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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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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莊不周] 霸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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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內外交困

    廖立站在天橋上,吹著呼嘯的山風,一片清涼,身心舒暢。到了龍岩灘之後,他對魏霸留下來的天橋非常喜歡,特地下令在天橋上搭了一個涼棚,遮擋盛夏的陽光。站在高處,山風毫無遮擋的從四面吹來,是酷暑天裡難得的享受。在克服了對高度的恐懼之後,廖立很快就喜歡上了這樣的感覺,甚至令人把每天的工作搬到這裡來處理,把這裡當成了他的治廨。手握大權,卻又隨時能享受山野情趣,這種奇怪的感覺讓廖立著迷。

    今天,陸遜派陸嵐來到龍岩灘,美其名曰送新米給廖立嘗鮮。陸遜在辰陽,把自己當成了新的武陵太守,對秋收全力以赴,一絲不苟,真正做到了顆粒歸倉。對留在辰陽的百姓,他也非常照顧,不准部下的將士對他們有任何打擾。在秋收緊張的時候,他還讓將士們去幫助這些百姓收割,簡直是軍民一家親。

    陸遜的努力沒有白費,辰陽安定如初,軍民相安無事,辰陽的百姓彷彿忘記了他們已經是蜀漢的臣民,和陸遜和平共處。這些消息傳到廖立的耳中,他表面上嗤之以鼻,實際上卻暗生警惕。對陸遜收買民心的舉動,他非常擔心,甚至於超過了對陸遜武力的擔心。他擔心時間隔的太久,辰陽人將會把陸遜當成真正的主人。可是他卻無能為力,魏霸的大軍正在鬱林征戰,根本無暇顧及辰陽。

    今天,陸遜派陸嵐來送上新米,表示友善,可是在廖立看來,這卻是一種無言的示威。

    「廖君近來可好?」陸嵐走上來吱呀作響的竹橋,儘可能地保持著平靜。他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臉色卻有些發白。

    「居高望遠,自然要比辰陽的那一方天看的更舒心一點,這才請你到這裡來。」廖立笑嘻嘻的說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廖君果然是非同常人。這樣的樂趣,普通人可無法享受,至少我現在兩股顫慄,沒有感受到一點樂趣。」陸嵐苦笑著,坦誠的說道。他非常清楚廖立把他請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讓他難受,讓他緊張,如果掩飾自己的窘迫,廖立可能會讓他更難受,不如坦誠以待,甘拜下風,反而不失風度。

    「陸君是個君子,卻做了背信棄義的事,真是在令人難以想像。」廖立淡淡的說道,臉上掛著調侃的笑容。

    「背信棄義的四個字,好像按不到我們的頭上?」陸嵐笑著回答道:「是你們魏府君先背約,我們才被迫加以反擊。」

    「我們魏府君是因為你們包庇雄溪部落不還,這才向你們宣戰的。你們攻擊辰陽卻沒有向我們宣戰,這不是背信棄義是什麼?」

    陸嵐嘆了口氣。「廖君,這種事沒有定論,我們還是不要爭論了?破壞了大好心情,豈不可惜。」

    廖立哈哈大笑,不再爭論這個問題,轉而問道:「那陸君今天到此,又為何事,莫非是想交還辰陽?」

    「將軍派我來,是想看看廖君在這裡的生活怎麼樣,還缺些什麼,有沒有打算回到辰陽的打算。將軍對廖君仰慕已久,非常希望能有機會和廖君把酒共歡,談談學問,論論聖人精義,交換一下對天下大勢的看法。」

    廖立微微一笑,不以為然。「輔國將軍位高權重,我只不過是一個小吏,怎麼敢和將軍把酒共歡。這種事,還是等我們的魏府君回來,讓他和陸將軍交流!魏府君雖然年輕,見識卻絕不亞於我,我想他一定可以和將軍談的開心。」

    陸嵐沒有再說。他知道廖立不可能投向孫吳,否則當年他就不會離開長沙,逃回成都。當年是因為劉備對他的賞識,現在魏霸把將整個武陵的事務都交給他,對他的器重不亞於劉備,他又怎麼可能背叛魏霸,投奔孫吳呢。

    「廖君離你家很久了,有沒有興趣回去看看?我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廖立搖搖頭:「我身為府君任命的長吏,負責留守武陵,現在卻丟了辰陽,如喪家之犬,還有什麼面目回去見家鄉父老。還是再等等,等魏府君回來再說。」

    陸嵐笑了起來,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廖立:「你覺得魏府君還能回來嗎?」

    「為什麼不呢?」廖立反問道:「我對魏府君充滿信心。嚴關這樣的要塞都沒能擋住他,還有什麼能阻止他前進的腳步?」

    陸嵐笑笑。「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

    ……

    武昌。

    孫權面色鐵青,軍報在他的手裡簌簌作響。戴良戰死,交州失控,這個消息讓他無法相信。魏霸居然厲害到如此地步,超出了任何人的想像。他不知道如何應對接下來的戰局。僅憑潘濬一個人能夠戰勝魏霸嗎,還是要調陸遜前去參戰?陸遜一直呆在辰陽沒有動靜。對他派潘濬去長沙督戰的事沒有任何評價,可是孫權知道,沉默並不代表沒有意見,反而是無言的反對。

    孫權非常生氣。他認為派潘濬去做這件事情並沒有任何私心,陸遜應該能理解他的想法。畢竟眼前最大的任務就是擊敗魏霸,奪回武陵。江東系和江淮系之間的鬥爭是吳國內部的事情,不能因此影響大局。將家族利益凌駕於國家利益之上,這是孫權無法忍受的事情。他一直以為陸遜深明大義,不會做出這麼短視的事。可是現實打破了他的願望,很顯然,在陸遜的心目中,江東世族的利益遠遠超過了吳國的利益。

    推而廣之,如果有人願意給江東世族更好的條件,他們會不會背叛我?孫權想起了江東人在夷淵事件中的所作所為,更加怒不可遏。

    要不要調陸遜參戰呢?孫權非常糾結。在他看來,陸遜滯留在辰陽不去前線,顯然是把佔領辰陽當成了他的功勞——雖然大家都知道辰陽只是魏霸讓出來的,可是相比於諸葛恪在臨賀的一事無成,佔領辰陽畢竟是一件功勞,是吳軍目前取得的唯一戰績,誰也不能否認這是一個勝利。陸遜是用他的勝利來襯托潘濬等人的無能,如果這個時候調他去前線,他會不會將最後的勝利據為己有,然後再向他要求更多的利益。

    用與不用,不僅僅關係到前線戰場,也關係到整個吳國的權力均衡。派陸遜去前線,潘濬和諸葛恪肯定要受到打壓。朱績作為一個南部都尉都敢抗拒命令,陸遜又有什麼不敢呢?江東人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這一點讓孫權非常不安。

    「大王。」諸葛瑾走了進來,拜伏在地。

    「子瑜回來了,和令弟諸葛丞相談得如何?」孫權眉梢一挑,順手將握著軍報的手背到身後。當初他派諸葛恪到前線去的時候,諸葛瑾就表示反對,私下裡多次進諫,卻被他拒絕了。現在諸葛恪在前線戰事不利,他不想讓諸葛瑾知道,否則諸葛瑾又要勸他。

    「諸葛亮願意撤回魏霸,但是,他要求重新分割疆土。」

    「重新分割?」孫權不解。「武陵不是已經給他了嗎?」

    「他要分割交州,安撫魏霸。」諸葛瑾擔心的看著孫權,生怕這個消息刺激了孫權。孫權的脾氣他知道,失去武陵已經是難以承受的恥辱,再分割交州,以孫權的性子怎麼可能答應。

    出乎諸葛瑾的意料,孫權沒有生氣,甚至沒有說話,反倒顯得有些沉默。這沉默讓諸葛瑾更加緊張。他轉眼一看,看到了案上軍報的封皮。那三道硃砂是如此刺眼,一下子讓他緊張起來。莫非諸葛恪在前線有了什麼意外?諸葛瑾從來沒有想像過諸葛恪能夠戰勝魏霸,他更擔心他的安全。

    「這個條件還真是優惠啊!」孫權自我解嘲地說道。

    諸葛瑾不知道孫權是真是假,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見諸葛瑾唯唯諾諾,一副老實樣子,孫權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軍報遞給諸葛瑾。「你看看,然後就知道令弟孔明有多麼寬容大量了。不過,我很懷疑魏霸會不會聽他的命令,與我們分割交州。」

    諸葛瑾大吃一驚,連忙打開軍報,迅速看了一遍。見諸葛恪安然無恙,他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態度不對,連忙繃起了臉,一臉的尷尬。孫權反而笑了起來,問道:「擔心你兒子?」

    「臣不僅擔心他。臣在關中時,曾經和舍弟談起這件事情,他也覺得犬子性格粗疏,不宜為將,擔心誤了國家大事,還會壞了自己的性命。」

    「孔明也是這樣想的嗎?」孫權搖了搖頭。「我看不盡然。你們兄弟都太拘謹了,反而不適合為將。魏霸是個什麼樣的人,當初諸葛亮不是也認為他不行嗎,可是你們現在看看他,雖然我是他的敵人,卻也不得不佩服他是一個真正的將才,將來的成就也許在令弟之上。」

    諸葛瑾沒有說話。他知道孫權一直在極力挑撥諸葛亮和魏霸的關係,希望能在蜀國內部挑動分歧。事關他的弟弟,他無法發表意見。

    「你不相信我說的話?」見諸葛瑾不說話,孫權追問道。

    「大王所言,自然是至理。不過,蜀國內部,還輪不到魏霸自成一體。」

    「是嗎?」孫權聽出了言外之意,立刻激動起來。「是誰?是益州人還是東州人?」

    諸葛瑾暗自嘆息。好事不出門,醜事傳千里,蜀國內部的紛爭已經傳到了東吳了。

    「是李嚴。舍弟本來命令他進駐漢中,為大軍轉運糧草。可是他卻借此機會提出要割五郡為江州,開府治事,不肯前赴漢中。」

    「原來是這個小人。」孫權不屑一顧,有些失望。「他不是令弟孔明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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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李嚴


  諸葛亮緩步走在潼關的城牆上,不時的看一眼遠處如帶的黃河,眼神平靜,嘴角卻微微下撇,帶著一抹淡淡的不屑。所到之處,城牆上的將士都用目光向他致意,他們身子一動不動,眼神中的景仰卻表露無遺。

  楊儀跟在諸葛亮的後面,卻享受到了不一樣的待遇,他分明能感覺到那些將士熱烈的目光中沒有他的份,偶爾有人瞟他一眼,也帶著幾分不以為然。楊儀很不高興,他覺得這些人都是魏延的部下,所以對他不敬。

  「魏文長治兵有一套,一個個都像是魏家武卒。」楊儀板著臉,沒好氣的說道。

  諸葛亮扭過頭,瞥了他一眼:「如果是那樣,就再好不過了。」

  「丞相?」楊儀忍不住叫了一聲,掩飾不住的委屈。

  「潼關有萬人,如果這萬人都是魏家武卒,我們現在又何必為接下來的戰事擔心?」諸葛亮微微一笑,晃了晃手中剛剛收到的公文:「又何必勞動李嚴的大駕?」

  楊儀看了一眼那份公文,不由自主的長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他知道諸葛亮現在心情不好,再拿自己和魏延的矛盾來煩他是不明智的。李嚴在江州呆了幾年,野心越來越大,上次無功而升任驃騎將軍,安穩了沒幾天,現在又想開府治事了。他不僅想開府,還想分五郡為江州,自任江州牧,這分明是想和諸葛亮分庭抗禮嘛。除了關中之外,蜀漢只有一州。而諸葛亮就是益州牧,李嚴要做江州牧。瞄準的當然是諸葛亮。

  可想而知,諸葛亮是不可能答應的,他不答應,李嚴就不肯來漢中。李嚴不肯來漢中,倒不差押運糧草的人,可是他和諸葛亮之間的矛盾公開化,對諸葛亮的威嚴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打擊。如果不制服李嚴,很難保證不會有第二個跳出來。可是如果現在就和李嚴撕破臉,接下來的戰事肯定要受到影響。

  內部不穩,如何能一心一意的對外作戰?李嚴在江州,萬一弄出點事來,諸葛亮豈能放心得下。

  作為諸葛亮的心腹之一,楊儀能理解諸葛亮此刻的心情。諸葛亮突然由長安趕到潼關,可不僅僅是視察潼關防務這麼簡單。他需要求得魏延的支持。魏家父子現在位高權重。已經是蜀漢軍中不可忽視的一支力量,其實力已經當仁不讓的首屈一指。如果能得到魏延的支持,對付李嚴的把握就大多了。

  不過,楊儀終究還是有些酸溜溜的,誰讓魏延父子一直和他不對付呢。魏延得勢,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威公。我們做臣子的,要以國事為重。」諸葛亮語重心長的說道。

  「丞相放心,我理會得。」楊儀非常勉強的點了點頭。

  遠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魏延大踏步的趕了過來,身上穿著那套視若珍寶的甲冑。一臉的喜色。他幾步趕到諸葛亮的面前,躬身一拜:「丞相。你怎麼來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我好去接你。」

  諸葛亮撫鬚而笑。「提前通知?你看我到哪裡是提前通知的?我就是要突然襲擊,這樣才能看到真實的情況。提前通知你們,你們不會作假麼?」

  魏延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挑起大拇指:「丞相,你這話說得太對了。那些人啊,的確如此,你要是提前通知啊,看到的全是好的,街上乾乾淨淨,連乞丐都沒有。不過丞相大可對我放心,我是帶兵打仗的,不敢弄虛作假,上了戰場,若有半點虛浮,都可能送命的。」

  諸葛亮滿意的點點頭:「我已經看到了。文長啊,若是人人如你,我有何憂。可惜,像文長這樣一心為公的人可不多。」

  魏延眉毛一聳,若有所思,有些緊張起來:「我家那不孝子又惹禍了?」

  諸葛亮愕然,隨即搖著頭笑了起來,緩步向前走去。魏延陪著小心,在一旁跟著,不經意的一擠,就把楊儀從諸葛亮身邊擠開了。楊儀氣得臉色發青,卻又無可奈何。他總不能像個小孩子似的向諸葛亮告狀,說魏延欺負他什麼的。

  「子玉在交州打得很好。」諸葛亮收起了笑容,將魏霸在交州的戰況簡要的說了一遍。「他連嚴關都拿下了,文長啊,你能想到他是怎麼拿下的麼?」

  魏延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他雖然和魏霸是父子,可是他們之間不能直接交流軍事信息,他對魏霸的瞭解遠遠不如諸葛亮多。對於魏霸的情況,他一直不太清楚。他甚至不知道魏霸已經不在武陵,去了交州。剛才諸葛亮說那一句,他還以為魏霸又捅出簍子來了呢。

  「你不知道嚴關吧?」諸葛亮解釋道:「嚴關的形勢,大致相當於以前的函谷關,建在兩山之間,形勢險要,易守難關。在關北還有小嚴關,互為犄角,同樣易守難攻。」

  魏延這才大致明白嚴關是怎麼回事,臉色不禁嚴肅了起來:「那可不易攻。」

  「可不是呢,嚴關自建關至今,尚未被人正面攻克過。子玉雖說也不是從正面攻克,而是從嚴關背後攻克的,但他也算是攻克嚴關的第一人。文長,將門出虎子,我看將來子玉的成就還在你之上。你要努力啊。」

  魏延得意的大笑起來,嘴裡卻一點誠意也沒有的謙虛道:「丞相過獎了,丞相過獎了。」

  「子玉的仗打得好,打通了交州商道,對我們整個大漢的形勢都大有助益。他要從交州運米到成都,可以大大緩解糧食的問題。將來如果再和孫權和解了,交州米可以通過荊州,直達長安,你也可以從中獲益呢。」

  「交州米很多麼?」魏延好奇的問道。

  諸葛亮皺起了眉頭:「文長,我要批評你幾句了。你對交州的情況一點也不瞭解嗎?」

  魏延不好意思的聳了聳肩:「交州太遠了,我從來沒有關心過那裡的事。那裡……不是蠻荒之地麼?好像除了珍珠多一點,也沒什麼啊。」

  諸葛亮苦笑一聲:「你看,你就沒有子玉有眼光,平時應該多讀一點輿地書嘛,為將者應知天文地理,瞭解各方風土人情,財力厚薄,這樣才能做到心中有數。在這一點上,子玉比你強。如果不是對交州如此瞭解,他又怎麼會出兵交州。他的每一步都是有深意的,謀定而後動,正是為將之道。」

  魏延連連點頭。「丞相教訓的是,我以後一定多讀書。」

  「這事以後再說。今天來,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上次你對我說要把子玉調到關中來,我沒有答應,是因為時機還沒有成熟,他的任務還沒完成……」

  魏延聞言大喜。「丞相現在決定調他過來了?」

  諸葛亮搖搖頭。「他不來關中,我想讓他回成都。」

  「回成都?」魏延不解。「大戰在即,為什麼讓他留在成都,到前線效力豈不更好?」

  諸葛亮嘆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子玉來前線更好,只是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他去做。大軍未動,糧草先行。如果沒有得力的人督運糧草,我們怎麼能安心作戰。」

  魏延皺起了眉頭:「不是說鏢騎將軍負責督運糧草嗎?」

  諸葛亮將手中的公文遞給魏延。魏延接過來看了一遍,不禁勃然大怒。「鼠子,竟敢如此不識抬舉,妄圖與丞相分庭抗禮,並肩而坐。他的眼中還有上下尊卑嗎?」

  「他也是當年追隨先帝,立了大功的,我不能不對他容忍一二。既然他不肯做督運糧草這樣的事情,我只能讓子玉回來負責。可是子玉在交州立了這麼大的功,讓他回成都督運糧草,卻是有些委屈他了。」

  「有什麼委屈的?」魏延眼睛一瞪。「他就是立再大的功,也是大漢的臣子,也要聽丞相的命令。若敢說半個不字,看我怎麼收拾他。」

  諸葛亮笑笑。「你也不用這麼急著下定論,我相信子玉是一個識大體的人。這樣吧,你寫封信,告訴他我們的難處,我相信他會理解我們的。」

  「喏。」魏延點點頭,大聲應道。

  ……

  江州,橘子洲頭,漫山遍野的橘林倒映在江水中,將天地染成一片金黃。

  李嚴手裡擺弄著一個橘子,臉上全是無奈的苦笑。「丞相好手段,居然拿魏家父子來威脅我,看來我是不去不成了。」

  李豐站在一側,陰著臉,看著川流不息的江水,憤憤不平的說道:「為什麼?難道我們怕魏家父子?魏延如此囂張,他的眼中哪裡還有父親?想當初,父親身為太守之時,他還不過是個牙門將。如今陞官了,脾氣也大了,眼裡只有丞相,再無其他人。不過說到底,他只是個莽夫,連這樣的計策都看不出來,同為武人,與我們父子為敵,對他有什麼好處?」

  李嚴沉默不語。過了良久,他對李豐說:「你派個人去武陵,告訴魏霸丞相的用意,看看魏霸自己會怎麼做?」

  李豐點了點頭。「我知道了。我和魏霸接觸過,他不像魏延這麼蠢,不會看不出丞相的險惡用心。哼哼,這樣也好,讓丞相看看魏霸的真面目,才能體會到我們父子的一片忠心。我倒要看看,如果魏霸不肯回去,丞相又怎麼向眾人解釋……」

  李嚴沉下臉,沒好氣的打斷了李豐的自言自語:「我看你才是真蠢,魏霸若不肯回成都,那也是違抗他父親的意思,與丞相何干?你以為丞相會蠢到把這件事公諸於眾嗎?」

  李豐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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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無地自容


  朱績走進大帳,對諸葛恪憤怒的眼神視而不見,躬身給潘濬行了一禮:「零陵南部都尉朱績,見過將軍。」轉身又對諸葛恪頜首示意,然後便平靜的入座,將腰間的戰刀抽了出來,輕輕的放在案上。

  諸葛恪強壓怒火,冷笑一聲:「如果我記得不錯,零陵南部都尉的駐所始安是在嚴關之南吧,如今嚴關失守,始安已經成了魏霸的駐兵之所,不知道朱君有何方略,奪回嚴關?」

  朱績瞟了他一眼,略作思索,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擺出一副很理解的樣子。「我知道了,元遜兄在太子身邊任僚屬,卻不知道大王之前已經下令我聽命於陸將軍,駐守在益陽一帶,並不在駐所。」

  諸葛恪正中下懷,當下應聲說道:「這麼說來,嚴關失守,與陸將軍也有不可分的干係了?」

  朱績咧了咧嘴:「嚴關是由呂凱把守的。以嚴關之堅固,他居然沒能守過半個月,這著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陸將軍身為荊州軍區的最高將領,當然有脫不開的干係。就像元遜兄丟了臨賀,分明與潘將軍沒什麼直接關係,可是潘將軍同樣也無法置身事外一樣。」

  諸葛恪哼了一聲:「丟失臨賀,的確是我的責任,其實和潘將軍沒什麼干係。不過,若非你不肯來援,我又如何會丟失臨賀?朱君,你這個責任卻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得清的。」

  朱績連連搖頭:「元遜兄,你太激動了。第一次上陣,就遭遇如此慘敗,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過,為將者當愈挫愈勇,稍有挫折就心浮氣躁。可是兵家大忌。」

  諸葛恪勃然大怒,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突然站了起來,戟指朱績:「朱績,你還有臉狡辯?臨賀失守,交州盡入魏霸之手,對我大吳有什麼樣的影響,你難道不知道嗎?延誤軍機,不知自責。尚在此嘵嘵,你不覺得羞恥嗎?」

  朱績沉下了臉,眼皮挑了挑,伸手去握案上的戰刀。諸葛恪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伸手去拔戰刀。朱績卻看都沒看他一眼,長身而起,對一直沒有說話的潘濬拱了拱手:「將軍,我軍務繁忙,沒時間爭論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暫且告退,將軍若有什麼軍令,我必從命就是。」說完。轉身揚長而去,從頭至尾,沒有看諸葛恪一眼。

  「你站住!」諸葛恪追了上去,厲聲大呼。朱績忽然停住了腳步。扭過身,怒視著諸葛恪,寒聲道:「諸葛恪,我看在你初上戰場便遭折恤。情緒不穩的份上,不與你計較。可若是你欺人太盛。一再相逼,我認得你,我的刀可認不得你。」

  諸葛恪愕然,沒等他回過神來,朱績揚長而去。

  諸葛恪的臉紅一陣白一陣,胸口起伏不停,氣息如牛。他從小到大,還沒有被人這麼羞辱過。朱績一再提及他的敗績,就像撕開他的傷疤,打得他的臉啪啪作響一般,讓他的臉火辣辣的。他轉過身,看向潘濬,卻發現潘濬陰著臉,神情很不悅。他突然驚醒,自己和朱績在潘濬面前爭吵,連潘濬都給牽連了,對潘濬的面子是一個極大的傷害。

  「將軍,他……」

  潘濬眯起了眼睛,如刀劍般的目光射向諸葛恪:「元遜,你知道大王派你來臨賀的用意嗎?」

  諸葛恪沉吟半晌,默默的點了點頭,有些沮喪。他知道孫權派他來臨賀是和潘濬配合,打敗魏霸,從臨賀進入交州,阻止魏霸在交州的進展。另外還有一層意思,就是遏制江東系在兵權上的無限制擴張,爭取將兵權抓在非江東系的手中。潘濬是荊州系,他是江淮系,他們應該聯手對付江東系。

  可是現在,全被他搞砸了。

  如果告到孫權面前,孫權也許會理解他,可是孫權卻不能制裁朱績或者陸遜。他和朱績是平級,朱績可以支持他,也可以不支持他,對他的舉動,孫權沒有理由處罰他。如果從身份背景上來說,朱績的身後是陸遜,是他的父親朱然,同樣不可小視。孫權為了權衡利弊,也不會懲處朱然。

  如果不顧大局,一定要對江東人挑刺,恐怕潘濬都不會答應。這件事注定了只能由他一個人來背。

  「將軍……」

  「別說了。」潘濬打斷了諸葛恪的話,「我會將這裡的情況如實上報大王,並請輔國將軍到這裡來主持戰局……」

  諸葛恪忍不住的插嘴道:「若要請輔國將軍來,大王又何必派將軍來?」

  潘濬實在忍不住了,他瞪了諸葛恪一眼:「諸葛元遜,你是不是除了唇吻快一點之外,其他的都很慢?你難道看不出來,陸遜不到,不僅是朱績不肯聽命,周魴也不會配合我們?朱績多少還來露一面,周魴卻連影子都沒看著,你覺得這很正常嗎?」

  被潘濬厲聲喝斥,諸葛恪頓時僵住了。潘濬的脾氣向來剛直,這一點他是知道的,可是他沒想到潘濬會這麼不給他面子。他一時被潘濬的威勢震懾住,沒有敢再反駁,尷尬的站在那裡。潘濬也不理他,一拂袖子,反身進了後帳,把諸葛恪一個人扔在那裡。

  諸葛恪羞愧難當,無地自容。

  潘濬也氣得直抖。他一直覺得諸葛恪輕浮,卻沒想到諸葛恪會蠢到這個地步,一點也不知道掩飾,把所有的事情都擺在臉上。為了他那一點面子,不惜與朱績當面爭吵,而且是當著他的面。他開始懷疑孫權的安排是不是合理,把諸葛恪留在這裡,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潘濬立刻給孫權寫了一封報告,通告了目前的情況,建議調陸遜來指揮作戰,並隱晦的建議把諸葛恪調離前線。這一場戰事至關重要,不能讓諸葛恪破壞大局。

  在得到進一步的指示之前,潘濬停止了所有的進攻,他將大營駐紮在營浦,擋住了魏霸進入荊州腹地的道路,卻不肯發動對臨賀郡的進攻。

  魏霸同樣沒有輕易的發動進攻,他在龜山築起了第一道防線,由相夫率領兩千人駐守,自己回到了臨賀城。戴良戰死,吳軍在交州已經沒有足夠份量的將領,士匡的能量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揮。他派出大量的使者到各郡勸降。蒼梧是他的本郡,幾乎在戴良的死訊傳到廣信的當天,那些觀望的蒼梧大族就派出了代表向魏霸臣服,願意重歸大漢。緊接著,合浦、高涼郡也接受了士匡的勸降,只有南海郡未降,原因出人意料,卻是因為一個被貶在交州的諤臣:虞翻。

  虞翻年逾七十,在南方呆了十多年,最近身體狀況惡化,已經臥床不起。他原本住在蒼梧猛陵,士匡奉魏霸之命回到廣信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見虞翻。不料虞翻和他虛以委蛇,士匡一走,虞翻就讓他的兒子抬著他,上了船,直奔南海。虞翻的目的本來是想去提醒戴良,不要輕易離開南海郡,不料戴良的行動遠遠超出他的預料,等他趕到番禺,才知道戴良已經出發了。

  虞翻立刻意識到戴良很危險,一旦戴良的大軍覆沒,魏霸很可能會直取番禺,所以他利用自己的威望,說動了離守番禺的將領,招集南海郡的大族到番禺來,把他們全關在了番禺城裡。

  忙完這一切,虞翻心力交瘁,終於病死在番禺城。不過,他臨死前的這些忙碌卻給魏霸全面接收交州的計劃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士匡派人到南海郡勸降,卻根本找不到人,不僅番禺城戒備森嚴,根本進不去,那些有實力,有影響的大族也被關在番禺城,沒有人敢響應士匡的勸降。

  士匡很鬱悶,回報魏霸。魏霸雖然覺得有些惋惜,卻也沒有多說什麼。誰也不能保證事態順著自己的心意發展,有點意外是很正常的。他回覆士匡,讓他安心,只剩下南海一郡是堅守不了多久的。能得到蒼梧、鬱林、合浦、高涼四郡,已經是不小的成績。接下來,交阯、九真、日南三郡想必也會望風而降,初步戰略目的已經達到,無須為南海一郡的得失牽腸掛肚。

  對魏霸的態度,士匡非常滿意。他一面派人到交阯、九真、日南勸降,一面召集蒼梧大族,提出了聯合經商的建議。魏霸已經派人往成都調貨,這條商道遠比西南的那條商路更快捷,所以可想而知,這裡將成為蜀漢重視的一條商道,利潤當然也非常可觀。在南海郡未能得手的情況下,其實這條商道不會經過蒼梧,進入交阯和合浦更方便,但魏霸答應過士匡,讓他富甲一方,這樣的好事,士匡怎麼肯落後?有好處,當然要大家一起分享。

  蒼梧的大族們心動不已,如果能作蜀漢在交州的代理商,那利潤之大還用說嗎?他們立刻行動起來,不等成都的商船到達,先派人到九真、日南買米。他們都清楚,蜀漢要征戰,糧食就是最大宗的貨物,只要能運到成都去,根本不用擔心獲利的問題。

  蒼梧大族的船隊剛剛出發不久,魏霸就收到了老爹魏延的親筆信,幾乎在同時,驃騎將軍李嚴的參軍狐忠也來到了臨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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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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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別有深意
        

  魏延的信寫得很長,為了能讓魏霸理解調他回成都督運糧草對關中之戰的重要性,魏延將關中的形勢做了詳細的說明。漢魏雙方的兵力部署,主要將領,只要是能打聽到的情況,幾乎都寫在了上面。如果再配上一副關中形勢圖,這簡單是送交皇帝陛下審批的作戰計劃。

  關鳳沉默地坐在一旁,手指不停的互相捻著。她也看了信,不過她更關心的是後面那些要求魏霸回成都督運糧草的內容,對這些兵力部署,她沒怎麼關心。

  她雖然不說話,可是魏霸很清楚,她反對這個安排。在她看來,這書信是魏延寫來的,但意思肯定是丞相諸葛亮的,不過是借魏延的嘴說出來而已。在魏霸高歌猛進、勢如破竹的情況下調他回成都督運糧草,怎麼看都像是釜底抽薪之計,只不過現在是由魏霸的父親出面,關鳳不好直言反對。

  她不能慫恿魏霸駁回魏延的面子。春秋大義沒有這樣的道理。

  魏霸靠在竹椅上,晃著二郎腿,手裡摸著那封信,眼睛看著牆上的巨幅交州地圖。不過,他現在想的卻是關中形勢,腦子裡浮現的也是關中地圖。從來到這個世界起,他看到的第一幅軍事地形就是關中地圖。這地圖已經深深的刻在他的腦海裡。

  他將魏延信中提到的雙方將領一一的安放到圖上,形成了一個雙方的形勢圖,似乎發現了什麼,嘴角挑起一抹神秘的笑。

  「你笑什麼?」關鳳希冀的看著他。

  魏霸把目光轉向關鳳,勾了勾手指。關鳳狐疑的湊了過來,俯身到魏霸面前。魏霸順手一拉,將關鳳拉到懷中。緊緊的摟著,手便攀上了高峰。關鳳吃了一驚,連忙低聲叫道:「子玉,鬆手,被人看見……」

  「你知道這封信有幾層意思嗎?」魏霸湊在她耳邊低語。

  「有幾層意思?」關鳳一時忘了掙扎,只是面紅耳赤的抓住他的手,不讓他亂來。她斜睨著魏霸,眼中快要滴出水來:「你也看出了丞相的用意?」

  「姊姊,你不用這麼拐彎抹角的提醒我。」魏霸嘿嘿一笑:「我對丞相的警惕。遠遠超過你,只怕我敢做的事,你想想都會怕呢。」

  「且。」關鳳報復的扭了兩下,感受到了身後的突起,卻分開魏霸的手。扭動腰臀走到一旁,轉過頭,嫣然一笑。魏霸翻了個白眼,長嘆一聲:「姊姊,你越來越壞了,管殺不管埋啊。」

  「埋?你都要回成都了,讓媛容去埋吧。」

  「誰說我要回成都了?」

  「你不回成都?」關鳳鬆了一口氣。竊喜不已,轉而又擔心的說道:「可是你父親的書信來了,你不能不聽,要不然豈不是不孝?」

  「這麼說來。你沒有看出我爹的真正用意。」魏霸揚了揚手中的信:「你應該看出了第二層意思,也就是丞相的意思,可是你沒有看懂第三層意思,也就是我爹藏在勸我回成都的意思之下的深層意思。」

  「還有第三層意思?」關鳳大惑不解。她轉了轉眼珠,笑道:「你不會是騙我吧?鎮北大將軍是什麼人。我多少還是知道一二的,他可不是那種表面一套,背裡又是一套的人。」

  魏霸嘿嘿一笑,點了點頭:「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覺得這封信裡有玄機。你想不想聽?」

  關鳳瞟了一眼魏霸小腹下頂起的帳篷,掩唇笑道:「你又來騙我。」

  「不騙你,你想不想聽?」魏霸惱羞成怒。「不想聽就算了。」

  「我只要知道你不回成都就行,至於為什麼,有那麼重要嗎?」關鳳走了過來,從身後抱著魏霸,手順著魏霸敞開的衣襟滑了進去,在魏霸的胸口慢慢的摩挲著,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你這小色鬼,大白天的也想入非非?別忘了你可是堂堂的神將,要注意自己的名聲。」

  魏霸抬起眼皮,惱怒的看著關鳳那張宜喜宜嗔的臉,突然伸手,將她從頭頂拖了過來,摟在自己的胸前。關鳳驚叫一聲,已經被魏霸倒抱起來,下意識的揪住了魏霸的衣襟,壓低了聲音,急聲叫道:「子玉,子玉,別讓人看見了……」

  「誰也來看?這可是軍……機……」魏霸壞笑著,拖長了聲音道:「……大事。」

  「去你的軍機大事。」關鳳咄道:「你就會欺負我,快讓我起來,要不然我真生氣了。」

  魏霸將關鳳抱好,讓她伏在自己身上,吃吃笑道:「真不想聽深……層次的意思?」

  「你是指哪個深……層次的意思?」關鳳臉紅得像蘋果,斜睨著魏霸,同樣拖長了聲音道。

  「當然是先公後私,如果你願意齊頭並進,我也不反對。」魏霸嘎嘎的笑著,手在關鳳的翹臀上輕輕的撫摸著。

  「你還是先說公吧。」關鳳伏在魏霸的胸口,托著腮,故意用肘尖在魏霸的胸口壓著,魏霸吃痛,連聲討饒,把狼爪收了回來,托住關鳳的腰:「姊姊,我知錯了,我知錯了。」

  關鳳這才放平了胳膊,伸手擰了擰魏霸的鼻子。「既然知道,那還不快說?你以為這樣舒服麼?」

  魏霸嘿嘿一笑:「姊姊,你只顧著看結果,沒有注意到這封信有些奇怪嗎?以我爹的脾氣,如果他真要我回去,那很簡單,只要兩句話就行,絕不會超過一頁紙,更不可能寫這麼多。」

  「哪兩句話?」

  「第一句:給老子滾回成都去。第二句:否則老子要你好看。」

  關鳳略一思索,不禁撲哧一笑,點頭道:「不錯,這才像是鎮北大將軍的口氣。」

  「所以說嘛,他寫這麼多,本身就很反常。」魏霸一邊笑一邊說道:「特別是關中的戰前形勢,我仔細的分析了之後,發現了兩個問題。第一。魏國的主攻方向是東面,驃騎將軍司馬懿大軍兩萬在上洛,大將軍曹真大軍兩萬在潼關,驍騎將軍秦朗三萬在北地,而西部卻只有征西車騎將軍張合所率領的原屬雍州、涼州人馬,總數不超過兩萬人。」

  「這麼說,魏國主攻方向是北地?」關鳳目光閃動:「秦朗是個什麼東西,沒聽說過啊。」

  「你真不知道?」魏霸擠了擠眼睛:「他母親是杜夫人。」

  關鳳一愣,隨即大嗔。用力掐了魏霸一下:「你好大膽,敢拿我爹開玩笑。」

  魏霸誇張的叫了起來:「謀殺親夫啊——」

  「呸,你是誰的親夫,我又不是媛容。」

  「你是我的妻啊我是你的夫,你說我是誰的親夫。」魏霸一邊說著。一邊握著關鳳的手,言歸正傳。「大將軍曹真身體不好,曹睿又不想讓司馬懿這樣的世家崛起,要讓自己的發小立功,這是很正常的事。東部總兵力七萬,很明顯,曹睿是想奪回長安。可是你看丞相的安排了沒有?」

  關鳳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我沒注意。」

  魏霸苦了臉:「你彆扭。容易出事。」

  「我就扭,快說。」關鳳促狹的又扭了兩下:「丞相是怎麼安排的?」

  「丞相……讓馬謖留鎮長安,統領上洛鄧芝六千人,潼關我爹部下八千。我師父趙雲統兵一萬,再加上馬謖的機動兵力一萬,東部總共是三萬餘人,可是他人卻去了臨渭。他在臨渭築了城。就近指揮上邽和隴關的戰事。總共兵計是上邽的向朗、王平所部五千,隴關都尉。我師兄趙廣五千,高平的橫野將軍陳式一萬,再加上丞相統領的主力五萬,總共是七萬,很顯然,丞相的目標是擊破隴西,全取涼州。」

  關鳳有點明白了。「丞相守東攻西地,可是在示形上,卻是東重西輕,主力藏於關中,伺機一擊。以雙方的兵力對比來看,東部竭盡全力,也不過是守住關中,根沒有實力反擊。可是一旦大戰開始,魏軍主力在東部被纏住,他的主力就可以出隴右。可是,這也不對啊,魏軍鐵騎主力在張合手上,我軍就算有兩倍的兵力優勢,卻沒多少騎兵,要想大勝,卻是不易呢。」

  魏霸點點頭:「沒錯,問題就在於此。丞相一定是希望他率領的主力能夠成為決定戰局的勝負手,可並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有信心。關中之戰,能守住關中,便是幸事,要想有所突破,那卻是千難萬難。一旦戰事僵持,那可能就是兩敗俱傷,而且有可能成為拉鋸戰。」

  關鳳倒吸一口涼氣:「若是不能速戰速決,糧草督運必然成為大事,難怪李嚴不肯接受這個任務。」

  「不,李嚴不肯接受這個任務,是因為他不想聽丞相的擺佈,離開江州這個老窩。他並不知道關中的兵力部署。」魏霸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這是有人在提醒我,不要接受督運糧草這個任務,免得惹火上身,徒勞無功。」

  「誰這麼大膽,敢和丞相作對?」關鳳詫異的問道。

  「你應該問,誰有這樣的能量,能夠把自己的意思藏在我爹的信裡。」魏霸擠了擠眼睛,「你能猜得到麼?」

  關鳳沉思了半晌:「我猜不出來。」

  「猜不出來,就對了。」魏霸挺了挺肚子,「我的妻啊,公事談完了,現在是不是該談點閨房之內的私事了?」

  「你休想。」關鳳想要從魏霸身上爬起來,卻被魏霸抱住了。魏霸飛了個眼:「想知道是誰麼?」

  「你能告訴我麼?」關鳳將信將疑的說道。她非常清楚這人肯定是一個重要角色,她不敢肯定魏霸會不會告訴她。她雖然非常想知道,可是卻不想勉強魏霸。畢竟這樣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可是如果魏霸主動告訴她,對她來說,意義就不同尋常了。

  魏霸挺起身子,俯在關鳳耳邊說了幾個字。關鳳愕然:「是他?」

  「除了他,還能是誰?」

  關鳳恍然,點了點頭,眼光忽然變得妖媚萬分,她點了點魏霸的鼻子,聲柔似水,風情萬種的說道:「壞東西,看在你老實的份上,今天就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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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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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話裡有話
        

  魏霸一直覺得,當初孫登沒娶成關鳳是他的運氣,以他那副文弱書生的小身板,根本不是關鳳的對手,遲早要英年早逝。只有魏霸這樣常年堅持鍛練的好身體,才能充分享受到關鳳那腰腿力量帶來的愉悅。

  雲散雨收之後,關鳳逼著魏霸洗了個澡。魏霸躺在浴桶裡,享受著關鳳的按摩,說著閒話。關鳳一邊忍受著魏霸的騷擾,一邊細心的擦拭著魏霸身上的水珠。

  「真不打算回成都?」關鳳的聲音低低的,有點像是生氣。

  魏霸的手一滯,不知道關鳳怎麼突然又不高興了。「不是說好了嗎?」

  「那我們的事怎麼辦?」

  魏霸眨了眨眼睛,這才明白關鳳的情緒從何而來。「我看短期之內是回不了成都,要不,我們就在這辦了?」

  「那可不行。」關鳳堅決地搖搖頭。「我一定要在成都出嫁。」

  「那只能到成都再說了!」

  「如果有身孕了怎麼辦?」關鳳狠狠地掐了一下魏霸。「難道讓我挺著個大肚子進你們魏家的門,那還不被媛容笑死。」

  「那怎麼辦?」魏霸為難的問道。

  「以後不准你再碰我了。」

  魏霸咧了咧嘴,沒有說話。關鳳已經是一個完全成熟的女子,一旦嘗到了床笫之歡,又怎麼可能輕易捨棄。她這麼說只是對於未來的擔憂,只要稍一撩撥,她就會把這些話全忘諸腦後。可是他卻不能不考慮關鳳的擔心。在這個時代,以關鳳的身份,未婚先孕顯然不是一個光彩的事。

  然而他也沒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短期之內。他們確實回不了成都。

  似乎感受到了魏霸的笑意,關鳳又狠狠的掐了魏霸一下。魏霸誇張地叫了起來,轉身把關鳳拉過來摟在懷裡。「好了,我知道了,給阿爹寫回信的時候,我提一下這件事,得到阿爹的允許之後,我再想辦法。」他突然靈機一動:「要不你回成都一趟?」

  「我回成都?」關鳳狐疑的問道:「那你呢?你不回去有什麼用?」

  魏霸輕拍她的翹臀。「我能回去嗎?」

  關鳳茫然不解。

  「你不就是想光明正大的嫁進我家大門嗎?回去之後,讓媛容安排一下。一切按照規矩來,拜堂的時候,讓我的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代我拜堂成親就可以了,然後你再光明正大的回到這邊來,以後不就是名正言順了?再說了。我也想知道一下成都的情況,畢竟這件事也需要得到陛下的同意和支持,你回去正合適。另外,拿下交州,商道暢通,需要的錢太多。你回去之後,拜會一下諸家。看看能不能多出一點錢,可以想像得到,在未來的幾年之內,這條商路將會起到重大作用。財源滾滾。」

  關鳳眼前一亮,笑道:「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子玉,你真是太聰明了。」

  「對吧。」魏霸嘿嘿一笑。「也不看是誰的夫君。」

  關鳳笑靨如花,眼波如水。「好是好。只是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

  「你不要太貪心了。」魏霸一本正經的說道:「人要知足。」

  「真不要臉。」關鳳笑嘻嘻地戳了他一下,幫他披上衣服。「趕緊出去吧,外面還有人等著你呢。對了,這件事要告訴夏侯玄嗎?」

  「當然要告訴他,我還要他寫回信呢。」

  「讓他知道合適嗎?他可是魏國派來的。這樣的事情讓魏國知道了,對我們不好。」

  魏霸頓了頓。「家國難兩全。反正我又不回去,也讓他完成點任務吧。」

  關鳳沒有再說,細心的幫魏霸整理好了衣服、頭髮,目送他離開。這才關上門,解開衣服,鑽進浴桶裡,摸著莫自己微紅的的肌膚,想起剛才魏霸的主意,嘴角挑起一抹微笑。

  夏侯玄正在焦急的等待著,見魏霸從裡面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想要說話,卻又覺得不太合適,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魏霸瞟了他一眼,不屑地說道:「大名士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夏侯玄有些沮喪:「子玉,我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那就不要說了,我不回成都,也不去關中。」

  夏侯玄鬆了一口氣,感激地看著魏霸。

  「走吧,陪我去見下狐忠。」

  ……

  狐忠很年輕,大約也就是三十來歲。坐在堂上,他不停地搧著風,交州悶熱的天氣讓他無法適應,臉上全是汗,衣服全貼在了身上,臉色雖然平靜,眉眼之間卻有掩飾不住的焦躁。看到魏霸從裡面走出來,他連忙站起來施禮。

  「驃騎將軍府參軍狐忠,見過魏將軍。」

  魏霸還了一禮:「牂柯太守馬忠,與你可是同宗?」

  狐忠笑道:「他本姓馬,不過他外家姓狐,倒是與我同宗,小時候我們都是在經常在一起玩的。只是現在他復了本姓,又做了太守,軍務繁忙,交往倒是不多了。」

  魏霸笑著點點頭:「閬中多豪傑,前有黃公衡,今有馬德信,都是先帝看中的人。狐參軍能與他們周旋,想必也是不同凡響。」

  狐忠連忙謙虛的說道:「不敢不敢,將軍謬讚了。」

  魏霸入座,開門見山的問道:「我雖然對驃騎將軍仰慕已久,卻沒有怎麼打過什麼交道,不知道狐參軍這次奉命前來有何貴幹,莫非是因為糧草?如果是這一點,驃騎將軍大可放心。我正多方籌措,必不敢誤了驃騎將軍的事。」

  狐忠猶豫了片刻,這才試探的問道:「關中大戰在即,將軍是我大漢年輕一代的俊傑,不去關中參戰嗎?」

  「參戰與否,不在我自己,要看丞相的命令。沒有命令,我怎麼敢擅自離開。」

  狐忠皺了皺眉,看了看四周。魏霸卻裝作不知道他的意思,沒有任何反應。狐忠無奈,只得拱手說道:「我可聽說,丞相有意調將軍回成都督運糧草,不知道將軍意下如何?」

  魏霸詫異的問道:「我怎麼不知道,驃騎將軍反倒知道了。」

  看著魏霸狐疑的眼神,狐忠眉頭皺得更緊了,重新開口的時候,臉色已經變得很鄭重:「驃騎將軍也是國之重臣,有些事他當然會先知道,而且督運糧草本是丞相要求驃騎騎將軍做的事情,若有人事調整,驃騎將軍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魏霸點點頭。「原來驃騎將軍是擔心我搶了他的事,那你大可放心。我雖然頑劣,卻不敢亂來。更何況我對驃騎將軍向來敬重,不會損害他的利益。請狐參軍回報驃騎將軍,我一定全力支持他的工作,決不讓他為難。只是驃騎將軍也應該體諒我的難處,交州剛剛得手,諸事不順,百廢待興,短期內要提供大量糧食還是有一定的難度的,若有遲誤,還請驃騎將軍體諒我年輕,能淺才薄,不要苛責才是。」

  狐忠連連搖頭。「將軍誤會了。丞相是有意讓驃騎將軍擔任督運糧草之事,只是軍務繁忙,驃騎將軍怕是走不開,聞說丞相有意讓將軍回成都負責,所以有幾句良言相告。」

  魏霸欠了欠身。「還請指教。」

  「將軍雖然年輕,卻是我大漢難得的人才,又曾經在關中做戰,想必知道天下大勢。我大漢以一州之地,對抗強魏,強弱懸殊。關中是魏國戰略要地,不可小視。這次魏國全力以赴,三面合擊,欲一舉奪回關中。此一戰,必定驚天地,泣鬼神。丞相英明,鎮北大將軍驍勇,自不待言,奈何我大漢國力薄弱,要想戰勝強魏,其中難度也可想而知。將軍承擔糧草之事,要做長久打算,否則很難完成丞相交代的任務。一旦影響關中之戰,這責任……怕是鎮北大將軍也擔不起的。」

  魏霸臉色一正,躬身一拜。「多謝驃騎大將軍指點。我肯定擔不起這麼重大的責任,丞相目前也沒有決定讓我承擔這個事情,想必驃騎大將軍是誤會了。儘管如此,我還是感謝驃騎將軍的一片關心。請參軍回報驃騎將軍,若驃騎將軍擔任此事,我一定全力支持。」

  狐忠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那就再好不過了。」

  魏霸笑著站了起來。「狐參軍遠來辛苦,交州貧瘠,沒有什麼好東西招待你,我們就吃點海味吧。另外,我備了一份薄禮,請狐參軍帶與驃騎將軍,略表寸心。失禮之處,還請驃騎將軍和狐參軍擔待。」

  狐忠連忙謙虛了幾句,他看了一眼站在魏霸身邊的夏侯玄,有些疑惑。夏侯玄眉目俊朗,皮膚白皙,一點也不像交州人,應該不是魏霸在交州征辟的掾屬。只是魏霸不介紹,他也不好主動去問,他更沒有想到這會是魏國的人。

  魏霸熱情的招待狐忠,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禮節周全,很熱情地將狐忠送出了城,依依惜別。從頭至尾,他既沒有說自己不去成都,也沒有說自己要去成都。還極力表示會支持驃騎將軍李嚴。他話裡話外的已經透出一絲不回成都的意思。狐忠達到了目的,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看著狐忠漸行漸遠的身影,魏霸收起了笑容,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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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以民為本
        

  看到魏霸略顯詭異的笑容,夏侯玄非常奇怪。「你又在想什麼壞主意?」

  魏霸瞪了他一眼:「你不要這麼想我好不好?貶低自己的妹夫這麼有成就感嗎?」

  夏侯玄「嗤」了一聲。

  魏霸換上一副笑臉,拉著夏侯玄向馬車走去。「太初,有件事情要麻煩你。」

  「什麼事?」

  「幫我寫封回信。你的文筆好,文章漂亮。」魏霸笑道:「當然,那也是為了讓你知道一下我的真實想法,免得你天天提心吊膽的,怕我去關中和你們的皇帝陛下做對。」

  夏侯玄尷尬的笑笑,他知道魏霸知道他的來意,卻沒有點破,這是給他面子,也是給夏侯徽面子。

  「另外還有件事。」魏霸接著說道:「我想在交州開辦學堂,要請那些儒生來教授學生。和這些儒生說話,我是不行的,要你這樣的名士出面才行。」

  夏侯玄詫異的問道:「你又想請誰?士匡出面都不行嗎?」

  「我也不能什麼事都交給士匡,你說是吧?」魏霸擠了擠眼睛。夏侯玄心領神會,卻又笑道:「我也不是你的親信,你信得過我嗎?」

  「我信得過媛容。」魏霸指了指天。「我還相信公道,公道自在人心,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畢竟是少見的。你說是不是?」

  ……

  瞭解了關中的形勢之後,魏霸調整了自己的戰略。按照諸葛亮的戰略部署,關中之戰必然是一場持久戰,雙方僵持不下可能是最好的局面,蜀國遭受挫折倒更有可能,他要保持隨時支援關中的能力。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能再與孫權糾纏不清,以免到時候抽不出身來。

  魏霸決定以守為攻,抓緊時間消化新得到的地盤,暫時不深入荊州腹地。他下令靳東流守好嚴關,又讓相夫守好龜山,不要輕易挑釁,與吳軍保持相安無事,然後他便開始了對交州的經略。

  首先,他讓士匡召集蒼梧、合浦、高涼、鬱林諸郡中的大族。齊聚廣信,商討關於交州的發展戰略。交州向來以地廣人稀為特點,但是這裡的人是指的是著籍的漢人,並不包括蠻夷。蠻人們在深山裡面,每年只是象徵性的交一點東西。並不承擔賦稅——至少在官面上是如此,他們最大的負擔在於兵役。此外,交州多珍珠,採珠也是靠海的漁民們一個沉重的負擔,他們付出了艱辛的勞動,卻不能從中得到什麼利益,好處都被那些官吏們拿走了。

  官是外來的。吏卻是當地的大族,他們聯起手來剝削百姓,很容易激起叛亂。為什麼貪污容易激起百姓的反抗?這裡山高林密,往深山裡一躲。誰也找不到。

  不過躲在山裡也不是什麼好事。山裡生活清苦,交通不便,絕大多數人並不願意在山裡生活。如果不是活不下去,沒有人願意呆在山裡。要想把山裡的人吸引出來。就讓他們覺得外面的生活有安全感,有幸福感。一方面要減免他們的各種負擔,另一方面也要增加他們的收入。只有這樣,他們才會願意著籍成為編戶齊民。戶口的人多了,才能提供穩定的賦稅來源,才能形成強大的實力。

  而要做到這一點,魏霸首先要和交州的大族做交易。以免他們以官府的名義欺壓普通百姓,把自己應該繳納的賦稅轉加到普通百姓的頭上。

  沉重賦稅的一方面是來自於官府的盤剝,另一方面也是來自於這些和官府勾結的當地大族,他們將自己的賦稅轉加到普通人頭上。對於絕大多數百姓來講,這其實是害大於利的。那些承受不了賦稅的人會逃亡,成為不著藉的流民,編戶越少,可以轉移的對象也就越少,其他人承擔的負擔也就越重。然而大家族為了自己的利益,飲鴆止渴,誰也不肯少佔一點便宜,所以就很容易形成一個惡性循環。

  在吸引更多的山民出山之前,魏霸要和這些人談好條件,既要確保他們不會轉移自己的責任,也要避免傷害到這些大族的既得利益。

  在談判的同時,魏霸派夏侯玄帶上禮物去請劉熙。在中原戰火紛亂的時候,交州是一片難得的平靜之地。即使有很多人在中原局勢有所緩解之後又回去了,還是有一些人留了下來,這其中即有大儒劉熙。

  劉熙是北海人,年過七十。建安年間避亂交州,後來就一直沒走,安心的留在交州做學問,教授學徒。在這裡一呆就是三十多年。他精通小學,注過《孟子》,在吳國有很多做官的學生,和士燮關係也不錯。因為這些關係,他活的很滋潤,一般不會有人來主動騷擾他。

  魏霸派夏侯玄去請劉熙,也是為了照顧劉熙的面子。讀書人總是要面子。他雖然通曉天地理,機械技術號稱天下無敵,但是對經學卻是一竅不通。如果他和劉熙交流,大概是談不到一起去的。夏侯玄學問不錯,想必比他更合適。

  他是這麼想的,可惜事實並不如他所願。夏侯玄去請劉熙,開始很好,兩人相談甚歡。可惜一談到學問,兩人的矛盾立刻顯現出來。魏國現在流行的學問以古經學為主,而劉熙的學問卻是以今經學為主。今經學和古經學曾經發生過持續百年的劇烈衝突,大有一見了面就分個勝負的架勢。劉熙看到夏侯玄,簡直像一個寂寞已久的戰士遇到了堪與匹敵的對手,戰鬥突然暴漲,和夏侯玄辯論了兩天,最後不歡而散。

  夏侯玄再一次鎩羽而歸。面對魏霸的目光,他非常不好意思,解釋了兩句。魏霸明白了他們的分歧在哪裡,不禁苦笑。現在的學術之爭比起後世的院士之爭還要厲害。因為這些人是真把自己的學問當成信仰,而不僅僅是謀生的手段。

  「那還是我自己去吧,看來你是指望不上了,越幫越亂。」魏霸苦笑道。

  夏侯玄聳了聳肩,也覺得很無語。

  做了一些準備。魏霸帶上禮物,再次來到劉熙所在的草廬前。看到夏侯玄,劉熙依然躍躍欲試。魏霸連忙上前行禮,報上了身份。

  「你就是魏霸,那個傳的神乎其神的神將?」劉熙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魏霸。劉熙雖然精通今經學,卻不喜歡讖緯之類的內學,對裝神弄鬼的一套,他非常反感。

  「小子正是魏霸。神將不敢當,不過是鼓舞士氣罷了。」

  劉熙哼了一聲。臉色緩和了些,對魏霸的態度非常滿意。「那你今天來幹什麼?」

  魏霸恭敬的說道:「我雖然身為武人,學問淺薄,卻有心教化,想請先生出山。擔任交州學堂的大祭酒,教化百姓,化夷為華。」

  劉熙眼前一亮,點了點頭。「將軍的一片好心,我非常敬佩,只是我年紀大了,精力有限。恐怕教不了幾個學生,反而耽誤了自己的學業。將軍還是另請高明吧。」

  魏霸轉過身,對一個武卒招了招手,拿出一個盒子。雙捧送到劉熙面前。劉熙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打開盒子,發現裡面是一本薄薄的書。他拿了起來翻看了一下,便皺起了眉頭。

  「這是荊州宋忠的學問。」

  「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魏霸恭維道:「這是我家用來啟蒙幼童的教材。如今在成都很是流行。」

  「誤人子弟。」劉熙不屑地說道:「宋忠名氣最大,學問卻是粗疏。用這樣的學問來教授學童。恐怕是遺禍不淺。」劉熙沉吟了片刻,又說道:「你是說這書在成都很流行?」

  魏霸點點頭:「是的,幾乎人手一本。」

  「人手一本?怎麼可能?這書體量輕盈,謄寫清晰工整,價格想必不菲。人手一本可是代價不小。」

  魏霸接過書,翻了翻,無聲的笑了起來。「先生誤會了,這書雖然不便宜,卻也不是太貴。我魏家書坊一天可以出三百本,供應整個成都是綽綽有餘。我正準備在交州做同樣的事情,聞說先生學問精深,這才斗膽前來相邀。先生若是不肯出山,那小子只好用這些學問來教育蠻人。只是可惜,他們沒福氣學到最好的學問。」

  劉熙有些猶豫起來。如果真如魏霸所說,這樣的書一天能出三百本,那不用說,交州在很短時間內就會充斥著這樣的書籍。很多人第一次接觸的學問都是這樣的學問,而他所堅持的學問將很快沒落,成為少數人的學問,對傳播學問是非常不利的。可是如果他接受魏霸的邀請,進入交州學堂做大祭酒,他就可以把自己的學問傳播開去。這是個難得的好機會。放棄這個機會,無異於放棄了自己的責任。

  見劉熙猶豫,魏霸又說道:「先生精研《孟子》,不知能否為我解惑?」

  「你也讀過《孟子》嗎?」

  魏霸搖搖頭:「軍務繁忙,讀書甚少。不過我聽說孟子的思想以民為本,與孔子、荀子的思想大有不同,只是不知這不同究竟又在哪裡。如今我大漢雖說以儒術治國,卻沒聽說以孟子的思想來治國。這究竟是為了什麼,是孟子的思想不對,還是有什麼問題?」

  聽了魏霸的話,劉熙忽然有些恍惚。他沉思半晌,苦笑道:「哪裡是孟子的思想不對。要說不對,也只是不對那些君主的胃口。在君王的眼中,孟子就是聖人的叛逆。」

  魏霸詫異的問道:「這從何說起,孟子不是亞聖嗎,怎麼成了叛逆?」

  劉熙眉頭一皺。「亞聖,這是哪位聖王給孟子的封號?」

  魏霸大窘。在他的心目中,孟子和孔子並列,號稱孔孟,孔子是大成至聖先師,孟子是亞聖,這幾乎就和常識一樣。他順嘴便說了出來。卻不料這個時代根沒有這樣的說法,一時鬧了笑話,不免有些尷尬。不過他隨即又坦然的說道:「我以為孔子是至聖,孟子自然是亞聖。以民為本,才是治國的真正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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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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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吾道不孤


  魏霸對孟子的瞭解不外乎那麼幾句名言: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文學館還有就是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他對孟子的學說並不瞭解,對孟子成聖的經過更不清楚。

  孟子在宋代以前地位一直不高,亞聖更是無從說起。《孟子》一書在漢代歸在子類,最多只能做入門教程,不算儒家經典,享受不到《春秋》、《尚書》之類經典的待遇。精通《孟子》的人也不多,像劉熙這樣樂意為《孟子》作注的更少,就連劉熙本人也沒有把孟子抬到和孔子並肩的想法。

  不過,漢代的知識分子都有一種以天下為己任的理想,認為這些不僅僅是書本上的學問,而是治國經世之道。他們總想以自己所學的學問來輔佐帝王成就大業,治理天下。劉熙做了一輩子學問,也曾經做過南安太守,如今雖然是一介平民,他的學生在東吳做官的也不少,只是孫權和曹操一樣崇尚法家權術,對學問不太重視——或者說他更重視實用的學問,不太重視儒家經典。以民為本這四個字在孫權看來根本就是胡扯。劉熙的幾個弟子在東吳混得並不如意,基本上也就是寫寫文章,做做秘書而已。

  劉熙本人對這種狀況未免感到一些無奈,現在突然看到一個如一張白紙般的教育對象,雖然學問很差,卻能接受孟子的思想,甚至對以民為本也非常感興趣,至少不反感,他不免動心。本著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教育家思想,再加上對古文經學氾濫的恐懼,他接受了魏霸的邀請,同意出任交州學堂的大祭酒。

  魏霸歪打正著。順利請到了劉熙這樣的大儒,讓身為名士的夏侯玄覺得很無語。

  把劉熙請回廣信城,魏霸就看到了風塵僕僕的廖立。廖立雖然有些疲憊,精神卻非常亢奮。一見到魏霸就興奮的說道:「將軍果然不負眾望,數月之間便輕取交州,不愧是名將。」

  魏霸連忙打住了廖立的吹捧,把劉熙介紹給廖立。廖立非常意外,卻沒有多說什麼,他和劉熙客套了幾句。便把魏霸一把拉到一旁,喜不自勝的說道:「好大的一面旗,這下子又讓孫權難受了。」

  魏霸不解,這和孫權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嗎?」廖立非常奇怪。「劉熙有很多弟子在吳國做官,你把他請來。對那些人來說肯定是一個誘惑。這些人都是善於筆墨文書的人,文章非常精彩,對蠱惑人心可是大有一套。將軍你實在是太高明了。」

  魏霸大汗。他請劉熙來是為了教化那些蠻子,吸引他們成為漢人,成為交稅的編戶齊民,卻沒有想過和孫權做什麼心理戰、輿論戰。聽了廖立這麼一說,倒有意外之功。

  魏霸把自己的想法對廖立說了。廖立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交州的人口雖然趕不上中原腹地的那些大州,可是在中原戰火連綿數十年,人口劇減的情況下,交州的人口還是不少的。如果能把那些蠻子從山裡吸引出來,成為編戶,交州的人口至少可以翻上一番,自然可以得到更多的賦稅。也就更有實力。魏霸讓他來交州的書信中已經明言指定他為交州刺史,換句話說。這些編戶將來都是他屬下的百姓,當然是人越多越好。

  廖立精神抖擻地投入了和交州大族的磋商之中。在這方面,魏霸雖然有點見識,但談判技巧卻遠遠不如廖立。由廖立來做,魏霸肩上的擔子輕鬆了許多,他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在交州的軍務上。

  在這期間,益州的商船趕到了交州,卸下了大量的漆器、蜀錦等貨物,裝上了準備好的大米、珠寶,迅速返回成都。關鳳就搭乘這樣的船離開了交州,趕回成都,去完成魏霸交待給她的任務。

  經過半個多月的磋商,廖立成功說服了那些大族,擬定了比較周密的方案,確保蠻子們從山裡走出來後不會承擔太重的賦稅。生活有了保證,再加上有劉熙這樣的大儒教育子弟,還有神將的赫赫威名,幾方面的因素綜合起來,受邀而來的蠻子代表們對搬出大山有了濃厚的興趣,都願意回去和部眾商量,從山裡搬出來定居。

  在短時間之內,魏霸沒有精力開發大山深處,他只能把有限的財力、物力放在城池和商道的附近。蠻子們在商道沿線定居,既可以耕種莊稼,提供商旅們所需的糧食,又可以通過出賣糧食和勞力獲得報酬,提高自己的生活水平,互惠互助,對雙方都有好處。魏霸要做的就是限制那些大族欺壓他們,以免逼得他們再次逃進深山。

  蠻子們從山裡走出來需要更多的時間,這是急不來的事情。魏霸也不可能指望一天就把交州建設成戶口百萬的大州。在廖立忙著和大族們商討的時候,他也向附近的蠻族發出了徵召令。如今秋收已經結束,大部分蠻子要麼休息在家裡面,等著過年,要麼出來打零工,找一點外快收入,好給年夜飯添一點油水,祭一下五臟廟。聽說魏神將發佈召集令,不少人都趕了過來。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魏霸就召集了兩萬大軍,加上原有的一萬多人,總兵力超過三萬。

  魏霸從親衛營中抽調出四百多個親衛,安排到各營做軍侯、都尉之類的基層軍官。除了戰術訓練之外還要學習,一方面是學習基本的公文讀寫,另一方面學習基本的用兵方法。在對戴良的戰鬥中,魏霸認識到,如果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基層軍官培養體制,要想打造一支精銳之師是不可能的。趁著有時間,他開始自己的整軍備戰計劃。

  ……

  就在魏霸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陸遜來到了臨烝。潘濬接到消息,出營數里迎接,陸遜不敢怠慢,老遠的就下了車,快步地迎了上來,笑道:「承明,這讓我怎麼受得起。」

  潘濬笑道:「都是為了國事,有什麼受不起的。上次蒙你相救,我還沒有致謝,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陸遜連忙謙虛了幾句,和潘濬一起走進大營,詢問起了最近的情況。潘濬苦笑的搖搖頭,把自己打聽到的情況對陸遜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我們好像都低估了這小子。他可不是會打仗那麼簡單,長此以往,恐怕交州是回不來了。」

  陸遜眉心微蹙,沉默了片刻,也感嘆道:「蜀漢有此人,非我大吳之幸。若不及時出兵,交州非我所有,可若是立刻出兵,我們也沒有什麼勝算。如果我們不能比他做得更好,奪回交州也不見得就是好事,說不定反而生出是非。」

  潘濬深有同感。「將軍所言甚是,我也是擔心如此。我已經上書大王,請他減免荊州全境的賦稅,與民休息,只是不知道大王能不能聽眾。聽說最近大王身邊有些小人,搬弄是非,離間君臣,實在是令人扼腕。」

  陸遜詫異的看了看潘濬,沉吟道:「想不到承明也有如此想法,我們倒是不謀而合。」

  「將軍也上書了?」

  「不瞞承明說,我在辰陽就是這麼做的,那些百姓對我還算認可。我也曾上書大王,請他減免賦稅,與民休息,與魏霸爭奪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盤剝太過,恐怕適得其反。只是大王不肯聽,說要整軍備戰,待天下太平,再施仁政不遲。我擔心的是如果長此以往,恐怕天下太平之日,已非大吳所有。」

  聽了這句近乎不道的話,潘濬眼神一緊,對上了陸遜看過來的目光。他略作思索,笑了起來:「將軍所言,的確是名言至理。只可惜認識到這一點的人並不多。」

  陸遜也笑了。「有承明相助,足見吾道不孤。」

  兩人哈哈大笑。

  得知陸遜要到臨烝之後,朱績趕來拜見,周魴也從廬陵趕來,此刻他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將軍,魴有一計,可破魏霸,解心頭之患。」

  潘濬若有深意地看了周魴,什麼也沒說,陸遜沒有來的時候,周魴甚至不願意來見他,陸遜一到,周魴就來獻計,很顯然他早有計劃,只是不敢對他說罷了。由此看來,讓陸遜來主持戰事還是對的。

  「子魚有什麼好想法,說來聽聽。」

  周魴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魏霸自號神將,以蠱惑人心為能。他的伎倆,士大夫自然不齒,可是對於山裡的蠻子來說卻不可忽視。他的實力增長得這麼快,就在於這些蠻子相信他的鬼話,被他騙了。我打算將計就計,以蠻破蠻。魏霸若想進入豫章,必定與山裡的蠻子相通。我派人聯繫一些部落,以假亂真,到時候打他一個措手不及。就算大事不成,也讓他和蠻子們互相猜疑,不能再像武陵、交州一樣一呼百應,動搖我大吳根基。」

  陸遜聽了,微微頜首,他對潘瑞說道:「承明以為如何?」

  潘濬也表示贊同。「這一計正中要害。成與不成,只在於效果的大小,子魚不愧是用間高手。如果能將魏霸挫敗,必然又是一件奇功。」他頓了頓,又笑道:「不過大軍作戰,以正為主,以奇為輔,既然子魚為奇,那這正的方面還要將軍多多費心。」

  陸遜微微一笑:「你我二人聯手,與魏霸較量一番,看看究竟鹿死誰手。」

  周魴和朱績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地瞟向坐在角落裡的諸葛恪。諸葛恪低著頭,彷彿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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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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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仁政與霸道
        

  陸遜到達臨烝以後,並沒有急著作戰。他一面調集大軍,籌措糧草,整軍備戰,一面派人來見魏霸。他對魏霸說,吳漢兩國是盟友,不是敵人,你因為雄溪部落的原因攻打嚴關,還算是情有可原,現在雄溪部落已經還給你了,呂凱、劉闡死了,嚴關也被你佔了,你再攻打交州就是背信棄義。戰事一起,曠日持久,對雙方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為天下百姓計,希望你能坐下來談一談,不要把事態擴大。

  魏霸對此表示不屑一顧,他把談判的事情交給了費禕,自己一心操持軍務去了。他對費禕說,我希望能談成,這樣就可以隨時支援關中戰場,但是陸遜肯定會拿這個來要挾我們,所以我們要立足於談不成,打仗的事交給我,談判的事交給你。你不要有心理壓力,大不了再打一場。

  費禕哭笑不得。他知道魏霸說得有道理,立足於談不成的基礎去談,才不會被東吳要挾,可是事實上現在蜀漢的確需要魏霸從交州戰場抽出身來,如果還這麼強硬,是不是不太合適?孫權是個好面子的人,你霸佔幾乎整個交州不放,只肯把一個南海郡留給他,他能同意?

  費禕懷疑魏霸是不是根本不想回成都,他就是要霸著交州不走,這樣諸葛丞相才不好硬逼著他離開交州回成都。他曾經半開玩笑的問過魏霸,魏霸笑眯眯的看著他。「你猜。」然後費禕就心虛的撤退了。

  費禕來到了陸遜的大營,把魏霸的意思轉達給了陸遜。陸遜面無表情的揮了揮手:「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武昌談判吧,魏霸要備戰,我也要備戰,也許等我們真正打一場。他才會願意坐下來談一談。」

  費禕有些意外,臉上卻依然保持著那一份傲慢:「陸將軍,你是成名已久的宿將,和魏霸對陣,打贏了不算什麼,打輸了,可是於將軍的名聲不利。上一次在辰陽,你無功而返,是魏霸佔優在先。你又病重,還算是情有可由,這次你要是再敗了,可就沒什麼理由可說了。」

  陸遜不以為然的一笑:「你還就說對了,我就是要證明一下自己究竟是不是魏霸的對手。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又不是沒敗過,這點挫折受得起。」他意味深長的看著費禕:「不過,魏霸能敗嗎?」

  費禕的笑容有些不自然。他知道陸遜是什麼意思了,比起陸遜,魏霸更敗不起。而此刻的情形卻對魏霸不利。魏霸的部下雖然有三萬之眾,卻還在訓練之中,能不能派上用場。還真是很難說。陸遜的部下也有三萬多人,卻是久經大戰的精銳。這次戰鬥與以往不同,是大軍團之間的正面作戰,不是魏霸的特長——至少他沒有經歷過這種大型戰事。而陸遜卻是指揮這種戰事的高手。

  相比較而言,魏霸的勝算非常有限,而一旦戰敗,神將的光環被打破。他的處境就非常危險了。不僅交州保不住,恐怕連武陵都成問題。

  陸遜想在魏霸沒有成熟之前摧毀他。用心不可謂不險惡。

  費禕雖然心裡緊張,臉上卻不露分毫,他哈哈大笑,揚長而去,趕往武昌,和孫權談判去了。離開大營之後,費禕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了。他愁眉緊鎖,猶豫不決。他想通知魏霸,卻又覺得未必有什麼用。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讓魏霸受點教訓,也許更符合丞相的意思。當初派魏霸到武陵來,丞相就沒指望魏霸能走多遠,挫敗吳軍進軍益州的陰謀便是成功,如今這個目的已經達到,能否佔領交州並不在丞相的計劃之內,讓魏霸吃點苦頭,不要再那麼自以為是,也許是個不錯的結果。

  費禕懷著複雜的心情向武昌趕去,半路上,他把自己的想法寫成一份報告,用快馬送往關中。

  ……

  武昌,孫權站在魚池前,看著水中吐著泡泡的紅色小魚,沉吟不語,臉色有些陰鬱。太子孫登站在他的身後,拱著手,連大氣都不敢出。顧承、張休站在遠處,不時的看一眼孫權父子。

  孫權很生氣,原因是接到了陸遜的上書。半個月前,潘濬上書,請求派陸遜去臨賀戰場指揮戰事,孫權就非常不滿意。不過考慮到潘濬新敗,恐怕不能服眾,魏霸的勢頭又太猛,只好勉為其難,傳令陸遜趕往臨賀。結果陸遜還沒到臨烝,兩人就不約而同的上書,要求減免賦稅,實施仁政,與民休息。區別只在於潘濬要求的是減免荊州人的賦稅,而陸遜要求的則是減免吳國境內的所有人賦稅。

  這樣的意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只是這次要求得非常激烈,而且還有兩個孫權無法接受的理由。陸遜以他在辰陽的經歷為理由,潘濬以魏霸在交州的做派為理由,極力證明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個老生常談的道理。身為一國之主,他能不知道民心向背的道理?可現在是施仁政的時候嗎?陸遜一邊請求減免賦稅,一邊卻又要錢要糧,這算怎麼回事?

  更讓孫權生氣的事,他本來想藉著這個機會教育一下太子孫登,不要被臣子們動聽的話語所迷惑,不料太子孫登看了陸潘二人的上書之後,反倒附和他們的意見。這下子讓孫權火大了,劈頭蓋臉的把孫登罵了一頓,連帶著太子身邊的兩個輔臣都挨了呲。

  太子有四友,除了諸葛恪之外還有陳表、張休和顧譚,是孫權安排給太子的四個年青俊傑,陳表是陳武的庶子,武人之後,不久前也被孫權安排去領兵鍛鍊了,剩下的張休是張昭的次子,顧譚是顧雍的孫子,他的母親是孫策的女兒,和孫家算有血脈之親。不過這兩個人都是儒家學說的信仰者,在諸葛恪和陳表兩人離開東宮之後,孫登在他們的影響下越來越服膺儒家學說。孫權對此早有察覺,卻沒想到孫登會糊塗至此。

  孫權有些後悔了,太早的讓諸葛恪和陳表一起外出領兵有些太急了,把孫登交給兩人儒生輔佐。可能是一個失策。

  現在,他的兒子儼然成了陸遜的代言人,居然跟他講起仁政來了。屁大的東西,你知道什麼叫仁政,你知道他們要求仁政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你知道他們口中的民是誰?

  「子高,《漢書》讀過幾遍了?」孫權聲音低沉的問道。

  「讀了三遍。」

  「看來還不夠,回去再讀。」

  孫登愣了一下,低下頭:「喏。」向後退了幾步。恭恭敬敬的又行了一禮,這才轉身走了。張休和顧譚跟著出了殿,上了車,張休便問道:「殿下,大王說什麼?」

  孫登把剛才的經過說了一遍。張休大惑不解:「大王考問你《漢書》的故事了?」

  「沒有啊。」孫登一頭霧水,他真不明白孫權為什麼說他《漢書》讀得不夠,還要再讀。

  張休還要再問,顧譚擺擺手,白了他一眼:「還不明白?回去多讀《元帝紀》。」

  張休恍然大悟,孫登「哦」了一聲,也明白了。這是孫權不滿意他們的儒家仁政建議。提醒他們漢家治天下的霸王道呢。看來孫權對他還不是一般的不滿,這是連傳授《漢書》的張休也被批評了。

  三人一時相對無言,孫登的眼神也變得落寞起來。

  「元遜……」顧譚忽然說了一句,欲言又止:「真是……」他看看張休。沒有再說下去。諸葛恪的妹妹嫁給了張休的兄長張承,他們又同為太子四友,他在背地裡批評諸葛恪,可能不太妥當。

  不過他不說孫登和張休也能猜得到。肯定是諸葛恪為了立功太心急了,得罪了朱績和周魴。致使他們不肯聽潘濬的指揮,諸葛恪本人又丟了臨賀,這才逼得潘濬要把兵權交給陸遜,打亂了孫權的計劃,觸動了孫權心裡的那根刺。

  孫登他們剛剛走出去,孫魯班就從暗處走了出來,挺著肚子走到孫權的身邊,瞟了一眼孫登離去的方向:「父王,我沒說錯吧?他們就是藉著聖人的由頭給自己要好處,他們的眼裡只有本家,哪有國。」

  「你有孕在身,也不能安生一會兒?」孫權正在氣頭上,沒好氣的喝斥道:「再多嘴,還回富春去呆著。」

  「我不。」孫魯班抱著孫權的手臂搖了兩下,「姑姑不在那裡,我一個人悶得難受。」

  「那你就安生的陪你母親,不要到處亂跑,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孫權雖然說得兇殘,臉色卻緩和了下來,抬手掐了掐孫魯班那張日見豐腴的臉,嘆了一口氣:「大虎啊,你可把父王害苦了。」

  「父王,不苦啊。」孫魯班眼珠一轉:「你讓人把臨沅圍了,把趙統給我綁了來,我肚子裡的孩子不就有爹了,你也能奪回武陵。」

  「什麼餿主意!」孫權哭笑不得,輕輕的推開孫魯班:「還打個屁啊,你父王我窮得叮噹響了,這些人還要減免賦稅,再減免,我們吃什麼?魏霸就是個災星啊,孔明,你可把我害苦了。」

  「父王,魏霸有那麼厲害嗎?」孫魯班眨眨眼睛:「我覺得他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啊。」

  「你懂什麼。」孫權苦笑道:「他把你父王害成這樣,還不厲害,那你父王豈不是成了笨蛋?」

  「才不是呢。」孫魯班不以為然:「他只是手巧一些罷了。除了會打造一些機械,我真不覺得他有什麼事。要說機械之術,我們也有這樣的人啊,你像那個叫張……張……」

  孫權忽然心中一動:「張奮。」

  「對,張奮。」孫魯班連連點頭:「我就聽魏霸說過,張奮的手比他還巧,只是在什麼道理上不如他精熟罷了。」

  「魏霸真這麼說?」孫權打斷了孫魯班,急急的說道。

  「我親耳聽他說的。」孫魯班大聲說道:「他還說,吳國有張奮,魏國有馬鈞,都是巧手,只不過看他們沒他那樣的機會。如果他們能擁有和他一樣的資源,他們未必就比他差。」

  孫權笑了起來,捏了捏孫魯班圓潤的鼻頭:「大虎,還是你有用,沒白被魏霸抓過去一趟。」

  「父王,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孫魯班掐著腰,氣呼呼的跺了跺腳。

  「哈哈,父王說錯了,父王說錯了。」孫權心情大好,連聲安慰。「大虎,你可立了一功了。你知道不,父王一直在考慮怎麼向魏霸要戰船的技術,卻沒想到自已就有這樣的一個人才。如果張奮真有魏霸說的那麼好,能將戰船改裝得更強,父王派人去遼東買馬的事就不會那麼難啦。」

  孫魯班轉怒為喜,嫣然一笑:「那你怎麼賞我?把趙統抓來和我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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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9
發表於 2014-6-1 00:04:28 |只看該作者
第558章 重任在肩
        

  孫權沒有說謊,他現在真是窮瘋了。如果不是窮瘋了,他也不會對陸遜、潘濬的建議這麼惱火。

  武陵被魏霸奪了去,孫權也就是覺得丟面子,實際損失並不大,真正能有點收入的也就是臨沅以及附近的幾個縣,辰陽一帶基本上只能自給自足,至於山裡的那些蠻子,他就沒指望從他們身上榨出什麼油水,不過指望征幾個兵,補充一下去年的損失罷了。

  交州失守,真正是傷了元氣,這麼多年來,孫權處心積慮的要掌握交州,就是因為交州是他能全部掌握的僅有財源之一,或者是直接就是僅有的財源,沒有之一。交州被魏霸奪去,能供他自由支配的財賦沒了,要想有所作為,他就只能仰江東世族的鼻息。

  這年頭,土地就代表一切,沒有土地,就沒有財賦,沒有財賦,靠什麼養兵?

  辦什麼事不要錢?

  襄陽一戰,他被蜀漢人騙了,結果襄陽沒拿著,兵損失了上萬,連兒子都死了一個。想報復,結果又被諸葛亮和魏霸這一老一小耍得鼻青眼腫,諸葛亮只派出魏霸一個人,就把武陵搞得天翻地覆,現在更是變本加利,連他的交州小金庫都搶走了。

  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孫權現在只有兩個願意:一是弄點錢,二是弄死魏霸。

  弄錢的辦法他想了很多,北面被魏國堵死了,西面被蜀國堵死了,原本還能向南發展,現在交州眼看著又靠不住了,他只能把目光投向遼東和海外,據說海外有夷洲、亶州。上面有蠻人小國,如果能征服那些地方,不僅可以掠民為兵,還能增加財賦。不過大海風波險惡,很多大臣都不同意,甚至是堅決反對,這讓孫權有點不太敢草率行動。如果張奮能像魏霸一樣改造戰船,降低出海的危險,他也許能說服那些大臣。實施出海征服的戰略,緩解一下空得快要抽筋的國庫。

  除了多弄點錢之外,另一個願望同樣能指望張奮。

  孫權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反思,他在想為什麼魏霸能異軍突起,一個人就能把他搞得焦頭爛額。想來想去。他覺得魏霸有兩個長項是普通人所不能及的,一是魏霸有武卒。魏家武卒精悍,擅長突襲,更擅長在山地作戰,所以魏霸在山裡如魚得水,把呂岱等人肥的拖瘦了,瘦的拖死了;一是魏霸精通機械技術。他通過製作各種機械,做成了很多人覺得不可能做到的事。比如襄陽之戰,他因為有改造戰船的技術,由一艘樓船起家。通過打敗魏軍水師,奇蹟般的建立起一支水師。又比如在辰陽,他用那駭人聽聞的攻城車火燒辰陽,居然在一夜之間攻克了辰陽。再比如在嚴關。他同樣是用他的機械技術打造了一座會移動的竹城,迅速攻克了嚴關。

  除此之外。孫權覺得魏霸也沒什麼過人之處。而這兩個特長中,起到了最大作用的無疑是後者。武卒再強,畢竟不能以一當百,而且在大戰之中,數量有限的武卒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後者則不同,魏霸的機械技術能創造出一個接一個的奇蹟。

  孫權曾經想把魏霸誘降到吳國來,也正是因為看中了魏霸的機械技術,雖然當時魏霸的機械技術發揮的作用還遠遠沒有現在這麼輝煌,只是因為在戰船改造上的優勢才吸引了孫權的興趣。

  如果說孫權的想法原本還有些模糊不清,現在經過孫魯班一提醒,孫權的思路一下子豁然開朗。

  他找到了對付魏霸的辦法。

  只要能克制魏霸的機械技術,就有可能打敗魏霸,而且可以大幅度的提高吳軍的戰鬥力。

  孫權不是儒生,他不歧視技術,他只是沒有給技術以足夠的重視罷了。

  張奮是個不錯的人選。當初步騭推薦他的時候,就是因為他造了攻城用的大車,那時他才二十歲,和魏霸現在一般大。不過因為他的伯父張昭不讚成,非要逼著他去讀書,才沒有重用他。一想此,孫權不禁對張昭又多了幾分怨氣。

  孫權隨即下令,調張奮趕到西陵,歸入步騭麾下,改進攻城大車。一旦試驗成功,就準備出兵收復臨沅。既然辰陽都被陸遜佔了,沒道理還讓趙統佔著臨沅。如果能生擒趙統,那當然再好不過了。至於臨賀的戰事,孫權對陸遜還是有信心的。他相信,魏霸也就是在山裡逞雄,要到開闊地帶列陣而戰,他肯定不是陸遜的對手,至少無法取得那麼輝煌的成就。事實上,辰陽之戰時,如果不是陸遜受傷在先,費禕又從中搗亂,魏霸未必有機會奇襲辰陽,燒了辰陽的糧草,陸遜還是有機會擊敗魏霸的。

  孫權的命令下達之後不久,費禕趕到了武昌,孫權聽了他的來意,一口否決了談判的建議。他贊成陸遜的看法,現在魏霸根本沒有談判的誠意,談判也沒有意思,還是先打一場再說。

  費禕很無奈,他還不知道孫權在尋找克制魏霸的辦法,但是他很清楚,孫權君臣顯然意識到接下來的戰事是他們翻身的機會。如果魏霸不能戰勝陸遜,之前的所有勝利成果都有可能化為烏有。

  費禕再次給諸葛亮發出急報,希望他在關中戰場忙碌的空餘,給予交州戰場必要的關注。

  時間,就在三方的命令來往中悄悄過去。當秋收全部結束,魏國大量的民伕肩挑手扛,車拉船載,將一袋袋新收上來的麥子送往前線的時候,天下的形勢迅速的緊張起來。

  九月下,魏國皇帝陛下進駐宛城,再次派使者與吳王孫權重申盟好,贈送良馬兩匹,寶刀五口,禮物無數,並再次提議與吳國共同出兵伐蜀,以長江為限,共分天下。孫權派人答謝。卻對曹睿共同出兵伐蜀的建議婉拒了,說目前正在與蜀漢爭奪交州、荊州,無暇出擊益州。只等騰出手來,就出兵響應曹睿。

  曹睿也知道孫權是什麼德性,更清楚孫權現在被魏霸搞成什麼樣子,根本不可能出兵伐蜀。夏侯玄的報告早就送到了他的案頭。得知魏霸不願意去關中,甚至不想回成都,他多多少少鬆了一口氣。

  曹睿到達宛城之後,驃騎將軍司馬懿正式率兵出征。因為關中之戰時魏霸主動放棄了武關。將陣線後撤到上洛,之後一直沒機會奪回武關,所以司馬懿長驅直入,大軍一直開到上洛城下。他沒有急著攻城,而是命令輜重營的工匠大量打量攻城器械。決心拿下上洛,殺入關中。

  司馬懿如此,大將軍曹真也不例外。他雖然病重,不能親臨一線指揮,卻把平西將軍夏侯霸派到了最前線,和他搭班的是侍中陳泰。魏國最傑出的工匠馬鈞也在潼關之前,在他的指揮下。魏軍上山伐木,製造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不論是數量還是質量,比起魏霸當初為潼關準備的器械都不遑多讓。也讓城裡的魏延看得直皺眉頭,恨不得派人把馬鈞給暗殺或綁架了。

  與上洛、潼關前的魏軍準備強攻城池不同,北地郡的驍騎將軍秦朗和撫夷將軍田豫卻率領三萬步騎在北地郡遊蕩,遲遲沒有進入陣地。駐守在富平的趙雲不敢大意。派出大量的斥候,隨時監視著魏軍的動向。不過魏軍也沒有放鬆。雙方主力還沒有接觸,斥候們已經展開了慘烈的廝殺。

  而隴西卻一片平靜。十月中,征西車騎將軍張合就率領一萬精騎失去了蹤跡,鎮西將軍郝昭統兵五千守冀縣,討虜將軍魏平率軍五千守榆中。張合的戰術很明顯,就是等蜀軍去攻城,而他這一萬騎兵則不斷的活動,讓蜀軍不能全力以赴,一旦蜀軍露出破綻,他就會像一柄尖刀狠狠的刺入。

  「張合會不會去了北地?」諸葛亮站在巨幅地圖前,沉聲問道。

  「完全有可能。」奉義將軍姜維站在一旁,打量著諸葛亮額上的如刀刻般的皺紋和鬢邊的白髮,暗自感慨道,丞相真的老了,這段時間以來,頭上的白髮增加了不少。「不過,我更擔心的是秦朗和田豫會奔襲涇陽。來去千里,騎兵三五日便能到達。如果他們合兵一處,四萬步騎進入關中,情況不堪設想。」

  「沒有騎兵,我們很被動啊。」諸葛亮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要真是來了涇陽,那也不是壞事,擊敗了這四萬步騎,我們就勝利了一半。伯約,一旦接戰,虎步營能大用麼?」

  「請丞相放心。」姜維恭聲道:「丞相命令一下,維必身先士卒,人在陣地在。」

  諸葛亮輕撫鬍鬚,忽然有些走神,過了一會兒,他回過神來,打量著有些不解的姜維道:「你這句話,讓我想起了魏霸。魏霸曾經說過,人比陣地更重要。必要的時候,可以用空間換時間,只有要人,總有東山再起的時候。如果人死了,就算得到了城也沒用。所以,相比於人在陣地在,他更贊成陣地不在人還在。」

  姜維板著臉不吭聲,霍弋卻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來。姜維看了他一眼,霍弋卻不以為然,仿若未見。

  「那丞相的意思呢?」姜維小心翼翼的問道。

  「因事而異,豈能一概而論。」諸葛亮淡淡的說道:「魏霸性子野,用兵無跡可尋,所以派他去武陵,他能把孫權打得焦頭爛額。可是他守長安的時候,卻不是這樣的,他也是死守潼關、上洛,不肯後退一步。可見,他是懂得奇正的,不過更喜歡用奇罷了。」

  他的目光從霍弋和姜維臉上掃過。「伯約,紹先,你們要努力。紹先心思機敏周密,與魏霸有別,各擅其長。伯約呢,你兼有奇正,合兩者之長,卻又正不過霍弋,奇不過魏霸,若能用心,自能成一代名將,如不思進取,終究不過是一中人。」

  「多謝丞相指點。」姜維和霍弋不約而同的躬身致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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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00:05:50 |只看該作者
第559章 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霍弋是元勛之子,為人穩重,在諸葛亮身邊做事十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差錯。不過也僅限於此,他在軍事上還是靠自學自悟為主。原這也沒什麼,大多數人都是如此,可是魏霸出道以後,迅速崛起,成為蜀漢軍界一顆冉冉升起的將星,很多人都認為這是因為他有父親教導的原因。用兵之道不是儒家學問,可以從師學習甚至自學,大部分還是父子相傳,耳濡目染,除了理論學習之外,還需要大量的實踐。如果說理論還可以自學,那有沒有人帶上戰場,手指手的教導就非常重要。魏家弟兄三人的成長經歷就充分證明了這個道理。

  與魏霸兄弟相比,那些父輩戰死在夷陵的年輕人就非常可惜。他們雖然都是武人,卻沒有人指導,成長速度遠遠不及魏家兄弟。魏霸曾經建議設立軍校,培養年輕將領,諸葛亮雖然否定了這個建議,卻開始對身邊的年輕人有意識的進行教導。

  霍弋和姜維就是其中兩個。相比於姜維這個降將,霍弋的晉陞速度相形見絀,這也在荊襄系內部引起了不小的意見。霍弋和姜維之間有些明爭暗鬥,諸葛亮都看在眼裡,在年輕人之間挑起競爭是很有必要的,只是控制在允許的範圍內。霍弋、姜維二人都是性格比較內向的人,他們不會像魏霸那樣把事情做絕。也正因為如此,諸葛亮才把他們帶在身邊。

  「丞相,若是魏軍不來攻,又將如何?我們就一直這麼等著嗎?」姜維問道,語氣有些擔心。

  「那你的建議如何?」

  「我們應該主動出擊,大軍圍困冀縣和榆中。張合之所以敢出擊,就是因為有冀縣和榆中為根基。他隨時可以回這兩個城池補充糧草。如果我們攻克這兩個城池,張合就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所以他一定會來救。我們正好與他正面決戰,此所謂攻其必救也。」

  諸葛亮微微一笑。把頭扭向霍弋:「你覺得呢?」

  霍弋搖搖頭。「我覺得魏軍不會一直不進攻。如果要從長遠考慮,魏軍此刻攻擊關中其實也是迫不得已,他們遠遠沒有準備好,只是因為關中地理重要,他們不得不倉促行事。以當前的情況來看。他們應該比我們更著急,更希望速戰速決,拖的時間越長,對他們越不利。」

  諸葛亮讚許的點點頭。「紹先說的有理。考慮一場戰事,不能僅從眼前的情況來看。要把目光放遠一點,放大一點。我們現在人在關中,卻不能把目光侷限於關中,而應該放眼天下,這樣你才能認清重點在哪裡。正如紹先所說,魏軍現在開始攻擊,並不是因為他們準備好了。還是因為他們等不及了。從河東運糧支援隴西,路途遙遠,又經過胡人控制的區域,消耗實在太大。長久下去。對他們非常不利。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主動發起攻擊,希望能奪回關中,扭轉局勢。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長久不來攻呢!攻其必救,關中就是他們必救的地方。我們只要守住關中。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姜維有些臉紅。諸葛亮這麼說等於贊同霍弋,否定了他的意見。在他們倆的較量中,霍弋又佔了一次上風。

  就在姜維覺得尷尬的時候,有個親衛走了進來,送上一封信。姜維搶在霍弋前面接了過來,雙手遞給諸葛亮。他瞟了一眼,發現是鎮北大將軍魏延寫來的,眼角不禁微微一跳。他知道諸葛亮去找魏延,要魏延出面讓魏霸回成都。魏延現在回信,不知道是魏霸答應了還是沒答應。如果魏霸放棄交州,回到成都擔任督運糧草的重任,諸葛亮肯定會給他相應的補償,他在丞相心目中的地位也會越來越高。這無疑會影響到他的前途。

  諸葛亮接過信,看了一遍,並沒有什麼表示。姜維忍不住問道:「丞相,魏子玉會回成都嗎?」

  諸葛亮搖了搖頭,把手中的信遞給姜維。「你們也看看吧!這是魏霸對未來戰局的估計。他雖然遠在交州,卻對關中的形式瞭解得很呢。」

  姜維聽了,心中一驚。丞相雖然說得云淡風輕,話裡的意思卻有些不悅。他連忙接過信,迅速看了一眼。裡面是魏霸對關中形勢的分析。他說,關中之戰很可能是一個持久之戰,很難在短期內完成,為了保障關中戰場能夠堅持到底,他希望留在交州,為丞相籌措糧草,保證後方支援,以減輕成都的壓力。他的話說得冠冕堂皇,可是目的卻很明顯,他要留在交州,不回成都。這樣一來。諸葛亮必然要向李嚴作出讓步,好換取他去成都。

  姜維看完信,也沒有說什麼,轉手交給了霍弋。諸葛亮靜靜的等待著,一聲不吭的看著地圖,眼神卻有些飄忽。姜維會看在眼裡,心頭卻有些竊喜。他知道,諸葛亮的神情表明他現在非常不高興。

  霍弋看完信,也沉默不語。就在他思索的時候,諸葛亮淡淡的問道:「紹先,你覺得魏霸說得有道理嗎?」

  霍弋又沉默了片刻,這才說道:「丞相,我覺得魏霸考慮得更周全一點,卻不僅僅是因為糧草的問題,而是因為孫權。我們之所以能夠全力和魏國對抗,就是因為孫權被魏霸纏住。如果他回到成都,交州安定,很難保證孫權不會再像上一次一樣發兵威脅益州。蜀漢雖是盟國,卻厲害攸關,孫權崇尚權術,更著眼於實際利益,他不會被盟約所困。與盟約相比,有魏霸在交州牽制他也許更合適一點。」

  諸葛亮目光閃動,對霍弋的意見不置可否。他擺了擺手。「我有點累了,要休息片刻。你們各自回去仔細考慮,明日大會的時候,再一起在與眾將商議。」

  「喏。」姜維和霍弋躬身施禮,轉身退了出去,姜維帶上了帳門。諸葛亮坐在大帳裡,重新拿過來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眼神有些憂鬱,有些失落,更有些說不出的傷楚。

  ……

  高平。

  張合翻身下馬,大步向前走去。他的臉黑黑的,就像冬天的風一樣冰冷,沒有任何表情。秦朗只是一個佞臣,根沒有經歷過什麼大的戰事,卻成了這場戰事的最高指揮官,這讓身經百戰的張合有點不安。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快,前來拜見秦朗,聽秦朗的指揮。

  走到秦朗面前,張合還沒有來得及彎腰,秦朗已經站了起來,向前邁了一步,很客氣的一躬到底。

  「將軍辛苦了。」

  張合愣了一下,連忙還禮。秦朗的軍職雖然不如他高,卻是皇帝陛下的親信,秦朗主動向他行如此大禮,他非常意外。

  「將軍客氣了。」

  秦朗笑道:「我從洛陽出發之前,陛下就曾對我說,將軍是我大魏重將,對西北的情況又最熟悉,上次擊退諸葛亮,收復隴右,全憑將軍一力周旋。此次攻擊關中,還要倚仗將軍。朗不諳戰事,這次來向將軍學習,望將軍不吝賜教。」

  張合非常滿意,連忙謙虛了幾句。撫夷將軍田豫走了過來,向張合行禮,然後攤開一張地圖,開始講解當前的情況。其實這些情況張合都是清楚的,魏國此時發動攻擊,其實並不是最佳時機,只是涼州孤懸,要從河東運糧到涼州,路途太遠,消耗太多,代價實在太大。再加上這兩年蜀漢發展迅速,魏霸出荊州,在很短的時間之內就從孫權手中奪回了武陵,又進軍交州,發展勢頭一日千里。這讓魏國上下非常擔心,再過幾年,也許蜀漢就能殲滅東吳,全據長江以南。到了那時候,魏國兩面受敵,更加不利。因此,曹睿決定趁孫權還沒有全線崩潰的時候,傾全國之力,以最快的速度收復關中。實際上他們準備並不充足,在這種情況下只能速戰速決,而曹睿最大的希望就寄託在張合、秦朗和田豫這支集合了四萬精銳步騎的身上。

  最善戰的將領,最精銳的人馬,承擔最關鍵的任務。

  得知皇帝陛下把收復關中的重任放在自己肩上,張合覺得肩上沉甸甸的。秦朗是皇帝陛下信任的重臣,田豫也是在北疆多次立功的悍將,四萬步騎也是魏國現在能夠抽調出的最精銳的主力,皇帝陛下把一切最好的資源都給了他,如果他不能奪回關中,又如何報答皇帝陛下的信任。

  不過,上次和諸葛亮的交鋒時,張合就已經意識到諸葛亮用兵非常穩重,基上無懈可擊,要想從他身上找到破綻,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張合看著地圖,看著南方起伏的山巒,沉思良久。

  秦朗試探的問道:「將軍打算如何處理,是立即攻擊還是再等一段時間?」

  張合看著秦朗:「陛下給了我多少時間?」

  秦朗猶豫了一下。「陛下當然希望越快越好,可是,他並沒有限定將軍的時間。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不遙制將軍,一切全由將軍自己做主。」

  張合的眼眶濕潤了。他面向東方,單膝跪倒,雙手拱過頭頂,一字一句地說道:「合必萬死,以報陛下信任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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