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開始磨合
朽戈帶著談笑和饕餮去清洗。
清洗這種事情對於有法力的人來說其實很簡單,但不知道是不是返璞歸真的自然規律,越是法力高強的人反而越喜歡效仿凡人最簡單的行爲。比如吃飯,比如洗澡。倒並不是這樣對他們的修爲有多少幫助,或者有什麼實際的功用,只是這幾乎已經是默認了的行爲方式。
所以醉醒忘生中有它此前的主人打造的溫泉,是曾經最受歡迎的地方。
朽戈守在外面,兩腿交疊,雙手交叉抱臂而立,想到之前的一幕,還是忍不住歎息。
看來狀況越來越壞了啊。朽戈如是想。
現在這樣子,這個項家的後代根本不會再聽他們說什麼了吧。
朽戈趁著談笑和饕餮清洗的時間將來龍去脈仔細考慮了一番,最終決定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談笑穿著朽戈準備的衣服與饕餮一起走了出來,眼尖的朽戈注意到談笑已經乾了的長髮用一根金絲白髮帶綁在腦後,那髮帶他不久前還在天華山見過。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東西當時掉到了地上,是談笑撿了起來。
朽戈很快判斷,這個東西對談笑來說很重要。十分重要。
這證明,談笑是有弱點的。這個弱點或許很隱秘,也或許很明顯。
談笑想,朽戈大約是要與她說什麼話的。她特意放慢腳步,頗有些等人出招的感覺。
可是她失望了,朽戈一直在後面默默跟著,直到把他們送回那白石屋。白石屋旁的三個人,一個人乖乖跪著,另外兩個站著,無論跪著的還是站著的都沒有朝她這邊看。
朽戈掃了一眼,站在鬼嬰旁邊。沒有說話。
談笑本來不欲理會,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他們這麼站在門口也不好,至少影響她的心情。尤其是那個跪著的,跪什麼跪,讓你跪了嗎?
這麼一想,談笑走到邪予面前,“起來。”
“邪予犯了錯誤,壞了規矩,主人請責罰。主人若不責罰。邪予不敢起來。”邪予有些賭氣地說。
談笑好笑地微微偏了腦袋,“你這是在威脅我?”
邪予連忙道:“不敢。”
“不是就起來,堵在門口做什麼?”
邪予想了想。沒起來,但是跪著身子往旁邊挪了挪,算是沒堵在門口。
談笑無語,心想這個人怎麼這麼軸?於是又道:“隨便你,不過我告訴你。你跪在這裏也沒用。我不覺得你哪裏錯了,各爲其主而已。不過你們真的認錯人了。”她態度誠懇地說。
邪予咬牙,他早知道這樣沒用,不過他還是這樣做了。
談笑見他沒反應,於是把目光投向朽戈。
朽戈會意。他略想了想,道:“邪予性子比較急。做事情有時候不會考慮多麼周全。主人如果能原諒他,就太好了。”
談笑心裏歎了口氣,牽著饕餮進屋。沒再說話。
朽戈等人在屋外良久,最後還是朽戈道:“走吧。邪予,你也別跪了。”
邪予心裏難過,不願起來。
鬼嬰道:“走,你這樣如果有作用的話。她早出來了。別丟人顯眼了。”
邪予想了想,最終起身。歪歪斜斜地跟著走了。
饕餮在屋裏道:“阿九,爲何這樣對他們?”
談笑道:“怎樣對他們?”她看著饕餮。她想有些事情饕餮或許會清楚。
饕餮皺眉,“如果阿九有一天這樣對我,我會很難過。”他想了想,“很難過很難過。”
談笑安慰地摸了摸饕餮身上的長毛,柔聲道:“我就是我,即便你叫我阿九,我也不會是他們要的項九。我沒有做項九的打算,也不會去成爲另外一個人,背負另外一個人的使命。既然這樣,一開始就不要給他們希望了吧。我實在——不想勉強自己改變。”
饕餮心裏震了一下,本以爲談笑只是單純地排斥他們,卻不料她已經想得這麼多,想得這麼遠。
第二日,朽戈和鬼嬰抱著厚厚的書冊來敲談笑的門。
開門的不是談笑,是饕餮。
鬼嬰本來笑容滿面的臉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後朽戈笑著走上前道:“給主人送點東西。”說著抱著書冊的手臂擡了擡,表情很友好。
此時談笑正坐在桌前玩那陰陽五氣爐,聽到朽戈說話,她也沒應聲,想著饕餮如果想讓他們進來自然會讓他們進來的。
事實證明,生性好吃的饕餮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
它讓開了身子,朽戈和鬼嬰便走了進去。
朽戈一眼看到那個陰陽五氣爐。他心裏稍稍波動了一下,將書冊堆到一邊,道:“吾主,這些都是對您有益的古籍,我們稍微整理了一下,將適合主人現在修爲的部分拿了過來。”
談笑偏過腦袋,“打個商量?”表情帶笑。
朽戈愣了一下,“吾主請講。”
“項昭寧。”她不避諱自己是項家後代,但她絕對不是項九。談笑不是屬於這裏的名字,有資格叫她談笑的人在這裏不會有。她在這裏的名字——叫做項昭寧。
朽戈沒反應過來。
鬼嬰眼波微動。
“不要叫我主人,吾主等等類似的稱謂,我叫項昭寧,你們自己想怎麼叫吧。”
朽戈微微有些尷尬,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
倒是鬼嬰懶懶靠在一邊,笑了一下道:“昭寧。”
談笑朝他看了一眼,臉色稍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鬼嬰敏感地捕捉到談笑一瞬間的情緒。
朽戈沒有說話。
鬼嬰道:“那麼昭寧,我們先走了。”說著拉過朽戈,再不停留。
饕餮問道:“怎麼了?”
談笑搖頭,“沒事。”
饕餮於是繼續安靜地趴在旁邊,不再出聲。
談笑甩了甩腦中突如其來的想念,覺得實在有些無稽了。不過鬼嬰方才的姿態,與那個人真像。
不過,再像也不是,這世上再也沒有那個人的蹤跡了。想到鬼嬰改變稱謂這麼爽快,她心裏冷冷笑了下,早知道他們心中並沒有真正的認同和尊敬,心不甘情不願地叫著不對等的稱呼,他們不累,她聽著也很累了。
放開這些念頭,談笑歎息了。
上界,上界有通往冥府的路嗎?
談笑繼續將注意力放在陰陽五氣爐中,修煉著煉器術。
地宮中,朽戈略有些責備地問道:“你怎麼能叫主人的名字?”
鬼嬰嘲諷一笑,“主人?你確定是主人嗎?再說,這不是她要求的嗎?多省事。”
從最初的激動和回憶中醒過來,這個人絕對不是項九。鬼嬰很早就清醒了,而他也不覺得眼前這個人能夠得到他的認同。既然如此,憑什麼要屈居她之下,舔著臉喊主人卻還要被人嫌棄?
朽戈一愣,想起鬼嬰似乎一直都稱呼談笑爲——她。
他們這些人,本就是世間最不羈的存在,只有那個人可以駕馭他們,他們何曾對其他人低過頭。
一向活潑的邪予這回沒說話,他最近都這麼要死不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動向來不怎麼說話,想什麼也只有自己心裏知道。
日子就這麼過著,談笑和饕餮一起修行,九轉、煉器、五氣法術……不得不說,朽戈和鬼嬰抱過來的古籍很好,很合適。這些都是修仙界找不到的珍貴資料,對談笑的修行果然大有益處。從這方面來說,談笑是感謝他們的。而且,這些天他們也沒有來打擾她,很好,很識趣。
而在地宮中,朽戈道:“那饕餮莫不是轉了性子?還是忘了舊事?這麼長時間也不見它有什麼傷害主人的行爲。”
鬼嬰靠坐在窗邊,無聊地用手指指揮著小鬼在身邊跳舞,漫不經心地說:“這不是很好,省了我們許多力氣。”
朽戈皺皺眉,“這次不動去吧。”他指了指旁邊許多煉器的材料和古籍。
不動走過來,隨意動了下手指,那些東西便堆在了他的掌中,東西不少,但是它們都很安靜整齊擺地在他掌中,雖然疊起來很高,都遮住了不動的側臉,但並不影響不動行走。
邪予愣愣問:“爲什麼讓不動去?”
鬼嬰揮退小鬼,“因爲傳說不動那樣冷漠寡言的男人反而最能打動人心呢~”
邪予變了臉色,跑了出去。“我去修煉!”
朽戈哭笑不得,“你幹嘛逗他?”
鬼嬰笑了下,“無聊了。”他跳下來走到朽戈身邊,“你了解她嗎?她的出生,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接觸過的人。”
“怎麼?感興趣?”
鬼嬰想起那時談笑目光中細微的眷念,輕輕笑了一下,“是啊,有點意思。”沒有人是沒有弱點的,有弱點的人才好對付。
朽戈想起在修仙界中與談笑接觸的幾次經歷以及他聽到的過去,道:“我也不能說很清楚,但絕對也不會太少。有些事本來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既然你問起來,我便說說看。”
他看向鬼嬰:“她不是個喜歡主動結識人的人,接觸的人極其有限。有兩個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大約很重,一個叫做秦清微,修爲元嬰,在天華山中;另一個——叫做姬雲華,不過這個人已經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