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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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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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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00:27:35 |只看該作者
第570章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夏侯徽確實非常擔心。

  她立刻把關鳳傳回來的消息報告給了張夫人。張夫人也有些慌了神。她知道魏霸在外面很危險,卻沒想到形勢會這麼危急。她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把魏風的新婚夫人習氏叫了過來,當著她的面,授權夏侯徽出面斡旋,習氏進行輔助。

  習氏進了魏家的門,和夏侯徽多有接觸,知道夏侯徽在這方面能力超群,非她所能比。她也知道,魏家能有現在的風光,一方面是因為魏延的資歷功勞,但更多的卻是因為魏霸的驕人戰績。如果魏霸有什麼意外,魏家的根基就失去了一大半。魏風和魏霸關係非常親近,如果因為她的原因影響了魏霸的生命安全,魏風一定不會原諒她。聽了張夫人的話之後,習氏痛快的答應了,表示一定極力配合,聯絡娘家,儘可能多給魏霸一些資源。

  得到了張夫人的支持,夏侯徽馬不停蹄,立刻趕到張府,通過夏侯夫人見到了張皇后,然後又去了吳府,通過吳懿夫人請求皇太后的幫忙。劉禪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不過他卻不能作出任何決定,他雖然是皇帝陛下,可是成都的兵權卻不在他的手上。他除了著急之外,幫不上什麼忙。

  ……

  夏侯徽坐著一輛簡樸的馬車,來到了成都西郊一個不起眼的小院前。

  賦閒已久的李邈正在家中讀書,忽然聽說有客來訪,不由得一愣。自從得罪了丞相諸葛亮之後,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客人了。他猶豫了一會:「是誰?」

  「對方沒說。」老門卒應道:「馬車上什麼標誌也沒有,看不出是誰家的。對方又藏在車裡不出來,不知道是誰。」

  「這是什麼意思?」李邈瞪起了眼睛。他剛要破口大罵,老門卒顫巍巍的遞過一個小布包袱。李邈接過來一看。臉色頓時大變。他匆匆起身,急聲說道:「快,把人從後門請進來,不要讓人看見。我換個衣服就來。」

  老門卒看著像兔子一樣竄進了內室的主人,茫然不解。李邈性格狂直,見客時通常都不換衣服,像這麼緊張,還是第一次。老門卒不多事,把夏侯徽迎進了後門。夏侯徽下了車,頭上戴著一個斗笠,蒙著青紗,看不清面目。老門卒將她領到堂上,送上茶。便退了下去。

  夏侯徽靜靜的坐著,過了一會兒,李邈從內室走了出來,咳嗽了一聲。「不知夏侯夫人前來,有何貴幹?」

  夏侯徽取下斗笠,微微一笑:「給李先生一個機會,把李氏三龍改為李氏四龍。」

  李邈眼神一緊:「還有呢?」

  「還有就是為令甥彭姑娘嫁進魏家。準備一點有份量的嫁妝。」

  李邈撫著鬍鬚,沉思半晌,點了點頭。

  ……

  第二天,閒居已久的李邈突然上書求見皇帝陛下。主動要求去江州面見李嚴。現在蜀漢大軍主力在關中與魏國作戰,真正能夠調動的也就是李嚴的部下,如果李嚴願意出手相助,肯定能夠解決這個問題。

  劉禪大喜。立刻讓李邈去江州。李邈日夜兼程,只用了兩天時間就來到了江州。聽完李邈的話。李嚴沉默不語,沒有任何表態。李邈急了,上前拉著李嚴的袖子說道:「驃騎將軍,當年先帝棄世,任命你為中都護,統內外軍事,與諸葛丞相共輔陛下。如今丞相在關中作戰,魏霸在交州形勢危險,只有將軍能夠力挽狂瀾,將軍卻不肯出手,難道忘了先帝的囑託?」

  李嚴冷笑一聲。「你休用這樣的話來激我。交州離這裡數千里,你是怎麼知道的?再說了,我奉先帝之命輔佐陛下,要我出兵,那陛下的命令在哪裡?」

  李邈大怒:「陛下的口詔,你還不相信嗎?」

  「你說是陛下的口詔,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這麼大的事情,陛下連一紙詔書都沒有,你會相信嗎?」

  李邈的額頭沁出了汗珠,他覺得自己有些冒失了,怪不得李嚴不相信他。

  李邈灰溜溜的走了。李嚴卻笑了笑,叫來了兒子李豐,讓他準備出兵。李豐大惑不解:「父親,你不是不相信他嗎?沒有陛下的命令,我們擅自出動,這是造反,萬一丞相降罪下來,那可怎麼辦?」

  「豎子,你還不知道這是陛下的意思嗎,沒有陛下的口詔,李邈敢到這兒來?只是李邈這個笨蛋,連討一紙詔書都不知道,就急急忙忙的趕來了。」他撫著鬍鬚,笑了笑。「當然了,也許這原本就是陛下的意思。天意難測,我們這些凡人是無法猜測的。」

  李豐依然不解。「既然沒有陛下的命令,將來丞相追究起來,我們怎麼解釋?豈不是授人以柄。」

  「我說出兵,就一定是出兵孫吳嗎?也許是去成都押運糧草呢!」李嚴瞪了李豐一眼,不快的說道:「你也過了而立之年,怎麼一點長進也沒有?」

  李豐很尷尬,沒有再問,退了出去,按照李嚴的命令進行準備。一時間江州騷亂。藏在江州的吳國細作立刻知道了,不敢怠慢,立刻把這個消息傳回去。

  在虛張聲勢的同時,李嚴給永安都督陳到下了一道命令。陳到接到命令之後,也大肆備戰,做出一副即將出兵的姿態,甚至把戰船駛到了峽口,隨時準備東下。

  ……

  李邈沮喪的回到成都,來到魏府,把自己出師不利的消息告訴了夏侯徽,夏侯徽什麼也沒說,給李邈準備了一份厚禮,向他保證,將來魏家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李邈莫名其妙,抱著禮物走了。

  ……

  益州的異動很快引起了步騭的的注意。步騭按照孫權的要求,正在打造攻城大車,準備收復臨沅,突然接到李嚴和陳到有異動的消息,生怕他們順江而下,攻擊西陵,直搗荊州腹地。他一面嚴陣以待,一面派人急報孫權。

  接到步騭的報告,孫權也不禁緊張起來。荊州的主力都在臨賀,如果這個時候蜀漢軍東出,僅憑步騭的部下是擋不住他們的。一旦西陵失守,蜀漢軍很可能順流而下直搗武昌,荊州就會全面失守,其後果遠比交州失守更嚴重。雖然他也擔心這只是蜀漢的疑兵之計,卻不敢冒險,立刻召見費禕,責問他是什麼意思。

  費禕一頭霧水。他對孫權說,我沒有接到任何命令,可能是你們搞錯了吧。

  費禕的解釋不僅沒有讓孫權放心,反而讓他更加擔心起來。他非常清楚蜀漢內部的權力鬥爭,更知道李嚴無時不刻不想立功。現在諸葛亮率領主力在關中,控制不住李嚴,如果劉禪下令讓李嚴聲援魏霸,李嚴很可能會小題大做,主動出兵攻擊東吳,把事態擴大,和諸葛亮爭功。諸葛亮在關中,益州控制在李嚴的手上,李嚴如果要東出,諸葛亮沒有足夠的糧賦支援,就只能撤軍,無功而返。

  為了確保萬一,孫權下令步騭暫時不要離開西陵,加強防備,同時調兵遣將。他雖然沒有下令陸遜撤兵,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陸遜,讓他有個心理準備。

  就在孫權疑神疑鬼的時候,襄陽又傳來了消息:孟達正在整軍備戰,有出軍的可能。至於是出兵騷擾襄陽、宛城,還是出兵南下,目前還搞不清楚。這個消息進一步刺激了孫權,孟達和李嚴一樣都屬於東州系,他們一直就是盟友,這次很可能是聯合行動。孫權甚至懷疑這本來就是諸葛亮的一計,讓魏霸在南,李嚴在西,孟達在北,三面合擊,一舉奪回荊州。這看起來似乎不太可能,可是,有魏霸的事情在前,誰又能知道諸葛亮不會冒險?為了奪回荊州,諸葛亮和李嚴聯合起來,要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在這種猜想之下,整個荊州進入了備戰狀態。這進一步加劇了荊州的糧賦需求。迫於壓力,孫權不得不讓張溫與費禕重開談判,拖延時間,希望在此之前陸遜能徹底擊敗魏霸,奪回交州,解除側翼的危險。

  荊州的風雲變動,魏霸一無所知。此刻,他正面臨著陸遜的猛攻。連破四道陣地之後,陸遜不再前進,轉而派人圍攻魏霸所在的山嶺,要先拔掉這顆釘子。魏霸拒絕了撤退的建議,死守山嶺,親自上陣與吳軍搏殺。戰鬥異常慘烈。在陸遜有進無退的殘酷軍令下,在殺死魏霸、封侯拜將的誘惑下,吳軍像發了瘋似的,向山嶺上的陣地發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攻擊。

  雙方就在狹窄的山嶺上展開了生死搏殺。蜀漢軍有地利之優,有充足的軍械,再加上魏霸親自上陣殺敵,鼓舞士氣,打得非常頑強。吳軍雖然奮死攻擊,卻只是沒有能夠拿下陣地。在苦戰十餘天,付出了四千多人的傷亡後,終於停了下來。

  陸遜遠遠的看了山嶺一眼,一聲不吭地起身,走下了指揮台,回到自己的大帳。他讓人請來了後營的潘濬和左營的諸葛恪,又讓人叫來了朱績,沒有什麼客套,開門見山的說道:「明天,我將發起最後的攻擊,勝敗在此一舉,我需要你們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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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2
發表於 2014-6-1 00:30:03 |只看該作者
第571章 富貴險中求

  朱績立刻站了起來。「將軍吩咐。」

  陸遜看著潘濬,潘濬欠了欠身。「伯言,你說吧,要我們怎麼做?」

  陸遜咳嗽了一聲,伸手在酒杯裡蘸一點酒,在案上畫了個草圖。「你們也看到了,戰到此時,魏霸一步未退,很顯然,他就是要跟我們決一勝負。他知道這一戰的重要。」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目光從潘濬等人臉上掃過,在諸葛恪的臉上稍微停了一下,嘴角微翹,露出一絲不屑,然後接著說道:「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件壞事。好事是他把自己置於險地,給了我們擊殺他的機會。壞事是如果我們不能擊殺他,打破他神將的神話,蠻夷的士氣就無法擊潰,我們就很難取得最後的勝利。我決定把這個山嶺作為主攻目標,全力以赴,拿下山嶺,擊殺魏霸。解決這場戰鬥,可能要付出重大傷亡,但是只要能殺死魏霸,我認為這些代價都是值得的。」

  潘濬點點頭。「我贊同你的意見。」

  陸遜看看朱績,朱績笑道:「將軍不要看我,你說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陸遜又看向諸葛恪。這些天來,諸葛恪一直沒怎麼發表意見,他在左營,一直遠離戰場,參加軍議也只是靜靜的看著,不發表任何意見。此刻見陸遜看他,他愣了一下。「我當然也聽將軍的吩咐。」

  「那就好!明天我們全力以赴,給魏霸致命一擊。現在我分配任務,承明,你要負責阻擊魏霸的主力,把他們擋在五百步之外。」

  潘瑞點點頭。「好。」

  「諸葛都尉,你的任務是看住臨賀城。不讓他們支援山嶺,保證大軍的後翼安全。」

  諸葛恪漫不經心的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陸遜轉過頭,對朱績說道:「明天,我會派主力攻擊山嶺,一旦切斷了魏霸與其主力之間的聯繫,攻上山嶺,你就要以最快速度擊殺魏霸,能做到嗎?」

  朱績大喜。躬身一拜:「請將軍放心,明天不是魏霸死,就是我亡。」

  安排好了任務,諸葛恪就起身走了,朱績原本打算留下來。可是一見潘濬坐著不動,也起身走了。其他人也識相的離開,只留下主副兩位大將。

  大帳內一片沉默。陸遜不說話,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潘濬轉動著酒杯,彷彿在考慮應該怎麼說,很顯然。他留下來有話要對陸遜說。

  過了良久,潘濬抬起頭,靜靜的看著陸遜:「為什麼?」

  陸遜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迎著潘濬的目光。露出幾分苦澀。「我們沒有時間了。」他從懷裡抽出一封有著體溫的信,遞給潘濬。「大王已經亂了陣腳,不能再讓我們從容應對。如果不能盡快殺死魏霸,情況會更糟。」

  潘濬的眉心蹙了起來。他看著那封信,卻沒有伸手去接。陸遜居然把孫權的命令藏在自己身邊。直到現在才告訴他,這是很反常的現象。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陸遜對他的不信任,生怕他反對他的決定。他剛才如果沒有毫不猶豫的支持陸遜,陸遜現在大概不會把這封信給他看。

  陸遜的手停在空中,手裡拿著那封信,目光中露出請求。潘濬輕聲嘆息,接了過來,看了一遍,淡淡的說道:「大王的心真是亂了,這很顯然是疑兵,只是為了牽制我們的注意力,以蜀漢的國力怎麼可能一下子出動這麼多大軍。」

  「以大王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我怕他是有另外的想法。聽說因為支持我們兩人的建議,太子被大王責罵了。最近呂壹的那些校事上竄下跳,不可一世,把武昌弄得烏煙瘴氣。長此以往,我們一起為將的怎麼可能在外安心作戰。」

  「可殺!」潘濬怒不可遏。

  「這幾天,我已經觀察了魏霸的陣地,他的中軍和主力脫離,中間相隔兩百多步,其間的通道已經被我摧毀的差不多。明天,我們集中兵力攻擊他的中軍,只要能成功擊殺他,這裡的戰事就可以結束,荊州就可以平定。年關將近,如果繼續大戰,大王必然要增賦。荊州百姓的負擔太沉重了,難保不會引起新的動亂。我已經等了半個多月,周胤他們卻還沒有一點消息,我不能再等了。」

  潘濬欲言又止。

  ……

  魏霸小心翼翼地走過山嶺,來到主力大營。讓出四道陣地之後,主力已經後退了四百步,和他所在的山嶺有兩三百步,中間只有一道狹窄的山嶺聯繫。這幾天來,陸遜全力攻擊這道山嶺,霹靂車狂轟濫炸,已經將山頂上的陣地破壞得七七八八,連走路都非常困難。

  見魏霸來了,相夫等人站了起來,熱情相迎。他們臉上雖然露出恭敬的笑容,卻難以掩飾眼中的焦慮。誰都看得出來,山嶺的陣地堅持不了太久,一旦被擊破,魏霸和他們之間的聯繫被打破,就成為孤軍,到了那時候,陸遜肯定會全力攻擊。

  相夫小心的建議道:「將軍,撤回來吧,太危險了。」

  魏霸環顧一週,目光從那些蠻族將領臉上掃過。他看到了堅定,也看到了猶豫和膽怯,還有一些動搖。他笑了笑,說道:「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堅持留在那裡嗎?」

  相夫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魏霸的用意,只是這樣太危險了。一旦魏霸戰死,大軍很可能立刻崩潰。

  「我們據嶺而戰,佔據了極大的優勢,這種情況陸遜不是不知道。換一個時間,他不會這麼攻擊,現在他之所以不肯放棄,就是因為我在那裡,他想殺死我,所以不惜代價的攻擊。我雖然冒點險,卻可以大量殺傷敵人。一旦傷亡過大,陸遜就沒法進入交州,我們就安全了。如果換了在其他地方作戰,我們很可能要付出更大的傷亡,其實比現在更危險。」

  魏霸笑道:「你們不要擔心。事情很快就有結果,陸遜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這一個月來,他已經死了一萬多人,傷亡接近一半。他就是神也堅持不下去,何況他根本不是神。所以最艱苦的時候,也就是勝利即將來臨的時候,我們只要再堅持幾天,最後的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他提高了聲音,大聲問道:「你沒有信心嗎?」

  那些將領們互相看了看。大聲說道:「我們有信心。」這些將領都是從魏霸的親衛裡面挑出來的。由一個普通的戰士能變成指揮幾十人、上百人,甚至上千人的將領,都是魏霸對他們的賞識。在這種艱難的時候,魏霸需要他們的支持,他們又怎麼可能退縮。哪怕明知可能戰死沙場。他們也不會退縮。

  數百人的吼聲整齊而有力,讓人熱血沸騰。魏霸非常滿意,擺擺手,示意他們安靜。「回去好好休息,安撫你們的部下,養足精神。明天也許就是最後一戰,想立功的人抓緊機會了。打完這一仗。我估計在短期內不會再有如此規模的大戰,畢竟吳國只有一個陸遜,他年紀也不小了,你們未必還有機會在戰場上和他對陣。打敗這位吳國最著名的戰將。將是你們一生值得驕傲的事情。」

  魏霸這一句話說得大家興奮不已,士氣高漲。能夠和陸遜這樣的名將戰鬥到現在,甚至還有機會打敗他,應該是任何一個自詡武勇的戰士的夙願。為此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

  安撫了士氣,巡視了陣地之後。魏霸又返回自己的中軍。在經過那道狹窄的山嶺時,他特意停了下來,和那些正在忙著修復陣地的士卒交談,安撫他們,鼓勵他們,直到他們忙完了手裡的活,基本修復了陣地,又和他們一起吃了夜宵,這才離開。

  夏侯玄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後,低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明天可能是最後一戰?」

  「感覺。」

  「僅僅是感覺而已?」

  「也不能這麼說吧。」魏霸一邊走一邊說道:「斷斷續續打了一個月,吳軍傷亡已經超過一萬,這其中陸遜自己的部曲就有四五千,接近一半。沒有一個人在傷亡超過一半的時候還能繼續戰鬥,畢竟都是人不是神。而且這幾天,陸遜集中精力攻擊山嶺,我估計他的意思應該是想切斷我和主力之間的聯繫,然後集中兵力殺死我。這顯然不太符合他原本的意思,只能說明他已經著急了。」

  夏侯玄不解的問道:「如果不急,他應該怎麼做?」

  魏霸回頭看了他一眼,無聲的笑了笑。「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要是真不懂,那就太可惜了。」

  夏侯玄也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說,如果陸遜不急,他應該趁著你無法直接指揮的時候,先攻擊主力,大量殺傷,迫使他們因為傷亡過大而崩潰?」

  魏霸點了點頭。「這難道不比費盡心機地攻擊山嶺更容易嗎?他的部下有一半是在攻擊山嶺陣地的時候戰死的,冒著如此不利地形強攻,他自然有說不出的苦衷。」

  夏侯玄嘿嘿一笑,又提醒道:「話雖如此,可是你也太危險了。一旦這道山嶺被攻破,你可就是深陷重圍。到時候相夫他們為了救你,肯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傷亡依然不小。你能保證陸遜不是打的這個主意?」

  魏霸搖搖頭。「我不敢保證。戰場之上,誰能保證自己對敵人的心理瞭如指掌?只能見招拆招罷了。」他抬起頭,看著遠處的臨賀城,幽幽地說道:「有時候,總得冒點險。」

  夏侯玄砸了砸嘴,嘆息一聲。「只是這個險冒得太大了,一旦有所失誤,那可是萬劫不復。你就算不為自己,也應該顧惜顧惜剛出生的孩子。」

  「富貴險中求。沒有你父親當年的冒險,哪有你今天的富貴?我現在冒險,就是為了孩子將來的富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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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00:30:40 |只看該作者
第572章 最後一戰

  清晨,當陽光驅散了山谷的薄霧,陸遜帶領大軍出營列陣。

  一直護衛大軍後營的潘濬走在了最前面,他們推著巨大的廂車,與相夫率領的主力相隔不到五十步,弓弩手、長矛手在廂車後面列陣。民伕們推霹靂車趕到陣前,卻沒有把方向對準相夫等人,而是對準了山嶺上長不過兩百步的陣地。

  看到這個情景,魏霸輕輕地鬆了一口氣。陸遜擺出決戰的架勢,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與他在眾人面前表現出來的從容不同,他心裡其實也非常著急。前前後後傷亡超過六、七千人,幾乎是他所率領部下的三分之一。大軍到這個程度還沒有崩潰,已經超出他的預料,但是他不敢奢望太多,如果再堅持下去,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災難性的後果。在大軍崩潰之前決一死戰,對他來講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更重要的是陸遜首先沉不住氣了,在雙方將領的心理較量中,他已經佔了上風。

  決戰前的氣氛瀰漫在山谷之中,雙方的將士都明白自己所面臨的處境,今天這一戰,可能有很多人再也回不去了。他們沉默的列隊,進入陣地。吳軍那些視死如歸的士卒此刻也露出了悲慼的神情。氣氛也有些壓抑,像一層厚厚的烏雲籠罩的山谷上空,壓在每一個人心頭,讓他們喘不過氣來。

  「準備戰鬥!」魏霸下達了命令。傳令兵舞動彩旗,鼓手敲響了戰鼓。隆隆的戰鼓聲在山谷中迴蕩,在每一個戰士的心頭激起迴響。相夫接到了命令,也大聲嘶吼的準備戰鬥。弓弩手們操起了弓弩,長矛手們握緊了長矛,每一個人都沉默的檢查著自己的武器。等待著即將開始的血戰。

  幾乎在同時,陸遜也下達了作戰命令。聚集在山谷中吳軍向兩邊散開。向西的只是阻擊,主攻的方向是東側的山嶺,也就是魏霸所在的位置。

  兩排刀盾手手持巨大的木盾走在最前面,後面是三排長矛手,再後面是三排弓弩手。當他們抵達山坡下的時候,山嶺上的蜀漢軍開始射擊,拋擲石塊,進行阻擊。一支支利箭從空中飛下。一塊塊巨石從山上滾下來,帶著轟隆隆的巨響,砸向吳軍陣地。巨石砸在盾牌上,發出巨大的聲響,將盾牌砸得四分五裂。將盾牌後面的士卒打得東倒西歪,頭破血流,慘叫不絕。一枝枝利箭從天而降,射在吳軍的身上,濺起一朵朵血花。一個又一個吳軍士卒倒了下去,卻不肯退去,他們舉著盾牌。全力反擊。

  民伕們推著霹靂車,冒著密集的箭雨,向山嶺上發起了猛烈的攻擊。一塊塊巨石飛上天空,砸向山嶺上的陣地。為了能夠打的更遠一點。更高一點,他們必須儘可能地靠近,而這也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傷亡,不斷地有人中箭倒下。躺在血泊之中,無助的呻吟著。可是他們的同伴卻沒時間來救他們。每個人都繼續發射,只有攻破山嶺上的陣地,結束戰鬥,他們才能夠安全。陸遜下達了死命令,今天不攻破陣地,任何人都不准撤退。雖然怕的要死,可是他們更怕被陸遜殺死,只有硬著頭皮繼續戰鬥。

  相夫向潘濬的陣地發起猛烈的攻擊,潘濬依靠的巨大的廂車,死守陣地,寸步不讓。他的任務就是防止相夫他們去支援魏霸,給陸遜留出珍貴的時間和空間。這裡離魏霸的陣地有兩百多步,普通的弓弩根本射不到,就算霹靂車可以勉強可以到達,傷害也有限。在過去的十幾天裡,雙方的霹靂車消耗都非常大。相夫等人雖然儘可能的將石塊拋向遠處,卻無法阻止吳軍的攻擊。他們猛衝猛打,試圖衝破潘濬的阻擊,可是潘濬將陣地守得鐵桶一般,不讓他們前進半步。

  雙方的戰鼓聲互相激盪,喊殺聲混成一片。在弓弩手、霹靂車的掩護下,吳軍向山頂發起了衝擊,一隊隊吳軍士卒舉著盾牌,手握戰刀,在狹窄的山路上蹣跚前進。不少人被射下來的箭射死,被石頭砸死,卻還是有一些人衝到了陣前。戰陣已經殘破不堪,無法阻擋吳軍的攻擊腳步,見吳軍殺到面前,蜀漢軍將士只能從戰壕裡跳了出來,與敵人展開白刃戰。

  戰鬥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狀態,雙方都全力以赴,希望能一鼓作氣擊敗敵人,取得決定性的勝利。

  臨賀城下,諸葛恪率領三千人馬,面向臨賀城列陣。他的任務就是看護臨賀城,不讓城裡蜀漢軍衝殺出來,干擾陸遜的攻擊。對這個任務,諸葛恪平靜的接受了。他知道陸遜對他不滿意,立功的機會不會留給他,到時候戰利品也不會有他的份。他很清楚陸遜在想什麼,為了這次大戰,陸遜已經付出了一萬多人的性命,其中有一半是他自己的部曲,這些都是實實在在的實力損耗。可是只要擊敗魏霸,僅是魏霸的那些部下就足以彌補他的損失。

  魏霸總共召集了三萬蠻夷戰士,僅在山谷中就有一萬五千人到兩萬左右,都是從各部落精選出來的勇士。目前大概戰死六、七千人,至少還有一萬多人。這些人裡面就算挑一半出來,也足以補充陸遜的損失,加上其他的各部人馬,陸遜付出的所有代價都可以得到補償,而且非常優厚。

  如果再加上斬殺魏霸的大功勞,孫權絕不會吝惜賞賜。陸遜的損失可以得到超額補償,他的實力會更強。

  這種好事當然不會落到他諸葛恪的頭上。

  諸葛恪也沒指望和陸遜友好相處,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作用。如果他和陸遜成了好朋友,那他的作用也就沒有了。所以他現在很平靜的守在臨賀城下,甘心做一個看客,等待著旁觀陸遜的勝利。他有些哀嘆,沒能完成孫權交給他的任務,可是他並不覺得自己一無所獲。旁觀陸遜和魏霸的戰鬥讓他受益非淺。一個是吳國最著名的將領,一個是橫空出世的年輕名將,他們之間的交鋒真是難得一見的經典。雖然諸葛恪不能親自向陸遜請教,也無法親臨戰場,可是他憑著自己的聰明,還是領悟到了不少。這些都是寶貴的經驗,是無價的財富,他相信孫權聽了他的匯報後會非常滿意。

  諸葛恪看著臨賀城,彷彿看著一座墳墓。一旦魏霸戰死,或者主力崩潰,臨賀城就無處可逃。城裡的所有士卒和財富都是陸遜的戰利品。當初,他曾經站在臨賀城頭,等著魏霸來攻,魏霸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敗了戴良,毀滅了他的希望。現在,他就在城外,等著看陸遜如何戰勝魏霸。

  想到這些,諸葛恪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自嘲的微笑。

  山嶺上,激戰正酣。經過不懈的努力,付出了重大的傷亡,吳軍終於將山嶺上的陣地擊毀,切斷了魏霸和主力之間的聯繫。魏霸的戰旗雖然還沒有倒,卻已經成了孤軍,即將面臨的失敗的命運。

  這幾天來一直養精蓄銳的朱績一躍而起,拔出長刀,厲聲長嘯:「殺——」

  三千吳軍將士咆哮著衝上山坡,迎著如雨的箭矢,奮力向山頂突進。他們舉著盾牌,小心的護住自己的面門,藉著地形掩護自己,像青蛙一樣地跳躍前進。

  魏霸頂盔貫甲,在親衛的保護下站在陣前,親自指揮戰鬥,敦武和韓珍英護在他的身邊,片刻不敢大意,生怕他被流矢射中。王雙手持長刀,帶領數十名重甲士站在最前面,揮舞著長刀,將一個個衝上來的吳軍斬殺在陣前。

  吳軍包圍了山嶺,不斷地發起攻擊,僅剩的幾台霹靂車也轉了過來,向山頂發射石塊。山嶺上地勢狹窄,無法安放霹靂車,只有弓弩手不斷的射擊。霹靂車拋出的石塊雖然不准,可是聲勢非常驚人,一旦被砸中,破壞力巨大,就連重甲士被砸中也不能倖免,對山頂的陣地造成了極大的損壞。

  雙方苦戰半日,吳軍突破了兩道陣地,衝到了最後一道陣地前,朱績甚至能看見魏霸的臉。他更加興奮,親自殺到了陣前,勝利在望,吳軍士氣高漲,越發驍勇。經過半日苦戰,王雙等重甲士體力消耗殆盡,數名甲士被吳軍拽倒,掀開面甲殺死。能夠殺死幾乎無敵的重甲士,吳軍更加興奮。

  魏霸下令召回了王雙等人,這些重甲士都是他的珍寶,他不能把他們白白的損耗在這裡。他下令舉起雙兔大旗,發出求援的信號。

  看到山頂上的雙兔大旗。陸遜驚訝的站了起來,一陣心悸。他不知道魏霸在向誰求援。是在向相夫求援嗎?相夫被潘濬擋住,根本過不來。是在向臨賀城求援嗎?臨賀城裡只有兩、三千人,他們攻不破諸葛恪的阻擊。這些魏霸應該都知道,那他是向誰求援呢,難道還有一支隱藏在暗中的人馬?陸遜很清楚,魏霸在山谷中只有一萬五、六千人,最多不到兩萬人。臨賀城裡有兩、三千人,大概還有近一萬精銳不知所向,他曾經派出大量的斥候追查這些人的位置,卻一直沒有得到消息,最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這些人應該在蒼梧,魏霸不可能不留下足夠的人手保護蒼梧,防備南海郡的吳軍。

  他不明白現在魏霸在向誰求援。也正因為他搞不清楚,所以才擔心。

  就在這時,臨賀城下的諸葛恪睜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臨賀城城門大開,無數將士從裡面衝了出來,喊殺聲震天。一面大旗迎風招展,上面有一個斗大的靳字。

  靳東流?他不是在嚴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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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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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反擊的時候到了

  眾所周知,魏霸幾乎是單身入武陵,他從夷淵逃跑的時候,身邊除了一百名武卒,就只有趙統和五十名趙家矛兵。

  他現在的實力都是積累起來的,主體是武陵蠻和交州蠻,戰士雖多,部將卻屈指可數,而靳東流無疑就是屈指可數中的一個,而且是首屈一指的那個。

  諸葛恪知道靳東流,最初聽說這個人,是從潘平的嘴裡得知。潘璋奉令支援孟達,就是被靳東流擋在安橋塞。後來魏霸與潘濬內外夾擊,這才攻破了安橋塞。

  再後來,靳東流成了魏家的部曲。

  在魏霸征戰武陵、交州的過程中,靳東流一直作為魏霸的副將,正是他守在錦屏山,一路追擊呂岱,最後在龍岩灘擊殺呂岱,結束了呂岱的征戰生涯,同時也到達了他自己征戰生涯的頂點。

  靳東流的名字,在吳國的名聲僅亞於魏霸,比趙統可能還要更出名一些。魏霸取蒼梧的時候,鎮守嚴關的重任就落在靳東流的肩上。也正因為如此,陸遜才沒有考慮分兵去攻嚴關。

  他怎麼會在臨賀?諸葛恪以為自己看錯了,或者魏霸帳下有兩個姓靳的將領?

  諸葛恪來不及多想,拔出戰刀,扯起了嗓子,厲聲大吼:「準備戰鬥——」因為太緊張,他的聲音憋得又尖又細,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片刻之間,諸葛恪覺得自己的後背全是冷汗,眼皮也不由自主的亂跳起來。驚慌之下,他還沒有亂了陣腳,一面準備阻擊,一面急報陸遜。

  靳東流在臨賀城已經躲了一個月,他一直在等山坡上的雙兔大旗。這麼多天來。山谷裡連番惡戰,雙方都死傷慘重,數次瀕臨崩潰,但是他一直沒有等到雙兔大旗。他甚至擔心魏霸會不會把這個約定給忘了,要不然仗打到這個份上,怎麼還不讓他出手?再不出動,可就來不及了。

  今天,他終於看到了雙兔大旗,立刻下令出擊。一萬大軍從臨賀城裡衝了出來。為了趕時間,他下令打開了三個城門,同時出擊。

  他自領中軍,以魏霸留給他的兩千精銳為刀鋒,沒有任何遲疑。直奔諸葛恪的大陣。兩翼各三千人馬,像兩把剔骨尖刀,直插諸葛恪的兩肋。

  諸葛恪雖然放鬆,卻並不大意,他的陣勢很紮實,只是他沒想到城裡一下子出來這麼多人,根本來不及做出調整。他手下的這些士卒也不是他的部曲。不過因為他是大王寵臣,這才聽他命令,要說忠誠,那是一點也談不上。這一個月來。他們跟著諸葛恪在城下設防,日子過得輕鬆而安逸,驟遇強敵,而且是超出想像的強敵。頓時手忙腳亂。

  見形勢不妙,諸葛恪大急。也忘記了危險,拔出戰刀就衝了上去,大聲吼道:「頂住,頂住!」

  見他衝了上去,親衛們嚇了一跳。仗打輸了,跟他們沒什麼關係,可是如果諸葛恪有所損傷,他們的責任就大了。他們不敢怠慢,立刻奮勇上前,拚命廝殺。在諸葛恪的亡命反擊下,中軍雖然搖搖欲墜,卻奇蹟般的堅持住了。

  可惜,兩翼沒有這麼幸運。面對狂奔而來的蠻子,面對蠻子們射出的箭雨,兩翼的士卒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一觸即潰,陣地很快淪陷了。

  兩翼崩潰,蠻子們立刻反捲過來,殺向中軍的後背。見些情景,中軍的士卒魂飛魄散,諸葛恪聲嘶力竭的吼叫,連殺兩個逃跑的士卒也無濟於事,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陣地如春冰般豁然消解。

  一萬大軍,像是一頭遠古巨獸,轟隆隆的碾過諸葛恪的陣地,直奔陸遜的中軍。

  後軍原本有潘濬的五千人,可是現在陸遜把潘濬調到了前陣阻擊相夫,後營空空如也。擊破了諸葛恪之後,陸遜的中軍就暴露在靳東流的面前。為了壓制營裡議論,陸遜派出了自己的部曲上陣,十多天的戰鬥,戰死四、五千人,現在又大部分派到了前線作戰,陸遜的身邊只有一千親衛營,另外就是躺在輜重營的幾千傷病員。

  面對在臨賀城裡憋了一個月的靳東流和一萬大軍,陸遜和諸葛恪的反應差不了太多,非常驚訝。臨賀城的大小他很清楚,通常駐軍三千人,如果擠一擠,可以安排下五千人,這也就頂天了,魏霸是怎麼安排一萬人藏在裡面的?要知道這可不是大家擠一擠就行的,做飯,飲水,排泄,人一多,這些事都會成為問題,稍微出點岔子,就可能引發疫病。

  更讓他不理解的是,魏霸既然把這一萬人藏在臨賀城,為什麼到現在才出手?

  沒等陸遜想明白,靳東流已經指揮大軍衝了上來。這些人大多是蠻子,雖然經過了幾個月的訓練,對戰鬥的理解大多還停留在一擁而上,不太習慣列陣而進。不過此刻眾寡懸殊,也不需要什麼陣勢,他們將陸遜團團圍住,四面攻擊。

  一時間報警聲四起。

  陸遜雖然意外,卻不緊張。一面指揮反擊,一面向前線的朱績等人發出警報。他身邊的這一千親衛都是跟隨他多年的精銳,不少人是陸家子弟,雖然面對強敵,他們毫不示弱,全力反擊。靳東流率領一萬人就四面圍攻,眼看著陸遜就在數十步之外,卻無法像擊破諸葛恪的陣地那樣迅速攻克陸遜的陣地。

  陸遜站在指揮車上,看著魏霸所在的山坡,眼中露出了一些不安。現在他的主力圍住了魏霸,可是魏霸的主力同樣包圍了他,就看哪一個能先得手。如果朱績能夠迅速攻克魏霸的陣地,蠻子的士氣將遭受重創,他就有可能獲得最後的勝利。可是如果靳東流先攻破了他的陣地,那後果就完全是兩樣了。

  陸遜有些後悔,如果知道魏霸將一萬主力就藏在臨賀城,他絕對不會這麼冒險。至少不會將潘濬的五千人馬全部派到前陣,哪怕再留下兩千人,他也能保證中軍不失。

  中軍被敵人的優勢兵力圍住。在他長達二十多年的用兵生涯中,是絕無僅有的第一次。而僅此一次,就被魏霸緊緊的抓住了。

  或者說,這個疏忽原本就是魏霸造成的。如果不是魏霸節節敗退,如果不是擊殺魏霸的機會是如此誘人,唾手可得,陸遜絕不會這麼冒險。

  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山嶺,擊殺魏霸,為吳國除去這個心腹之患。魏霸崛起得太快。他要在他羽翼未滿之前扼殺他,這才違反兵家常識,兵行險著。

  可是,靳東流的出擊證明了一個一直隱藏在他心裡的不安:這是個機會的同時,也可能是一個陷阱。

  陸遜握緊了手中的玉如意。手心汗津津的,一片冰冷。

  一千親衛營布成圓隊,刀盾手在外,長矛手在內,弓弩手在內圈不斷射擊,一萬蜀漢軍雖然將他們團團包圍,卻遇到了頑強的抵抗。靳東流勃然大怒。下令弓弩手逼到最前線,瘋狂集射,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擊破陸遜的中軍。

  箭落如雨,攻勢如潮。

  聽到中軍的報警聲。正在前線廝殺的吳軍大驚失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士氣頓時大墜。朱績已經攻到了陣前,離魏霸不過十來步之遙。正準備發起最後一擊,斬殺魏霸。結束這場戰鬥,忽然聽到中軍的報警聲,回頭一看,正好看到漫山遍野的蠻子從臨賀城的方向衝殺過來,湧向陸遜的中軍。

  朱績大驚失色,稍一猶豫,凝神看了看中軍的戰旗,又側耳聽了聽,沒有聽到中軍下令撤退的聲音,立刻明白了陸遜的意思。在此關鍵時刻,一退就前功盡棄,只有奮勇向前,擊殺魏霸,才能取得最後的勝利。

  「殺——」朱績從藏身處站了起來,舉刀長嘯:「親衛營,隨我衝鋒。斬殺魏霸者,賞錢百萬——」

  親衛營將士一聽,發出一聲怒吼:「殺——」

  他們邁開腳步,向山頂飛奔,發起了最後的攻擊。

  生死存亡,在此一擊。

  面對狂奔而來的朱績,魏霸忍不住放聲大笑。

  此時此刻,他快意非常。一個多月的煎熬與忍耐,就是為了今天這突然一擊。陸遜不把潘濬的人馬從後營調到前營,不把所有的主力都派到前線,他就堅決不讓藏在臨賀城的靳東流出擊。因為他很清楚,如果沒有足夠的兵力優勢,又沒有地形可以利用,蠻子們的戰鬥力要大打折扣,短時間內如果不能摧枯拉朽的擊敗對手,他們就沒什麼機會了。

  現在,他創造出了一個近乎完美的機會,陸遜把主力幾乎全派到了山谷中,只留下諸葛恪的三千人馬和數量非常有限的親衛營,靳東流率領的一萬蠻子有較大的勝算。事情的發展比他預料的還要完美,靳東流幾乎沒有任何懸念的迅速擊潰了諸葛恪,包圍了陸遜。

  接下來,就是反擊的時候了。

  「連弩車,射擊!」魏霸大喝一聲,舉起手弩,對準快要衝到面前的吳軍扣動了弩機。「呯」的一聲,三枝弩箭飛出,那名吳軍士卒大驚,還沒來得及舉起盾牌,就被射中了胸口。他人還在向前奔跑,身體卻仰了過來,撲通一聲仰面摔倒,登時氣絕。

  在魏霸的身後,數十架連弩車掀去了遮蓋物,露出了猙獰的面容,密密麻麻的箭頭在冬日的陽光下閃閃發光,露出森森寒意。

  突然見到這種殺器,朱績駭然變色,一股涼氣直衝後腦,渾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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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00:31:32 |只看該作者
第574章 大逆轉

  「射!」一聲厲喝,數十架連弩車咆哮起來。

  頃刻間,數百隻箭射了出去,嗖嗖之聲不絕於耳,彷彿新年的爆竹一聲響個不停。眼看著魏霸就在面前,一個個興奮得眼珠子都紅了的吳軍根本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被箭射中。他們雖然都舉著盾牌,穿著甲冑,可是在如此密集的箭陣面前,他們還是遭受到了重創。

  為了保持靈活性,步卒衝鋒時用的盾牌並不大,只能保護胸口和面門。這些盾牌雖然擋住了不少箭,卻無法護住全身,片刻之間,這些人就被射成了刺蝟,慘叫著倒地。而箭矢上蘊含的力量像是一陣颶風,將他們吹得像斷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飄飛。

  一陣密集的攢射之後,吳軍的陣型就像剛剛遭受了一場風暴,七零八落,破碎不堪,無數的吳軍倒在血泊中,不少人從山坡上滾了下來,像個雪球一樣,一路慘叫著滾了下去。

  朱績躲在一塊巨石後面,目瞪口呆。魏霸擅長機械,製造的連弩車是攻戰利器,這一點他非常清楚。在龍岩灘之戰時,他雖然沒有近距離觀察過,卻領教過連弩車的威力。只是這一個月以來,他就沒見過魏霸使用連弩車,即使是吳軍勢如破竹,連破他四道陣地的時候,也沒看到連弩車的影子。

  所以,吳軍上下都認為魏霸沒有打造連弩車。陸遜等人研究過這個問題,一致認為是連弩車的技術要求太高,遠遠超過霹靂車、攻城車,蠻子們沒有這樣的技術,所以魏霸只能裝備霹靂車,卻無法打造連弩車。要不然魏霸不至於到這麼危險的時候也沒用連弩車進行阻擊。要知道在這樣狹窄的山谷裡,連弩車的應用可以大大增加箭陣的威力,減少己方的傷亡。

  就算是朱績在攻擊魏霸中軍,一直攻到魏霸面前的時候,朱績也沒有看到連弩車,他已經認定了陸遜的那個推論,認定魏霸沒有連弩車,可是誰也沒想到,僅是魏霸的身後就藏了十幾架連弩車。

  對這個結果。朱績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更沒有戰術準備。如果知道魏霸裝備了連弩車,他根本不會這樣強攻山頂,誰都知道,一架連弩車的威力超過十個弓弩手。是防守的利器。只要有幾架這樣的連弩車,在箭矢耗盡之前,這個山嶺根本就不可能被強攻突破。

  再聯想到從臨賀城裡衝出來的蜀漢軍,朱績恍惚明白了些什麼,一陣陣冷汗透體而出。他看向不遠處的魏霸,看著魏霸的笑容,彷彿看到了一個魔鬼。不寒而慄。

  「隨我出擊——」魏霸取過一柄長刀,振臂高呼。他跳出戰壕,衝向目瞪口呆的朱績。朱績的親衛連忙衝上來阻擋。敦武雙手握刀,舉過頭頂。大喝一聲,一刀劈下。那個吳軍士卒還沒來得及舉起盾牌,就被敦武劈中頭頂,鋒利的戰刀劈開了他的頭盔。劈開了他的頭骨,紅的血。白的腦漿,一起流了出來,順著他的面頰流淌。他瞪大了眼睛,腿一軟,栽倒在地。

  敦武大步殺進,戰刀左劈右砍,連殺三人。

  韓珍英雖然穿著勁裝,腰間卻依然紮著一條粉色絲帶,縱身躍起時,絲帶飄飛。她嬌叱一聲,長劍出鞘,如電般刺過敦武戰刀舞出來的刀影,接連刺殺兩個吳軍士卒的咽喉。小兩口互相配合,一個剛猛無比,一個輕盈無雙,如狂飈突進,面前無一合之敵。

  數名武卒護著魏霸,如猛虎下山,從殘破不堪的陣地裡衝了出來,咆哮著撲向朱績和他的親衛。被朱績壓著打了這麼久,他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現在終於等到了反擊的機會,頓時人人狂化,個個爭先,將魏家武卒強悍的戰鬥力發揮到了極致。

  「殺!」魏霸舞動長刀,一刀劈下,將一個衝向夏侯玄的吳軍士卒攔腰斬為兩段。他大聲吼道:「太初,躲在我後面。」

  夏侯玄面色發紅,卻不肯退後,他一劍刺穿了那名吳軍士卒的肩窩,尖聲叫道:「我要殺人!」

  「我靠!」魏霸罵了一聲,怒吼道:「那就殺吧,跟我來!」

  「好!」夏侯玄費勁的抽出長劍,不敢再看一眼那吳軍從傷口處湧出的腸子,向魏霸靠近了一些。他氣喘吁吁,兩眼放光,看向魏霸的目光充滿了驚喜。

  「殺!」魏霸連聲大喝,再殺一人,迅速向前突破。

  敦武和韓珍英刀劍合壁,接連斬殺十多名朱績親衛,一口氣殺到了朱績面前。朱績大驚失色,揮刀迎面就砍,敦武冷笑一聲,舉刀猛剁,一刀劈開朱績的戰刀,韓珍英的長劍見縫插針,刺向朱績面門。朱績手中的戰刀被敦武纏住,面對韓珍英的長劍,只得揮起手中的盾牌遮擋。不料他的盾牌還沒來得及舉起,膝蓋就挨了敦武一腳,痛徹心肺,「撲通」一聲單腿跪地。

  在跪倒的剎那間,他還沒有忘了極力側過身子。

  韓珍英的長劍從他的面前一掠而過,在他的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一劍沒能刺殺朱績,韓珍英大怒,一個箭步竄出,反身再刺。敦武連忙磕開她的長劍,大聲叫道:「阿英,別殺他,活的更值錢。」

  「哦,對了,他是個官兒呢。」韓珍英恍然大悟,劍尖一顫,直指朱績的咽喉,笑盈盈的說道:「小子,你是我們的俘虜了。」

  朱績怒極,挺身前撲,向韓珍英的劍尖撞去,同時揮刀猛劈。他剛剛一動,敦武飛起一腳,正中他的胸口,將他踢得騰空飛起,仰面摔倒在一塊大石上。大石上的棱角撞得他悶哼一聲,一口鮮血湧了出來。

  「拿下!」魏霸哈哈大笑,拖著長刀從韓珍英身邊經過,挑了挑大拇指:「這些算是你的嫁妝,還是我家的聘禮?」

  韓珍英臉一紅,轉身衝下山去。

  敦武連忙跟了上去。

  「殺——」魏霸舉起長刀,迎風大喝:「斬殺陸龜。報仇雪恨——」

  這一個月來,有六千七蠻族勇士戰死沙場,倖存的人中,幾乎每一個人都有親人、朋友,或者曾經相識的人永遠的倒在了這片土地上。而罪魁禍首就是陸遜,正是他一個月來殘酷的進攻才讓他們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這裡每一個人都將陸遜當成了敵人,都想殺死他,為親人、朋友報仇。

  此刻,魏霸喊出報仇雪恨的口號。雖然聽起來不怎麼適宜,無疑卻喊出了這些蠻子的心聲。

  一時間,數十人的吼聲變成數百人,又變成數千人,喊殺聲在山谷裡迴蕩。每一個蠻族戰鬥都爆發出了超強的戰鬥力,他們在山地上縱躍如飛,毫不留情的追殺著士氣大落的吳軍。

  衝在最前面的朱績被生擒,攻擊山嶺的吳軍失去了指揮,又遭到魏霸等人居高臨下的反擊,陣腳大亂,登時崩潰。朱績的這些部下沒有多少是他的部曲。他的部曲在龍岩灘之戰時大多被潘濬送到了魏霸的刀下,現在這些人大多是官軍,也就是國家的兵,不是他的私兵。國家的兵和私人部曲不一樣。他們只效忠於孫權,不為某個將領效忠。此刻朱績不知去向,他們也沒心思去尋找、救護,首先想到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逃跑,自然成了毫不意外的選擇。

  攻擊山嶺的吳軍一觸即潰。他們轉過身,向山下逃去。上山的時候很困難,下山同樣困難,更何況背後還有凶神惡煞的敵人在追擊。當然了,換一種方式也許就不一樣了,沒多久,就有吳軍選擇了滾下山這種更快捷的下山方式。

  有一個帶頭,剩下的不滾也不行了,他們扔掉戰刀,留下盾牌,蜷縮成一團,一個接一個的向山下滾去。至於是能順利滾到山下,還是滾到岔道上,摔下去,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魏霸率軍急追,如猛虎下山,殺入山谷中的吳軍。

  與此同時,西側山嶺上的將士也從山頂上殺了下來,他們從兩個方向殺進,準備切斷潘濬的後路,將潘濬率領的吳軍堵死在山谷中。

  戰士們雖然衝得很快,卻快不過箭。就在魏霸等人追殺吳軍,向山谷中殺進的時候,兩側山頂上的弓弩手、連弩車開始咆哮,將一蓬蓬箭雨射向山谷。無數的石頭從山上滾了下來,越滾越快,帶著轟隆隆的巨響,砸入吳軍的陣地。

  箭矢如電,撕破長空,射入吳軍陣地。吳軍紛紛中箭,血花四濺。

  巨石如雷,地動山搖,一人高的巨盾破碎,巨大的廂車呻吟著四分五裂,吳軍士卒頭破血流,骨斷身殘。

  聽到中軍的報警聲,得知有敵人從臨賀城裡殺了出來,正在攻擊中軍,潘濬就知道大事不好。他立刻下令撤退,準備和陸遜的中軍匯合,一起撤出陣地。現在殺死魏霸已經不現實了,能保住自己性命就不錯了。

  他的反應很快,可是蜀漢軍的反擊來得太突然,太凶狠,山坡上射下的密集箭雨超出了他的想像,而滾下來的巨石更是聲勢驚人,無可匹敵,轉眼之間就將吳軍的防守陣地衝得四分五散。狹窄的山谷裡到處都是人,三百步長,兩百步寬的山谷中至少有七、八千人,此刻全像熱鍋上的螞蟻,都想著逃命,可誰都逃不到,互相推攘著,甚至拔出武器互相砍殺,卻無法殺出一條血路。

  除此之外,大量的廂車和霹靂車橫亙在山谷中,嚴重阻礙了吳軍撤退的道路。當初這麼安排的時候,誰也沒想到需要撤退,這些霹靂車儘可能的安排在山谷中,就是為了增加掩護能力,現在,這些霹靂車卻成了逃生路上的障礙。

  吳軍被打懵了,亂作一團,潘濬雖然心急如焚,卻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更無法組織有序的撤退。他的身前身後全是驚慌失措的將士,就是想快點逃都逃不掉。他眼睜睜的看著魏霸從山坡上殺了下來,點燃了那些已經報廢的霹靂車,切斷了他的退路。

  看著那漫天鳴嘯的箭矢,看著那些在山坡上跳躍如飛,聲如驚雷的巨石,潘濬睜大了眼睛,腦子裡一片空白。雖然從陸遜報警開始,他就知道戰局即將發生逆轉,可是這逆轉的速度太快,以至於他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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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00:32:26 |只看該作者
第575章 壯士斷腕

  成功切斷了潘濬的退路,魏霸沒有急著攻擊,他下令將士們用所有可能得到的東西建立起路障,在山谷中列了一個簡陋的陣勢,然後停止了攻擊,開始勸降。

  「降者免死!」

  「潘將軍,回家!」

  「潘將軍,你女兒女婿喊你回家吃飯!」

  聽到這些奇怪的勸降聲,潘濬回過神來,氣得暴跳如雷,拔出長刀,就要衝到陣前拚命。可是他的部下卻死死的抱住了他。現在山谷的兩頭已經被堵死了,兩側的山坡上也有敵人,要想靠自己的力量逃出去,基本已經不可能。而山谷外只剩下陸遜的中軍,數量也非常有限,陸遜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說不準,指望他來援救,好像更沒什麼可能。在這種情況下,依靠潘將軍與蜀漢的特殊關係求得生存,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他們怎麼能讓潘濬去戰死?

  潘濬大怒,想要自殺,以免受辱,同樣沒能如願,那些親衛們死死的抱著他,連聲哀求。

  潘濬長嘆一聲,淚流滿面。突然之間,他心灰意冷,他想到了陸遜說的那個天意。自己一把年紀,居然兩次被魏霸這麼一個年輕人堵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這也只能用天意來解釋了。

  谷外,陸遜也是一頭冷汗。他的親衛營雖然暫時擋住了靳東流的攻擊,可是戰局對他非常不利。特別是當魏霸從山上衝下來,勢如破竹的切斷了潘濬的退路時,他更加絕望。魏霸的反擊之強悍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如平地一聲驚雷,一下子就擊潰了朱績,取得了戰場主動權。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切斷了他和潘濬之間的聯繫,也切斷了潘濬回援中軍的可能。

  他的所有計畫都在魏霸的反擊面前變得那麼虛妄,那麼無力。

  現在,他沒有任何援軍,只能獨自面對靳東流率領的一萬主力。自信如陸遜,也知道僅憑他這千餘人是不可能戰勝十倍於已的敵人的,更別說打破魏霸的堵擊,救出潘濬。

  面對突然逆轉的戰局,陸遜喟然長嘆。不期然的與潘濬想到了一起。除了是天意,還有什麼能夠導致這個結果?他不再猶豫,下令突圍。

  鼓聲一起,親衛營將士立刻變陣,由圓陣變成突擊陣型。他們人數雖少。卻悍不畏死,很快就撕開了一道縫隙,魚貫而出,迅速撤離戰場。

  陸遜離開指揮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山谷中的魏霸戰旗,輕聲嘆息,然後決然而去。再也沒回頭看一眼。

  陸遜的戰旗一動,吳軍的士氣徹底崩潰。主將都逃走了,再拚命還有什麼意義?除了陸遜的一部分部曲拚死殺出重圍,尾隨陸遜而去之外。其他的吳軍紛紛放下武器,向魏霸投降。

  持續了一個月的戰事,在陸遜即將看到勝利成果的時候,魏霸終於使出了殺手鐧。徹底扭轉了戰局。這其間有很多陰差陽錯,有很多次面臨崩潰。可是他畢竟克服了這些困難,在極其不利的局面下穩住了軍心,堅持到了最後,等到了機會,最終笑到了最後。

  他終於以堂堂之陣戰勝了吳國最著名的戰將陸遜,證明了自己的不敗神話。

  從慘敗逆轉為狂勝,所有的蠻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們相信了一個真理,只要跟著神將,不管敵人有多麼強大,他們都能取得勝利。

  「神將威武!」相夫舉起手中血淋淋的戰刀,振臂狂呼。

  「神將威武!」涂虎舉起了戰刀,厲聲長嘯。

  「神將威武!」上萬名將士跺地大呼,風雲變色,地動山搖。

  被困的吳軍面色沮喪,心如死灰。

  ……

  諸葛恪坐在戰馬上,聽著遠處隱約可聞的歡呼聲,面沉如水。他的身邊還有兩千多將士,一個個驚魂未定,鬥氣全無。他們運氣不錯,雖然遭遇了一萬蜀漢軍的突擊,傷亡卻不大。靳東流急著去攻擊陸遜,對他們沒什麼興趣,除了那些被當場砍死的人之外,大多數人撿回了一條性命。

  聽到敵人的歡呼聲,他們心情沉重,這些歡呼聲無疑證明大王寄予厚望的陸遜陸將軍也戰敗了,是生是死,目前還不得而知,可是他的失敗卻毋庸置疑。在一萬多人的圍攻下扭轉戰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算他們對陸遜再信任,也不會報以這種奢望。

  「撤!」諸葛恪揮了揮馬鞭,面無表情的向前走去。走了一會兒,他忽然笑了起來。如果不出意外,離魏霸最近的朱績大概會遭到魏霸最猛烈的反擊,山谷最深處,負責阻擊相夫的潘濬大概也很難逃出來。陸遜如果見機快,也許能憑著親衛營的強悍實力突圍,保住一條性命,可是損失之慘重毋須誨言。三萬大軍,到最後居然是他的部下最完整。

  這大概也是個意外。可是誰又能說意外就不是天意呢?也許上天讓我活下來,就是為了讓我承擔起更重要的責任。諸葛恪抬起頭,看著萬里無雲的天空,心情忽然輕鬆了許多。

  陸遜,再也不是吳國的不敗名將了,他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諸葛恪督軍急退,一路撤往謝沐城。這時,他收到了陸遜撤出戰場,在富川收攏殘兵的消息。他笑了笑,提起筆,斟字酌句的寫了一封軍報,將臨賀城下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報告給孫權。

  ……

  魏霸走進輜重營,看著面容憔悴的潘濬,一聲不吭的坐了下來,解開了潘濬身上的繩子。潘濬被俘之後,不肯投降,自己將自己捆了起來,坐在輜重營等死。魏霸得知消息後,第一時間趕來。

  「你別指望我投降。」潘濬聲音乾澀,神情落寞。「義不再辱。當年我已經降過一次,現在不想再降第二次。」

  魏霸點點頭:「我明白將軍的心情,我不是要你投降。」

  潘濬詫異的看著他。

  「將軍,你似乎忘了,對付俘虜,通常有兩種方式:一種是勸降,一種是收取贖金。前一種,你已經說得很清楚,我就不勉強了。後一種,我也不指望。孫權如果來贖你,你恐怕也不會願意回去。除此之外,能贖你的人大概只有你的女兒女婿。趙統和我是師兄弟,我也不好意思收他的錢,你說是不是?」

  潘濬很尷尬,不知道怎麼回答魏霸的調侃。

  「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做個人情,乾脆放了你。」魏霸站了起來,拍拍手,一臉燦爛的笑道:「我還可以送將軍一些盤纏,一匹馬,兩個衛士,將軍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他頓了頓,又加重了語氣說道:「你如果還想回武昌,我也不反對。不過,我建議你盡快離開武昌,因為我很快可能就要包圍武昌,我不想再生擒將軍一次。」

  潘濬沉默不語。

  魏霸看了他良久,懇切的說道:「潘將軍,回家,你女兒女婿等你回家呢。」

  潘濬微微眯起眼睛,看著搖曳的燈光,一時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他嘆道:「我女兒在臨沅,可是我的兩個兒子卻在吳郡,魏將軍,你說我該怎麼選擇?」

  魏霸理解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將軍就請便。來人,給潘將軍準備馬和乾糧。」

  「你真準備放我走?」潘濬詫異的看著魏霸。

  「當然。」魏霸坦然的看著潘濬,笑笑:「我說過,你是我師兄的阿舅,我不好收你的贖金。再說了,你能將女兒嫁給我師兄,也算是給了我一個面子。這次,算是我還你人情。」他頓了頓,又道:「我不希望有下次。」

  「不會有下次。」潘濬不假思索的說道:「連續兩次敗在你手上,我已經對自己沒信心了。一個沒有信心的將領,是不能領兵的。我回去向吳王請罪,如果蒙他不殺,我就卸甲歸田。對了,魏將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讓我卸甲也卸得毫無遺憾。」

  魏霸的眼神閃了閃,不好意思的笑了:「你想問我為什麼把最犀利的武器留到最後?」

  潘濬眼神一閃,若有深意的看著魏霸。他原本想問的並不是這個,但是魏霸卻搶先限定了範圍,而這個範圍顯然比他想知道的要小得多。不過,既然魏霸這麼說了,他也不會再多問,就算他問了,魏霸也不會回答他。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魏霸更可怕。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能打仗已經讓人奇怪了,卻還可以解釋,畢竟他的父親魏延就是一名悍將,可是他的心機如此之深,卻著實讓人不解。

  魏延顯然沒有這樣的心機。

  如果再想到他病了一場就脫胎換骨的傳奇,似乎已經足夠說明什麼了。

  「是的。」潘濬微微頜首,接上了魏霸的話題:「如果你早點把這樣的武器用起來,傷亡不會這麼大。」

  「可是那樣一來,陸將軍和潘將軍也不會覺得我是一塊值得啃一啃的骨頭。」魏霸摸摸鼻子,笑盈盈的說道:「天底下又有什麼樣的磨刀石能比陸將軍和潘將軍這樣的組合更堅韌,更能磨礪出一支真正的鐵血雄師?」

  潘濬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笑容有些苦澀和落寞。

  「我和陸伯言不知道是該感到榮幸,還是該感到不幸。」他站了起來,將手放在魏霸的肩上,輕輕的按了按:「年輕人,努力!你的征程剛剛開始。」

  「多謝將軍。」魏霸躬身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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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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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委曲求全

  潘濬離開了臨賀,第一站就來到了富川縣城。

  陸遜意外戰敗之後,並沒有撤出多遠,他進駐富川城,擺出一副據城死守的架勢,樹起大旗,收攏殘兵。不過三、五天時間,他重新聚起了三、四千人。這其中有一部分是在魏霸切斷退路之前逃出來的,還有一部分是翻山越嶺逃離戰場,然後聽說陸遜在這裡,便又三三兩兩的聚來的。

  見到潘濬的時候,陸遜第一反應是潘濬也逃出來了,可是一看潘濬胯下的戰馬和整齊的衣裳,他臉上的喜悅慢慢的消失了。

  「承明,我對不起你。」

  潘濬沒有接他的話頭,他看了看四周,特別看了看城牆上的士卒。「伯言,準備守富川?」

  陸遜仰起頭,苦笑道:「待罪而已,守不守富川,並不重要。」

  「你希望能把魏霸攔在臨賀。」潘濬靜靜的看著陸遜,不緊不慢的說道:「你還希望周胤能夠奇襲蒼梧,然後與你夾擊魏霸,是不是?」

  陸遜眨眨眼睛,打量了潘濬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承明,來做說客?」

  「你準備在富川待罪,我卻是回武昌請罪,你說我做什麼說客?」

  陸遜一怔,隨即收起了笑容,很鄭重的行了一禮:「承明,是我唐突了。怎麼,你要解甲歸田?」

  潘濬點了點頭,指了指自己的心窩。「雄心已喪,時日無多。我不想再被這些年輕俊傑當成墊腳石,只好解甲歸田了。」

  陸遜遲疑了片刻,神情中有些傷感。「那……承明有何教我?」

  「伯言,君子見機而作,無機則不可強求。你我敗於魏霸之手。神將之名必然播於四野,蠻夷聞風而動,你覺得周胤能襲擊蒼梧成功嗎?我擔心的是大吳之憂,不在交州,而是荊州啊。」

  陸遜的眉頭擰了起來。他和潘濬分屬兩個派系,卻能相處和睦,就是因為他們有很多理念相同或者相近。比如施政以仁為貴,君主不當與民爭利,比如交州不過是疥癬之疾。而荊州才是心腹之患。潘濬現在提醒他不能糾纏於臨賀,而應該把目光放在荊州腹地,一下子觸動了他內心的不安。

  荊州最富庶的部分在長江和漢水之間的平原地帶,江南一帶最富庶的地方在洞庭湖周邊,長沙以南就是蠻荒之地。實際上整個荊州山地眾多,山裡的蠻夷部落更是數以百計,甚至在江夏還有不少江夏蠻,零陵、長沙、桂陽更不用說了,到處都是蠻夷。

  他中了魏霸的計,再一次成就了魏霸的威名,這些蠻夷還能不望風而動?可以想像。在可預見的一段時間內,魏霸的實力會進入一個迅速增長的時期。除此之外,蠻夷們大概還會趁著這個機會攻陷郡縣,趕走或殺死吳國所置的官吏。打起神將的戰旗——哪怕他們和魏霸一點聯繫也沒有。

  換句話說,江南要爛了,沒有人能擋得住魏霸佔領江南——他也不行,也沒有人能阻擋魏霸佔據交州——周胤也不行。當務之急。是要保住長沙以北的富庶地區,而不能再和魏霸在臨賀糾纏。從戰略的角度來說。防守的時候當然要把自己的戰線收縮起來,讓敵人的戰線越拉越長才好。

  你可以說潘濬是在替魏霸做說客,可是你不得不承認潘濬說得有道理。

  陸遜雖然很痛苦,可是他還是接受了潘濬的建議。

  「承明,我明白了。」陸遜輕嘆一聲:「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會退守長沙。你回到武昌之後,儘可能找機會對大王講清楚荊州的形勢。」他頓了頓,又道:「我擔心臨沅會有危險,周胤離開益陽,恐怕又是一個失策。」

  「伯言,讓周魴去守長沙吧,你回益陽去。」

  陸遜苦笑一聲:「回益陽,我還有臉面回益陽嗎?我留在長沙,如果魏霸要取長沙,我就與他再戰一場,戰死沙場,也許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潘濬沒有再勸,他清楚陸遜的性格,他更清楚長沙的重要性,他不會再退了。實際上,一口氣退出上千里,把桂陽、零陵拱手相讓,對陸遜來說已經是迫不得已的無奈之舉,但凡有一點實力,他絕不會後退一步。

  潘濬走了,青衣瘦馬,形容落寞,卻有著一絲說不出的輕鬆。

  陸遜也走了,他帶著五千多殘兵,雖然士氣不高,卻還是秩序井然,不可侵犯,只是少了些精氣神。陸遜坐在戰車上,低垂著眼皮,如老僧入定。短短數天之內,他鬢邊就多了不少白髮。

  ……

  辰陽,陸嵐率領三千人馬緩緩離城。辰陽城一片祥和,整理得乾乾淨淨,街道上連一絲雜物也沒有。辰陽的百姓站在路邊,平靜的看著吳軍離開,就像當初平靜的看著吳軍進城。既沒有歡呼,也沒有傷心。

  陸嵐心裡很不是滋味。陸遜在臨賀大敗的消息傳來,他好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相信。陸遜會敗在魏霸的手裡?上一次在辰陽不能算陸遜敗,只能算他陸嵐敗,他一直覺得,如果陸遜和魏霸面對面的交手,陸遜一定可以打破魏霸的神話,一定可以洗清那些並非事實的污衊。他一直等著這一天,可是當事實出現在他的面前時,卻讓他根本無法接受。

  陸遜這次準備充分,依然敗了。

  陸遜要退守長沙,為了避免辰陽的人馬被魏霸堵住,陸遜第一時間讓陸嵐撤出辰陽、漵浦。撤出過程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當初留在城裡的幾十個老卒自然的接管了城防,結束了吳軍對辰陽為期三個月的收復。

  在漵浦的時候,陸嵐遇到了一點麻煩。那個叫程壹的屯田都尉拿過來一份帳單,一五一十的給陸嵐算了一筆帳,你們有多少人馬,總共在漵浦、辰陽呆了多長時間,包括輔國將軍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多少糧食,多少軍械,一一在列。

  陸嵐沒好氣的問他:「你想幹嘛,和我打一仗,還是要我賠?」

  程壹搖搖頭:「我沒這實力和你打,估計你也賠不出來,只想麻煩你簽個字,到時候我把這些帳目交給魏府君,魏府君知道我沒有貪污,那就行了。至於要不要你們賠,自有魏府君做主。陸校尉,你就別為難我了吧?大家好聚好散,以後也好再相見。」

  陸嵐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一腳把程壹的臉踹扁。可是他後來還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他倒不怕程壹攔著他不讓他走,他怕沒帳的話,魏霸到時候會訛他們。有帳,或許情況會更好一些。

  程壹收起了賬簿,熱情的揮手告別:「歡迎下次再來。」

  陸嵐胸口一痛,嗓子眼時泛起一絲甜腥。

  ……

  臘月初,潘濬回到了武昌,趕到王宮前請罪。時間不長,谷利從裡面走了出來,向潘濬行了一禮:「將軍,大王請你入殿。」

  潘濬跟著谷利進了大帳,進了門,大殿裡很昏暗,只有一盞燈像鬼火似的搖晃著。潘濬花了一點時間,才適應了大殿裡的光線。他看到孫權坐在陰影裡,臉色憔悴,眼窩深陷,兩隻碧眼像狼一樣閃著焦慮不安的光。

  潘濬拜倒在地:「罪臣潘濬,拜見大王,請大王降罪。」

  孫權動了一下,緩緩的抬起手招了招:「承明,近前來。」

  「喏。」潘濬膝行幾步,湊到孫權面前,赫然發現孫權的袖子在不停的顫動。他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著孫權。孫權咧了咧嘴,抬起顫抖的手:「沒什麼,已經好多了,剛接到戰報的時候,抖得更厲害,連筷子都拿不穩。」

  潘濬心中一痛,眼淚不由自主的下來了。他痛哭流涕:「臣等無能,貽誤國事,罪該萬死。」

  孫權搖了搖頭,幾根散亂的頭髮輕輕拂動。「承明,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你起來吧。讓你受此大辱,我的心裡非常不好受。沒想到你還會回來,我真是非常高興。」

  「大王……」潘濬泣不成聲:「臣受大王恩重,即使是死,也要死在大王面前。可是,大王,臣在赴死之前,有兩句話想說,願大王能夠採納。」

  「你是擔心伯言吧?」孫權嘿嘿一笑:「如果是,那就不用說了。這兩天為他辯解的人已經夠多了。你放心好了,我也沒有怪他,他的一片苦心,我也清楚。只是天不佑我,奈何?」他扶起潘濬:「承明,還有其他的教我嗎?」

  潘濬心神一凜,他從孫權的話裡聽出了濃濃的恨意。一部分是對陸遜,更多的卻是對那些為陸遜說情的人。很顯然,太多的人為陸遜說情讓孫權感受到了極大的壓力,進而轉化為無法釋放出來的憤怒。

  潘濬沉思良久,躬身道:「大王,臣乃敗軍之將,豈能有什麼高見。不過想勸大王,國事維艱,莫爭一時之氣,當君臣一心,忍辱負重,放眼將來,共渡難關罷了。」

  孫權點了點頭:「承明,江南事,尚可為乎?」

  潘濬很嚴肅的點了點頭。

  「那我該如何做?」

  「避其鋒銳,委曲求全。養精蓄銳,與民休息。」

  孫權的嘴角一顫,瘦削的臉頰不由自主的抽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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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
發表於 2014-6-1 00:33:40 |只看該作者
第577章 風雨飄搖
        

  這些天,孫權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

  避其鋒銳,委曲求全。說起來好聽,其實就是「打不過魏霸,你認輸吧。」的委婉說法,雖然有些刺耳,孫權也認了。畢竟事實擺在這裡,陸遜和潘濬兩人一起出手,都敗在了魏霸手下,不管是魏霸太能打也好,陸遜犯了迷糊也罷,主力損失慘重,無力再戰,這是事實。孫權認了。

  可是,後面的「養精蓄銳,與民休息。」的味道就複雜了。你可以當成是學勾踐,臥薪嘗膽,也可以理解成這是失敗的原因:你賦斂太重,失去了民心,所以這才導致大敗。

  孫權對這個非常不能接受。

  沒錯,我的賦斂是比較重,戰爭時期嘛,不多收點稅怎麼養兵,沒兵怎麼打仗?你們在臨賀,一邊要我施仁政,一邊不是也在要兵要糧?我也想施仁政,可是形勢不容許啊。等天下太平了,我自然會輕薄徭役,與民休息,可是現在根本不可能。

  說到底,我不是失去了民心,我是失去了你們的心。你們一邊要權利要富貴,一邊卻說得冠冕堂皇,仁義都在你們嘴裡,暴政都是我幹的。

  孫權強壓著怒火,才沒有對潘濬惡語相向。畢竟潘濬兩次被俘,心情本來就不好,在這種情況下,他沒有投降魏霸,還堅持回到武昌來,的確不容易。話說得太難聽了,會傷感情。

  孫權很客氣的送走了潘濬,讓他好好休息。不要太難受。他還大度的說,如果他想回老家住兩天,休養身心,他也非常贊同。南邊雖然打得戰火紛飛,臨沅一帶還比較克制,趙統和步騭在對陣,卻沒有交戰,還算是太平。

  潘濬聽出了意思,再拜而退,回到府中。他就把大門一關。閉門思過,再也不出門,也不接受任何訪客。在這種敏感時刻,他如果回臨沅去。基本上和投降沒什麼兩樣。

  其實潘濬有些敏感了。孫權現在真心沒時間關注他。孫權的所有心神都在重開談判的事情上。

  雙方的談判其實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談了。不過那時候誰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結果,費禕也不敢相信魏霸會戰勝陸遜,所以他的立足點是保住武陵。讓陸嵐從辰陽撤出來,同時保住交州商道,如果能割據鬱林,那就再好不過了。

  可是孫權對戰勝魏霸信心滿滿,他考慮的是要不要徹底殺死魏霸,所以他一直在拖,一是在等陸遜的好消息,二是在等周胤的好消息。結果周胤消失在大山深處,如石沉大海,而陸遜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卻沒能取得一場期盼已久的勝利,反而迎來了一場慘敗,一場誰也不敢相信的慘敗。

  在接到諸葛恪軍報的那一瞬間,整個武昌城都屏住了呼吸。正在和張溫扯淡的費禕當時就變了臉,如喪考妣。張溫則喜笑顏開,要求休會,先聽聽前線的情況再談。

  他們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事實上,當時預感到不對勁的只有孫權本人,其他人只知道前方有緊急軍報傳來,卻不知道是誰寫的,而孫權則從軍報由諸葛恪執筆而不是陸遜執筆聞到了不祥的味道。

  當孫權召見張溫和費禕之後,整個形勢頓時逆轉了。費禕欣喜若狂,張溫目瞪口呆。

  談判的形勢也立刻變了個味道,孫權雖然還威脅要撕毀盟約,與蜀漢全面開戰,可是雙方都清楚,孫權已經沒有這個實力了。接下來,最可能發生的是蜀漢三路進攻武昌,雙方就整個荊州的歸屬決戰。

  如果不是諸葛亮的主力正在關中與曹魏對決,費禕不希望東州系的李嚴和孟達因此立功,並侵佔原本要供應諸葛亮的物資,他大概會拂袖而去。儘管如此,費禕還是獲得了極大的主動權,他不再急於恢復盟好,轉而拖延時間,向孫權提出了非常過分的要求。

  他要整個交州,並且重新分割荊州的江南部分,至少要恢復建安二十四年以前的格局,也就是以湘水為界,湘水以西歸蜀漢,湘水以東歸孫吳。

  這裡面涉及的東西太多,費禕只是一個使者,沒這麼大的權利,他只能說說而已,究竟怎麼談,還要諸葛亮來做決定。但是他可以等,而孫權卻等不得。他們在等的每一天,魏霸都在向北推進。

  得知陸遜撤退,魏霸立即命令靳東流率軍跟進,一路兵不血刃的接收了零陵和桂陽,大軍進入長沙郡內,陸遜在長沙郡治臨湘(今長沙市)停了下來,不再後撤。靳東流也沒有逼得太緊,就在漣水注入湘水的地方列營。靳東流的大營兩面臨水,紥得非常穩健,根本沒有給陸遜一點可趁之機。事實上,這一路上靳東流都沒給陸遜機會,陸遜幾次想伏擊他都沒能得逞,只好作罷。

  雙方對峙,事態卻沒有就此打住,而是在不斷的惡化。正如潘濬猜想的那樣,魏霸這一次戰勝陸遜,不僅取得了戰場上的主動權,更將神將的威名傳播到四方。桂陽、零陵郡內的蠻夷聞風而動,紛紛趕到臨賀,向神將表示祝賀,並希望加入神將的麾下,驅逐孫吳。有人拍著胸脯說,只要神將你點個頭,給一副印綬,一面戰旗,我們自己就可以拉起一批人馬。更有甚者,還沒和魏霸聯繫上,就拉起了神將的大旗,號稱自己是神將的部下,替天行道,弔民伐罪。

  這其中當然也少不了混水摸魚,舉著神將的旗號打家劫舍的。

  不管怎麼說,江南是風起雲湧,大有魏霸振臂一呼,江南就不復孫吳所有的態勢。甚至連江北的江夏、廬江一帶都開始騷動起來。在這種情況下,要說孫權不著急,那是不現實的。

  一時間,荊州風聲鶴唳,所有的孫吳將領都進入了戰備狀態,四處滅火,盡一切可能的控制事態,以免這些蠻夷和蜀漢互相呼應,徹底支援孫吳在荊州的統治。與此同時,孫權緊急調動人馬增援,重點是西陵,以防陳到、李嚴東下,孟達南下,與魏霸一起夾擊武昌。

  全軍總動員,要消耗的糧草當然成倍增加,偏偏這時候孫權雖然對陸遜、潘濬的仁政嗤之以鼻,也不敢增加荊州百姓的賦稅,以免以起更大的騷動,只能從江東調集糧草。這樣一來,江東人牢騷滿腹,大有不平則鳴之意,搞得孫權焦頭爛額。

  在這種情況下,孫權明知不能太軟弱,也不得不對費禕做出了讓步。是不是要分割荊州,我們再說,你先讓魏霸停下來。他要是繼續進兵,我們就沒有談的必要了,東吳只有決一死戰。

  費禕考慮了一下之後,同意了孫權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臨烝,見到了剛剛趕到的魏霸。

  打敗了陸遜之後,魏霸收穫了大量的輜重,還有近萬的俘虜。與此同時,大量的蠻夷從四面八方趕來,熱情如火的要加入他的隊伍。他沒有大肆擴召,精挑細選了一萬五千人,將大軍總數增加到四萬出頭,靳東流領一萬,留了五千人給廖立,他自領兩萬五千人。

  經過臨賀一戰,原本習慣一哄而上的蠻子們知道了列陣而戰的重要性,心悅誠服的接受了魏霸的整編。魏霸一邊行軍,一邊訓練,把那些經歷了大戰,立了功的將士們提拔起來,擔任大小軍官,再由他們將自己的理念灌輸到每一個士卒的頭腦中去。經過一番努力,這支主要由蠻夷組建起來的大軍表現出來的氣勢已經與通常印象中的蠻夷大不一樣。

  費禕看到的是一支軍紀嚴明,訓練吃苦的正規軍,而不是那些散漫的蠻夷大軍,相信就算再遇到同等規模的孫吳大軍,他們也有一戰之力。

  費禕且喜且憂,見到魏霸的面之後,他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子玉,恭喜啊。」

  「恭喜什麼啊。」魏霸連忙從案後站了起來,搶步上前,深施一禮:「費君,你只看到我的風光,卻看不到我的累。以前只覺得統兵數萬很威風,現在我是知道了,這其中的苦楚只有自己知道。幾萬人的吃喝拉撒睡,我都要操心,一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就會出紕漏。想起來,丞相真是不易啊,十多萬大軍如臂使指,非常人所能及。」

  費禕似笑非笑的打量著魏霸:「你真這麼想?」

  「那當然。」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對丞相的景仰有如大江之水,滔滔不絕啊。」

  「都是統兵數萬的一方重將了,還這麼不正經。」費禕無奈的搖搖頭,也不客氣,自己找地方坐了下來,拍了拍酸脹的腿,說道:「子玉,你知道我這麼急著趕來的目的嗎?」

  「大致猜到一點。」魏霸收起了笑容:「關中的形勢不理想?」

  「嗯。」費禕長嘆一聲,愁容滿面。「上洛、潼關已經惡戰多時,雙方都消耗甚大。可是張合、秦朗率領的主力卻一直沒有出現,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丞相的主力在隴山以東嚴陣以待,可是他能不能等到張合,誰也說不清。」

  「要我增援嗎?」

  「丞相還不知道你打贏了,所以我還不清楚他的意思。不過從我個人的分析來看,如果你能率軍北上,威脅洛陽,並進而進軍洛陽,一定能減輕丞相的壓力。」費禕直視著魏霸的眼睛:「子玉,你這次大捷,讓丞相當初的戰略設想又有了實現的可能。這可是大好機會,千萬不能放過啊。」

  魏霸拍拍胸脯,大聲說道:「只要丞相一紙令到,我立刻率軍北上,與丞相夾擊曹魏,恢復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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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00:34:17 |只看該作者
第578章 牽一髮而動全身
        

  諸葛亮站在山坡上,看著北方灰濛蒙的天空,平靜的臉色卻遮掩不住眉眼中的焦慮。

  張合已經失蹤了一個月,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斥候雖然派出了三百里,可是對於廣闊的草原來說,三百里依然不足以讓人安睡。

  面對這種情況,諸葛亮只能等待。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張合,會不會因此貽誤戰機,可是他只能等。

  除了關中的戰事懸而不決讓人擔心之外,諸葛亮更擔心交州的戰事。魏霸如果戰敗,接下來孫權肯定會對益州進行報復,至少會訛詐蜀漢。如果魏霸戰死在交州,那損失就難以估量。雖說魏霸狡猾,不會死戰到底,可是戰場之上,誰又能保證自己萬無一失?更何況魏霸勇武,經常身先士卒,衝殺在最前線,萬一有點閃失,後果不堪設想。

  諸葛亮有些後悔,應該早點做出姿態,逼孫權就範,而不是讓魏霸獨自面對孫權的壓力。現在的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李嚴大張旗鼓的聲援魏霸,雖然大軍沒有出峽,卻名正言順的獲得了用兵的權利。誰也不能保證,如果荊州的形勢繼續惡化,李嚴不會借此機會出兵。

  諸葛亮雖然人在關中,可是成都發生的一切都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甚至知道李邈面見李嚴時說了些什麼。可是他卻擋不住李嚴的行動。到目前為止,李嚴所做的一切都沒有超出他的權限範圍,雖然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跨出那一步。

  只是魏霸,諸葛亮不擔心,只是李嚴,諸葛亮也不擔心,可是這兩人攪到一起。他不得不提高警惕。

  更何況後面隱隱約約的還有皇帝陛下的影子。

  這件事上,劉禪明顯是支持魏霸的,雖然他什麼也沒做,真正出面支持魏霸的只是皇太后和皇后。對劉禪的舉動,諸葛亮既欣慰,又覺得有些好笑。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打斷了諸葛亮的沉思。諸葛亮轉過頭,看向急馳而來的騎士。騎士翻身下馬,雙手奉上一份軍報。霍弋接了過來。只是看了一眼,就向坡上飛奔過來。

  諸葛亮有些詫異,霍弋性格穩重,很少有這麼失態的時候。

  「丞相,捷報。交州捷報。」霍弋還沒有奔到諸葛亮的面前,就忍不住叫了起來。諸葛亮心裡咯噔一下,頓時緊張起來,可是隨即他又會過意來,不禁啞然失笑。既然霍弋說是捷報,那還有什麼好緊張的呢。

  片刻之間,霍弋奔到諸葛亮面前。將三道硃砂的軍報遞上。諸葛亮的手有些顫抖,他接過軍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查看了封泥。確定軍報沒有被拆過的痕跡,這才打開了軍報。

  他只看了一眼,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眼神也跟著亮了起來。他笑了一聲:「紹先。召集眾將議事,我要宣佈一個好消息。」

  霍弋難得的笑了。問道:「是魏子玉守住了臨賀?」

  看著霍弋的緊張眼神,諸葛亮忍不住開懷大笑,他將軍報塞到霍弋的手裡:「你自己看吧。」然後轉過身,看了一眼遠處連綿的群山,輕笑一聲:「張合,如今我看你要等到幾時。」

  霍弋瞥了一眼軍報,頓時驚訝得張大了嘴巴,失聲叫道:「丞相,這……這……」

  「不相信吧?」諸葛亮一邊快步向大帳走去,一邊笑道:「其實我也不敢相信。魏霸雖然給過我不少驚喜,可這個驚喜也著實太大了些。」

  霍弋連連點頭:「是啊,是啊,這個驚喜太大了。這樣一來,我們就有實力和曹魏耗下去,看看誰堅持得更久。」

  諸葛亮回到中軍,聚將議事。聽到中軍鼓響,諸將都紛紛趕了過來。這段時間,他們隨時準備著與魏軍作戰,精神都非常緊張。聽到諸葛亮擊鼓聚將,以為一直銷聲匿跡的張合終於出現了,這種煎熬的日子總算要結束了,一個個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楊儀和姜維靠得最近,來得也最快。他們幾乎是並肩走進中軍大帳,看完了軍報,姜維既高興又有些失落,默默的坐在一旁。楊儀卻眉頭一皺,兩步搶到諸葛亮面前:「丞相,你是想讓魏霸北上南陽嗎?」

  「是啊,這難道不好?」諸葛亮笑答道。

  「當然不好。」楊儀幾乎要叫了起來。

  「為何?」諸葛亮不以為然的擺擺手,示意楊儀稍安勿躁。對於楊儀的緊張,他能理解,卻不能接受。見諸葛亮這副神情,楊儀真的急了,鼻尖冒出了汗珠。他急聲道:「丞相,你想想,就算有交州運來的米作為補充,我們的儲備能夠支持多少大軍?關中有八萬大軍,如果魏霸北上,我們動用的大軍將達到十二萬,就算魏霸要留下一部分人守交州,至少也要超過十萬。魏霸北上,那李嚴和孟達怎麼辦?如果他們也要求參戰,丞相有理由拒絕他們嗎?哪怕只有新城的孟達參戰,大軍總數也將超過十五萬。」

  諸葛亮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了。楊儀的話只說了一半,如果魏霸和孟達參戰,物資供應的緊張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戰場的重心將移動關中東部,甚至可能移動南陽一帶。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物資不足以供應整個戰事,必須有所捨棄的話,很可能被捨棄的就是隴右戰場。

  而這場戰事的目的並不是攻佔洛陽——在目前來看,這根本是不可能的——而是全取隴右,奪取曹魏的養馬之地,組建蜀漢自己的騎兵。如果戰場的重心移到了南陽,那整個戰略部署就要發生根本性的改變。

  沒有強大的騎兵,就算攻佔了南陽,又能如何?能夠全面戰勝魏軍嗎?不,只要魏軍還握有騎兵優勢,他們就不可能真正佔據中原。

  被楊儀一提醒,諸葛亮立刻意識到了這其後的諸多變化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讓魏霸北上支援遠遠不是牽制一部分魏軍主力那麼簡單,其影響也遠遠超出戰場,很可能會對朝堂上的形勢產生根本性的逆轉,甚至有可能引發朝局的動盪。

  諸葛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擱在案上的手慢慢攥緊,關節也有些發白。

  「丞相……」楊儀幾乎是在哀求:「三思而後行啊,牽一髮而動全身。丞相多年來的苦心經營,很可能毀於一旦。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絕非國家之福。」

  「我知道了。」諸葛亮輕輕的吁了一口氣,臉上繃緊的皮膚也放鬆下來。「威公,你坐吧,我知道該怎麼處理。」

  楊儀不太放心的看了諸葛亮一眼,在諸葛亮身邊入座。時間不長,諸將一一入帳,諸葛亮已經恢復了平靜,他翻看著案上的公文,一直等到諸將到齊,這才宣佈了剛剛收到了捷報。

  一聽說魏霸擊敗陸遜,取得臨賀大捷,大帳裡沉寂了片刻,然後像是油鍋裡滴了幾滴水進去,突然沸騰起來。關興第一個跳了起來,指著那些和他年齡相近的年輕將領們說道:「如何,我就說魏子玉一定能戰勝陸遜的嘛,你們都不相信,哈哈,都輸給我了吧!」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有的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和關興一樣大聲說笑著,有的卻笑得非常勉強,特別是楊偉和劉鈺,聽到魏霸取得如此大勝,他們的臉色都有些不自然。

  諸葛亮靜靜的看著這一切,把眾人的神情都盡收眼底。過了一會兒,他咳嗽了一聲,雖然聲音並不響,卻像是一聲驚雷,鬧哄哄的大帳裡頓時安靜下來,就連興奮不已的關興都坐了下來,只是臉上的笑容有些憋不住,忍得有些辛苦。

  「魏霸大捷,交州商道確保無虞,很快就將有大量的稻米從交州運來,我們可以堅持更長的時間。」諸葛亮淡淡的說道:「魏霸不僅牽制了吳軍,確保益州的安全,還給我們提供了充足的後勤補給。諸位,我們可以更從容的與曹魏周旋,不用再擔心國力能否支持的問題了。這是一個好事,但是……」

  他威嚴的掃了一眼帳內眾將,大帳裡鴉雀無聲。「這更是一個壓力,魏霸憑一己之力,能夠戰勝陸遜率領的三萬吳軍精銳,我們這裡有戰將數十員,精銳四萬餘,難道還不能擊敗逆魏,守住關中,全取隴右?」

  關興一聽,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看了看諸葛亮,舔了舔嘴唇,想要站起來說話。諸葛亮掃了他一眼,卻沒有理會他,接著說道:「諸位,當努力之。」

  關興按捺不住,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丞相,既然交州戰事已經結束,為什麼不讓魏霸北上增援?若是由魏霸出襄陽,魏軍主力自然要回援,我們……」

  「嘿嘿!」姜維突然站了起來,打斷了關興:「關侯,你似乎忘了,魏霸雖然擊敗了陸遜,卻還沒有全取江南,更沒有佔領整個荊州。要指望他從江南一路殺到襄陽,似乎不太現實。」

  關興語塞,他看看姜維,再看看諸葛亮,忽然明白了。他歪了歪嘴,冷笑一聲,默默的坐了回去,再也不說一句話,只是眼中的熱情全部化作了冷漠。

  大帳裡突然安靜下來,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正在這時,一個士卒快步走了進來,走到諸葛亮的面前,行了一禮,探身過去,低聲說道:「丞相,張合率領四萬步騎,正向我軍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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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00:34:54 |只看該作者
第579章 意外之變
        

  宛城。

  侍中劉曄匆匆的走上堂,躬身行禮。他還沒有直起腰來,曹睿就將一封書札遞了過來。劉曄愣了一下,抬起頭,詫異的看著曹睿。曹睿雖然年輕,卻頗有其祖曹操的風姿,不管遇到什麼大事,都不太可能驚慌失措。可是今天的舉止卻暴露出他的內心有些不安。

  「看看吧。」曹睿似乎知道劉曄在疑惑什麼,苦笑道:「看了之後,你就知道了。」

  劉曄低下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書札。首先是這封書札用的材料就讓他非常驚訝,不是竹木簡,也不是帛書,而是紙。紙並不稀奇,魏國東萊郡就以產紙著稱,號稱東萊紙,不過手中這紙顯然也不是東萊紙,紙質輕薄卻堅韌,還散發著一股股淡淡的清香。紙面由淺色豎欄相隔,雅緻如名士,和夏侯玄那飄逸的字體正是相襯。

  作為天子近臣,劉曄當然對夏侯玄的情況有所瞭解。一看到夏侯玄的字跡,劉曄就知道這封書札來自何處了。不過他還是有些奇怪,魏霸難道又做出什麼駭人聽聞的事了?

  劉曄迅速看了一遍書札。看完之後,他額頭開始濕潤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從髮梢裡沁了出來。輕風徐來,劉曄打了個寒顫,抬起頭,眼中露出些許驚恐之色。

  曹睿早有準備,伸手接過書札,淡淡的說道:「茲體事大,不可張揚。」

  「唯。」劉曄連忙答應,隨即又補了一句:「臣明白。」

  曹睿慢慢將書札折起,放入袖中,看著劉曄那張有些發白的臉,沒有說話。直到劉曄的臉色恢復了正常,他才問道:「愛卿以為如何處理為佳?」

  劉曄欠了欠身:「陛下。陸遜一敗,不僅逆吳在荊州的主力損失過半,而且軍心動搖,孫權很難再堅守荊州。一旦魏霸北上,威脅南陽,對我軍非常不利。」

  曹睿眼神一閃,嗯了一聲。

  「孫權遭此慘敗之後,只有兩種選擇。一是向陛下求援,共抗逆蜀。不過我軍主力在關中。無暇支援孫權。孫權得不到支援,很有可能會選擇向逆蜀低頭,讓出荊州,甚至為虎作倀,轉而攻擊江淮一帶。」

  「如此。則我軍兩線作戰,關中不可得矣。」

  劉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曹睿是個聰明人,他大概已經想到了後果,只是不甘心罷了。

  魏霸擊敗陸遜,出乎每一個人的意料,當時設想魏霸如果能和陸遜僵持住就非常不容易。更大的可能是被陸遜趕到山裡去,繼續發揮蠻夷的長處,打游擊。不管是什麼情況,只要他牽制住陸遜。對魏國來說都是好事。

  可是誰能想到,魏霸居然擊敗了陸遜,而且是大勝。這樣一來,荊州的局勢就完全超出了他們當初的估計。對曹魏試圖收復關中的計劃產生了不可估量的影響。

  一想到這個後果,劉曄就頭皮發麻。又不禁暗自佩服曹睿。如果不是他力排眾議,獨斷專行,把夏侯玄安排到魏霸身邊,曹魏又怎麼可能在大戰結束後不到五天的時間內就收到了消息?沒有夏侯玄,曹魏要知道這個消息至少也要十天以上,而且細作們也做不到像夏侯玄那樣清晰的把握魏霸的下一步動作。

  夏侯玄的消息,給曹魏提供了富貴的預警時間。

  「愛卿,你看魏霸有北上的可能嗎?」

  劉曄眨了眨眼睛:「不可不防。」他遲疑了一下,又說道:「就算他不北上,對我們的影響也不小。至少士氣和糧賦問題上,我們便處於不利地位。此消彼長,我們能夠堅持的時間更短。如果不能在魏霸北上之前解決關中的戰事,恐怕……」

  曹睿緩緩點頭,卻什麼也沒說。劉曄見了,再次提醒道:「陛下,車騎將軍這麼久都沒有消息,恐怕是找不到什麼破綻。與其如此……」

  「不行。」曹睿斷然打斷了劉曄:「朕說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相信張合,他沒有輕舉妄動,不是什麼壞事。如果他貿然與諸葛亮決戰,朕才擔心呢。」

  劉曄舔了舔嘴唇,沒有再說。曹睿把四萬主力交給了張合,所有的希望都在張合身上,可是張合到現在為止也沒有任何好消息傳來,除了要糧草之外,一點動靜也沒有。這讓劉曄都有些擔心起來,生怕曹睿抹不開面子,不好意思主動撤出張合,這才提醒他一句。見曹睿這麼堅持,他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奪回關中,對我們太重要了。」曹睿站了起來,慢慢的踱到廊下,冬日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卻照不亮他憂鬱的眼神。「怎麼才能拖住魏霸,為張合多爭取一點時間?」

  劉曄沉吟良久:「陛下,還是要儘可能的利用孫權。」

  「怎麼利用?」

  「撤出江淮的人馬,讓他能夠調集東部的兵力護衛荊州。」

  曹睿想了想:「還有呢?」

  「陛下宜下詔安慰,重申盟好,以安孫權之心。好讓他全力與魏霸對抗,不過,卻不能因此掉以輕心,應暗中調遣襄陽的屯田兵備戰,以免孫權出爾反爾,為逆蜀所驅。或者放任魏霸北上,以至措手不及。」

  曹睿點了點頭,微微一笑。

  ……

  張合坐在馬背上,身體隨著戰馬的起伏輕輕晃動,人似乎與戰馬合為一體,說不出的默契。在他的身後,秦朗驅策著戰馬,緊緊跟隨。秦朗雖然是權貴子弟,卻一點也不文弱,騎術非常不錯。

  「將軍,我們能攻破諸葛亮的阻擊,殺入關中嗎?」

  「不能。」張合簡潔明了的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趕到涇陽為了什麼?」

  「因為我們除了趕往涇陽,沒有更好的辦法。」張合輕勒韁繩,放緩了腳步,很客氣的說道:「將軍,我們已經等了一個月,卻沒有任何機會。再這麼等下去,恐怕情況不會有什麼改觀。既然如此,我們不如主動攻擊一番,試探一下諸葛亮的虛實。」

  田復策馬趕了過來,正好接上張合的話題:「還有,我們這麼大張旗鼓的攻擊涇陽,諸葛亮必然會將主力調到涇陽來,以免我們突入關中,別的地方兵力自然空虛,也許會露出破綻也說不定。將軍,我說得對不對?」

  張合笑了笑。在隴右的這段時間,這個勇猛而喜歡動腦子的年輕人給他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他也經常指點田復用兵之道,田復對他的心思理解得比較透徹,一語中的。

  「錦江,你在關中呆了不少年,想必對這裡的地形熟悉吧?」

  田復笑笑:「還行。將軍,你有計劃嗎?」

  張合無聲的笑了笑,抬起頭,看向遠處的天邊。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一句:「冬天到了,涇水應該沒那麼大了吧,也許兩岸灘地能行得馬。」

  田復正要回答,忽然心中一動,他催馬趕到張合身邊,和張合併肩而行,拱了拱手,低聲道:「將軍,我可以去。」

  「你?」張合瞥了他一眼:「還要看你父親和秦將軍同意不同意呢。」

  田復心領神會,立刻向秦朗拱手道:「秦將軍,由此而南五十里,便是朝那。由朝那向南,可向隴山以東,與諸葛亮的主力接戰。向東,則可沿涇水東行,約行六百餘里,可直至長安。」

  秦朗略作思索:「可是當年匈奴人襲擊甘泉宮的舊道?」

  「將軍所言正是。」

  「此道多年不通,現在還能通行嗎?」秦朗皺起了眉頭。他已經明白了張合和田復的意思,也非常感興趣,但是他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如何。諸葛亮是個謹慎的人,如果做了相應的安排,這一支奇兵很可能會一去不復返。

  「若是夏日水大,怕是走不得的。可是冬日水淺,戰馬可以從河灘地上前進。」田復很有把握的說道:「只要小心些,七、八日便可走出山地。一旦殺入關中腹地,遊騎往來劫殺,敵軍必然震動。」

  秦朗心動了:「要多少人?」

  「多亦無益。」田復低頭想了想:「千騎足矣。」

  秦朗和張合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秦朗隨即請來了田豫,把田復的建議說了一遍。田豫瞥了田復一眼,還沒說話,田毅便叫了起來:「叔父,此行兇險,兄長還是別去了,我去吧。」

  田復頓時急了,瞪了田毅一眼:「是你對關中熟悉,還是我對關中熟悉?」

  田毅撇撇嘴:「你雖然在關中呆了這些年,恐怕也沒有走過那條舊道吧?要論地形,你未必就比我有優勢。」

  「好了,別說了,也不怕秦將軍和張將軍笑話。」田豫喝了一聲,打斷了田毅和田復的爭論,嚴肅的對田復說道:「你熟悉地形嗎?這可不是爭功的時候,萬一誤了國家大事,誰也隨後不起。」

  田復漲紅了臉:「父親,我雖然沒有親自走過那條道,可是我的部下有熟悉的士卒,他們可以帶路。父親,我只要千騎,縱使損失,也無傷大局。」

  田豫看看田復,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將親衛騎全部給你。」

  田復大喜:「多謝父親。」

  田豫又轉過身,招了招手,將田毅叫到跟前:「你跟著錦江,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千萬不要鬧意氣之爭,否則我饒不了你們,聽見沒有?」

  田毅收起笑容,躬身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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