脾氣,這也是在情理之中。劉琰打傷了傅興,卻又送到輜重營來讓他等死,這分明是一個陷阱,而獵物就是魏家父子。否則,就在后將軍營里打死,豈不是更直接?

“我覺得這是劉琰布置的一個陷阱,就是要我們硬闖輜重營。到了那時候,不僅救不成傅興,說不定還會把我們自己搭進去。”

聽完了魏霸的分析,魏延若有所悟。他想了想,擺擺手道:“我知道了。阿風,你先帶些人去輜重營,看看究竟是什么情況。如果有人攔你,你不要硬來,只要護住傅興就行。”

“喏。”魏風轉身出帳,點了二十個親衛,急匆匆的走了。

魏延站起身,甩了甩袖子:“阿霸,走,跟我去一趟后將軍營,去給后將軍陪個罪。”

“阿爹?”魏霸嚇了一跳,怎么老爹還要親自出馬,這也太給劉琰面子了吧?可是他再看看魏延的臉色,又覺得有些猜疑,老爹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冷靜了?

“磨蹭什么,還不快一點。”魏延喝了一聲,抬腿向外走去。魏霸不敢怠慢,連忙跟上,走了兩步,那女奴趕了上來,叫了一聲:“唉,將軍……”

魏延頭也不回,擺擺手道:“你也跟我來。”

“喏。”女奴高興的應了一聲,緊緊的跟在魏霸的后面。魏霸一邊走,一邊扭過頭看著她,正好看到她那塊青斑,不由自主的暗自惋惜。多好的一張臉啊,全被這個青斑給毀了。

那女奴見魏霸看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將自己臟兮兮的手藏到袖子里。魏霸看出了她的羞澀,心中不忍,緩聲道:“你放心,既然鎮北將軍答應了你,自然會護得你周全。”

“多謝將軍,多謝少將軍。”

魏延沒有任何遲疑,帶著十來個親衛便和魏霸一起出了營,直奔后將軍劉琰的大營。劉琰屬中軍,他的大營也在中軍的范圍以內。他雖然是后將軍,卻從來沒有打過仗,手下只有千余人,占了一個營壘。就在中軍大營的一個角落里。魏延到了營前,卻沒有進去,在營門外百步停住了腳步,勒住戰馬,靜靜的等候著,同時打量著劉琰的營壘,面無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魏霸跟在魏延身后,看不到魏延的表情,可是以他對魏延的了解,已經預計到要將發生什么事,心里不由得一陣陣的緊張。

時間不長,一騎飛奔而至,趕到魏延面前,在馬上施了一禮:“將軍,少將軍已經到了輜重營,被人圍住了,脫身不得。傅興也在,傷勢很重,兩條腿都被打斷了。”

魏延點了點頭,輕踢戰馬,緩緩向前走去,原本就高大的身影在營門前的火把照映下,越來越清晰,高大如山。

望樓上放哨的士卒看到了全副武裝的魏延從黑暗中走出來,立刻緊張起來,他們一邊拉弓搭箭,一邊敲響了報警的銅鑼,同時大聲喝道:“來人止步,再前進,休怪箭枝不長眼睛。”

魏延不為所動,繼續催馬緩行,一直走到營門前,這才平靜從容的說道:“鎮北將軍魏延,前來拜會后將軍,請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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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09:17:21 |只看該作者
第032章 搶人(上)

望樓上的士卒一陣慌亂,看來魏延的名字讓他們很緊張。有人下了望樓,飛奔入營。時間不長,營中忽然亮起了無數的火把,數百個士卒沖了出來。他們跑得很急,有的一邊走一邊披甲,有的則干脆沒有披甲,只是他們慌亂的神情是一致的,隊形也亂七八糟,毫無陣勢可言。

    他們來到營門前,卻沒有打開營門,而是隔著營門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如臨大敵。魏延坐在馬上,一手挽著韁繩,一手扶在大腿上,巋然不動。魏霸看得心中痛快,卻也心驚肉跳,這要是對面射一陣亂箭射過來,那可麻煩了。他從親衛手中接過一面盾牌,輕催戰馬,趕到魏延身邊,剛要將盾牌遞過去,魏霸擺了擺手︰“不用。”

    “阿爹,小心為上。”

    “哼,我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魏延不屑一顧,堅決的推開了魏霸的手。

    魏霸咂了咂嘴,沒有再說,只是提足了精神,警惕的注意著對面,只要有一絲異動,他就以最大的度把盾牌舉起來。不知不覺中,他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對自己的舉動也有些後悔起來。這來得容易,去得可難,要想再退出安全的距離,那可是萬萬不能了。

    營里又是一陣嘈雜,士卒們向兩邊分開,半邊臉還腫著的劉琰在幾個全副武裝的親衛簇擁下,出現在營門口。他隔著粗大的寨木看向魏家父子,臉色在火把搖曳的火光下變幻不停。

    “魏延,你想造反嗎?”他大聲叫道,聲音卻如火光一般飄浮不定。“可知丞相軍令無情,你休要猖狂。”

    魏延淡淡的說道︰“將軍這是說的哪里話。聞說犬子無禮,在丞相大帳中擰斷了將軍的手指,又打了將軍一耳光,實在過意不去,特帶著犬子來見將軍,想問個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如果確是犬子的錯,魏延這就給將軍道歉,把他交給將軍,任將軍處置。”

    劉琰猶豫了一下,半天沒有說話,顯然搞不清魏延的話是真是假。他看到了魏延身邊的魏霸,臉上的腫痛更加火辣辣的,心中火氣上涌,不禁大聲罵道︰“魏延,你教子無方,以下犯下,還有什麼要問的,你要是真心道歉,就在此地擰斷他的手指,打他幾個耳光,便也罷了。要不然,我與你沒完。”

    魏延淡淡的說道︰“後將軍,且不說事情的是非曲直尚未分明,處罰還為時過早,就算是責任在犬子,由我來施罰,恐怕也不妥。”

    劉琰有些糊涂了,大聲叫道︰“為什麼?”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一來他打的是將軍你,而不是我,要責罰他,也應該由將軍來責罰,方能消將軍心頭之怒。二來若是由我處罰,我手下留情,虛以故事,將軍難道不擔心我魏延沒有誠意嗎?”

    “那……那又待如何?”劉琰更拿不定主意了。魏延說的兩個理由的確有些道理,要想消心頭之怒,當然是親手擰斷魏霸的手指,再狠狠抽他幾個耳光才解氣,如果由魏延動手,他能真下手嗎,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可是一看到魏延身上的甲冑和遠處影影綽綽的人影,他又有些心虛,生怕自己一出營,仇沒報成,反被魏家父子再羞辱一陣。

    至于傅興的事,他想來想去,覺得魏延應該還不知道這個情況。他讓人送傅興到輜重營等死,是因為輜重營由魏延的死對頭楊儀負責,魏霸白天剛剛還和楊儀生了沖突。楊儀就算不幫他,也不可能幫著魏家父子,魏家父子得到了消息,也無法從輜重營搶人。

    難道魏延真是來道歉的?劉琰有些拿不定主意。

    魏延目光敏銳,看到了劉琰猶豫的神情,他哈哈一笑,抬起右手招了招。在遠處的十來騎排成一排,緩緩的壓向營門,暴露在火把之下。“後將軍,莫要緊張,只是一些隨從親衛而已,我是來講和的,可不是來打架的。後將軍不請我入營便也罷了,莫非連這十幾個人都怕,不敢出營一敘嗎?”

    劉琰看清魏延果然只帶了十幾個人,這心安了些。他想著魏延雖然身為鎮北將軍,曾經鎮守漢中十年,稱霸一方,可是現在丞相已經到了漢中,魏延不再是唯我獨尊了,這里又是丞相的中軍大營,諒他也不敢亂來。自己如果龜縮在營里不敢出去,未免太沒面子。他關照身邊的衛士們小心戒備,這才讓人打開營門。

    在吱吱咯咯的響聲中,劉琰小心翼翼的走出營門,在門外兩三步的地方站定,只要魏延有一絲異動,他隨時可以退回來。他仗著膽子,大聲叫道︰“魏延,我出來了,讓你兒子來受罰吧。”

    魏延翻身下馬,給魏霸使了個眼色,魏霸雖然不願意,卻也只能下馬,亦步亦趨。兩人來到劉琰面前,魏霸已經能清晰的听到劉琰身後那些弓箭手拉弦的聲音,想到他們要是一不小心,自己就可能嗝屁,頭上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油汗。

    這層油汗在火把的照耀下亮晶晶的,劉琰看得分明,不禁心中大快。他咬緊了牙關,又扯到了腫痛的面皮,心頭怒火更是旺盛。他從親衛手中接過馬鞭,迎了上去,用力一抖,馬鞭出脆響,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樣爽利。

    “豎奴,沒想到會有現在吧?”劉琰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他高高的舉起馬鞭,就向魏霸迎頭抽了下來。魏霸眼神一緊,剛要暴起反擊,負手站在一旁的魏延忽然上前一步,一抬手就握住了劉琰的手腕。

    劉琰大驚失色,一邊用力將手腕往回扯,一邊尖聲叫道︰“魏延,你想干什麼?你要是敢亂來,我殺了你。”

    魏延握住劉琰的手腕不放,微微一笑︰“後將軍,你是不是太急了點?我們父子就在這里,還能跑了不成。可是你要責罰我兒子之前,是不是應該把事情說清楚?”

    劉琰一邊用力掙扎著,一邊舉起包得像個布球的手,指指自己腫得像豬頭的臉,嘶聲吼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兒子以下犯下,擰斷了我的手指,還打了我一個耳光,你看不到啊?”

    “他打你,我早就知道。”魏延輕輕一扯,劉琰就收不住腳步,一跤跌進了魏延的懷里。魏延將他推在身前,面對從大營里如潮水般涌出的弓箭手,冷笑道︰“我想問的是,我兒子為什麼打你,打得究竟該不該。”

    劉琰已經知道自己又上了當,他驚恐萬丈,哪里還有心情和魏延說打得該不該的事,只是用力掙扎著,同時聲厲色荏的吼叫道︰“魏延,你敢以下犯下,支持我?小心丞相知道了,軍法不容。”

    “無故打傷屬下,還不讓人給他治傷,那才叫軍法不容。”魏延臉一沉,不再廢話,一手挾著劉琰的脖子,一手護著魏霸,大步向後退去。那些弓箭手一看劉琰被劫持,大驚失色,連忙跟了過來。魏延回過頭,一聲斷喝︰“站住,再跟一步,就扭斷他的脖子。”

    弓箭手們“嘩”的一聲全站住了。他們都是劉琰的親衛,按照軍令,劉琰如果斃命,他們都會被斬。雖說現在不是對敵,可是魏延是什麼人,他們還是清楚的,他既然敢劫持後將軍劉琰,憑什麼就不敢扭斷他的脖子?

    弓箭手們面面相覷,不敢再前進一步。有機靈的軍官立刻派人去中軍報急,請諸葛丞相出面處理這件事,以他們的資格,是解決不了這件事的。

    魏延根本不理那些人,他扯著劉琰退到安全距離,翻身上馬,將劉琰橫在馬背上,揚長而去。魏霸緊緊的跟在後面。雖然從弓箭手的威脅下全身而退,可是他卻沒有一點輕松的感覺。老爹做事果然是有軍人風範,簡單而直接,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就把堂堂的後將軍劉琰劫持了。這件事越鬧越大,已經讓他有些力不從心的感覺。

    魏延才沒有魏霸那麼緊張呢。他帶著親衛們一路急馳,來到輜重營,便拖著劉琰,在那個女奴的帶領下,直奔傅興所在的帳篷。剛到帳篷外,魏霸便嚇了一跳,輜重營的氣氛比劉琰營中的氣氛還要緊張數倍,上百全副武裝的甲士將那個帳篷圍得水泄不通,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魏風被包圍在中間。

    楊儀坐在一個胡床上,泰然自若,就是听到魏延等人的腳步聲,他也沒有站起身,只是斜著眼楮看了一眼。等他看清被魏延拖得東倒西歪的人是誰時,臉上才露出一絲訝色,但他依然沒有站起來,只是坐得稍微直了一些。

    魏延冷笑一聲,輕輕一推,劉琰就控制不住腳步,跌跌撞撞的沖了出去,一直奔到楊儀面前,才算是站穩。楊儀打量了他一番,眉頭微皺,剛要說話,魏延忽然開了口。

    “楊參軍好大的架子,就算你眼里沒有我這個鎮北將軍,可看到後將軍居然還敢坐著,也太不知尊卑了吧,德行楊君有你這樣的同胞,真是可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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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發表於 2014-5-29 09:18:16 |只看該作者
第033章 搶人(中)

楊儀心情很不好。

    其實在魏霸送來賬本之前,他就知道了魏霸的新式記賬法。以他的專業眼光,他當然也知道其中的妙處。如果是別人明的,哪怕再差一點,他都會拍案叫好,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大贊一番,助他揚名。之所以看都不看,就把程安送上去的賬簿扔回來,只是因為這是魏延的兒子明的。而魏延和他不和,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

    和魏延一樣,楊儀很驕傲。

    整個丞相府,我都是屈指可數的干才,從丞相對我的須臾不可離就可以看得出來。除了我杰出的才干,我還有著顯赫的家世,不論哪方面都不比人差,我有足夠的資本驕傲,別人又能有什麼意見?蔣琬、費他們哪個不是對我恭恭敬敬?

    唯獨魏延不。

    魏延不僅對我不夠恭敬,甚至故意和我別苗頭,多次在眾人面前反對我,諷刺我,挖苦我,讓我下不了台。雖說君子應該溫良恭儉讓,可是魏延這匹夫如此囂張,讓我忍無可忍。他的兒子棄武從文,明了新式記賬法,想要在士林揚名立萬,我怎麼可能讓他如此得意。

    楊儀的本意很簡單,為難魏霸一下,讓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低個頭,服個軟,便也罷了。可是沒曾想,魏霸居然拿著新式賬簿到丞相面前告狀去了。隨後費便拿著那些被他扔在地上的賬簿,帶著丞相的警告來了。這無疑使楊儀覺得更沒有面子,心中的怒火不僅沒有削弱,反而燒得更旺。

    天從人願,魏家父子就是個惹禍精,魏霸不僅得罪了他楊儀,還打了劉琰父子。傅興幫著魏霸說話,剛回到大營,就被劉琰打了個皮開肉綻,送到輜重營來,還不準治傷,非要他活活疼死。

    劉琰為什麼把傅興送到輜重營來,楊儀清楚得很,無非是劉琰既想殺傅興泄憤,又不敢讓傅興死在自己的大營里。送到輜重營,傷重不治而死,他的責任就小多了。這有些往楊儀身上推責任的意思,如果換平時,楊儀肯定會派人給傅興療傷,根本不理劉琰,可是今天,他願意被劉琰利用一次,因為他相信,魏延父子肯定會要來人。

    要到輜重營來要人,那他就有機會好好為難一下他們了。楊儀不肯放過這個機會,所以心甘情願的做了劉琰的打手。

    正如他所料,魏風很快就來了。可是出乎楊儀的意料,魏風一遭到拒絕,就緊緊的閉上了嘴巴,沒有像平時那樣被激怒,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看著傅興。楊儀有些不解,可是當他看到那個奔出輜重營的騎士時,他明白了,魏風自覺份量不夠,要去找魏延出面。

    這讓楊儀更加興奮,能為難魏延,當然僅比為難魏風這樣的後輩要暢快得多。所以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不僅安排了眼前的這一百甲士,在他的身後,還有五百人隨時待命,只要魏延敢輕舉妄動,他就下令將他們父子拿下。殺了他也許不妥,可是讓他吃點苦頭卻沒什麼問題。等到了丞相面前,就算魏延安然無恙,他的面子也已經落盡了。

    楊儀一直期盼著魏延早點來,當听到魏延的腳步聲時,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都在加快。他雖然只是丞相參軍,品級比魏延這個鎮北將軍低很多,可是他身為丞相府的親信,又怎麼可能把外鎮的武夫放在眼里,更何況對方是魏延。所以他根本沒有起來和魏延見禮的意思,只等著魏延怒,做出不合規矩的舉動,他就下令抓人。

    讓他想不到的是,魏延居然把劉琰推到他的面前。楊儀看不起魏延,同樣看不起劉琰,但兩者之間還是有區別的。劉琰是後將軍,品級比魏延還要高出兩級,他不能這麼無禮。

    可是,這麼做,顯然正中魏延下懷,弱了自己的氣勢。

    楊儀一時有些拿捏不定,是站起來給劉琰行禮好呢,還是繼續坐著,無視魏延父子。

    在听到“德行楊君”四個字之後,楊儀還是決定站起來,他可以無視魏延父子,卻不能給已經亡故的兄長臉上抹黑。禮節上的虧損,同樣會給他帶來名譽上的損失。

    “見過後將軍。後將軍,你這是……遇到賊人了?”楊儀故意大驚小怪的說道。

    劉琰又疼又氣,腦子已經有些糊涂了,根本沒听出楊儀提示性的話,只是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剛剛被魏延橫架在馬鞍上一路顛簸,他的胸腹非常難受,連吸氣都有些疼痛難當。

    見劉琰這副模樣,楊儀鄙夷不已。這個後將軍真是個廢物,除了一張面皮之外,一無是處。真不知道這樣的人是怎麼跟了先帝這麼多年,並且爬到了後將軍這個位置上的。

    魏延像看猴戲似的看著楊儀和劉琰,拔腿就要往里闖。魏霸連忙攔住了他。剛才在劉琰的軍營前,面對上百張待的強弓,把他嚇得不清,現在輜重營的情況更甚于彼時,看看這近百甲士就知道,楊儀顯然不是劉琰那麼倉促,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不會讓魏延這麼輕易的搶人得手。更嚴重的是,這還會給楊儀落下把柄,將來告到丞相面前也沒有道理可講。

    “阿爹,先禮後兵。”魏霸央求的看著魏延。

    “哼,對這樣的鯫生有什麼禮好講,來硬的最簡單,一準兒嚇得他屁滾尿流。”

    魏霸一腦門子黑線,太粗暴了,太野蠻了,太沒有技術含量了。“阿爹,多說兩句話,又不會浪費什麼時間。既然大兄已經在傅興身邊,想必傅興暫時也沒什麼危險。這事是我惹出來的,就讓我說幾句話吧,也算是盡盡心意。”

    魏延打量了他一眼,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那你快點,羊肉還在煮著,時間久了,可不筋道。”

    “好。”魏霸強忍著笑,轉身走到楊儀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魏霸見過楊參軍。”

    楊儀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撫著頜下了胡須,下巴微微揚起,用鼻孔看著魏霸,傲慢的哼了一聲︰“什麼事?”

    “我父子到輜重營來,是因為我們要宴請的客人傅興據說受了傷,被送到了輜重營,特來探望。還請參軍行個方便。”

    “軍中無故不得聚飲,否則軍法從事,這個道理都不懂?”楊儀嘴角一挑,語帶譏諷的說道︰“更何況既然傷了,那肯定是無法參加宴飲了,你們還是回去自己吃吧,免得羊肉煮得太久,不筋道。”

    魏延大怒,哼了一聲,上前就要 。魏霸連忙攔住他,繼續保持著謙卑的笑容︰“參軍有所不知,這次宴請傅興,是因為傅興仗義執言,為我洗清冤屈,所以我兄長這才特地面稟了丞相,獲得丞相許可之後才舉行的。傅興受了傷,就算是不能飲宴,我們也理當前來探望,盡一份心意。”

    听得有丞相的許可,楊儀猶豫了一下,隨即又道︰“你們也來過了,心意也盡到了,那就回去吧。輜重營事務繁忙,這麼多人擠在這里,我還怎麼做事?你放心,傅興的傷,我會安排人給他治的。”

    魏霸一動不動,又接著說道︰“多謝參軍關心。不過,我魏家有上好的傷藥,且容我們看一看傅興,把他接到營中,給他治傷,既盡了心意,也減輕了參軍的負擔不是?”

    “胡說,你們有上好傷藥,那是你們的事,人既然送到輜重營了,我豈有假手于人的道理?難道以後有了傷員,我們都要送到你們營里去?”

    魏霸也有些火了,這楊儀果然夠擰的,就為了賭一口氣,明明與自己無關的事,也要往自己身上扯,這不是腦袋被驢踢了嗎?俗話說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老子費了好大的勁,才勸住老爹不要動粗,無非是想有話好好說,各讓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讓我們把人領走,你也不傷面子。你倒好,來勁了是不是?既然如此,那可別怪老子手黑。

    魏霸正在狠,魏延走上前,手按在他的肩上,往外輕輕的推開。魏霸知道他這是要 了。可是他卻不想再讓老爹動手。劉琰是個廢物,揍了也就揍了,楊儀可不同,這是丞相跟前的紅人,丞相還要靠他來打理事情呢,萬一被下手不留情的老爹打成殘廢,丞相那里肯定無法交待。這種事,還是交給武力值不是很高的我來做吧。我這些天我鍛煉身體,力氣大漲,可是還沒到一出手就能打死人的地步,安全性有保障。

    “阿爹,你是何等高手,何必與這樣酸腐書生動手,墜了威名。請阿爹暫且退後,由我來就夠了。”

    “你行嗎?”魏延看看魏霸,似笑非笑的說道。

    魏霸嘿嘿一笑︰“對付這鯫生,自然是綽綽有余。”

    “那好,老子給你觀敵料陣。”魏延滿意的點點頭,用力一拍魏霸的肩膀︰“你盡管放開手腳打,出了事,老子給你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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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09:18:46 |只看該作者
第034章搶人(下)

魏霸暗自苦笑,他顧不得糾正老爹的狂妄,再次走到斜睨著他冷笑不已的楊儀面前,聲音依然溫和,態度依然良好。“參軍,與人方便,與已方便,真不肯通融一二?”

剛才魏氏父子說話聲音不小,楊儀聽得清清楚楚,對他們的囂張,楊儀既憤怒,又有些緊張。說實話,他雖然看不起魏延,可是也知道魏延的武勇,別看他身邊只有十來個人,可是真要被他近了身還是很危險的。所以他雖然臉上的傲氣一絲不減,卻不動聲色的向后退了兩步,和自己的親衛靠得更近一些,以免被魏延突進身前。后來看魏延沒有動,魏霸獨自一人走過來,他才松了一口氣。

魏家三弟兄中,魏霸的身體最弱,就連老三魏武都比他強很多,這不是什么秘密,作為一直盯著魏家的楊儀來說,這更是很清楚的事情。魏霸雖然已經十八歲,個子也比他高出半個頭,可是身子骨這么弱,他根本沒有必要擔心。

面對魏霸最后通諜式的請求,楊儀不屑一顧:“沒有規矩,就不成方圓,我既然被丞相委任為參軍,主管輜重營的事務,這輜重營里的一切,當然由我說了算。”

“是嗎?那我能請教參軍一個問題嗎?”

楊儀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原來魏霸不是來動手,而是來較量學問啊。來得好,你自以為發明了一個記賬法,做了一個什么算盤,就了不起么?讓我來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算學。

“有何不可?”

“人負一石,可日行六十里,自食六升,人負兩石,可日行三十里,同樣日食六升。欲運百石至三千里,欲求時間最短,耗食最少,問當以多少人運為宜?”

魏霸一邊說著,一邊向楊儀靠近。他說話的聲音并不響,旁邊的人雖不說話,可是呼吸聲、兵器的撞擊聲匯聚在一起,也是不小的干擾,楊儀不細聽根本聽不清晰,魏霸向前靠近,他樂得可以聽得更清楚一點,根本沒有注意到魏霸笑臉上隱藏的狠厲。

“這個問題……”楊儀聽完問題,抬起一只手,曲指剛要算一下,魏霸突然變了臉,左手伸出,握著楊儀的兩根手指,右手從后面揮了過去,一下子卡住了楊儀的脖子,用力推著就走,一邊走一邊大聲罵道:“丞相的命令你都敢置若罔聞,傷員送到輜重營,你不安排人療傷上藥,我們要請客,你攔著不放。你好大的膽子!走,我跟你去見丞相,論個明白。”

楊儀正在考慮問題,哪里想到魏霸會突然下手,措手不及,被他推得踉踉蹌蹌。他身邊的那些親衛吃了一驚,剛要上來攔住,一聽到魏霸說要拉楊儀去見諸葛丞相,下意識的又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跟上去。可是他們遲疑,魏延身邊的親衛卻不遲疑,呼啦一下子圍了過來,迅速將魏霸和楊儀包圍起來。

“嗆啷啷!”清脆的拔刀聲不絕于耳,片刻之間,無數甲士拔出了戰刀,嚴陣以待,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明晃晃的戰刀在火把的照耀下,閃著寒森森的光,周圍的空氣溫度似乎在片刻之間都下降了幾度,讓人感受到從骨子里散發出的寒意。

魏延一直背著手看著,見魏霸果然生擒了楊儀,并且全身而退,心中大喜。至于身邊那些劍拔弩張的甲士,他根本沒當回事。他撥開親衛,負手走到楊儀的親衛隊率楊猛面前,眉頭一皺,哼了一聲:“豎子,你想造反?”

楊猛嚇了一跳,立刻反應過來,大聲叫道:“將軍,你怎么能血口噴人?分明是你兒子挾持參軍,怎么能說我們想造反?”

魏延說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兒子挾持了楊儀?我兒子這是拉他去丞相面前說理,你耳朵里是不是塞了鳥毛,沒聽清?啊?!”

魏延最后一聲大喝,氣勢驚人,嚇得楊猛一哆嗦,手中的長矛一顫,在魏延的胸甲上劃了一下。魏延突然出手,左手握住長矛,右手順著矛柄滑了過去,迅猛無比的擊向楊猛胸口。楊猛看著迅速變大的手掌,本能的想往回奪矛,可是長矛被魏延握在手中,他又如何抽得動分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魏延的手掌已經擊在他的胸口。

“呯”的一聲悶響,楊猛眼前一黑,一股鮮血吐出,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魏延順手揪住了他的脖子,大聲喝道:“眾將士,此獠膽大妄為,盡敢行刺本將軍。本將軍要拿下他問個明白。不知者不罪,立刻放下武器,退散一旁,違令者,格殺勿論。”

隨著他這一聲斷喝,那十個親衛也立刻齊聲大喝:“違令者,格殺勿論!”

他們這一吼,生生吼出了舍我其誰的氣勢。楊儀的部下面面相覷,神情沮喪。片刻之間,楊儀被魏霸制住,親衛隊率楊猛又因涉嫌刺殺鎮北將軍被擒,剩下的人被魏延等人的氣勢鎮住,竟是誰也不敢上前領頭,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魏延拖死狗似的拖著楊猛走了回去。可是他們又不敢不救楊儀,只是強撐著,圍著魏家父子,上前廝殺吧,沒這膽量,退開吧,好像又不行,只能僵持在那里。

“我們要去見丞相,誰也攔著,與造反無異,休怪我認得你們,我的刀認不得你們。”魏延緩緩的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如雪的刀鋒擦著銅吞口,發出瘆人的聲音。長刀出鞘,魏延原本已經很威猛的氣勢更盛,圍在四周的甲士們被他的氣勢所懾,不由自主的,齊唰唰的向后退了一圈。

魏霸一邊輕蔑的掃視著那些面色蒼白的甲士,長刀緩緩指過每一個人的臉,一邊大聲喝道:“阿風,把人抬過來。”

魏風大聲應喏,兩個侍衛抬起傅興,推開那些手足無措的甲士,和魏延匯合在一起。魏霸從人縫里看了一眼擔架上的傅興,不禁嚇了一跳。傅興臉上身上全是血,兩條腿全斷了,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著。不過,他還睜著眼睛,見到魏延時,還努力的昂起頭,施禮致意。

“多謝將軍。”傅興啞聲道。

“有話以后再說,走!”魏延輕喝了一聲,魏風會意,立刻在前面開路,親衛們抬著傅興,押著楊儀、楊猛和劉琰向營外走去。魏延親自斷后,他手握長刀,也不見如何作勢,只是看著那些甲士,就讓那些甲士不敢妄動,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撤出大營,只敢遠遠的綴在后面。

出了大營,魏延收起刀,翻身上馬,朗聲笑道:“痛快痛快!走,回營,喝酒吃肉去!”

魏霸連忙趕到他的身邊,拉著他的馬韁道:“阿爹,現在還不能回去。”

“為什么?做了這么痛快的事,不回去喝兩杯,豈不是可惜了?再拖下去,羊肉可就真爛了。”

“阿爹啊,這事豈能就這么了了?”魏霸哭笑不得,先挾持了后將軍,接著又挾持了丞相參軍,老爹居然只想著鍋里的羊肉,你就不想想丞相知道了這個消息,會如何想?“阿爹,趁著此事丞相尚未得知,我們應該立刻趕到丞相面前,將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免得有惡人先告狀,先入為主,到時候我們多費口舌啊。”

魏延略一沉思,點頭道:“言之有理,走,去見丞相。”

魏霸這才松了一口氣。他就是要惡人先告狀,趁著這件事還沒有鬧得滿城風雨,搶在所有人面前把事情的性質定下來。如果緩一緩,等丞相從別的渠道知道了這件事,以魏延的口碑和人緣,肯定會對他不利,到時候再想把丞相的印象扭轉過來,那可就難了。而且如果先回營,肯定要給傅興先療傷,到時候再到丞相面前說話,哪有現在這么慘,這么有說服力。

要告狀,當然是先告狀的占便宜,這是最簡單的道理,只有老爹這樣的人才不屑一顧。

魏霸父子抬著傅興,押著楊儀和劉琰,一路向丞相中軍大帳走去。他們人數雖然不多,可是全副武裝,自有一番氣勢。在魏霸的示意下,他們故意大聲叫嚷著,一會兒說后將軍劉琰草菅人命,肆意虐待下屬,一會兒說楊儀公報私仇,意圖行刺,要到丞相面前講理去。說得義憤填膺,怒不可遏,聲勢之大,驚動了沿途的所有軍營。

在他們身后的馬家大營里,馬岱和白衣少女并肩而立,看著大呼小叫的過去的魏家父子,沉默不語。馬岱看了白衣少女一眼,搖了搖頭。白衣少女垂著眼瞼,不敢與馬岱對視,卻又不甘心的瞥著魏家父子遠去的方向,輕輕的咬著下唇,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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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09:19:22 |只看該作者
第035章惡人先告狀

諸葛亮看著憤怒得淚水漣漣的楊儀和沮喪的劉琰,沉默不語,臉色平靜,卻掩飾不住眉宇間淡淡的不快。馬謖、費祎和諸葛喬坐在一旁,也面面相覷。

魏霸趕來的時候,諸葛亮等人正在議事。漢中的準備工作做得不錯,特別是鐵臿的及時使用,使墾田的數目有了不小的增長,粗略的估算一下,需要從成都轉運的糧食比預計的要少兩成。他們都很高興,諸葛亮還贊了幾句魏延做事認真,魏霸心靈手巧,將來又是一個人才,結果話音還沒落,這對父子就押著劉琰和楊儀來了。

事情很簡單,證據也很明白。魏延帶著兒子去向劉琰請罪,結果劉琰不肯接受,還在此之前將傅興打成了重傷,雙方起了沖突,劉琰被魏延父子挾持到了輜重營。楊儀不肯讓他們接走傅興,雙方再起沖突,楊儀的親衛圍攻魏延父子,隊率楊猛還意圖行刺魏延本人,被擒。

這都是魏延父子——主要是魏霸說的。魏霸說得很可憐,很委屈,雖然沒有落淚,可是誰看了都會同情幾分——如果相信他的話。當然不相信也沒關系,魏霸還有人證:被打得皮開肉綻的傅興就躺在擔架上,還有一個輜重營的女奴;有物證:魏延胸甲上一個醒目的凹坑。

人證物證俱全,理由……也能自圓其說,即使諸葛亮等人明知這件事肯定不會完全如魏霸說的這樣,也只能默認。劉琰已經廢了,連分辯的體力都沒有,一到帳里就癱在地上,連馬謖等人看了都為他覺得丟人。楊儀倒還是有說話的力氣,可是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顛三倒四的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再加上魏霸扶著刀,一臉不悅的站在旁邊,不用說,勝負已見分曉。

諸葛亮輕聲嘆息,起身走到魏延面前,拍了拍魏延扶在刀環上的手:“文長,這件事我知道了,你處理得很妥當。劉琰傷子之痛,亂了方寸,你不要與他計較。楊儀這么做,雖然有些過火,也是出于本心,至于他的部下意圖行刺你的事,我自會給你一個公道。伯松……”

諸葛喬起身,躬身應道:“在。”

“去將我那領鎧甲取來,送與文長。”

諸葛喬猶豫了一下,諸葛亮給他使了個眼色,諸葛喬無奈,只得轉身去了。時間不長,捧著一領嶄新的鎧甲走了出來。諸葛亮接過來,雙手遞給魏延,笑道:“文長,你我的身形相近,只是我沒有你這么壯實,不知道是不是合身,你先拿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找匠人修改一下。”

魏延見諸葛亮護著楊儀,本來還有些不快,可是見諸葛亮將自用的鎧甲送給他,頓時覺得受寵若驚,剛才的那一絲不快立刻拋到了九霄云外。看著亮如銀鏡的新鎧,魏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丞相,這是你自己用的鎧甲,我……我如何敢受?這些小損傷也沒什么,回去找工匠修補一下就是了。”

諸葛亮哈哈一笑,將鎧甲塞到魏延手中,拉著他的手臂說道:“我是個文士,不通武藝,要鎧甲也不過是做做樣子,臨陣殺敵,當然還要靠文長這樣的猛將。這鎧甲由你來用,正是合適。你就不要推辭了,以后多殺幾個敵人,也算是對得起這身鎧甲。”

魏延抱拳低頭,沉聲道:“請丞相放心,魏延一定不負丞相所托,誓破曹賊,光復漢室。”

“這才對嘛。”諸葛亮滿意的點點頭:“傅興傷得很重,你既然有好傷藥,就把他接回你營中去吧。他是忠良之后,能得到文長的教導,也是他的福報。”

魏延再次承諾:“魏延一定盡心盡力。”

“我信得過你。”諸葛亮笑道:“我們正在喝酒,你要不要坐下來喝兩杯?”

馬謖站起身來,哈哈大笑:“丞相,鎮北將軍海量,你這點酒哪里夠他喝的。再說了,你沒聽他說嗎,他營中有羊有酒,煮得正爛,再不回去,怕是只能喝羊羹了。鎮北將軍,你這可有點不對啊,有羊酒,為什么也不招呼我們一聲?”

魏延嘿嘿笑了兩聲,解釋道:“本是小兒輩的事,豈敢勞駕丞相和諸位參軍。如果諸君肯賞光,來日置辦一場牛酒,請諸君痛飲。”

“牛酒嘛,就免了。正是春耕,牛還有用處。等秋糧入倉,進軍關中,擊敗曹魏,我們再去叨擾文長不遲。”費祎起身,笑容滿面的說道:“文長,你真是有福氣,長子魏風一身好武藝,做事妥帖,次子魏霸雖然體弱,卻心思靈敏,發明的鐵臿、賬簿,都是極好的,剛剛我們還在羨慕你呢。”

馬謖和費祎這幾句話說得魏延眉開眼笑,樂得合不攏嘴,滿面紅光的謙虛了好一陣,這才心滿意足的轉身告辭。他剛要走,魏霸又沖著諸葛亮躬身道:“丞相,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請丞相恩允。”

諸葛亮眉梢一挑,笑道:“你說,只要是不違反規矩,我現在就準了你。”

魏霸將那個女奴拉到諸葛亮面前,說道:“丞相,我們能得知傅興受傷,皆是因為她冒死趕來報信。我知道,官奴婢擅自開輜重營,是重罪,不過,看在她救了傅興一命的份上,能否請丞相開恩,去除她的奴婢身份,還她自由。”

諸葛亮掃了一眼這個長了一個大青斑的女奴,不以為意的揮揮手:“她雖然違反了規定,卻是為了救人,功大于過。這樣吧,官奴婢是公家財物,不能輕易領走,你稍等片刻,我立刻派人去輜重營辦個手續,你再把她領走,如何?”

魏霸大喜:“謝過丞相。”

那女奴也斂身施禮,低頭道:“謝丞相大恩。”

諸葛亮轉身對楊儀道:“威公,這件事,你給辦了吧。”

一直有些迷迷瞪瞪的楊儀忽然驚醒過來,他看了一眼那個女奴,怔了片刻,輕聲說道:“丞相,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諸葛亮不耐煩的擺擺手:“就這么辦了。難道文長不計較你圍攻他的事,一個女奴,就不要太看重了,回頭我讓伯松把她的身價送去,你在帳里銷核掉就是了。”

楊儀欲言又止,在旁邊的案上坐下,很快寫好手令,魏霸接過,讓敦武領著那個女奴去輜重營辦手續,時間不長。敦武拿著一張身契回來了。魏霸接過來一看,這才知道這個女奴長得雖然難看,卻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彭小玉。

“彭姑娘,從現在開始,你自由了。”

彭小玉躬身再謝,又謝過諸葛亮,這才默默的站到魏霸身后,卻不肯離開。魏霸不明所意,一時也來不及想,先和捧著鎧甲猶自發笑的魏延一起退出了丞相中軍大帳,抬著傅興回營,趕緊給他療傷才是正事。

彭小玉一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趨。魏霸不解,問道:“彭姑娘,你是哪里人,還有家人嗎?”

彭小玉凄然道:“妾身是犯官家屬,在輜重營為奴已經好幾年了,家遠在廣漢,家里還有沒有人,妾身也不太清楚。就是想回去,沒有路傳,又哪里走得了。”

魏霸為難的看了魏延一眼,魏延還愛不釋手的捧著那副鎧甲,根本沒心情理他這件事。見魏霸向他請示,他擺了擺手:“她既然是犯官家屬,想必家里也沒什么人了,孤身一人,要回廣漢也是不易,不如先在營里住下吧。你如果喜歡,就留下來做個侍女也行,我看她雖然長得丑一點,手腳還是勤快的。”

魏霸很惱火,老爹被丞相送的鎧甲迷住了心竅,居然這么不負責任。這姑娘現在是自由人不說,就算是官奴,長得這么難看,你就忍心讓她天天在我面前晃悠?他咂了咂嘴,又不好意思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彭小玉難看,畢竟她還是傅興的救命恩人,于魏家也有恩。他只好笑笑道:“彭姑娘,你看呢?”

彭小玉眨眨眼睛:“鎮北將軍所言甚是。廣漢千里迢迢,妾身孤身一人,又得罪了楊儀和劉琰,要想回去確實危險,如果將軍敢暫時收留妾身,妾身真是感激不盡。少將軍名聲正著,妾身在輜重營也是聽說了的,能夠留在少將軍身邊,妾身求之不得。”

話說到這個份上,魏霸也不好拒絕,只好勉為其難的應下了。魏風見了,暗自竊笑,摟著魏霸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興災樂禍的說道:“阿霸,這姑娘丑是丑了一點,不過我看身段還是不錯的,應該還是個處子,對你又有些意思。既是犯官之后,想必是有些家教的,絕非尋常人家女子可比。你就不要太注重皮囊了。須知美人易老,賢婦難求,齊宣王立無鹽為后,傳為佳話,你納個丑婢,慕先賢而效之,雖不及,也不遠矣。”

“兄長,你要是看中了,何不自納?”魏霸斜著眼睛,沒好氣的瞪著魏風。

魏風大義凜然的拍拍胸口:“你我是好兄弟,我豈能搶了你的風頭?”

“我了個去。”魏霸翻了個白眼:“大兄,我發現你原來也夠無恥的。”

“兄弟,你這是說的哪里話來?”魏風故作茫然,張開大嘴,摸了摸整齊的牙齒:“我牙好的很,一個也不差,豈能說我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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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6章 尾大不掉
丞相中軍大帳中,隨著魏家父子的離開,談笑風生的祥和氣氛一掃而空。劉琰被諸葛亮訓斥了兩句,灰溜溜的走了,打起包裹準備回成都。楊儀卻留下了,臉色灰敗,臉上的淚痕雖然洗去了,眼睛卻還是紅腫著,像個剛熟的桃子。

諸葛亮坐在案后,沉默不語。馬謖站起身來,厲聲道:“威公,你這是怎么了,為什么又去撩撥魏延?劉琰糊涂,你也跟著犯渾?傅肜為國戰死,是烈士忠臣,你看著他的兒子被劉琰打成這樣,不僅不報告丞相,立刻救治,還幫著劉琰與魏延作對?你去聽聽外面各營正在說什么,他們說的是你,實際上指責的是丞相啊。”

楊儀耷拉著腦袋,他知道事已至此,再說什么也沒用。人都被魏延搶走了,為了平息魏延的怒氣,諸葛亮還損失了一套鎧甲。作為負責輜重的主管,他清楚這套鎧甲對諸葛亮的意義,現在卻因為自己的疏忽送給了魏延。

一想到此,他就更加憋屈,眼圈禁不住又紅了。他當時看得明白,楊猛哪是想要行刺魏延,他哪有那個膽子,真要有這個膽子,只怕魏延父子早就躺在輜重營了。魏家父子真是無恥啊,居然栽贓栽得這么陰險,如果不是諸葛丞相出面,不僅楊猛難逃一死,只怕他本人也免不了受一陣重責。

馬謖怒不可遏。楊儀是襄陽大族,一般人不好意思說他,或者沒資格說他,他可不怕。襄陽馬家的勢力比楊家的勢力雄厚多了,要說有資格教訓楊儀的,除了諸葛亮,也就是他馬謖了。有些話諸葛亮不好自己說,他這個親信就要做丞相的口舌,替他說出來。

比如現在教訓楊儀。

費祎站了起來,打圓場道:“幼常,威公也是一時不忿,別看魏延父子說得頭頭是道,其實真相如何,我們大家都清楚。這件事,威公也是受了委屈的,想必他自己已經后悔,你就不必再說了。”

馬謖哼了一聲,沒有再指責楊儀,順著費祎的話題說了下去。“文偉言之有理,這件事本來必然不是如此,只是被魏延父子占了先,威公其時又不能自辯,明知被他們欺負了,也只好忍氣吞聲。再者,魏延雖是武人,卻也是我們荊襄人士,丞相要北伐,他也堪當爪牙之任。如果鬧得太厲害,讓人覺得我荊襄人士不合,豈不是對大業有損?魏延是粗人,桀驁不馴,難道你楊威公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楊儀不敢回嘴,低著頭,一聲不吭。

費祎笑笑,撫著胡須想了片刻,又道:“丞相,魏延的確有勇武,可是如果讓他這么張狂下去,將來萬一不聽丞相號令,奈何?”

諸葛亮眉頭微皺,他抬起手,

輕輕的揉著眉心,半晌才道:“文偉過慮了。我看魏延雖然粗魯,卻還知道分寸。偶爾鬧鬧意氣是有的,可關系到大局,想必他還是識得輕重。這件事,我看錯在劉琰,威公也有些意氣用事,魏延父子雖然張狂了些,卻沒什么大錯。唉,威公,你也是讀書之人,為什么就不能和魏延好好相處呢?你們一個有文才,有一個有武勇,都是我的好幫手啊。”

楊儀吸了吸鼻子,伏席請罪。

“好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文偉,你送他一下。”

“喏。”楊儀應了一聲,起身要走,又想起了什么,走到諸葛亮面前輕聲說了一句什么。諸葛亮眉頭一挑,隨即笑了起來,揮揮手道:“無妨,我知道了。”

楊儀不解,卻也不敢多問,轉身離開了。費袆也跟著他出了帳。他們一走,馬謖立刻轉到諸葛亮的面前,端起已經冷了的殘酒,呷了一口,似有意似無意的說道:“丞相,我覺得魏延父子威脅不小,特別是他那個次子魏霸,年紀雖然不大,卻有些心機。魏延莽夫,本來無足輕重,可是有了他相助……”

諸葛亮擺擺手,輕聲笑道:“魏霸雖說有些心機,又如何能和幼常相提并論?”

馬謖微微一笑:“丞相,我只是提醒丞相注意罷了。既然丞相已經知曉,自然無須我多言。”

“這件事,我恨的是威公不知輕重,居然拿傅興的安危來要挾魏延,卻又被人制住,如果不處置他一下,只怕難平眾憤。我讓文偉去送他,便有這個意思在里面,文偉機敏,想必會處理得很好。至于魏延那里,我一時卻找不出合適的人選來。幼常,你可有什么建議?”

馬謖笑了起來:“丞相,你既然心中有了人選,又何必說這樣的話?”

諸葛亮哈哈大笑:“知我者,幼常也。”

馬謖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拿起酒勺,從酒甕里舀了兩勺酒,先給諸葛亮添滿,再給自己續上,這才接著說道:“我明日便去和魏延父子詳談一番,愿以三寸不爛之舌,說動他們全力支持丞相的大業便是。”

“有幼常出馬,我無憂矣。”諸葛亮笑著,舉起酒杯和馬謖碰了一下,又對諸葛喬說道:“伯松,當以幼常為榜樣,努力進步,為父分憂。”

諸葛喬雙手舉起酒杯,展顏笑道:“父親放心,明日我便與幼常叔一起去拜會魏家父子。他去說動魏延,我便去會會這個魏霸。”

魏霸父子回到大營,因為傅興重傷,這酒席自然也就談不起來了。魏風立刻安排人給傅興療傷,忙活了好一陣,總算把傅興的傷口處理妥當了。劉琰下手真狠,不僅打斷了傅興的兩條腿,還打斷了幾根肋骨,如果將他放在輜重營不進行救治,最多到明天,他就會傷重而死。

坐在被包成了棕子的傅興身邊,魏霸既感激,又慚愧。“沒想到劉琰這么窮兇惡極,當時便應該請你過營一敘的。”

傅興卻淡淡的笑了笑:“這事也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我自己大意了。我早該想到他是個做事不經腦子的蠢人,該小心一些才是。只是連累賢父子,實在是過意不去。”

“唉,話可不能這么說,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魏霸鄭重的說道:“你放心好了,就在我們營里養傷吧,其他的事,自有我父子來處理。對了,就是這個……叫彭小玉的姑娘來通知我們的,她才是你真正的救命恩人,你要謝,就謝她吧。彭姑娘……”

彭小玉連忙走了過來:“少將軍有什么吩咐?”

“嗯,你既然無處可去,這兩天也就在我們營中吧。你在輜重營呆了幾年,想必護理傷員也是內行,傅兄的傷重,還要請你多費心。”

彭小玉抿唇笑道:“少將軍放心,我會用心照顧傅都尉的。在輜重營這些年,我護理傷員的本事可是最好的,少了我,輜重營里的醫匠們一定會覺得可惜。”

想起剛才楊儀猶豫的神情,魏霸這才釋然,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原來這姑娘雖然長得丑,卻是個技術人才,難怪楊儀不情不愿呢。

“不管怎么說,今天的事多虧你了。大恩不言謝,等有機會,我一定派人送姑娘回鄉,與家人團聚。”

“多謝少將軍。”

他們正說著,魏武端著一大碗羊肉走了進來,一進帳,濃郁的羊肉香味就沖淡了滿帳的藥味。魏武鼓著腮幫子,大快朵頤,一手還拿著一根粗大的羊腿骨,看了一眼,便走到傅興面前:“傅兄,我請你吃羊肉。羊肉大補,正適合養傷呢。”

傅興笑道:“多謝小兄弟了。”

彭小玉連忙接過羊肉,小心的挑起一塊,吹了吹,送到傅興的嘴里。傅興張開嘴接了,慢慢的嚼著。

“嘿嘿,我可不小了。”魏武挺起胸脯,用油膩膩的手在胸口捶了兩下,咚咚作響:“再過一年,我就十五了,到時候就可以和阿爹、兄長一起上陣殺敵。傅兄,我們較量較量?”

魏霸扯了他一下:“虧你好意思,要和一個傷員較量武藝,要比武,找大兄去,要不找阿爹也行。”

“嘿嘿,我的意思是說等傅兄傷好了,傷好了再較量,可不是現在。”魏武一瞪眼睛,很傲氣的說道:“我是那種趁人之危的人嗎?”

“好了,好了,不是不是,你是大英雄。”魏霸沒心情和他斗氣。

“這還差不多。”魏武心滿意足的走了,剛走到門口,又轉了回去,討好的拉著魏霸的袖子:“下次有這么好玩的事,你可千萬要想著我啊。唉呀,我剛剛聽阿爹和大兄說得那么開心,可是后悔了,早知道這么好玩,我就跟著你們去了。”

魏霸臉一黑,心道你小子真是說話不看地方,傅興傷得這么重,你就知道好玩?“滾!”魏霸飛起一腳,將魏武踹出了帳篷。

看著魏家兄弟斗嘴,又看看魏霸一臉的不好意思,傅興笑了笑:“你們兄弟情深,讓人好生羨慕。”

“咳咳,你們兄弟也不錯啊。”魏霸客氣的說道。他知道傅興還有個兄長叫傅僉,現任左中郎將,隨李嚴駐江州。不過傅僉身為兄長,擔負著家族的重任,可能沒什么時間和傅興親近。看到他們兄弟打鬧說笑,傅興有些羨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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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7章 人善被人欺


前一天鬧得滿城風雨,直到半夜才睡,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魏霸便覺得有些艱難。無數個偷懶的理由在腦海里盤旋,呱噪如群鴉,想要勸他休息一天,可是最終他還是掀開舒服的被子爬了起來,順便還踢了魏武那光溜溜的小屁股一腳。

“阿武,起床了。”

“嗯——”魏武抱著被子,翻了個身,連眼睛都不想睜。“我再睡會兒,昨天睡得太遲了。”

“起床,練完武再補覺。”魏霸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折騰著魏武。他也累得睜不開眼睛,可是如果能把魏武也折騰起來,他至少還有個伴,有難同當,心理上平衡一點。

“不行!阿兄,你昨天剛說的,小孩子睡眠不足,影響長身體,你不想我變成侏儒吧?”

“嘿——”魏霸吃了一驚:“你這倒記得清楚啊。”

“嘿嘿,那當然。”魏武將頭埋到被子里,堅決不肯起床。魏霸無奈,只得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穿衣服。帳門一掀,彭小玉衣衫不整的走了進來,一面揉著眼睛,一邊含含糊糊的說道:“少將軍,你起來啦,我給你打水。”

魏霸嚇了一跳,他身上只有一條牛鼻褲,這玩意和后世的三角褲差不多,根本遮不住什么,更何況他現在還處于晨勃的狀態。而魏武更是丟人,他習慣了裸睡,半個屁股還露在外面呢,讓彭小玉看見了算什么。他連忙一手遮住自己的要害,一手幫魏武拉好被子,同時驚慌的叫道:“彭姑娘,你怎么進來了,快出去。”

魏武一動不動,打著鼾聲,不過魏霸知道,他肯定沒睡著,只是不好意思,這才裝睡。

彭小玉不解的看著魏霸,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不禁露齒一笑:“少將軍,從昨天晚上開始,我是你的侍婢啊。你忘了?唉,我沒想到少將軍昨天睡得那么遲,今天還會起這么早,請少將軍恕罪。”

魏霸哭笑不得的眨眨眼睛:“彭姑娘,我說過,等些日子,我會送你回老家,你不需要給我做婢女。”

彭小玉想了想,又道:“那我也不能在這里白吃白住。再說了,我就是回到家,也不過是做個農婦,能留在鎮北將軍府做婢女,可比回家種地好多了。”

魏霸哀嘆一聲,這丑姑娘是賴上我了怎么的?她說的是有道理,不管她們家原本是什么情況,現在都已經敗了,她就是回到老家,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做個庶民,以后再嫁個庶民,永遠掙扎在最底層,倒不如在鎮北將軍府做個婢女,至少生活水準要比普通百姓好多了。()

可是……我不喜歡啊,要找婢女,也得找環兒那樣的漂亮小丫頭,哪能找個青面獸啊。可是這些話只能在魏霸的心里吶喊,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特別是當著一個如此苦命的女子。

“那……”魏霸結結巴巴的說道:“那你先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再進來。”

彭小玉隱約看到魏霸鼓鼓囊囊的胯下,也有些臉紅,連忙轉身出了帳。魏霸一邊手忙腳亂的穿衣服,一邊聽著外面嘩嘩的水聲,等他從里面出來,彭小玉已經準備好了洗漱用具。敦武一邊穿著衣服,一邊匆匆的趕了過來。

“少主,你今天還要跑步?”敦武問道。

“嗯。”魏霸低下頭,用清涼的水用力的搓洗著酸脹的臉,讓自己盡快從睡意中清醒過來。敦武不再問了,他知道魏霸的脾氣,既然已經起來了,就沒有中途而廢的道理。而且他也希望魏霸如此,不管最后能不能練成高手,有一副好身體總是好事。

魏霸洗完了臉,在敦武的陪同下,出了大帳,沿著沔水北岸,開始向陽平山方向慢跑。清涼的晨風撲面而來,隨著漸漸輕快的步伐,心臟有力的跳動,將一股股熱血壓向四肢,魏霸感受到了生命的力量,睡意全消,腳步也變得越發輕快。他越跑越快,竟然一路小跑的上了山,直到半山腰才停了下來。

他一邊活動著身體,一邊看著山腳下的軍營,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對敦武說道:“你說我是不是年紀太大了,不能再練武了?”

敦武點點頭,又搖搖頭。“要想練成高深的武技,那是不太可能了,筋骨已經成型,再練也只能練皮肉,想要深入骸骨經絡,鍛筋伐骨,那是難上加難。不過,那只是無法修練能力敵百人的高深武技,要想強身健體,練就粗淺功夫,只要不遇上將軍那樣的高手,自保一時,等待救援,卻是沒什么問題。”

俗話說,每個男人心里都有一個武俠夢,魏霸也不意外。聽說自己這輩子沒機會成為高手,多少有些遺憾,特別是在父親和兄弟都是高手的情況下。

“將軍的武技究竟高到什么地步?”魏霸一邊舒展身體,一邊問道。

一提到魏延,敦武的神情中立刻多了幾分崇拜。“將軍一人,能對付我們魏家武卒一什。”

魏霸嚇了一跳,魏家武卒強悍的身體素質,他已經看過了。他更知道,魏家武卒一什可不是十個人這么簡單,五人為伍,是一個五人合擊小陣,兩伍一什,又是一個互相配合的什人陣,其威力遠遠超過十個單打獨斗的武卒。相當于近五十個普通士卒列陣而斗。如果魏延一個人能對付兩個五人合擊的小陣,這已經超過了魏霸所能想像的境界。以敦武的能力,作為年青一輩中的佼佼者,大概也只能對付一個五人小陣,同時面對一什,他只有抱頭鼠竄的下場。

靠,真有這樣的高手啊。

魏霸一邊咋舌,一邊看著遠處的軍營,突然心中一動:“對了,問你個人,趙云趙子龍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趙老將軍是目前跟隨先帝入蜀,為數不多的老臣之一。”

“他的武技怎么樣?”

敦武搖了搖頭:“不知道。”

魏霸大失所望。“不知道?”

“嗯。”敦武笑道:“我沒有看過趙老將軍出手。不過,我大致能猜得出來。”

“是嗎?那說說看。”

“趙老將軍是跟著先帝一路征戰的老將,他和關侯、張侯幾乎同時出道。不過關侯最受先帝器重,先主入蜀,關侯坐鎮荊州,襄樊一戰,威鎮天下,名氣是最響的。張侯卻是在巴郡擊敗魏將張郃之后,才真正由斗將晉入名將之列。而趙老將軍卻一直沒有獨自領軍作戰,所以在蜀中名將中,他名聲不顯。先帝為后中王時,他不過是個翊軍將軍,還是剛破成都時封拜的,如今也不過是隨例拜為鎮東將軍。他這個鎮東將軍現在并沒有坐鎮永安,而是跟隨丞相大軍,所以從軍權上來說,他連我鎮北將軍都不如,沒有開府治事,便是明證。”

魏霸眉頭微皺,更是失望,搞了半天趙云現在是鎮東將軍,只是丞相身邊一個跟班,連魏延這個鎮北將軍都不如啊。

“不過,有時候人的名望和真實的本事并不相符。有名高而才卑的,比如那個劉琰,雖然是后將軍,可是他其實什么也不是,就是一個弄臣。也有才高而名卑的,比如當年的黃漢升將軍,如果不是定軍山一戰陣斬了夏侯淵,有誰知道他黃漢升?趙老將軍亦在此列。”

“可是趙將軍跟隨先帝多年,他應該有大把的機會啊。”

敦武神秘莫測的笑了笑,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趙老將軍是曾經有大把的機會,可是他把機會都讓出去了。將軍曾經說過,趙老將軍做人,就和他的武藝一樣,滴水不漏,全無破綻,可是未免太溫和了些,該爭的時候不爭,總是顧忌太多,白白的放跑了很多機會。”

“這是什么意思?”魏霸大惑不解。

“其實就在幾年前,趙老將軍有一次上好的機會。”敦武放低了聲量,靠得魏霸近了些。“先主東征,本是想用趙老將軍為前鋒大將的,可是趙老將軍不贊成先主東征,惹怒了先主,干脆閑置在成都,根本就沒帶他去。后來先主大敗,證實了他先前的猜想,可是話又說回來,如果他擔任了前鋒大將,先主也不至于敗得那么慘。趙老將軍就是謀國重于謀身,是個真正的忠臣,所以一直不得重用。”

“先帝從來不猜忌他,可是從來也不會重用他,因為他的意見經常和先帝相左。雖然最后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先帝是錯的。”

“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年跟著先帝起兵征伐四方的老將中,關侯殞身麥城,張侯死于宵小之手,唯獨他能夠以不敗的戰績,一直活到現在。”

魏霸恍惚有些明白了。敦武的意思是說趙云太過溫和,與世無爭,又不肯卑顏事人,所以雖有一身好武技,也有用兵之能,卻很少有機會獨立領兵作戰,所以功名不顯。與他對比的,就是自己的老爹魏延。魏延能以后進在數年之間一躍成為四鎮之一,就是因為他不僅有能力,更有性格,一般人輕易不敢惹他,不敢搶屬于他的利益。

俗話說得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趙云就是這種典型。這個世道,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道,善人是無法生存的。看看三分天下的曹操、劉備和孫權,哪個不是狠角色?

所以要想生存下去,與人為善是不夠的,必要的時候更要善于做個惡人,做個別人不敢惹的惡人。老爹的生存哲學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他到處樹敵,絕不肯吃一丁點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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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相見歡

好人不長命,禍害三千年,聽起來似乎有道理,可是換一個角度想,牛逼哄天的關羽死了,性格粗暴的張飛也死了,不久的將來,把關羽當偶像,處處效仿的魏延成了謀逆,而與人為善的趙云卻安然無恙,他是蜀中名將中為數不多的善終的人,這何嘗又不是一種勝利?

魏霸暗自感慨著,見遠處炊煙四起,營門前的望樓上的火把漸漸熄滅,沉寂了一夜的大營敲響了戰鼓,從睡夢中漸漸的醒來,一隊隊的士卒開始出操,他知道新的一天開始了,便和敦武一起向山下跑去。

剛轉過一個山坡,迎面看到馬家少女一身白色勁裝,在一個侍女的陪同下縱馬而來,他連忙停在路邊,一邊原地邁步,一邊等她過去。

“吁——”少女緩緩的勒住了韁繩,戰馬在魏霸面前停了下來,少女打量著臉色泛紅的魏霸,臉上生起一抹淡淡的紅暈。她咬了咬嘴唇,長長的眼睫毛抖了兩下,忽然說道:“早!”

魏霸愣了一下,下意識的笑道:“早!”

少女輕抖馬韁,戰馬側跨半步,讓開了小路。“魏君請。”

魏霸也不客氣,點點頭笑道:“多謝。”便邁步跑了過去。少女在馬上轉過身子,看著他腳步輕快的跑下山去,一時有些沉默。她輕提馬韁,催著戰馬向山坡上跑去。在魏霸平時轉身的地方停了下來,看著那些野草新鮮的折痕,忽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魏霸回到大營,彭小玉已經做好了早飯,魏武已經起床了,正捧著一碗羊肉粥,喝得呼呼作響。一看到魏霸,他連忙叫道:“阿兄,快來快來,這羊肉粥可好吃了,彭姑娘煮粥的手藝真是沒話說。”

魏霸接過彭小玉遞過來的布巾,一邊擦汗一邊問道:“你刀法練了沒有?”

“沒呢,我剛起來,聞到這么香的粥,忍不住先吃上兩碗。”魏武站了起來,摸著滾圓的肚子,打了個飽嗝,抬起手臂擦了擦嘴。“吃飽了才有力氣,我今天可以砍兩千刀。”

“去你的吧,吃得這么飽,能練武嗎?”魏霸啼笑皆非,將手里的布巾扔給他:“馬上都可以娶媳婦了,以后不準再用袖子擦嘴,看你那袖子,就能看出這幾天吃的什么。”

“能嗎?我怎么看不出來?”魏武翻著大眼,很崇拜的看著魏霸。

魏霸很無語。

“少將軍,沒事的,我馬上幫他洗一下就是了。”彭小玉端過一碗肉粥來,“這是昨天剩下的肉末,我從昨天夜里就放在爐子上燉著,最合適傷員食用。傅都尉的我已經留下了,這是給少將軍準備的。對了,敦軍侯也有。”

“還有我的?”敦武嗅著粥香,吸了吸鼻子,搓搓手,自己趕到灶旁,裝了一碗粥就吃起來。

魏霸喝了一口粥,味道果然不錯。羊肉末煮了一夜,已經成了肉糜,與粥混在一起,根本無從分辨,可是那股羊肉的香味卻越發的濃烈,讓人聞一下就食欲大開。嗯,看來這個送上門的婢女雖然丑一點,手藝卻的確沒話說。看看那個大釜,估計她不僅準備了傅興和自己的,連老爹那里應該都有了,這丫頭還真想留下來做婢女啊?唉,在生存壓力面前,自由算個屁。難怪寶哥哥要趕晴雯走,晴雯寧愿自殺呢。

吃完了粥,魏霸休息了一陣,又在敦武的陪同下練了兩式刀法,這才趕到老爹的大帳去。剛到帳門口,他就看到兩匹上等的西涼戰馬,不免有些詫異。蜀中缺馬,普通士卒不可能有馬騎,士大夫坐車都是以劣馬拉車,甚至是牛車。西涼戰馬是很稀少的,能以西涼戰馬代步,基本上就相當于后世以車代步,不敢說寶馬之類的豪車,至少也是別克一類的高檔商務車。魏延身為鎮北將軍,騎的都是一匹普通戰馬,忽然間出現兩匹這么好的戰馬,無異于普通小區里突然停了一輛勞斯萊斯,特別惹眼。

擁有最多西涼戰馬的當然是馬家的騎兵營。馬家騎兵營雖然只有兩三千人,卻是蜀漢騎兵中的絕對的精銳,他們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士卒騎的是西涼戰馬。

難道那姑娘又找上門來了?魏霸一想到白衣少女那張冷冰冰的俏臉,就覺得有些不勝其煩。早知道這女人這么麻煩,當初還是讓一步的好。

魏霸好容易才打消了轉身就走的念頭,硬著頭皮進了帳,一看帳中坐著兩個人,不由得一愣。

不是白衣少女,而是另一個姓馬的:馬謖,旁邊還坐著諸葛喬。

魏霸還沒說話,一臉喜色的魏延先叫了起來:“小子,怎么來得這么遲,讓馬參軍和諸葛都尉好等。快過來,見過馬參軍、諸葛都尉。”

魏霸一頭霧水,從來沒有看到老爹對誰這么客氣的。他走上前去,拱手施禮。馬謖坐著受了禮,微微頜首,算是還了禮。諸葛喬卻連忙站了起來,拱手施禮,笑容可掬的說道:“魏兄跑步去了?你的毅力真是令我敬佩啊。看得出來,你這些天辛苦的成果不小,走起路來,可看不出文弱二字,難怪楊參軍吃了你的苦頭。”

魏霸尷尬不已。諸葛喬爽朗的笑了起來,上前挽著魏霸的肩膀,輕輕的拍了拍:“玩笑,玩笑,請魏兄莫怪。”

魏霸笑了笑,正色道:“楊參軍……沒事吧?”

“沒事沒事。”諸葛喬大度的擺擺手:“他被丞相訓斥了一頓,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只是落不下面子,不好意思來向將軍請罪,委托馬參軍和我來向將軍道個歉。將軍寬洪大量,已經允了不再追究,現在就看魏兄是否肯高抬貴手了。”

魏霸瞟了老爹一眼,魏延非常得意,撫著胡須,一本正經的說道:“霸兒,我和楊儀雖然有些沖突,可都是國之大臣,如今丞相要北伐曹魏,興復漢室,我們豈能因私人意氣而影響國家大事?他既然愿道歉,我們也就不用再計較了。”

魏霸暗自鄙視,心道你說得漂亮,下次再動手,只怕比我還要狠。昨天如果是你出手,楊儀說不定會比劉琰還慘。他連忙點頭答應:“謹遵父親吩咐。待會兒我要不要去看看楊參軍?”

“這就不用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忙。”魏延一擺手,示意魏霸入座,對馬謖示意道:“幼常,我們繼續。”

馬謖笑道:“好,我們繼續。”他重新俯身到魏延的案前,指著案上的地圖,開始講說軍事。

魏霸聽了一會,原來馬謖和諸葛喬今天來,主要是代表諸葛亮來問計的。馬謖是諸葛亮身邊的親信,諸葛喬是諸葛亮的兒子,這兩人聯袂而來,比諸葛亮親臨的份量不差多少。魏延非常激動,覺得丞相太看重自己了,將他的子午谷計劃一一道來。

馬謖聽得很認真,不時的停下來思索一陣,然后又提一些問題,再聽魏延的解答。魏延也說得很認真,難得的保持了冷靜,沒有露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他情緒很高昂,不時的拍拍胸口,表示愿意為丞相前驅,誓死作戰,以報先帝簡拔之恩,丞相賞識之意。

這個和諧的場景讓魏霸有些糊涂,難道我的到來已經影響到了歷史,諸葛亮要采用老爹的子午谷計劃,突襲長安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歷史可就真的大變樣了啊。子午谷計劃雖然還不夠周詳,但是諸葛亮是什么人,他是“一生唯謹慎”的諸葛丞相啊。他如果愿意采用這個計劃,那至少說明這個計劃還是有很大的成功可能性的。

可是子午谷計劃先天缺陷是實實在在的,在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前,這個計劃怎么看都無法保證成功率,難道諸葛丞相已經找到了解決的辦法?

魏霸一邊聽他們討論,一邊暗自揣摩著諸葛亮的想法。不過面對這位后世被神化的智者,他心里惴惴不安。在機械上,他還有些自信,可是再擴大一步,他就沒什么信心了,可不敢以為自己能夠臆測這位大神的想法。

“這個計劃的確是神來之筆,如若可行,將對光復漢室的大業打下一個堅實的基礎。將軍用兵,果然與眾不同。”馬謖贊道:“不過,這個計劃雖然奇妙,卻還有些細節問題要解決,我雖然敬佩將軍,卻不能就此做什么保證,需要匯報丞相,再與諸位將軍商量之后才能決定,還請將軍見諒。”

魏延哈哈一笑:“這是自然。幼常,我豈是那等師心自用之人?我雖然鎮守漢中近十年,可以說對漢中地形最清楚不過,可是畢竟這里是丞相主事,不經丞相決定,我豈敢自以為是?你放心,承蒙丞相看重,我魏延一定唯丞相馬首是瞻,決無二話。”

馬謖笑容滿面,拱手道:“將軍赤膽忠心,難道丞相對你信任有加。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回去,將將軍的計劃原原本本的向丞相匯報。將軍就靜待佳音吧。不過,在丞相做出決定之前,還請將軍保密。”

“這還用你說?”魏延責怪的看著馬謖:“幼常,你當我是三歲小兒,連這點常識都不懂?”

馬謖哈哈大笑,一拍額頭,自責道:“是我多慮了。將軍用兵多年,哪里還需要我提醒。慚愧慚愧。”

魏延也哈哈大笑,賓主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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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29 09:22:37 |只看該作者
第039章 話中有話
馬謖起身告辭,魏延站起身,將馬謖送到帳外,拱手作別。魏霸自然而然的擔當起了送客的任務,陪著馬謖和諸葛喬向營外走去。

諸葛喬牽著戰馬,和魏霸并肩而行,贊道:“先帝真是有識人之明啊。想當年,他力排眾議,任命令尊為漢中太守,舉座嘩然。令尊名望不足,他又特地聚會拜將,考驗令尊的方略,這才說服眾臣。今日看來,這真是常人難以企求的遠見。”

魏霸謙虛了幾句:“諸葛兄過獎了。我父親為了完成先帝的囑托,不負先帝的賞識,也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今丞相進駐漢中,主持大事,先帝的遺愿實現在望,他更是喜不自勝。”

諸葛喬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旁邊含笑不語的馬謖,繼續說道:“陛下慧眼識人,令尊結環以報,君臣相知,誠為佳話。從令尊的事跡可知,這世上從來就不缺人才,缺的只是發現人才的眼睛。”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發現了人才還不夠,還要有足夠的決心,不受他人的干擾,才能大膽的起用人才。魏兄,你們兄弟幾個都是人才,不過,我最看重的還是你,丞相和馬參軍一直對我說,要我和你多親近。今天我特地趕來,一方面是想聽聽令尊的方略,另一方面,卻是想見見你,想與你結交。”

魏霸沉吟了一下。經過程安的事,他現在已經漸漸的適應了這些人的說話方式。不管什么話,千萬不能只從表面上看,必須深入一層甚至兩層,才能發現真正的意義。他雖然不擅長這個,卻必須往這個方向努力,否則他以后就很難與這些人周旋。連言外之意都聽不懂,還怎么交流?

他把諸葛喬的話從頭到尾仔細的想了一想,抓住了兩個重點。一是識才,二是用才,而重點顯然是用才。先帝提拔老爹,委以重任是過去的事,除了客套之外,沒有太大的意義。如果有意義,必然是對當下的局勢有所幫助。而當下的情況是什么呢?魏霸心頭一動,想到了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馬謖,頓時明白了。諸葛亮后來派馬謖守街亭,也是違眾提拔。眼下這件事還沒有發生,但是這些人做事哪有臨時決定的,肯定是現在就有了想法,只是礙于眾人可能的反對,所以要提前做些鋪墊。

老爹魏延是軍中屈指可數的重將,他又是荊襄人,如果他支持馬謖,那諸葛亮重用馬謖,就有了理由和底氣。諸葛喬剛才的那些話,應該是這個意思。

魏霸抬起頭,看了一眼馬謖,又看看諸葛喬。諸葛喬一直在看著他的表現,見他眼神如此,嘴角微微挑起一抹會心的笑容。魏霸知道自己猜對了,可是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馬謖是個再世趙括啊,這貨……不能用啊。

他沉吟了很久,這才強笑道:“諸葛兄過謙了。丞相當世智者,有識人之明,又受先帝托孤之重,如果有人才,他豈能棄之不用?至于我,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實在當不得丞相和馬參軍的謬贊,我就當作二位對后輩的鼓勵了。馬參軍,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馬謖濃眉一挑,頜首笑道:“賢侄,你說這話就太客氣了。令尊是我朝名將,鎮守一方,你在他身邊,還有什么學不到的,何必來考校我?”他滯了一下,觀察了一下魏霸的神情,又笑道:“我剛剛還聽令尊說,你不贊成他的計劃,不知能否說說你的理由?”

魏霸為難的撓撓頭,知道老爹剛才肯定是太得瑟了,把父子之間的話都說給馬謖聽了。唉,你難道不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嗎?太相信人,會死得很慘的。

“其實,我不贊成這個計劃,是因為這個計劃不確定的因素太多,危險性太高。其他的,我也不懂,哪里有什么看法。”魏霸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就沒有再往下講。他是半途去的,不知道老爹究竟和馬謖說了多少,生怕自己說漏了。馬謖等了片刻,見他不肯再說,只當他是謹慎。不過,魏霸的這個判斷和他自己的判斷正相符,剛才當著魏延的面不好直說,現在聽魏延自己的兒子也這么說,他不禁暗自一笑,平添幾分自信。

“你這個看法就是非常重要。”說著話,他們已經來到營門外,馬謖停下了腳步,鄭重的看著魏霸:“令尊這個計劃如果能成功,那當然是天大的好事。可是,行軍作戰,未算勝,先算敗,這是兵家常識,所以令尊這個計劃雖然有奇功,還需好好斟酌,便在于此。”

魏霸點頭道:“參軍言之有理。所以我也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幫著父親完善這個計劃。”

馬謖詫異的看著魏霸,好半天沒有吭聲。他其實非常不贊成魏延的計劃,但是又不能當面讓魏延難堪,這才借著魏霸來送他的機會,向魏霸透露一點自己的看法,意思無非是通過魏霸給魏延透個氣,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因為在他看來,丞相肯定是不會同意這個計劃的,魏延到時候肯定會被潑一盆冷水,有了這個心理準備,或許不會氣急敗壞,當場發作。

可是魏霸卻說,他在想著幫魏延完善這個計劃,這分明是說他也贊成這個計劃,只是覺得不夠完善而已。他究竟是聽不出我的意思,還是故意裝傻,真的支持這個計劃?

馬謖一時有些吃不準,他沒有說話,只是給諸葛喬遞了一個眼色。諸葛喬會意,笑道:“魏兄也贊成這個計劃?”

正如馬謖所猜想的那樣,魏霸其實已經聽出了馬謖的意思,但是他的看法和馬謖他們并不完全一樣。在他看來,這個計劃也許風險很大,可要是能實現,收獲卻也將非常可觀。蜀漢占領關中,就等于劉邦當年擊敗三秦,有了爭衡天下的基礎。如果按照歷史上諸葛亮出岐山的老路,不管他仗打得怎么樣,都不怎么可能贏了。

這是唯一的機會,失去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所以,他說要完善這個計劃,而不是否定這個計劃。

“正如參軍所言,行軍作戰,總要再三斟酌。可是同樣的道理,行軍作戰,怎么可能沒有風險?安步當車,百戰百勝,那大概只有神話吧。既然如此,我們應該做的,就是想辦法降低風險,增加成功的可能性,而不是簡單的否決這個計劃。參軍,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馬謖撫著胡須沉吟片刻,目光一閃,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魏霸的肩膀:“好小子,令尊倒是看走了眼。我看你可一點也不怯懦,相反是少年老成。聽你這番話,哪像一個未弱冠的少年,考慮得竟比我們這些長輩還要遠一層。還是丞相有眼光啊,他說你是人才,我還有些不信,現在卻是信了。丞相果真非常人也。”

魏霸被他夸得不好意思,連連搖頭。

馬謖又轉向諸葛喬道:“伯松,丞相真是愛護你啊,你看,給你找了這么好的一個良伴。如果能與這樣的少年賢才朝夕相處,你將來的收益定然不小。伯松,當珍惜之。”

諸葛喬笑道:“正當如此,我以后一定要來常與魏兄盤桓,還請魏兄不要嫌我煩。”

“豈敢豈敢。”魏霸明知這兩人是在客套,還是覺得有些承受不起。他們又客套了幾句,馬謖和諸葛喬上馬,與魏霸揮手告別。

魏霸站在營門口,一直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遠處,這才轉身回營。他注意到營門口那些當值的士卒看向他的眼光明顯變得不一樣了。以前的事,他沒印象,可是最近這些天的事情他還是清楚的。他每天早上出去跑步,這些士卒看他的眼神夾雜著憐憫和欣賞,都是以一個強者看弱者的姿態,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了敬重和惶恐。

為什么?難道就因為馬謖夸了我幾句?魏霸搖搖頭,淡然一笑。他雖然對這些士卒的看法不以為然,可是能被馬謖這么當面夸幾句,多少還是有些飄飄然,哪怕明知道這些話是客套居多,誠意欠奉。回到帳中,老爹已經去練兵了,他想和老爹匯報一下都沒機會,只好坐下翻看那些文書,繼續自己每日的既定功課,幫著老爹處理一些文字,然后就是看來往的公文,希望從那些公文里細細品味時局。

公文,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抑或是以后,就如歷史一般,只會寫一些事實,卻不會多寫事實之后的各種較量。甚至連這些事實也未必全是真相,只是當權者想讓你看到的。從這一點上來說,當代不作史是有道理的,只有后代人,沒有了對當年時局的忌諱,又能全盤的參考官方秘藏的檔案,才能對當時的真相做進一步的梳理,相對全面公正的進行記載。

所以看公文,如果沒有一雙慧眼,是看不出太多的真相的。魏延一直不肯給魏霸解釋關羽敗亡的真正原因,而是要他去看公文,倒不完全是不敢說,而是希望魏霸能培養出這種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力。魏延本人讀書不多,長子魏風也和他很像,魏武明顯又是個武夫,要想在文事上有所長進,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魏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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