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aeolian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1
發表於 2014-5-31 00:32:50 |只看該作者
第530章 未攻城,先攻心
        

  魏霸大喜,立刻讓人給士匡拿來了筆墨,同時叫來了朱武和錢飛,讓他們從各自的部下裡面挑一些能說會道,又對各部落情況熟悉的部下來。信可以由士匡去寫,路卻不能由士匡去跑,就憑他這老胳膊老腿的,別說五天,十五天也跑不了幾個地方。

  朱武和錢飛很快就找來了合適的人選,魏霸又從自己的親衛營裡挑出一些識斷字,通曉禮節的人,作為自己的使者,跟著一起去送信。做使者可是一個要求很高的活,真正能夠勝任的不多,魏家武卒裡面現在最能幹的就是魏興,可惜魏霸把他留在臨沅牽制陸遜了,其他人和他比差得太遠,不過他們要見的是山裡的部落頭領,也不是陸遜那樣的世家,要求沒必要那麼高。

  士匡寫了一天的信。每寫好一封,魏霸就安排一個親衛,一個蠻子通譯,帶上一份禮物離開。整整一天,士匡寫了十三封信,魏霸派出十三撥使者。

  「這都是靠得近的部落,五天能內趕到的,更遠的,我明天再寫吧。」士匡揉著手腕子,苦笑道:「老了,身子骨不行了。」

  「前輩,你受苦了。從今天開始,你可以用心調養,尊伯活到九十,你現在還不到六十,日子還長著呢。」

  「哈哈哈……」士匡大笑:「九十不敢望,再活個十年八年,我就心滿意足了。如果能活著看到孫權授首,那就再好不過了。」

  「孫權比前輩只小幾歲,而且他最近心情不好,我估摸著,他大概活不過前輩。」

  「孫權心情不好?」士匡眼珠一轉,看了笑眯眯的魏霸一眼。恍然大悟,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有明將軍這樣的對手,任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啊。」

  「前輩過獎。」魏霸謙虛了兩句,抬頭看看天色,舉手相邀:「前輩,交州的日頭可比比成都長不少,天色尚早。我們不如去陣前看看?孫權一時看不到,看看呂凱撞牆也不錯。」

  一聽到呂凱二字,士匡頓時來了精神,跟著魏霸來到陣前。

  陣前正熱鬧。

  魏霸說,天明即攻城。這話可不是嚇唬呂凱的。不過魏霸並沒有立刻展開強攻,面對嚴關這樣的關隘,任何草率都會帶來致命的後果,充分的準備是非常必要的。魏霸下令砍竹伐木,打造攻城器械,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讓呂凱省心。秉承攻城之前先攻心的優良傳統,他派出了罵陣的高手。

  很多人都知道魏霸的部下少而精。可是沒幾個人知道魏霸麾下還有罵陣的高手。這些高手只出過兩次陣,一次在辰陽罵得陸嵐暴跳如雷,一次在沅陽罵得陸遜不敢出城。他們雖然參戰的次數不多,可是面對的卻是大大有名的對手。可謂是一戰成名。重賞之下有勇夫,重賞之下同樣有利口,嘗到了甜頭的魏霸專門對那些高手進行了嘉獎,鼓勵他們戒驕戒躁。深入鑽研,進一步提高罵陣技術。罵出水平,罵出風格,罵出境界。

  現在,這些蠻子就在陣前罵陣,他們為了保持體力,輪流上陣,一撥人罵呂凱,一撥人罵槐根。敲著銅鑼,聲音洪亮,語言惡毒,神情亢奮。

  士匡跟著魏霸趕到陣前的時候,正是罵呂凱的人上陣。士匡一聽,不禁眉飛色舞,喜上眉梢,連聲稱讚:「明將軍麾下果然是高人輩出,這種罵辭實在太精妙了,平白如話,卻又入骨三分,正中要害啊。」

  「嘿嘿,前輩過獎了,這都是我的妻兄夏侯玄擬的。」魏霸再一次隆重的向士匡介紹夏侯玄。「我這妻兄雖然身出將門,卻學問精深,人如其名,玄思深遠。前輩,你可以考考他的學問,後生可畏呢。」

  「是麼?」士匡和夏侯玄交談過幾句,對他的學問當然是佩服的,但是對後生總要保持一點前輩的矜持。不過,他對魏霸身為漢將,卻把一個魏國名士帶在身邊的做法很不解。納一個魏國女子做妾,那沒什麼,敵國之間結以婚姻,這種事很常見,可是把敵國的名士,特別是敵國的宗室帶在身邊,這就容易讓人有想法了。

  莫非魏國和蜀漢暗中有交易,要先滅吳國?士匡的心頭升起了一朵疑雲。

  三國之中,魏國受漢禪,不管這個禪位是不是被迫的,魏國在法理上是正當的,他有繼承漢室權利的合法性。蜀漢那就更不用說了,連國號都是漢,劉備父子也是曾經的宗室——且不管這血源究竟有多少,他至少姓劉。相比之下,吳國最沒資格,孫家既沒有皇室血脈,又沒有受禪的程序,孫權這個吳王還是曹魏封的呢,按理說,他就是曹魏的藩王,和曹魏作戰,就是叛逆。

  正因為如此,荊州的蠻子可以接受蜀漢的統治,卻不肯接受吳國的統治,也正因為如此,吳國腹地的山越、豫章一帶的蠻夷寧願接受曹魏的號令,也不肯向孫權低頭。他們這麼做,當然更多的是為自己的利益考慮,不願意接受孫權的盤剝,但是名義上的高下還是有影響的。

  作為孫家立足江東的最先六郡之一,到現在為止,豫章郡的深山裡,鄱陽湖一帶,還有不少人接受曹魏的印綬號令,不肯聽從孫權。陸遜、賀齊、周魴等人都曾經征討豫章、鄱陽的山賊。

  交州在士家的統治下,權衡利害,覺得曹魏太遠,蜀漢太弱,吳國相對威脅更大一些,再加孫權對士燮又夠客氣,所以交州這才接受了孫吳的遙制,想割據一方。可是士燮一死,孫權就露出了兇殘的面目,想徹底接受交州,為此呂岱還耍了士匡。士匡對此豈能不生氣?以前忍著,是沒實力反抗,今天和魏霸走到了一起,他當然對孫吳沒什麼好感,當然希望魏霸能將孫權虐得再狠一點。

  對漢魏聯盟整治孫權,士匡當然求之不得。

  看到夏侯玄,士匡想到了很多,以至於前面精彩的罵陣都沒怎麼聽進去。

  可是城頭上的呂凱卻做不到這麼淡定,他今天快被罵瘋了。

  俗話說得好,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不過那都是普通人之間的做法,對於這些罵陣的蠻子來說,罵人就是要揭短,打人就是要打臉,怎麼戳心窩子怎麼來。呂凱有什麼短?不孝!依漢人的規矩,父母死,不管做多大的官都要回家守喪,長的三年,短的也要一個月,辭官歸鄉是必不可少的。呂凱呢?他老子呂岱剛剛戰死,他都沒回去給他老爹舉喪,這就是不孝。漢人重孝道,小孩子啟蒙讀書就是《孝經》,按照儒家的說法,忠臣出於孝子,不孝的人就是人渣。

  呂凱不孝,所以他是人渣!

  呂凱還有什麼短?不義。為什麼不義?春秋重複仇之義,為朋友復仇都是義之所在,而為父親報仇更是義不容辭。呂岱死在魏霸的手中,呂凱卻不敢出城向魏霸討戰,只能像個烏龜一樣縮在城裡,該做的事沒有做,不敢做,這就是不義。

  呂凱不義,所以他是人渣!

  不孝者則不忠,不義者則不仁,呂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是人渣中的人渣!

  這一套罵辭由夏侯玄主筆,由罵陣高手們潤色,再配以清亮高亢的聲音,一字一句的送上城頭,送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罵到每一個人的心裡,足以讓呂凱面紅耳赤,如坐針氈。

  事實上,他也覺得自己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父親死在魏霸手裡,魏霸就在城下,他手裡又有遠超過魏霸的兵力,他應該殺出城去,砍下魏霸的首級,為父親報仇才對。可是他現在卻只能躲在城裡,不是人渣是什麼?

  連呂凱都默認的罪名,罵起來當然義正辭嚴。蠻子們罵得興高采烈,義憤填膺,城上的吳軍卻面色如土,士氣低落。他們雖然不是呂凱,卻為呂凱感到害臊,跟著這樣的上官,實在沒什麼臉面可言。

  呂凱無地自容,槐根卻比他更難堪,更緊張。呂凱的部下雖然覺得呂凱不敢應戰丟人,還不至於有異心,槐根卻被罵成了一個叛徒,一個為了自己不切實際的野心而用整個部落作賭注的叛徒。當相夫在城下一站,指著槐根的鼻子罵他是叛徒,要他出城一戰的時候,槐根真的想衝出去和相夫殺個你死我活。可是他不能,他非常清楚,他出了城就回不來了。而且他出了城,他的部下就會失去控制。

  槐根站在城牆上,看著城下的相夫一臉鄙夷的看著他,看著頭戴神犬盔,身披黑鐵甲,手持沙摩柯大王用過的長柄戰刀,威風凜凜的站在城下,等著他前去挑戰,他的心就像山頂的石頭一樣,一片冰冷。

  蠻王之位沒希望了,連雄溪部落的精夫都做不成了,我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永遠跟著吳人做狗嗎?槐根的呼吸越來越重,拳頭握得越來越緊。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塊臭不可聞的石頭,城下的罵聲如烈火,無情的炙烤著他,讓他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燒得骨頭皮肉吱吱作響,隨時都有可能崩裂。他覺得身後雄溪部落的戰士們的目光如刀似矛,不斷的在他身上砍著,戳著,砍得他血肉淋漓,戳得他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槐根眼前一黑,腿像是踩在了雲端,搖搖晃晃,連眼前的天和地都像鬼影一樣浮動起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2
發表於 2014-5-31 23:45:35 |只看該作者
第531章 圍魏救趙
        

  臨烝北。

  陸遜輕輕的拍了拍障泥,馭手輕籲一聲,拉緊了韁繩,拉車的駿馬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陸嵐催馬靠了過來,在馬背上彎下腰。

  陸遜面沉如水,指了指遠處。陸嵐順著他的手看去,只見一匹戰馬逆向狂奔而來,馬背上空空如也,彷彿沒有人,只有仔細看才會發現,騎士伏在馬背上,幾乎和戰馬融為一體,這才看起來似乎沒有人。

  這是騎兵衝刺的時候才會有的情況,騎士要和戰馬融為一體,才能最大限度的提高速度,現在雖然是戰時,卻不是大隊騎兵衝殺,大可不必如此。

  除非出現了緊急情況。

  陸嵐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臉上沒了血色,手裡的馬鞭顫了兩下,叩擊著馬鞍,發出篤篤的聲音,像是牙齒打顫。

  「將軍!」騎士奔到面前,飛身下馬,在地上順勢打了兩個滾,在陸遜的車前停住。陸嵐特別注意看了一眼騎士的肩膀,沒有發現表示軍情緊急的三面赤旗,這才鬆了一口氣。

  「慌什麼?」不等陸嵐開口,陸遜便喝了一聲。

  「將軍?」騎士一驚,連忙從懷裡掏出軍報遞了上去。陸嵐跳下馬,接過軍報,看了一眼上面的三道硃砂,頓時嚇了一跳。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剛剛恢復了一點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朱績是個謹慎的人,他既然派人送出標有三道硃砂的緊急軍報,卻又不讓來人佩上表示緊急軍情的赤旗,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情況太過危急,他不敢讓人知道,以免引起人心擾動。

  陸遜瞪了陸嵐一眼。接過軍報,沒有看,卻瞥了那騎士一眼:「慌慌張張的,亂了規矩,拖下去,打二十軍棍。」

  「將軍?」這次不僅是騎士覺得委屈,就連陸嵐都覺得不妥了,連忙提醒陸遜。沒等他說完,陸遜哼了一聲:「還等什麼。立刻執行。」

  陸嵐立刻明白了,轉身揮揮手,叫過兩個親衛,把那個目瞪口呆的騎士拖了下去。二十軍棍打完,陸嵐又讓人架著騎士巡營。宣告他觸犯軍規,擾動人心的罪名。一切完成之後,他把騎士帶回輜重營,立刻讓人給他療傷。騎士心知肚明,咬著牙,一聲也不吭。

  陸嵐匆匆回到陸遜的身邊。陸遜已經看完了軍報,臉上卻什麼表情也沒有。看到陸嵐回來。他擺了擺手:「紮營吧,今天早點休息。」

  陸嵐傳下命令,就在紮營。將士們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

  大帳立好,陸嵐安排好了雜務。這才走進大帳。一進大帳,他就感覺到了氣氛不對。陸遜背著手,站在地圖前,一動不動。那份軍報就放在案上。皺成一團,案上的筆墨卻不見了。散落在四周,墨汁灑得到處都是,連帳壁上都沾了不少。幾個親衛站在一旁,瑟瑟發抖,求助的看著陸嵐。

  陸嵐暗自嘆息,揮了揮手:「收拾一下,去為將軍準備晚餐吧。」

  「喏。」親衛們如逢大赦的應了一聲,手腳麻利的收拾好,迅速的離開大帳。

  「仲山,你看看那份軍報。」陸遜說話了,聲音有些沙啞,像是破木頭一般刺到人心裡。「這就是大王堅持要奪情使用的呂凱。」

  陸嵐沒說話,拿起軍報,手卻不由自主的發抖。他知道肯定是件大事,已經有心理準備,可是他從陸遜的話裡聽出了更大的危險。問題出在呂凱身上,那自然是嚴關出了事。他們離嚴關還有一千多里,如果嚴關出事,他們根來不及救,萬一嚴關已經失守,那就更不用說了。

  陸嵐心裡還有一絲希望,嚴關堅固,不會這麼快就失守吧,呂凱有八千人,守上一兩個月都不難。可是陸遜為什麼這麼說呢?他甚至因此質疑孫權,這可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就連上次孫權亂命導致三路大軍遭受重大挫折,陸遜都沒有指責孫權一句。

  陸嵐只看了一半,就覺得脖子被人扼住了。

  魏霸奪了越城?

  「這……這怎麼可能?」陸嵐目瞪口呆,渾身冰冷。

  「你也覺得不可思議?」陸遜轉過身,臉色鐵青,兩眼赤紅。

  「這絕對……不可能。」陸嵐結結巴巴的說道:「嚴關兩側都是深山老林,別說是大軍,就是小股斥候都很難通過。魏霸難道真能飛,而且能帶著大軍一起飛?越城也是一座堅城,只要有兩千人把守,沒有一萬人就無法攻克。魏霸究竟有多少人?兩萬,還是三萬?難道諸葛亮沒有北伐,他來了交州?要是這麼說,倒是有可能,從牂柯順水而下,可以直達潭中……」

  聽著陸嵐言無倫次、異想天開的猜測,陸遜眉頭緊鎖,不悅的哼了一聲:「仲山,鎮定,鎮定!」

  陸嵐停住了,嘴唇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嚴關雖然還沒有失守,可是魏霸出現在嚴關之南,輕取越城,卻讓他感受到了更大的震撼。敵人再強大,都沒有關係,那畢竟是人,可是魏霸的表現已經不怎麼像人了,他莫非真是神將?

  「這件事看起來很神奇,仔細分析,卻也不是不可能。」陸遜吐了一口氣,強自鎮靜的說道:「諸葛亮的大軍當然不可能在南中,魏霸卻完全有可能。他這幾個月一直神出鬼沒,我懷疑他早就不在武陵,而是去了牂柯。當年漢武帝伐南越,曾經有一路大軍就是取道牂柯,只是後來因為且蘭的原因,未能及時到達。魏霸要從這裡出兵取鬱林,我們是無法得知的。」

  「那越城呢?」

  「越城雖然是堅城,可是在嚴關未失的情況下,誰會相信越城會受到攻擊?呂凱自己就是個粗疏之人,他的部下大概也不會有多謹慎。更何況呂凱把主力留在嚴關備戰,越城的當然只有交州郡兵,那些人剛剛歸順不久,未必肯死戰守城。驟然遇敵,獻城而降,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被陸遜的情緒所感染,陸嵐也漸漸的平靜下來。他走到地圖前,仔細的端詳了片刻:「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嚴關尚未失守,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陸遜搖搖頭:「我現在先要弄明白,魏霸為什麼能總是搶先一步。如果不搞清楚這個問題,我們只能跟著他的步驟走,疲於奔命,總有露出破綻的時候。」

  「將軍的意思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陸遜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以前魏霸對我們很瞭解,我們對他卻不熟悉。現在,我們交手數次,也應該對他有點瞭解了。當務之急,就是先找到他用兵的習慣。仲山,你覺得他的用兵習慣是什麼?」

  陸嵐撇了撇嘴,沒說話。陸遜等了半天,見他一點反應也沒有,眼中露出幾分失望。他在帳裡緩緩踱著步,低著頭,沉默不語。大帳裡一時安靜無比,只有陸遜單調的腳步聲。陸嵐尷尬的看著陸遜,他從陸遜的沉默中感受到了失望。

  「將軍,魏霸不過是借了地利,用詭計騙過了我們的斥候……」

  「兵不厭詐。戰陣之上,講仁義道德不是不可以,但必須有實力。像宋襄公一樣不自量力,拘泥於道德,只會自取其辱。」陸遜毫不客氣的逼視著陸嵐。「如果是為掩飾自己的不努力,那就更不能原諒了。」

  陸嵐窘迫的低下了頭。

  「魏霸用詐,我們也用詐。魏霸上次有地利,勝利情有可由,可是這次地利在我們手中,我們為什麼還會落了下風?可見歸根到底還是人的原因。」陸遜停住了腳步,提高了聲音:「是我們不如魏霸。在此之前,我們誰會想到魏霸會在這個時候出兵?我們雙方都清楚,當初留下雄溪部落這個問題不解決,就是為了以後有藉口再起戰端,可是當魏霸撲向越城的時候,我們還在懷疑這次又要白跑一趟。如此大意,焉能不敗?」

  陸嵐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將軍說得對,魏霸這次出兵,真正做到了出奇不意。」

  「他總是在我們覺得不可能的時候出手,所以他能掌握主動權,逼著我們跟著他的步伐走。」陸遜冷笑一聲:「那這一次,我就不按他的計劃走。」

  陸嵐皺了皺眉,沒太明白陸遜的意思。魏霸已經奪了越城,正在準備攻打嚴關,難道我們不可以不去嚴關?

  「我們不去嚴關。呂凱在嚴關,不缺人,只缺糧,我們派人給他送糧就是。」陸遜忽然轉過頭,眼神凌厲如刀:「我們轉去漵浦、辰陽,搗毀魏霸的根基。」

  陸嵐一驚,隨即大喜:「將軍,這是好計啊。魏霸被擋在嚴關之南,就算是知道我們去了辰陽,他也來不及回援。我們佔據辰陽,收了他種的稻米,他就是趕回來了,也拿我們沒辦法。」陸嵐哈哈一笑:「批虛搗亢,避實擊虛,將軍,魏霸如果得知,一定會後悔莫及的。」

  陸遜微微一笑,擺擺手,示意陸嵐且慢激動。「去辰陽,的確可以一擊得手。可是在此之前,我們還要做好安排,以免逼得魏霸狗急跳牆,破罐子碎摔,率軍突入荊州,把荊州打爛。荊州是我們的,他捨得,我可捨不得。」

  陸嵐笑著連連點頭:「將軍擔心得是,以魏霸的性格,他還真能做得出這種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3
發表於 2014-5-31 23:46:36 |只看該作者
第532章 習慣性逃跑
        

  正如陸嵐所說,魏霸就是個亡命徒,別看他做了武陵太守,又剛剛和吳國重申盟好,可是一轉眼,他居然就帶著人偷襲嚴關去了。

  要知道嚴關可是在零陵郡內。

  這是一個非常無恥的行徑,任何有正義感的人都應該對他表示鄙視。陸嵐就是這樣的,他對魏霸很不屑。

  陸遜對魏霸的行為同樣有非議,不過他不是因為什麼正義感。當初談判的時候,魏霸就提出了雄溪部落的問題,但是後來並沒有堅持先解決這個問題再放回潘濬等人。陸遜就有所警惕,他相信,吳蜀之間不可能保持長期的聯盟,遲早要分個勝負。之所以願意談,不過是因為損失太大,不把潘濬等人救出來,吳國在荊州的兵力太過薄弱,無法實際控制荊州。等救出這些人,渡過這個難關,對荊州的爭奪必將繼續。

  同樣,對魏霸來說,他也需要一個時間喘息,需要時間來消化武陵,為接下來的行動積蓄力量。到時候,他需要一個理由,雄溪部落可以承擔這個作用。

  同樣,陸遜也需要一個理由來發動對武陵的攻擊,所以他對魏霸的伎倆視而不見。

  這場戰事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決定,如果說有意外,那只是陸遜沒有預料到魏霸會在這個時候,用這種方式發起攻擊罷了。

  既然魏霸做了初一,他就可以做十五。趁著魏霸在嚴關的時候,他率軍直奔辰陽。奪回辰陽,就是奪回對武陵的控制權。

  在此之前,陸遜要做好防備工作,紮好籬笆,防止小偷趁虛而入。荊州最富的地方在長江沿岸。而長江以南最富的地方又在湘水以東的長沙郡,當年呂蒙奪取三郡,吳蜀分割荊州,長沙、江夏、桂陽屬東吳,南郡、零陵、武陵歸西蜀,江南四郡,看似各取一半,其實膏腴之地盡入吳手,關羽後來軍糧不足。只得強取湘關米,就是因為產米的長沙被孫權搶走了。

  陸遜不得不防著魏霸突入長沙,把長沙打爛,那可比武陵的損失要大得多。

  陸遜招來了長沙太守周魴,讓他守好長沙。千萬不要讓魏霸鑽了空子。另外,還要防著魏霸和豫章的山賊聯絡,魏霸的部下都是蠻子,擅打山地戰,如果再和山賊們攪在一起,麻煩可大了。

  周魴領命,駐兵臨烝。以待魏霸。

  陸遜又讓人傳書桂陽太守,讓他做好戒備,必要的時候配合周魴作戰。桂陽可以打爛,卻不能讓魏霸順利的通過桂陽。進入長沙。

  零陵太守也收到了同樣的命令。不過零陵的戒備更森嚴,除了零陵的郡兵之外,還有朱績率領的一千精騎,絕對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做了如此安排之後。陸遜率軍直撲辰陽。他同時給孫權寫了一封信,詳細說明了自己的戰略部署。他對孫權說。因為魏霸的行動提前,計劃中的再次對決已經開始,請大王做好外交上的準備,並做好後勤運輸的準備,這一次,一定要將魏霸消滅在荊州,永絕後患。

  ……

  廖立捲著袖子,一邊翻看著案上的簿書,一邊聽著匯報。魏霸奪取武陵之後,他以長史的身份負責整個太守府的運行。長史的設立正式表明蜀漢把武陵當成了邊郡,是隨時可能發生戰爭的地方,也就表明了蜀漢對吳國的態度。廖立人是武陵人,所以他不能任武陵太守,可是有了長史的身份,他不僅可以代魏霸管理全郡的民事,必要的時候還可以掌兵。

  魏霸出擊嚴關,守衛辰陽的重任就落在了廖立的肩上,民事權當然更不例外。

  所以廖立很忙。

  但是廖立很爽,他非常享受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他覺得這個千石的長史比那什麼兩千石的長水校尉好多了。魏霸在的時候,他還要給魏霸點面子,現在魏霸出徵了,他不需要給任何人面子,實在太自在了。

  不過,廖立的自在被陸遜正在殺來,已經快到漵水的消息打破了。

  廖立思索片刻,一仰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一揮袖子:「撤!」

  旁邊的太守府掾吏們都聽傻了。什麼,撤?你可是長史,魏太守不在,你負全責,當然也包括堅守辰陽。你怎麼能一聽說敵人來說,還沒看到敵人的影子就要跑?

  有膽大的掾吏上前提醒廖立。廖立眼睛一翻,太守幾乎帶走了所有的兵力,整個辰陽現在只剩下兩百多人,怎麼守?

  掾吏大義凜然的說道,守不住也得守啊,總不能一箭未發就跑。

  廖立撇撇嘴,要守你守,不想死的人跟我走。我是長史,有什麼責任都是我的,如果有人想盡節,我也不反對,到時候我會向府君匯報你們的英雄事蹟的。

  掾吏們目瞪口呆,再也沒有人堅持要守了。既然長史說什麼責任都是他的,誰會傻到和陸遜硬抗。

  於是,武陵太守府的掾吏們在長史廖立的率領下,井然在序的出了城,坐著船,直奔龍岩灘。龍岩灘有現成的陣地,還有辰溪部落少精夫寒如率領的一千多人把守,足以守住龍岩灘陣地。實在不行,還可以向大山深處撤退。

  掾吏們雖然跟著廖長史撤退了,對他這種不戰而逃的行為卻腹誹不已。不少人想起了廖立做長沙太守時的所作所為,覺得這貨就是一個逃跑慣犯,一遇到敵人,他就習慣性的逃跑。

  廖立是個聰明人,對手下的眉來眼去,他一清二楚,卻根不做解釋。到了龍岩灘後,就開始寫信,通知所有需要通知的人。

  陸遜率軍越過漵水,出現在漵浦城,卻發現漵浦城非常安寧。城門開著,城頭站著士卒,來往的百姓靜靜溫和的站在路邊,像是夾道歡迎。他們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真誠,一時間讓吳軍有些受寵若驚。

  陸遜剛到門口,漵浦的守將就出來了。

  「漵浦屯田都尉程壹,派見輔國將軍。」

  陸遜有些不太習慣,他看著這個自稱是漵浦屯田都尉的年輕人,臉上忍不住的露出了鄙夷之色。遇到敵人,一箭未發就舉城投降,將漵浦這麼重要的關隘雙手奉送,還有臉出來迎接?聽說廖立是太守府功曹。所有的人事都由他負責,這人不會是廖立的什麼親戚吧?

  「你既然是漵浦的屯田都尉,想必對漵浦的情況一清二楚。城裡還有多少人?還有多少糧?」

  「回將軍,城裡還有屯田卒兩百一十一人,都是些老弱。百姓有一千七百五十一人,糧食嘛,還有三天的口糧。」

  「噗!」陸遜一下子沒忍住,將剛喝到嘴裡的水全噴了出來:「三天?」

  程壹很確定的點了點頭:「辰陽每個月運兩次糧來,每次能供城裡的屯田卒和百姓吃半個月。上一次來是十二天前,可不是只剩下三天了。」

  陸遜愕然,陸嵐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那如果我們不來呢?」

  「你們不來。我今天就要派人去辰陽請求撥米,兩天後,糧食就能運到漵浦。」程壹笑了起來,笑得一臉的陽光燦爛:「不過。既然將軍到此,辰陽的廖長史大概不會再運糧來了,我們只好投降將軍,請將軍撥付糧食。將軍如果糧食緊張的話。一天讓我們吃一頓就行了。」

  陸嵐勃然大怒:「你還訛上我們了?」

  程壹一臉的不解:「將軍既然要接收漵浦,俘虜我們。難道不給俘虜飯吃?」

  陸嵐還待要罵,陸遜攔住了他,強忍著罵人的衝動對程壹說道:「這麼說,辰陽是不是也沒人了?」

  程壹坦然的點點頭:「按常理說來,應該是沒人了。魏府君帶走了所有能戰的士卒,辰陽大概也就是兩三百人,根守不住城,廖長史接到消息,肯定也撤退了。」他隨即又歡欣鼓舞的說道:「將軍也不用擔心,田裡的稻子還有三四個月就成熟了,到時候就有足夠的糧食供應將軍的人馬。」

  「你走吧。」陸遜打斷了程壹的安慰,把他趕了出去,然後和陸嵐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苦笑起來。他們笑得非常苦澀,明明兵不血刃的攻佔了漵浦,接下來也許還要兵不血刃的拿下辰陽,可是他們為什麼感覺不到一點點喜悅呢?

  「這事……有些不對。」陸遜沉吟半晌,才說道。他知道這是句廢話,可是除了這句廢話,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將軍,不管怎麼說,還是先佔了辰陽再說吧。」陸嵐發狠道:「我還就不信了,魏霸費了那麼多心思才佔領辰陽,他會這麼輕易的放棄?辰陽一失,沅陵、臨沅諸縣他能保得住?」

  陸遜點了點頭,派人趕往辰陽打探消息。兩天後,斥候回來了,辰陽和漵浦一樣,是一座空城,城裡收拾得很整潔,像是專門打掃過的一樣。另外,廖立還留了一封信,就放在太守府的大堂上。

  陸遜打開信一看,險些一口血噴出來。廖立說,辰陽我就交給你了,有房屋多少間,士卒多少人,百姓多少人,另外城外有良田多少畝,預計將收米多少石,你一一收好,等你離開的時候,如數交還給我。差一個人,或者差一石米,我都會向吳王孫權去要。另外,太守府的西牆有些破了,你安排人修一下,免得下雨的時候會倒下來,傷著人。

  陸嵐實在忍不住,爆了粗口。「米?米你老母,田裡的稻子還沒抽穗呢,哪有一粒米?」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4
發表於 2014-5-31 23:47:08 |只看該作者
第533章 最後一個選擇
        

  鬱林太守洪圖這兩天很緊張,他接到消息,境內的烏滸蠻突然不安份起來,成群接隊的向北跑。開始洪圖還以為是那些部落又看中了哪只過境的肥羊,要趁著農閒的時候去發點小財,也沒太當回事。這種小打小鬧的事情很常見,他一般是不管的,也管不了,那些蠻子往山裡一藏,鬼才找得到他們。大夏天的,誰願意追著蠻子鑽山溝啊,曬得一頭疥子,連雙鞋錢都賺不到。

  可是事情很快就失去了控制,居然有一些部落糾集了數百人,全部帶著武器,大模大樣的沿著官道向北進發。洪圖這時候發覺不對勁了,他得到消息,去年武陵發生了一場大戰,交州牧、鎮南將軍呂岱戰死,現在呂凱駐紮在嚴關,準備作戰呢。嚴關是零陵地界,不歸他管,可是越城卻在他的轄區,他還派錢飛帶了千餘郡兵去聽呂凱的命令呢。

  別是那兒出事了吧?

  洪圖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去打聽,看看究竟蠻子們為什麼向北跑。消息很快傳回來了,蠻子們興高采烈,並沒有打算隱瞞。他們對宏圖派去的人說,神將來了,我們要去投奔神將。

  洪圖莫名其妙,什麼神將?

  部下提醒他說,你忘了去年在武陵大戰的那一位?

  洪圖這才想起來神將是誰,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那位神將以一己之力戰敗了吳國的三員重將,連最善戰的輔國將軍都敗在了他的手下,整個荊州被他攪得天翻地覆,心狠手辣的呂岱被他斬殺在陣前。他已經成了一個傳說。他不是在武陵嗎,怎麼突然來了鬱林,難道堅不可摧的嚴關都被他攻破了?

  洪圖無法理解。心神不寧。

  隨後的消息讓洪圖更加緊張。魏霸不僅到了鬱林,而且已經攻克了越城。他派去的錢飛投降了,所有輜重都成了那位神將的戰利品。大戰在即,鬱林哪裡能找到更多的輜重來供給即將蜂擁而來的大軍,就是想給嚴關的將士補上也做不到啊。一想到後果的嚴重性,宏圖不寒而慄。他思前想後,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在一個漆黑的夜裡,他帶上幾個親信和印綬。悄悄地溜出了城。

  對吳國來說,鬱林郡就是一個偏僻之地,從來就不是什麼富庶的地方。在這裡做太守不是高昇,而是一種貶職,更是一種折磨。當年陸績就因為得罪了孫權而被貶到鬱林當太守的。陸績也因為這個原因鬱鬱而終。其實不光是鬱林,整個交州對吳國來說都是貶官的第一選擇,最惹孫權不爽的虞翻就被敗在交州最繁華的南海郡。既然是貶官,當然沒什麼心情為國效力,洪圖偷偷出走而不是投降,已經是難得的忠義之士。

  魏霸對鬱林發生的情況一無所知,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如何攻克嚴關。士匡沒有騙他。僅僅四五天時間就來了三萬多蠻子。看著越來越多的蠻子,魏霸有些擔心起來。人多當然是好事,可是也要滿足他們的吃飯需要啊。人家來幫忙,神將卻不負責他們吃飯。這實在不怎麼說得過去。

  魏霸在犯愁的時候,城牆上的呂凱也心驚膽顫。神將的威名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想,僅僅是三五天時間,山谷裡就佈滿了帳篷。越來越多的蠻子出現在關前。粗粗看去,足有三四萬之眾。漫山遍野,僅僅是看一眼就足以讓人膽顫心驚。他原還有兵力上的優勢,現在面對成數倍於己的蠻子,兵力優勢蕩然無存,原就不足的自信心再一次受到了重大打擊。

  他開始懷疑自己能不能守住嚴關,沒有糧食,沒有足夠的兵力,面對的又是用兵狡詐多變的對手,沒有哪一項是對他有利的。他開始懷疑陸遜的用意,他不會是想藉著魏霸的手除掉我這個江淮系,讓江東系獨大吧?

  在呂凱信心動搖的時候,槐根的情況更糟糕。經歷了幾天的罵陣之後,雄溪部落的部眾對槐根的不滿積聚到了極點。他們在私下聚集在一起竊竊私語,槐根雖然聽不到他們議論什麼,卻能猜得到他們說的肯定不是好話,也許正在商量著謀反的計劃。他每天晚上都無法入睡,鋒利的砍刀藏在枕頭下面,幾十個親信勇士晝夜守衛,他還是無法安睡,深怕自己在睡夢中被人砍下頭顱,獻給相夫。

  隨著蠻子援兵的到來,魏霸有了更多的人手。他依然沒有發動攻擊。他深知嚴關的堅固,如果準備不足就倉促進攻,只會付出重大代價。這不僅是對他戰無不勝的神話將是一個重大損失,兵力折損也讓他無法承受。他率領的都是精心挑選,精心訓練出來的精兵,一旦損失過大,很難在短期內補充。

  他將來投的蠻子按照部落分成幾個營,進行簡單的攻城訓練,又從中抽出一部分人幫助製造攻城器械。幾天之後,蠻子們的攻城技術已經粗具規模,至少看起來像那麼回事,不再像以前一樣亂鬨哄的往上衝了。而更讓城上的吳軍驚訝的是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魏霸在嚴關前用竹子和木頭搭起了一座巨大的木城,看起來比嚴關還要高大雄偉,城牆足有六七丈高。

  嚴關的守軍將士仰視著竹城上飛舞的戰旗,自信的將士,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武器和盔甲,感受到了巨大的威懾。戰鬥還沒有開始,雙方的士氣已經有了明顯的差距。人多勢眾的蠻子們在城牆上來回走動,大聲說話,炫耀著自己的力量和勇氣,高聲的叫罵,似乎只要神將命令一下,他們就可殺上嚴關,將所有的吳軍斬於刀下。

  竹城峻工之日,魏霸在王雙、黑沙等甲士的陪同下,走上了竹城,聞著竹子的清香,魏霸心情愉快,談笑風生。巡視完了竹城,慰問完了辛苦的輜重營將士和蠻子農民工。他來到北城,面對百餘步外嚴關城上——如今已經在他的腳下——的呂凱、槐根和無數的守軍將士,收起了笑容,大聲說道:

  「你們都已經看到了,只要我一聲令下,四五萬勇士就可以沖上城頭,斬殺你們的首級。嚴關,再也不是無法攻克的嚴關,它無法保護你的生命。現在投降。還不算遲,如果還要負隅頑抗,到時候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呂凱面色煞白,卻不肯示弱。他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對同樣大聲對魏霸說道:「戰便來戰,何必廢話。我正等著和你決一死戰,以報殺父之仇。」

  魏霸哈哈大笑,不屑的俯視著呂凱:「就憑你?我就站在這裡,你如果想報父仇,大可以放馬過來。如果沒有膽子,又何必說這樣的話。徒惹人生笑。你要真是條漢子,就出城一戰,我們一一對決,你敢麼?」

  呂凱無言以對。

  魏霸冷笑一聲。接著說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再給你一夜的時間考慮,明天日出之時,如果你還不肯出城投降,就不要怪我不客氣。送你去黃泉路上陪伴你父親。」

  魏霸威嚴地掃視了一圈,目光掃遍嚴關城頭。城上的每一個吳軍和雄溪部落的戰士都覺得他在看著自己。魏霸雖然不是凶神惡煞,面目猙獰,可是話語中透出的威懾卻讓人心生寒意。

  「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你們沒有必要為呂凱送死,也沒有必要為孫權送死。你們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若選擇成為我的敵人,將是你們此生最後一個選擇,一個錯誤的選擇。你們將為這個選擇付出慘重代價,家人、榮耀,都不再與你們有關,你們將陪伴這個懦夫死去,成為孤魂野鬼,承受永遠的恥辱,天地不收,無所歸依。」

  魏霸說完,轉身離去。嚴關城上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槐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住處的,他坐在榻上,心神不寧。衛士們披甲持刀,守護在他的身邊,寸步不離。誰也不說話,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十餘天時間,魏霸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明天就要開始攻城了,究竟該怎麼做,他們必須做出一個選擇。這個選擇也許就決定著他們的生死。

  槐根手足無措,手心一陣陣的冒虛汗。案上的食物已經涼了,一大塊油漂浮在碗上,看起來非常讓人倒胃口。槐根沒有一點口味,他不知道自己明天之後還沒有機會再吃飯。

  「精夫?」一個衛士低聲叫道。

  「端走,我吃不下。」槐根沒好氣的喝道。

  「精夫,是在擔心明天的戰事嗎?」

  槐根轉過臉,眯起了眼睛,盯著這個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衛士。他覺得這個衛士今天有些反常,特別是他臉上的笑容,一點也不像即將戰死的人。

  「你有話要說?」

  「是的,精夫,我們沒有必要為吳人送死。」那個衛士很坦然的迎著槐根兇殘的眼神,跪了下來,解下腰間的戰刀放在一旁。他伏在地上,頭抵著地,脖子就露在槐根的面前,只要槐根拔出刀,輕輕的一揮,就可以砍下他的腦袋。

  可是,槐根卻更緊張了,青筋暴露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砍刀的刀柄。

  「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沒有必要為吳人送死,盤瓠老祖的子孫,不應該為了吳人而自殺殘殺。」衛士又磕了一個頭,仰起臉,靜靜的看著槐根。「明天開戰,吳人肯定會讓我們衝在最前面,以消耗神將的兵力。神將的部下基上都是五溪部落的勇士,與我們同是盤瓠老祖的子孫,我們和他們作戰,就是自相殘殺。」

  槐根站了起來,緩緩拔出砍刀,聲音寒得像山頂千年不化的雪。「你敢為魏霸說話,不怕死嗎?」

  「如果我死了,神將會保證我的父母安度晚年,會讓我的兒子去讀書,然後到漢人的官府裡做官。我死得值。」衛士一字一句的說道:「可是,如果我不說,五千部眾都會死在這裡。精夫,你真的忍心這麼做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5
發表於 2014-5-31 23:47:40 |只看該作者
第534章 巧木不可雕
        

  旭日東昇。

  金燦燦的陽光灑滿山谷,照在將士們的甲冑上,照在他們的武器上,照在他們微紅的臉上。盛夏的陽光是火熱的,透著難以抵擋的熱量。在這樣的天氣,穿著沉重的戰甲和厚厚的戰袍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可是那些蠻族將士還是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苟。

  因為這些戰甲不僅僅能夠保護他們的身體,更是他們的榮耀。

  魏霸奪取了越城,越城有五千多套吳軍制式甲冑,都是鬱林郡多年來積累的物資,現在成了魏霸的戰利品。數日之內,奉士匡之邀前來助陣的各部落有三萬八千多人,這五千套甲冑肯定不夠分,所以魏霸提出了一個方案,在各部落中進行大比武。不論你來自哪個部落,只要能在比武中進入前五千名,就可以得到一套甲冑。穿上這身甲冑的人,會作為主力參戰,不管你是否戰死,這套甲冑都是你的,攻克嚴關之後,戰利品的分割也有你的一份,由你的部落帶回去,交給你的家人。

  蠻子們生來好勇鬥狠,誰也不肯示弱。這次比武不僅挑出了五千多精銳,還在蠻子們內部激起了好勝心和榮譽感。現在,作為比武的優勝者,哪怕汗流浹背,他們也不肯脫下這象徵榮譽和財富的甲冑。

  更何況,還有比他們穿得更多的人站在一旁做比較。

  王雙、黑沙率領一百重甲士站在陣前,他們全身罩在打磨得閃閃發光的重甲之中,手持全長一丈的長刀,威風凜凜的排成兩列橫隊。他們已經拉下了面甲,沒人能看到他們的表情,可是那如戟似矛的身姿。那俯視天下的傲氣,那捨我其誰的殺氣,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只要看到他們,任何人都會有一種感覺:最好不要和這樣的人為敵,否則將會死得很難看,而作為他們的戰友將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嚴關內外的將士在此時此刻,都有一種同樣的心理,卻帶來了截然不同的效果。城下的士卒看著這些重甲士興奮不已,彷彿看到了靠山。安全感大增;而城上的士卒則暗自叫苦,彷彿看到了即將壓下來的大山,從這百名重甲士身上瀰漫開來的殺氣形成一股有若實質的壓力,籠罩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一切準備就緒,魏霸頂盔貫甲。身披大氅,登上竹城,在最高位落座。士匡、夏侯玄分別坐在他的兩側,他們沒有穿戰甲,而是穿著儒衫,峨冠博帶,在成群的武士中顯得特別醒目。在沖淡了幾許殺氣的同時,又為魏霸增添了幾份仁義,讓他看起來不是那麼暴虐。

  魏霸擺擺手,背後升起了四面大旗。當中兩面大纛。一面烈焰升騰,環繞著斗大的篆書「漢」字,正是大漢的戰旗。一面繡了五條顏色首尾相連的神犬,圍成一團。中間是一個斗大的篆書「魏」字,正是魏霸的將旗。士匡和夏侯玄的身後各有一面大旗。分別繡著他們的姓氏。

  相比於大漢戰旗和魏霸的將旗,這兩面大旗的升起給城上的士卒帶來了更強烈的震撼。

  士?不用說,當然是曾經統治交州三十年的士家。在朝廷的眼裡,士家是割據一方的叛臣,可是在交州人的眼裡,他們卻是給交州人帶來了安寧的仁者。而士家的悲慘結局正是呂岱造的孽。呂岱已經授首,罪孽卻沒有還清,他的兒子呂凱將繼續面對士家的復仇。

  不用說,這是一支復仇之師。

  夏侯?這個複姓太特殊了,雖說除了譙郡夏侯之外,還有很多人姓夏侯,但是一提到這個姓,絕大多數人都會想到譙郡夏侯,都會想到與曹魏皇室割捨不清的准宗室夏侯氏。一看到這兩個字,只要有點見識的人都會想到曹魏。原因很簡單,魏霸的妾就是夏侯氏的人,如果是一個與曹魏不相干的夏侯,他又怎麼夠資格和士匡並坐?

  不用說,這是代表曹魏的夏侯,這是一支代表了道統的王者之師。

  曹魏和蜀漢聯盟了?要一起對付孫吳?這個念頭一跳出腦海,就再也無法壓制。普通將士不懂那些合縱連橫,他們只知道天下三國,現在最弱小的就是孫吳,最名不正言不順的也是孫吳,如果曹魏和蜀漢聯手,孫吳死定了。

  現在又是在交州邊境,士家站在魏霸的身邊,那孫吳更是沒有任何一點機會。

  城上鴉雀無聲,只有粗重的喘息,彷彿背負了一座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呂凱面如死灰,冷汗涔涔。他側過頭,瞟了一眼遠處的槐根,正好槐根也向他看過來,手裡握著刀柄。兩人的目光一交錯,立刻讓開了,隨時,一種不祥的預感同時湧上了兩人的心頭。

  聽說昨天有人出城,不會是槐根派人和相夫聯繫,要造反吧?呂凱如是想。

  呂凱這麼看著我,不會是真想讓我做替死鬼,借魏霸的刀來削弱我的力量吧?槐根如是想。

  兩人各懷鬼胎,不約而同的都向最惡毒的方向揣測對方。

  竹城之上,士匡平靜如水,靜靜的等待著戰鬥的開始。夏侯玄面無表情,他原本也應該平靜,這是一場與他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戰事,不過現在他卻有些想罵人。魏霸趕製了他的戰旗,這件事他是剛剛知道,他很清楚自己無法拒絕,但是他對魏霸明目張膽的利用他這一點,他非常不滿。

  「子玉,你太過份了。」夏侯玄咬牙切齒的低聲說道。

  「借你的名聲用一下,有什麼過份的。」魏霸不以為然,努了努嘴:「你也不想想,如果因為你的威名而讓城上的士氣低落,儘可能早的結束戰鬥,將會少死多少人?這些都是你的陰德,將來會有福報的。你不感謝我給你這樣的機會,居然還指責我,你才過份呢。」

  夏侯玄翻了個白眼。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巧言令色鮮矣仁。」

  魏霸反唇相譏:「朽木不可雕,糞土不上牆!」

  夏侯玄氣得差點吐血。你在士匡面前把我誇上了天,現在又在士匡面前把我貶成了朽木糞土?

  「我多次對你說過,攻城之前先攻心,我們現在在幹什麼?你連這個都看不明白?我看你比媛容差多了,難道你父親過世之後,家業不振。」

  夏侯玄緊緊的閉上了嘴,再和魏霸爭論,只會丟臉丟得更大。勝利者是無法指責的。他功業不夠,哪怕是舌燦蓮花,也不如魏霸這個青勝於藍的年輕俊傑。要想反擊魏霸,只有建立比魏霸更大的功勛,而要想達到這一步。他就必須老老實實的聽魏霸教訓——雖然這真的很難。

  「擊鼓,準備攻城!」見夏侯玄認慫了,魏霸擺擺手,下達了命令。

  傳令兵揮動彩旗,上身赤裸的鼓手們揮起手臂,用力敲響了牛皮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雄渾的戰鼓聲響起,在狹窄的山谷間迴蕩。匯聚成一道洪流,向嚴關奔騰而去。強勁的鼓點應合著人的心跳,彷彿每一下都敲在人的心頭。

  「咚咚……咚咚……咚咚……」無數的蠻人將士仰起頭,看著竹城上的魏霸。聽著激昂的戰鼓聲,心潮澎湃,將一股股鮮血泵向四肢百骸,讓他們手腳發麻。皮膚發脹,渾身充滿了力量。急欲廝殺。

  「咚咚……咚咚……咚咚……」城頭的士卒面色如土,顫慄不已。在一連串的心理打擊下,不管是呂凱部下的吳軍將士還是槐根部下的雄溪部落,都感覺到了巨大的精神壓力。他們雖然身處堅城之上,雖然有八千之眾,卻對即將開始的戰鬥沒有一點信心。

  戰鬥還沒開始,每個人就已經被失敗的沮喪情緒所籠罩。

  就在這時,讓他們更加驚駭的事情發生了。伴隨著鼓點的節奏,對面響起了一陣整齊的號子聲,像是有成千上萬的人正在用力,號子聲是如此雄壯,甚至壓過了戰鼓聲。在排山倒海的號子聲中,那座比嚴關還要高大雄偉的竹城居然移動起來,一點點的向嚴關靠近,雖然緩慢,卻異常堅決。

  呂凱瞠目結舌。

  一座能夠移動的城?

  這座城比嚴關還要高出一倍,如果讓這座城逼近,魏霸的弓弩手就在站在城上居高臨下的壓制城頭,後果不堪設想。怪不得魏霸在城下等了半個多月也沒有發動進攻,原本他是在打造這座讓人匪夷所思的竹城。有了這座竹城,攻打嚴關就不再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是易如反掌。

  原來如此。

  呂凱汗如雨下,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揣測了這麼多天,終究還是沒有猜到魏霸的手段。一座能移動的城,我的天,這是什麼樣的腦子才能想得出來的主意?

  呂凱強壓恐懼,舉起了手:「火箭手,準備——」

  在看到魏霸的竹城時,即使那時候還不知道這座城能夠移動,呂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手段。竹子是輕巧結實,但是也有易燃的缺點,只要用火箭去射,竹城很快就會變成新年的爆竹,而魏霸將在爆竹聲中灰飛煙飛。如今,這座城能出人意料的移動固然讓人吃驚,卻也讓火攻變得更加容易。

  呂凱毫不猶豫的下達了準備射擊的命令。

  城上的守軍都被眼前的一切嚇呆了,聽到呂凱的命令也沒能及時的做出反應。呂凱舉起手,再一次下令,可是他的命令還沒出口,旁邊的親衛將指著頭面,大叫一聲:「將軍,你看!」

  呂凱下意識的抬起頭,卻看到蔚藍的天空忽然怪異的扭動起來,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陣大雨迎頭潑下,將他淋得失魂落魄。

  不對啊,明明是大晴天,怎麼會一點徵兆也沒有,突然下起了暴雨?呂凱大腦一片空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6
發表於 2014-5-31 23:48:32 |只看該作者
第535章 臨陣舉義
        

  竹木需防火,這是常識,作為接受過多年大型項目訓練的魏霸在決定建造竹城之初,就考慮到了一系列的問題,如果千辛萬苦的建了一座竹城,最後卻變成了烤架,把自己當肥羊給烤了,他這個神將大概也不用混了。

  如何防火,是首當其衝的重大問題。

  軍中有防火的辦法,比如要竹城上塗泥,或者覆上一層不易燃燒的生牛皮等等,但是,防火最好的還是用水。水剋火,這是最明白不過的道理,所有人都懂,魏霸當然也懂。身邊就是灕水,水量雖然不是非常充沛,卻也足夠使用。

  問題在於怎麼用水來滅火。最簡單的方法當然是讓人提上去,一桶桶的水來潑,這樣很簡單,但是效率很差。一向信奉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魏神將當然不能滿足於此。

  魏霸再一次發揮了水車的作用,在兩側的山崖上建起了兩座超大型水車,將灕水提升到了二三十的高處,積儲在兩個人工水池中,水車連續不斷的工作了半個月,現在一洩而下,給城上的吳軍來了一個人工山洪。

  呂凱是很謹慎,做的準備也很周全,可是他畢竟不是神,不可能做到萬無一失。正如他不知道魏霸打造的竹城可以移動一樣,他更不知道魏神將還會人工降雨。他不是那些無知的普通士卒,他終究是把魏霸當成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神來對待的。畢竟如果連他都把魏霸當成神,那這仗就沒法打了。

  然而事實是殘酷的,魏霸雖然不是什麼神,但是他的手段的確超出了呂凱的理解範疇,他做出了普通人覺得不可能的事,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就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神。

  陽光燦爛,萬里無雲的清晨,沒有任何徵兆,從天而降的暴雨將城頭沖得稀里嘩啦,從二三十丈的高處傾洩下來的水柱帶著驚人的力量,沿著嚴關的城牆奔騰向前,沖毀了沿途的一切。

  城牆上不僅有準備戰鬥的戰鬥,還有各種物資,有解開的箭枝。有燒得滾開的熱油,有檑石,有滾木,還有前後忙碌的民伕。現在,這一切都被從天而降的巨浪捲走了。灶頭被燒滅了。油鍋被沖翻了,熱騰騰的油順水流淌,箭枝像枯枝敗葉,隨波逐流,將士和民伕被沖得東倒西歪,立足不穩。尖叫聲,求救聲。混成一片,整齊的戰鼓聲不見了,鼓手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奔騰而來的洪水,下一刻。他們也被捲進了洪流之中。

  城牆上一片混亂。

  呂凱被衝倒在地,夾在混亂的人群中,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他看著水花四濺的天空,看著水幕後面碧藍的天空。看著陽光在水幕上創造出的美麗光影,他忽然覺得一種說不出的疲倦感。這些天。他實在太累了,自從魏霸攻取越城,他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理智告訴他,這是一個報仇的好機會,可是潛意識裡,他卻總有一種如履薄冰的感覺。每一天都是在煎熬,每一天都是在死亡面前無助的掙扎。

  他太累了,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只想放下身心,好好的睡一覺。

  呂凱吐了一口氣,嘴裡冒出幾個氣泡,氣泡折射出七彩的光暈,是如此美麗。

  父親,你等等,我來了。

  槐根手忙腳亂的從水裡爬起來,看著眼前的一切,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臉。他用力過猛,險些刮破自己的臉皮,可是他現在卻感覺不到一點疼。他被這個突發場景嚇傻了。他預想過很多場面,卻怎麼也沒想到一開始會是這樣子。

  「精夫,快點下令吧,再不下令攻擊吳人,我們就要與神將為敵了。到了這個地步,你還對神將有什麼懷疑嗎?神將是盤瓠老祖的主人,更是我們的主人,我們不能和他戰鬥!」

  槐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潛伏在自己身邊許多年的親衛,再看看那些目光中透著乞求的部下,一咬牙,一跺腳:「好,聽你的。」

  親衛如釋重負:「精夫,你能棄暗投明,將功贖罪,神將一定會寬恕你的。」

  圍在一旁的雄溪部眾一聽不用與神將作戰了,不由得心花怒放,不等槐根下令,一個個舉起戰刀,發出震天的怒吼:「殺吳狗——」

  「殺吳狗——」無數的雄溪部眾咆哮著,踢出一朵朵雪白的水花,向吳軍衝了過去,揮起手中的砍刀,積累多時的憤怒和緊張化作衝天的殺意,撲向無助的吳軍。

  正如雄溪部眾對吳軍非常不滿一樣,吳軍對雄溪部眾也從來沒有掉以輕心。隨著城下的罵陣一天天的進行,不管呂凱如何控制自己的猜疑,吳軍將士已經把雄溪部眾當成了敵人。他們之所以沒有爆發劇烈的衝突,只是因為呂凱和槐根對部下控制得還算嚴密,如今,隨著雄溪部眾的「殺吳狗」喊出口,一直在心底奔騰的仇恨終於像火山一樣衝出了地表,不可抑制的爆發開來。

  「殺光蠻子——」

  吳軍將士雖然被天降大水沖得像落湯雞一樣,可是他們終究是跟著呂岱父子征戰多年的勇士,即使是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下,依然保持了足夠的戰鬥士。一見蠻子們拔出砍刀,他們立刻掉轉武器,對準了蠻子。

  「放!」弓箭手鬆開了弓弩,扣動了弩機。箭上綁著的引火物已經被水澆滅,鋒利的箭矢卻被水澆得更加寒光閃閃。

  「嗡!」弓弦震動,水珠四濺,箭矢離弦,破開水霧,瞬間來到近在咫尺的雄溪部眾面前。

  「撲!」利箭入體,箭上附著的強勁力量帶著蠻子向後倒去。蠻子痛極怒吼,甩出了手中的砍刀。砍刀在空中打著滾,劈開一道道水花,正中弓弩手的面前。弓弩手慘叫著,鬆開了手中的弓,仰面倒在水中,鮮血湧出,隨著水流肆意流淌。

  「殺!」

  「殺!」

  一聲聲怒吼此彼伏,吳軍和雄溪部眾在城牆上廝殺起來。

  相夫站在竹城上,看著城頭慘烈的廝殺,心如刀絞。他回頭看了魏霸一眼,想請求他立刻發動攻擊,支援城頭的雄溪部落,可是他又不敢。一是魏霸作戰自有他的部署,不可能因為雄溪部眾的安全而隨意改變,二是這麼多天來,槐根一直沒有明確的表示態度。如果他早點投降,今天這一場戰鬥根就不會發生。即使是現在,也不能確定究竟是槐根下的命令,還是雄溪部落意外與吳軍發生了衝突。

  魏霸擺擺手:「弓弩手,清除城上障礙。重甲士,準備登城!」

  「喏!」

  鼓聲一變,竹城停止前進,在竹城下待命的弓弩手排著隊,沖上了竹城,沿著城牆排開,舉起手中的弓弩,對著混亂的嚴關城牆開始齊射。

  「第二排準備,第一排……」強弩都尉白儉舉起了手中的強弓,厲喝一聲:「射!」同時鬆開了弓弦。

  「嗡!」一聲悶響,一枝鳴鏑衝出竹城,射向七八十步外的嚴關城牆。鳴鏑發出尖厲的嘯聲,頃刻間飛到了吳軍的面前,正中一個剛剛從手裡爬起來的吳將脖頸。那名吳將看著突然出現的箭羽,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想把箭拔出來,力氣卻以飛快的速度流失著,他悲鳴一聲,嘴裡湧出一股血沫,重新倒在水中,激起一陣水花。

  「嗡!」三百名弓弩手鬆開了勾弦的手指,長箭急馳而出,射向混亂不堪的吳軍。

  「第三排準備,第二排……」白儉收起了弓,再次大聲下令:「射!」

  又是三百枝箭衝出了竹城。

  魏霸建這座竹城,就是為了給弓弩手提供一個比嚴關還要高的掩體,所以特地建了四層,最下面一層是給扛著竹城前進的人用來的,上面三城都是為弓箭手準備的,每層安排三百名弓弩箭,分成前後三排,輪流射擊,每次都有三百名弓弩手齊射。在獵戶出身的強弩都尉白儉的訓練下,這些弓弩手忙而不亂,井然有序,射得又快又準。只聽得弦聲不絕,箭矢如雨。

  城上的吳軍上面有從天而降的大水,身邊有舉著砍刀,窮凶極惡的雄溪部落,正面又遭到了箭陣襲擊,三面受敵,頓時亂了陣腳,損失慘重。

  相夫見弓弩手們射擊的方向是正面的吳軍,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過身,向魏霸行了一禮。

  「多謝大人。」

  魏霸微微一笑:「槐根能迷途知返,懸崖勒馬,我也不能趕盡殺絕。我說過,雄溪部落的每一條性命都不應該枉死。」

  「大人說得對,相夫銘記在心。」相夫喜不自勝。他知道魏霸的用意,雄溪部落臨陣反水,槐根將功贖罪,這條命要留下的。當然了,這雄溪部落的精夫之位,槐根是沒希望了,那是他相夫的囊中之物。「雄溪部落上下萬餘口,一定會追隨大人,死不旋踵。」

  魏霸哈哈大笑,抬手一指自己戰旗的五色神犬:「好啊,武陵五部,終於聚首了。」

  士匡捊著鬍鬚,微微一笑:「明將軍的戰旗也該改一改了,如今明將軍的麾下可不僅僅是武陵五部,還有烏滸五部,將來也許有十部呢。」

  「要改,要改。」魏霸滿意的連連點頭。

  相夫眼睛一瞪:「就算要改,我武陵五部也應該排在最前面。要論追隨大人的早晚,還有誰比得過我相夫?」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7
發表於 2014-5-31 23:49:04 |只看該作者
第536章 初生牛犢諸葛恪
        

  頭頂有暴雨,陣前有箭雨,主將呂凱卻不知去向。城上的吳軍亂作一團,各自為戰,雖然有人看到了踩著攻城車爬上城牆的重甲士,卻沒有人能夠指揮吳軍前去堵截,只有零星的吳軍衝了上去。

  他們很英勇,可惜,在重甲士的面前,他們的英勇起不了任何作用,很快被鋒利的長刀劈成殘肢斷臂,倒在血泊之中。泉湧而出的鮮血暈化開來,城頭血水橫流。

  黑沙率領五十名甲士沿著城牆追殺吳軍,在粉碎了吳軍的幾次反擊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遇到有力的抵抗,重甲士所到之處,吳軍四散奔逃,如避洪荒猛獸。再英勇的人也不敢和不可戰勝的對手戰鬥,這些重甲士防護能力驚人,攻擊能力更加驚人,即使這些吳軍是多年征戰的精銳,在成排的重甲士面前還是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只能逃跑。

  神將是不可戰勝的,這樣的結論牢牢的印在了吳軍的心頭。

  看到蠻王打扮的黑沙來援,正在與吳軍苦戰的雄溪部落將士爆發出一陣歡呼,他們戰意盎然,越戰越勇,將吳軍打得節節敗退。

  相夫帶著十名親衛衝上了城頭,厲聲大喝:「槐根,還不跪下投降,更待何時?」

  槐根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砍刀,臉色鐵青,他不甘心,不僅蠻王沒做成,做了十幾年的雄溪精夫也丟了。也不知道相夫能不能饒過自己,現在放下武器,是不是太軟弱了?

  見槐根猶豫,黑沙冷哼一聲,上前一步,將手中的長刀用力一頓:「槐根。非要讓盤瓠老祖的子孫互相殘殺嗎?如果是這樣,那你先拿起刀,和我一戰吧。」

  槐根看了一眼比他高出一個頭,手持長刀,威風凜凜的黑沙,再看看怒目而視的相夫,長嘆了一口氣。他不可能是黑沙的對手,縱然一戰,也不是自取其辱。槐根跪倒在水中。雙手舉起砍刀,獻給相夫。

  「精夫,看在我們過去的情份上,幫我照顧我的父母、妻兒。」

  相夫一愣,伸手去抓槐根的手腕。槐根卻突然倒轉砍刀,用力在自己的脖子上劃了一道。鋒利的砍刀割破了血管,鮮血噴射而出,瞬間染紅了槐根的肩膀和相夫的手臂。槐根滿嘴是血,他雙手拽著相夫的手臂,兩眼盯著相夫的眼睛,額頭青筋暴起。

  相夫大駭。隨即大聲說道:「你放心,你的父母妻兒,我一定會照顧好。」

  「多謝!」槐根吐出一口氣,鬆開雙手。仰面栽倒。

  相夫痛不欲生,所有的仇恨在瞬間化為烏有,他抱著槐根的屍體,放聲痛哭。槐根曾經是他最好的戰友。也曾經將他綁起來送給呂岱。他知道,槐根之所以沒有親手殺死他。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想。他們是一起長大的夥伴,一起征戰沙場,互相信任,正如信任自己一樣。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出征的時候把部落交給槐根,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明知雄溪部落已經投靠吳人,他還敢單身赴約。槐根曾經辜負了他,現在,槐根用自己的生命來洗涮自己的罪過。

  所有的仇恨都被槐根帶走了,剩下的只有往日的情意和無盡的傷痛。

  黑沙嘆了一口氣,向後退了一步,以手撫胸,欠身施禮。重甲士整齊的向後退了一步,舉起手,欠身施禮。甲葉發出嘩嘩的摩擦聲,相夫驚醒過來。他轉過身,向雄溪部眾舉起手,大聲喝道:「所有的雄溪勇士,向蠻王行禮——」

  相夫率先向黑沙行禮,雄溪部眾已經從黑沙的裝束知道,新的蠻王就在眼前,他們在相夫的率領下,向黑沙行禮。隨後又跟著相夫轉身,向竹城上的魏霸行禮。

  「雄溪部落,拜見神將!」

  「拜見神將!」

  魏霸站起身,向雄溪部眾揮手致意。

  在相夫收回雄溪部落的同時,王雙帶著五十名重甲士殺下城頭,擊潰了城門口負隅頑抗的吳軍,打開了城門,一萬大軍魚貫入城,迅速控制了嚴關。

  自建關以來從未被攻克的嚴關第一次被人攻破,耗時僅僅一個時辰。這一戰,負責人工降雨的輜重營將士立下了大功,臨陣起義的雄溪部落也功不可沒,最強悍的重甲士同樣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王雙很鬱悶,他沒能親手斬殺呂凱。在收拾戰場的時候,有人找到了已經被踩死的呂凱,面目模糊,死狀悽慘。

  魏霸讓人砍下了呂凱的首級,用盒子裝起來,送給駐紮在嚴關城北六十里的朱績。

  朱績駐紮在零陵縣,他接到了陸遜的命令,知道陸遜已經去搶佔辰陽了。在他看來,魏霸被擋在嚴關之南,除了重新翻山越嶺的馳援辰陽之外,他沒有其他的選擇。要想攻破嚴關根是不可能的。他的任務就是利用騎兵的速度,保護零陵郡到嚴關之間的糧道,給呂凱做好後勤準備工作。這一千騎兵可以說是荊州甚至整個東吳的寶貝,不可能用來守城,擔任這樣的任務卻是輕鬆不過。

  朱績等了半個多月,沒聽到嚴關開戰的消息,他越發確認了自己的判斷。昨天,呂凱派人對他說,魏霸準備得差不多了,可能要開始攻城了,朱績依然沒有緊張。在他看來,就算魏霸有事,能征招到數萬的蠻子來助陣,又能打造出比嚴關還高大的竹城,但是他要想攻破嚴關,也不是一朝兩日的事情,沒有幾十天的血戰,他根本站不到嚴關的城頭。

  竹子這玩意,很容易著火的。

  所以,當他看到從嚴關潰敗下來的吳軍時,他還以為這些人是逃兵,正想把他們綁起來送給呂凱,呂凱的首級到了。

  看到呂凱那張已經變了形的臉,朱績感到一陣陣寒意直沖後腦。半天時間攻克嚴關,這可能嗎?朱績重新審問了那些潰兵,瞭解當時的情況。潰兵們驚魂未定,說法各有不同,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當時萬里無雲,是個大晴天,可是天空突然下起了雨,爆發了山洪,兩側的山崖上突然沖下來很多水,一下子將嚴關城給淹了。

  朱績聽著這有若神蹟的話,將信將疑。這個時節,南方是有可能突然出現暴雨,可是這暴雨來得也太準時了一點了吧,正好在呂凱準備發射火箭燒竹城的時候下?

  朱績不敢怠慢,一面向率軍退向零陵郡治泉陵,一面向陸遜發出了急報。嚴關失守,而且是如此輕易的失守,是任何人也沒有預料到的情況,陸遜同樣如此。現在,戰局再一次出現了意外,陸遜身為吳軍主將,必須拿出應變措施。

  ……

  武昌,孫權收到了陸遜的作戰計劃,思考了很久之後,還是沒能拿定主意。不久前的慘敗讓他大受挫折,他現在不敢再輕易做出判斷,特別是對陸遜的建議,他不想草率的做出否定。

  可是,他總覺得陸遜襲擊辰陽的計劃有些不太對勁。在反覆權衡之後,他讓人請來了左將軍諸葛瑾和賦閒在家的奮武將軍潘濬。潘濬被魏霸堵在龍岩灘峽谷,進退不得,最後不得不放下武器,形同投降,又將女兒潘子瑜嫁給了趙統。雖說是被迫無奈,可是女婿是近在咫尺的敵將這件事還是惹出了不少的風波。再加上潘濬的家在漢壽,更加惹得物議紛紛。漢壽是武陵的一個縣,就在臨沅東北大約四十里的地方,目前是趙統所領四縣之一。漢壽這個地名對蜀漢——特別是對魏霸來說,是個有特殊意義的地方,關羽在漢廷接受的封爵就是漢壽亭侯,也就是說漢壽是關羽的食邑所在地,現在是關興的食邑所在。吳國襲殺關羽,奪取荊州之後,把漢壽改成了吳壽,關興的食邑不僅沒有了實際意義,連精神意義都沒了。

  如今魏霸重奪武陵,關鳳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當然要替關家把這口氣爭回來,所以不僅把吳壽重新改回漢壽,而且上書天子,請天子為關興增加食邑。劉禪後來下詔,封關興為漢壽鄉侯,食五百戶。這既是劉禪對魏霸迎回孫夫人的感謝,也是諸葛亮對魏霸的讓步,是將關鳳的戰功轉給了關興。

  潘濬新敗,女兒嫁給了敵將,潘家又在這麼一個敏感地,潘濬受到各種非議也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不過孫權沒有被身邊的那些人左右,他宣佈武陵之敗全是自己的責任,潘濬沒有罪,包括潘子瑜嫁給趙統,也是他同意的。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攬了過去,潘濬這才免遭更大的責難。

  潘濬對孫權非常感激,雖然暫時不能領兵,只能賦閒在家,可是一接到孫權的召請,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趕來了。潘濬趕到宮裡的時候,諸葛瑾已經到了,他的兒子諸葛恪也在座。潘濬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諸葛恪說的。

  「大王,臣以為輔國將軍此計不妥,必遭折釁。」

  孫權饒有興趣的看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諸葛恪,鼓勵的說道:「細說你的理由。」他倒不是同意諸葛恪的意見,而是覺得這個年輕人敢如此肯定的否決陸遜這樣的重將,勇氣可嘉。陸遜是江東世族,如今又是東吳武將中首屈一指的重將,諸葛瑾是江淮系,但諸葛瑾一向和江東世族交好,和陸家的關係也非常不錯,諸葛恪毫不留情的指責陸遜,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8
發表於 2014-5-31 23:49:37 |只看該作者
第537章 攻守兼備
        

  諸葛恪進一步解釋說,輔國將軍顯然還沒有意識到他在和什麼人交戰。魏霸是個亡命徒,他之所以被派到武陵來,就是因為他能生事,他入武陵,武陵便大亂,如果他入交州,恐怕交州不復為國家所有。現在魏霸本人去了嚴關,輔國將軍卻去辰陽,就算他攻克辰陽,能奈魏霸何?重奪武陵控制權?你覺得一個有家業的強盜可怕,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流寇可怕?

  潘濬一聽就明白了,不由得多看了諸葛恪一眼。這小子比他父親腦子靈活,他抓住了問題的本質。

  孫權輕輕的拍著大腿,苦笑不己。他明白了自己的不安在什麼地方。奪回武陵並不重要,如果不能殺死魏霸,那麼魏霸一定會鬧出更大的風波來。有武陵在手,他可能還有點忌諱,武陵丟了,他無所牽掛,更加自在。

  陸遜這一次大概是弄巧成拙了。

  「交州危矣。」孫權悲嘆一聲。情況很明顯,魏霸被擋在嚴關之南,無法及時救援辰陽,辰陽失守已成定局,消息傳到魏霸耳中,他肯定會在交州進行報復性的騷擾。吳國對交州的控制本來就不穩定,比荊州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多了魏霸這麼一個攪局的,交州大概又要易手了。

  一想到交州可能失守,孫權心裡很不是滋味。為了爭奪交州,他已經等了快三十年,如今吳國兩面受敵,戰事頻繁,需要大量的財賦來支持。吳地再富庶也被拖得疲憊不堪,交州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新財源。如果交州再失守,吳國的財政狀況將進一步惡化。不僅是財政會緊張,政治上也會出現新問題。吳地人要付出重大代價的同時。當然要攫取更多的權利,江東系的坐大將更加勢不可擋。

  這不是孫權願意看到的。

  「交州只是遠憂。」潘濬咳嗽一聲,打斷了孫權的擔心。孫權看看潘濬,苦笑道:「承明,你還有什麼更壞的消息麼?」

  潘濬點點頭:「大王,交州只是遠憂。大王經營交州這麼多年,實際控制還是非常有限,魏霸入交州,短期內也很難做出多大的成績。大王。相比之下,荊州比交州更重要。我懷疑,魏霸的用意還在荊州,由蒼梧入豫章,則荊州非我所有……」

  「由蒼梧入豫章?」諸葛恪冷笑了一聲。打斷了潘濬的話:「潘將軍,你憑什麼認為魏霸會入豫章?」

  潘濬平靜的看著諸葛恪,微微一笑:「看來你還沒有理解尊叔遣魏霸入武陵的真正目的。」

  諸葛恪沉下了臉:「潘將軍,家叔雖然是蜀漢丞相,可是與我父子從不言及國家大事,你這個擔心實在太多餘了。家叔聰明絕倫,我生性愚鈍。的確不怎麼能猜得到,還請潘將軍指教。」

  孫權一見這兩人槓上了,有些不悅的哼了一聲。諸葛恪見孫權發怒,不敢再放肆。連忙低下了頭,退在一邊。孫權轉身潘濬:「承明,你的意思是……」

  潘濬躬身道:「大王,你對魏霸的神將身份。有何見解?」

  孫權眉頭微皺,抬手撫著自己的紫髯。思索片刻,道:「那不就是蠱惑蠻子的伎倆麼?難道這會是諸葛亮的計劃?」

  潘濬搖搖頭:「神將身份,大概不會是諸葛亮的計劃,用魏霸這樣的人才是諸葛亮的計劃。魏霸精於機械,又擅長蠱惑人心,當初在關中,他之所以能守住關中,就是因為他發動了天師道眾。如果沒有天師道眾,僅憑魏延和趙雲的兩萬人馬,是根本不可能守住關中的。魏霸入武陵之時,身邊只有一百部曲,另外還加趙統的五十名部曲,再然後,又有關家部曲,總共不過三百餘人。就算加上後來陸續派遣的,總數也不超過五百人。可是魏霸現在有多少人?至少六千。他的手下幾乎都是蠻兵,而他能控制這些蠻兵,能讓這些蠻兵對他們言聽計從,就是因為他所謂的神將身份。」

  潘濬頓了頓,語重心長的說道:「大王,這個神將身份不僅僅是蠱惑人心的一個伎倆這麼簡單,相反,這說明魏霸深通愚民百姓的心理,就像當年的張角一樣,他很清楚他面對的是一些什麼樣的人,他也熟稔這樣的技巧,能夠迅速的壯大自己。武陵蠻是蠻,交州蠻同樣是蠻,而豫章腹地的山越,桂陽、零陵一帶的蠻人,甚至江夏蠻,都有可能成為魏霸的潛在力量。」

  「諸葛亮為什麼派魏霸來武陵?就是因為他通曉這些技巧,能夠不費蜀漢一兵一卒,就可以撬動荊州甚至整個東吳的根基。有蠻夷所在之地,都有可能成為魏霸的目標。」

  孫權倒吸一口冷氣,愣了半晌,忽然一拍大腿:「孤明白了。我們一直著眼於地,魏霸的目的卻是在人,辰陽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他要做的就是不斷的游擊,讓我們疲於應付。承明,是這個意思麼?」

  潘濬愣了一下,他剛才說的這些,只是想反駁諸葛恪的驕狂,有些東西也沒有證據,臆測的成份很大。可是現在由孫權這麼一總結,他覺得非常有道理。他們之所以為一直被魏霸牽著鼻子走,不就是因為雙方有目標上有巨大的差異麼?魏霸為了勝利,可以放棄任何地方,而吳軍的戰略目的一直是控制某些戰略要地,比如辰陽,比如嚴關。如此南轅北轍,豈能掌握主動?

  「大王聖明。」潘濬心悅誠服的拜了一拜。他發現孫權具體指揮算不上高明,但是從戰略意圖上考慮事情卻能很快的抓住要點。

  諸葛恪也沉吟了片刻:「這麼說來,不抓住魏霸本人,攻取任何地方都沒有意義。輔國將軍卻取辰陽,看似高明,卻是露出了一個重大破綻。」

  孫權疑惑的看著諸葛恪。

  諸葛恪接著說道:「目前,我軍中重將,真正能有能力和魏霸對陣的也就是這麼幾個人,輔國將軍想必是其中之一。可是現在輔國將軍去了辰陽,與魏霸對面的人是呂凱、朱績、周魴等人,這些人不僅兵力少,更沒有和輔國將軍統領全局的眼界和周密,他們能配合默契,擋住魏霸麼?」

  諸葛恪說到最後,抬起頭看著孫權,目光中的擔憂溢於言表。孫權心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心臟一陣陣的收縮,讓他眼前發暈。其實諸葛恪高抬陸遜了,陸遜既然會去襲取辰陽,大概也沒有想到他和魏霸在戰略意義上的差別。但是陸遜謹慎,由他來統領全局,魏霸很難找到突破口,而陸遜不在,朱績、周魴等人就成了一盤散沙,各自為戰,很難擋住魏霸神出鬼沒的攻擊。

  孫權眯起了眼睛,起身走到地圖前,一動不動的看了半天。太陽穴上的青筋一下又一下抽動著,扯動了額頭,連帶著整個頭部都隱隱的痛起來。他藏在袖子裡的手一陣陣的出汗,手心冰涼。魏霸進入交州,交州大概守不住了,如果再讓他進入豫章,不僅荊州可能會全面失守,連江東都有可能被他動搖。

  如果潘濬分析的是真的,那諸葛亮可真夠歹毒的,他只不過把魏霸派到武陵,就讓江東不得安生了。

  怎麼才能控制住魏霸?

  孫權想了半天,轉過身看著諸葛瑾。「子瑜,你去一趟關中,與令弟重申盟好,讓他撤回魏霸。」

  諸葛瑾愣了一下,默默的點了點頭。

  「承明,你不能再歇著了。周魴有智謀,可是他太年輕,恐怕鎮不住大局。你立刻起程趕往臨烝,主持大局。周魴對豫章蠻比較熟悉,讓他去廬陵。」

  孫權把目光又轉到了諸葛恪的臉上,靜靜的停了一會,笑道:「元遜,你也該上戰場上歷練歷練了。有魏霸這樣的對手,你會獲益匪淺的。去桂陽吧。」

  諸葛恪大喜,連忙起身領命。諸葛瑾大吃一驚,連忙推辭:「大王,元遜沒有上過陣,恐難當重任。」

  孫權擺擺手,示意諸葛瑾稍安勿躁。「子瑜,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魏霸用兵,神出鬼沒,我們這些人都老了,跟不上他的思路。我要以伯言、承明這樣的老成之人坐鎮要地,讓元遜這樣的年輕人衝殺在前,和魏霸對陣,比快比狠。勝了,固然是好,敗了,也不可惜,大不了從頭再來。只要不讓魏霸突入平原,他就無法動搖我江東的根基。」

  諸葛瑾還沒明白,但是潘濬已經明白了。以老將坐守中樞,以年輕、沒有包袱的年輕將領和魏霸纏鬥,把他擋在山裡面,不讓他有突入富庶之地的機會,這樣一來,魏霸就很難堅持太久,至少不會傷到吳國的元氣。

  這是一個攻守兼備的戰略部署。

  「承明,伯言為主,你為副,要以大局為重,切記切記。」

  潘濬拜倒在地:「請大王放心,臣一定盡忠竭力,以報大王不殺之恩。」

  「唉,得人者得天下,我們吳國什麼時候也能出幾個像魏霸這樣的年輕人,又何愁國運不昌?元遜,當努力之。」

  諸葛恪躬身施禮:「臣敢不竭死力,以報大王萬一。」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39
發表於 2014-5-31 23:50:05 |只看該作者
第538章 退而求其次
        

  孫權做好了部署,立刻書寫詔令,一面派人送給陸遜,通知他安排潘濬給他當副將的用意,以免陸遜生疑,一方面又緊急召見費禕。費禕沒有隨諸葛亮去關中,他一直住在武昌,擔負著與吳國聯絡、溝通的重任,確保雙方不會產生新的誤會。

  孫權向費禕通報了當前的情況,魏霸背約,入侵交州,現在正在攻打嚴關。陸遜因此實施報復,正在趕往辰陽,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已經佔領了辰陽。這次衝突,雙方都有責任,但歸根到底是魏霸先挑起的。交州是我吳國的,零陵也是我吳國的,他去打嚴關,就是挑起事端,如果出了事,你們要承擔所有的責任。

  面對孫權的指責,費禕不作任何評論。他很平靜的對孫權說,我不能只聽大王一面之辭,魏霸這人是魯莽衝動,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就冤枉了他。我會親自趕往嚴關,當面問一下魏霸,然後再回覆大王。

  對費禕的應對,孫權早有準備。魏霸是幹什麼來的?搗亂啊。讓吳國沒有餘力去配合魏國攻擊蜀漢,以減輕諸葛亮在關中的壓力。要搗亂,當然要拖時間,現在關中局勢正是緊張的時候,費禕怎麼可能會輕易的答應他撤回魏霸。要諸葛亮撤回魏霸,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關中蜀漢慘敗,諸葛亮需要魏霸的兵力支援。二是關中戰局僵持,諸葛亮需要吳國去策應,側擊魏國,逼魏國撤兵。如果諸葛亮在關中大勝,那魏霸就不用回去了,諸葛亮肯定會讓他一口氣攻取荊州,然後再奪取江東。徹底滅亡孫吳。

  所以,孫權派諸葛瑾去見諸葛亮,把自己的戰略意圖托盤相告,你要是再不召回魏霸,就形同與我吳國宣戰,我不會給你時間考慮,我會直接和魏國聯手。就算我現在兵力不足,不可能大舉入侵益州,可是我派人攻擊新城。牽制你襄陽一帶的兵力還是不成問題的。

  ……

  就在孫權為了對付魏霸而運籌帷幄,調兵遣將的時候,魏霸正在嚴關考慮進一步行動。攻克了嚴關之後,他就接到了廖立送來的消息,陸遜已經去了辰陽。魏霸很清楚。辰陽沒什麼兵,陸遜攻佔辰陽是易如反掌,只要他願意。不過這也不是壞事,嚴關得手,雄溪部落歸入旗下,他已經沒有藉口再和吳國開戰了,現在陸遜攻佔辰陽。正好給了他一個藉口。

  藉口有了,但是戰局卻不見得有多樂觀。沒錯,現在他是兵強馬壯,如果想要。他可以擴軍到五萬人。問題是他根本養不起這麼多人,所以他對剛剛歸順的雄溪部落進行了整編,從雄溪部落中挑出一千精銳,其他人都遣散回家。抓緊時間,準備秋季收割。應邀前來的烏滸蠻也同樣處理。之前挑出的五千人留下,其他的發了一些戰利品,都回家過日子。

  士匡和夏侯玄對魏霸有兵不要的決定都不在理解,人家打仗都是人越多越好,你怎麼有人來投還往回趕?雖說你出手大方,那些蠻子並沒有覺得丟人,可是人多不好麼?

  魏霸回答得很肯定,不好。每多一個士卒,就少一個農夫,我就要多供一份糧,少收一份糧,這一來一去,我的負擔有多重?我寧可少征些兵,讓更多的人回家種地,給我交錢交糧。吃糧的人越少,供糧的人越多,我這日子才能活得輕鬆些。

  這個問題並沒有給魏霸帶來多少困擾,士匡也好,夏侯玄也罷,都沒有左右他的權力。魏霸現在頭疼的是開戰的理由有了,他卻沒有想好擴大戰事的計劃。

  靳東流等人建議向東向南,攻佔整個鬱林,然後進攻蒼梧,沿著五嶺的南麓,一直向東攻擊,直至佔領整個交州。士匡也是如此建議,他向魏霸保證,他可以幫著魏霸佔領整個交州,畢竟士家統治交州三十年,根基遠不是剛剛來了幾年的吳人能比的。

  魏霸相信士匡的話,士家有這樣的底氣。可問題是他沒有時間。現在已經是六月底了,再過兩個月就要秋收,秋收之後,關中之戰必然爆發。從夏侯玄口中得知,魏國為了這次大戰準備了一年多,一心要奪回關中,為了能將所有的力量聚集到關中,曹睿不惜向孫權低頭,不僅送回了孫慮的首級,還厚賜孫權,允諾只要孫權幫他牽制住蜀漢,就同意他稱帝,並有意劃江而治,與孫權共有天下。

  魏霸同樣清楚,雖然蜀漢比魏國多了半年的時間,去年的收成也不錯,可是蜀漢畢竟只有一州之地,不論是人口還是財富總量都不是魏國的對手。再加上騎兵上的短缺,使蜀國只能立足於守的被動局面,相對攻的靈活多變,守的一方總是要吃虧很多,一旦有所疏忽,就有可能全面潰敗。

  換句話說,這場戰事最好的結局就是平局,維持目前的情況不變,如果有一點閃失,那關中很可能得而復失。

  關中得而復失,對蜀漢來說也許不是那麼可怕,關中反正也是剛剛到手的,丟了就丟了。可是魏家就不一樣了,為了奪取關中,魏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僅是武卒就戰死了近一半。如果在關中再敗一次,那魏家的家底基本上就空了。

  蜀漢敗得起,魏家也敗不起。魏霸根不想在荊州糾纏得太久,他隨時都準備趕往關中戰場。

  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可能按部就班的攻取交州。

  「是擊敗朱績,直接進入零陵,還是轉道蒼梧,進入桂陽?」魏霸對靳東流、相夫等人說道:「這個決定其實就是先吃掉朱績這一千騎兵,還是避開他。依我看,吃,不怎麼容易,可是避,同樣也不同意。我們在山裡走幾天,朱績可能一天時間就能趕到了。不管我們怎麼躲,可能都躲不掉他。」

  「那將軍的意思是吃掉他?」靳東流撇著嘴,搖搖頭。「將軍。一千騎兵雖然數量不多,卻也不易對付。如果朱績不肯進山,我們基本上沒有機會和他正面作戰,只能被動挨打。」

  魏霸沒有吭聲,他看看其他人。在座的所有將領中,對騎兵的戰法最熟悉的無疑是從魏國投降來的靳東流和王雙兩人。相夫等人都沒有經歷過大規模的騎戰,他們根本不能理解成千的騎兵日夜不停的追著你是一種多麼痛苦的經歷,這不是簡單的人數對比就可以解決的。

  對付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伏擊,把他們誘入不利騎兵的地形。遏制騎兵的衝擊能力,圍而攻之,可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當年張飛就是這麼戰敗張合的。可是用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對方會中計。如果對方不上當,你再好的計策也是自己演戲給自己看。朱績的確年輕。可是他並不莽撞,上次在龍岩灘,他已經見識過魏霸的厲害,現在魏霸又輕取了嚴關,朱績更是警惕。他直接退到了泉陵,扼守湘關,擺明了是想以守代攻。堅決不肯進入山區。要想誘這樣的驚弓之鳥出擊,難度可想而知。

  打,又不能打,避。又避不開,這可是個大難題。

  魏霸和眾將商量了半天,也沒有商量出一個結果,只好讓大家各自去休息。明日再議。他回到自己的房間,正坐在案前看書的關鳳迎了上來。一看他的臉色,就笑了起來:「怎麼,議事議得不順利?」

  「嗯,要用兩條腿追四條腿,的確不太容易。」魏霸脫下大氅,交給關鳳,踱到案前,瞅了一眼案上的書:「這是什麼書?」

  「士燮的《春秋集注》。」關鳳笑道:「這從過名師的就是高明,有些微言大義,就是想一輩子也未必想得出來。」

  「你還真想當個博士啊?」魏霸咧咧嘴,躺倒在榻上,雙手抱在頭後,看著青黑色的屋頂出神。

  「不想當博士,就不能讀書?」關鳳坐在榻邊,伸手摸著魏霸瘦削的臉頰,心疼的皺了皺眉:「你要注意自己的身體。這段時間太累了,下巴都尖了。」

  「是麼?」魏霸摸了摸臉,嘆了一口氣:「我是覺得太累了。以前一心想著要兵權,現在有了兵權,這才知道這真不是人過的日子,眼睛一睜,一萬多口人要吃飯,要穿衣,要這要那,真是煩啊。還是當初好,雖然沒什麼權,也不用管這麼多事。」

  「你現在才知道啊。」關鳳嗤的笑了一聲:「這話,當年我也聽阿爹說過。最開始的時候,他跟著先帝東奔西走,手下經常是只有幾百個人,最多也就是千人,已經覺得夠操心的了。後來坐鎮荊州,手下有數萬人,才知道以前的日子有多麼輕鬆。」

  「是啊,我壓力太大了。」魏霸喃喃的說道:「我要減減壓才行,要不然我快爆了。」

  「你要怎麼減壓?」關鳳拿過一把蒲扇,一下一下的扇著,鬒邊一縷青絲隨風飄起,刮在魏霸的臉上,癢癢的。魏霸瞟了她一眼,忽然笑道:「跟你說了也沒用。」

  「那跟誰說了有用?」關鳳也不生氣,順口應道。

  「這事兒吧,得跟媛容說。」魏霸故意嘆了一口氣:「不過,她現在大概也快要臨盆了,說了也白說。唉——苦啊。」

  關鳳臉一紅,咄了他一口:「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天天就想著……交配?」

  「你不要說得這麼難聽。」魏霸忽然來了勁,「我跟你說,這事兒吧,除了有繁衍子孫的作用,還有減輕壓力,促進感情的作用。房中四大功用,廣嗣只是其一,靈與肉的交流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為什麼私生子聰明不?就是偷情的人最投入,才能生出最優秀的孩子。」

  「胡說八道!」關鳳面紅耳赤的唾了魏霸一口,起身要走。魏霸一把拽住了她,央求道:「姊姊,實踐出真知,要不我們試試吧。」

  「你想找誰去試就找誰去誰,我可不想這麼不清不白的,更不想生個沒名份的孩子,將來遭人恥笑,一輩子抬不起頭。」關鳳掙脫了魏霸,轉身要逃。魏霸叫道:「那不如這樣,姊姊,我們不搞出人命,也不壞了你的貞節,不就成了?」

  關鳳在門口停住了,卻不肯回頭,她側著臉,聲音低得像蚊子叫:「還有這樣的辦法?」

  「那當然了。」魏霸興奮的一躍而起,將關鳳攔腰抱起,用腳踢上門,興沖沖的向榻走去,一邊走,一邊湊在關鳳耳邊嘀咕了幾句。

  關鳳驚叫一聲:「你真噁心!」

  「你又不是沒做過,有什麼噁心的。」魏霸嘎嘎壞笑,不顧關鳳的掙扎反對,抱著關鳳上了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540
發表於 2014-5-31 23:50:38 |只看該作者
第539章 攻其必救
        

  關鳳急了眼,雙手用力推開魏霸火熱的身體,厲聲喝道:「子玉,你當真要如此麼?」

  見關鳳如此神情,魏霸有些訕訕的鬆了手,翻身躺在榻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關鳳坐起,一邊整理著剛被魏霸扯開的衣襟,一邊恨恨的瞪了魏霸一眼。見魏霸躲閃著不敢看她,一副犯了錯的委屈模樣,又不禁「撲嗤」一聲笑了。

  「當真難受,我替你去物色幾個蠻女。」關鳳輕聲說道,聲音裡帶著一些說不清的酸味:「我知道呢,好多蠻女看上你了,恨不得把你生吞了。子玉,我不是……我只是……」

  魏霸轉過身,側臥在榻上,一言不發的打量著關鳳。關鳳低著頭,捻著衣帶,神情糾結。

  「你怕被媛容看不起,是吧?」

  「不……不僅是她。」關鳳的下巴快要抵著胸口了,聲音也越發的細不可聞。「我不想讓人覺得,我們武人就不知廉恥,就是荒悖不堪。你以後是要封侯拜將的,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作為一個私生庶子,永遠抬不起頭來。子玉,我幫你挑兩個蠻女吧。」

  「且!」魏霸撇了撇嘴。「我對三妻四妾的沒興趣。若不是媛容……」魏霸猶豫了片刻,又道:「姊姊,我們如果不是朝夕相處,我怕是也高攀不上姊姊的。今天是我孟浪了,還請姊姊恕罪。唉,還是媛容委曲求全,寵壞了我。」

  「媛容……她願意這麼做?」關鳳不太確定,魏霸剛才說的法子可真是讓人羞恥呢,夏侯徽出自豪門,她能做出這麼羞人的事來,當真是因為她的俘虜身份。這才不得不降尊紆貴,像個奴隸似的侍候人,還是真如魏霸所說,這是夫妻之間,閨房之內常有的事?

  「我說了,你也不會信,還是等回成都,你進了我們魏家門,你再問她人吧。」魏霸坐起來。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再去看會兒書,說不定又有新消息來了。」他剛要離開,卻發現袖子被什麼掛住了,他回頭一看,關鳳紅著臉。捏著他的袖角。魏霸輕輕的扯了扯,提醒道:「姊姊……」

  「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魏霸一頭霧水,不知道一向虎虎生風的虎女今天怎麼這麼扭捏。

  「除了媛容做平妻之外,不能再有其他的女人與我並肩。」關鳳仰起通紅的臉,雙目水光盈盈:「我只和媛容比肩,她能做的,我便也能做。」

  關鳳聲音太小。魏霸一時沒聽清:「你說什麼?」

  「媛容能做的,我……便也能做。」關鳳扭過身頭,不肯讓魏霸看到她通紅的臉,可是她如赤玉般的耳垂和脖子卻出賣了她。魏霸聞言大喜。轉身上榻,從身後抱住關鳳,貼在她耳邊,忍不住笑道:「姊姊。你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

  關鳳哼了一聲,側過臉。瞪了一眼魏霸:「你少來這一套,想狐假虎威麼?小心我以後告訴媛容,要你好看。」

  「哈哈哈……你們正應該互相探討探討,我才能盡享齊人之福啊。」魏霸急不可耐的將關鳳放倒,貼著她滾燙的臉,引著她的手滑了下去。兩人近在咫尺,關鳳不敢看魏霸,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慄著,呼吸急促,吐氣如蘭。

  見一向彪悍的關鳳此刻嬌怯得像個小婦人,魏霸頑心頓起,他將關鳳的手夾在大腿之間,手指卻搔上了關鳳的小腹。關鳳長年習武,小腹平坦結實,隱隱的還能感覺到肌肉。不過此刻她卻像是驚魂未定的小白兔,魏霸剛剛碰了她一下,她就緊張的縮了起來,想抽回手保護自己。魏霸哪能讓她得逞,湊在她耳邊低語道:「你幫我,我幫你,就像我和媛容那樣,好不好?」

  「你和媛容也要這樣?」

  「成親前也這樣。」魏霸的臉來就紅,此刻也看不出真假來。他見關鳳依然弓著腰,縮著腹,不讓他進攻,眼珠一轉,抬手上移,在她起伏不停的胸口停了下來。雙峰入手,溫軟如玉,魏霸輕輕用手一捏,關鳳頓時繃緊了身子,瞪圓了眼睛,從魏霸的腿間抽出手,護在胸前,顫聲道:「你不要亂碰,我很難受。」

  「這就對了。」魏霸嘻嘻的笑著,左手和關鳳纏鬥,右手悄悄的滑了下去,正中要害。只是輕輕一碰,關鳳就張開了嘴,一聲蝕骨的呻吟從她櫻紅的唇間飄了出來。她下意識的鬆開了擋在胸前的雙手,無力的握住魏霸那隻不安份的右手,呻吟道:「子玉,不能……不能……我……」

  魏霸不理她,低下頭,親上了已經不設防的玉峰。關鳳左右支絀,禁地先後失守,只能無助的夾著腿,身子硬了又軟,軟了又硬。不知不覺的,她的手已經被魏霸引到了正確的位置,只是她這種狀態下顯然沒有意思到自己在做什麼,控制不住力道,魏霸只能痛並快樂著。

  還是老子有招,終於把這個虎妞騙上床了。魏霸自鳴得意的壞笑起來。攻其必救,你兩隻手能守住三個要塞麼?防守不如進攻,總有忙不過來的時候。嘿嘿……

  攻其必救?魏霸突然一愣,停止了動作,感覺抓住了什麼,卻又不是那麼真切。關鳳雖然閉著眼睛,卻也感覺到了魏霸的分心,她不敢睜開眼,只好輕聲問道:「子玉,怎麼了?我做得不好麼?」

  魏霸眼珠一轉,不禁大罵自己,這時節想什麼戰事,滾***,先把床單滾了再說。他也不說話,低下頭,啄上關鳳的唇,重新開始耕耘起來,一點點的開發著關鳳保護了二十多年的處女地。

  關鳳雖然勇武,在男女之事上卻不如魏霸手段高明,在魏霸的進攻下,她很快就禁地盡失,意亂情迷,全線失守。如果不是未婚先孕不合禮法的認識深入骨髓,如果不是魏霸不肯讓她有所遺憾,只怕連最後一道關隘也會被魏霸輕而易舉的攻克。

  雖然未竟全功,可是終於大大方方的把關姊姊抱在了懷裡,肆意輕薄,魏霸對自己的戰績還是非常滿意的。他摟著衣衫不整的關鳳,伸出手指,勾著關鳳的下巴:「如何,我沒騙你吧。」

  「不跟你說話,騙子!」關鳳轉過身去,將光滑的背和翹臀對著魏霸。「髒死了,難聞死了。」

  「這有什麼難聞的。」魏霸側身摟著關鳳,貼著關鳳的翹臀:「我對你說,我剛才想到一個破局的辦法了。」

  「破什麼局?」

  魏霸一愣,忽然覺得這句話很曖昧,不禁脫口而出。「破你的菊啊。」

  「呸,肯定又沒好話,不知道想怎麼糟踐我呢。」關鳳晃了一下身子,半真半假的說道。魏霸嘿嘿一笑,不敢再刺激她,言歸正傳。「姊姊,你想想看,什麼地方是朱績必須要救的?」

  「朱績……必須要救的?」關鳳怔了一下,這才明白魏霸要說什麼。她沉吟片刻:「你是想誘朱績入彀?」

  「嗯,不解決這一千精騎,我怎麼能睡得安穩?」魏霸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想法對關鳳說了一遍。關鳳靜靜的聽著,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來,與魏霸面對面。臉上雖然還有微暈,眼神卻變得清明了許多。魏霸見她如此神情,不由得一怔。「姊姊,我說錯了?」

  「嗯,你說錯了,而且錯得厲害。」關鳳很嚴肅的說道。

  「難道不應該先解決朱績?」

  「不是朱績,而是你一心想著關中戰事,這件事,你錯了,錯得太厲害,很可能會把我們眼前的戰果全部毀於一旦。」

  魏霸不明所以,只能靜靜的看著關鳳。

  「丞相集全國之兵,與曹魏在關中大戰,不管勝負,他都是主力。你呢?丞相給了你一兵一卒嗎?除了陳到支援的兩百白眊,他沒有給你一兵一卒。你拖住了孫權,讓他不能西向,這便是策應的最大成績。如果你還想著在關中戰場立功,你將丞相放在什麼位置?」

  魏霸眉頭輕聳。

  「你關心魏家,這沒錯。可是你要明白,現在關中不是鎮北大將軍在指揮,是丞相在指揮。勝了,是丞相的戰功,敗了,也是丞相的責任。你想去關中,不管你用意如何,你都是在干涉丞相的計劃。」

  魏霸悚然心驚,他知道關鳳在說什麼了。

  「得罪了丞相,便也罷了,反正事己至此,你和他不可能再同心同德。」關鳳頓了頓,用手揉了揉有些酸澀的嘴角:「可是你一心想著關中戰場,眼前的戰事難免粗疏。我們以少擊眾,來就非常冒險,如果你再心有旁騖,豈能萬全?一旦有所疏忽,我們很可能就是全軍覆沒的結果。子玉,你怎麼能這麼大意呢?」

  一陣冷汗透體而出,魏霸驚駭不己,彷彿閉著眼睛縱馬狂奔,一睜眼,卻發現已經奔到了懸崖邊一般。他坐了起來,打了個寒顫,顫聲道:「多謝姊姊提醒,是我太大意了。」

  「是你太緊張了。」關鳳坐了起來,掩著衣襟,憐惜的撫著魏霸的臉:「你再如何聰明,終究只是個剛剛弱冠的少年,丞相把這麼重的擔子擔在你的肩上,用這樣的陰謀來對付你,好生殘忍。」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10-6 01:48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