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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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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20:19:27
050 登仙台前

    千裏送行總有一別。隨著登仙台的開場,秦清微知道自己和小談笑朝夕相對的日子就要到頭了。

    秦清微派人去把離歌和肖崇真接到鎮中住下,又讓阿笑去送丹藥,阿笑見離歌一臉冷漠擺明不買賬的模樣,便把丹藥放在桌上掉頭就走,心想這個人果然一如既往地討厭。

    肖崇真不理解離歌這種像是本能的排斥和冷漠,臉色不太好地瞪了他一眼,追出去送阿笑走。

    阿笑見肖崇真情緒低落,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招手讓肖崇真蹲下身子,扯了扯他的頭髮問道:“你們會來登仙台的吧?”

    阿笑想,在來朝峰那個陌生的地方有一兩個熟面孔或許就不會因爲太想念師父和清微師兄而很難過很難過了。

    肖崇真扯了一抹笑道:“會的,雖然崇真哥哥沒那麼厲害……你放心,我會逼他吃藥的!”面對小阿笑的期待,他一瞬間又充滿了鬥志。

    阿笑皺了皺眉頭,想起之前自己受傷的時候清微師兄只是用手在她傷處摸了摸就不疼痛了,爲什麼師兄不給離歌也摸摸呢?不過這個念頭很快被她拋到腦後,因爲她覺得姬雲華和秦清微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而對離歌,她總親近不起來。

    小談笑離去之後,肖崇真氣沖沖地進屋去等著離歌道:“人家好心來送藥,你那是什麼態度?我們都沒有靈石可以買藥了!”

    離歌淡淡看他一眼,調整了一下坐姿道:“你可以不管我,我求你了嗎?”看得出來心情也很不好。

    肖崇真臉色一變再變,眼神中顯出幾分受傷的憤怒來。

    場面一時靜默下來。

    離歌自顧自盯著自己綁著白布的手臂,繼續道:“反正也到天華山了,以你的本事,只要用心一些,還是進得去天華門的,反正我也不想去,讓你一路照顧我本就是拖累……”

    “離歌!”肖崇真怒紅了眼,氣得一拳揮過去,卻砸到了離歌臉旁的床柱上。“我他娘的瞎了眼才從人間追到這裏來!你就是想這樣要死不活的氣我是不是!老子告訴你,你趕緊給我把藥吃了,跟小爺我一起進天華門去,敢說個不字我就……我就……”話到這裏卻沒想好。

    離歌轉過目光高深莫測地看著他,突然咧嘴笑了。

    肖崇真惱羞成怒,收回手臂瞪著他道:“你笑什麼?還笑!”

    離歌收了笑,略嚴肅了一些,“你沒聽雲華真君說嗎?我是暗巫族人的後代。”

    “怎的?”肖崇真不明白他怎麼突然轉換話題。這跟著有關系嗎?

    離歌差點要翻白眼,“算了。”

    “搞什麼?”肖崇真很不滿。

    “你以爲他們是好人?”離歌斜眼看著他。

    “你不要疑神疑鬼好不好?小阿笑才那麼小,雲華真君……額……清微真人都是得道高人,我們又沒害過阿笑,他們還會害我們兩個小小的小人物不成?”肖崇真翻白眼,覺得離歌真是想太多。

    離歌瞪著他,“若他們真有誠意,不過是耗費一點點靈力就可以爲我治傷,爲什麼要那小子送丹藥來?”

    肖崇真一愣,半天沒反應。

    離歌冷哼一聲,“你還看不出來嗎?他談笑是談家的獨子,談家紫上真君雖是雲華真君的弟子,但現在看來,他對談笑可沒多麼照顧。倒是這位清微真人真心疼愛談笑。”

    “你……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離歌伸手拿了小瓶子倒出丹藥,贊歎一句:“果然非凡品。”

    肖崇真覺得自己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離歌拿了兩顆塞進嘴裏,“我沒說不吃,只是叫那小子知道,不是我求他送來的,他既然送來了我就吃,可也別指望我吃了他們的丹藥就要表表忠心,事事處處都想著報恩!”

    肖崇真瞪大了眼,“你……你是不是想多了?阿笑不是這種人。”

    離歌笑了,“是啊,他不是,誰說別人就和他想得一樣呢?你在人間也聽過戲的,這戲嘛,總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才演得下去的。”說著低下頭慢慢拆白布,眼底幽深難辨。

    肖崇真張著嘴想說什麼,嘴巴一張一合卻想不到該說什麼。

    離歌拆完白布看了看手臂上青紅交錯的傷痕和猙獰暴起的經脈血管,左手一遍遍撫摸著,淡淡的光暈便在那些傷口處氤氳著,緩緩淡化了那些痕跡。

    “你……你想太多了。”肖崇真最後道,說完也不等離歌的回答,有些郁悶地出去了。他發現他所認識的離歌,那個桀鶩率直的離歌好像快要不見了。

    離歌沒有擡頭,只是在聽到關門的聲音時微微眯了眼,有幾秒鐘的恍惚。

    肖崇真是幸運的,在人間是人人捧寵的少爺,到修仙界又有個護他幫他的師兄,他沒有晦暗的身世,沒有慘淡的經歷,他可以陽光和率真,可以自由和任性。他離歌不會去破壞他的本性,他們並就走的不是一條路。

    離歌的目光在短暫的失焦後又恢複清明。

    在這個世界裏,最有說服力的是力量。擁有強悍力量的人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小談笑回去之後,秦清微問起兩人的狀況。小談笑一五一十說了,但並沒有提出自己的疑問。

    秦清微笑了笑,只說叫小談笑多去看望他們,別的一句話也沒說。

    小談笑也不關心這些,她想著她得十年之約,想著她腦子裏不斷湧現的聲音,想著自己最近練功時偶爾會出現的極度空虛的恐慌。

    彷彿有個怪獸隱在最深沉的角落瘋狂叫囂著:不夠,不夠!

    什麼不夠?爲什麼?小談笑找不到答案。

    不過這些都不妨礙仙台鎮很快迎來了百年難得一見的登仙台會。

    五月,雲華真君的大弟子清潤真人與另外兩位結丹真人坐鎮仙台睥睨終生,標準的白袍黑紗在微風中紋絲不動。

    台下混在人群中得小談笑緊緊握著秦清微的手遙遙遠望,很想念久未見面的師父,心想若是師父,定然比大師兄更威嚴,更從容,更……

    一陣急鼓之後,強大的威壓氣勢從天華門仙人身上散發下來,不知是誰忍不住屈了雙膝,接著一叢叢的人跪了下去,沒有人敢擡頭。

    當然,也有站著的,比如並沒有著天華門道服的秦清微和小談笑,比如一些用武器支撐著就是不肯矮下身子的人。

    鶴立雞群也是需要資本的。

    王清潤淡淡掃視全場,然後與另兩位真人對了對眼,收了氣勢微微一笑道:“諸位既然來我仙台鎮,便是有心向道之人。天華門從來不收資質鶩鈍不思進取的人,也從來不會埋沒一個天賦優異勤奮上進的人……”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眼神似乎往小談笑的方向瞟了瞟。

    小談笑的目光正好與王清潤的對上,心神忍不住一陣波動,往秦清微的手臂靠了靠,後面王清潤說了什麼,她便沒注意聽了。

    王清潤做了簡單的開場白,便端坐高台之上,輕輕一擡手著人公布了賽事的規則以及入選的標準。

    秦清微見小談笑身體有些緊繃,在她手心撓了撓,低頭笑道:“阿笑,好好看著,對敵之時,道行靈力重要,實戰經驗也很重要,之前師父和師兄只強調你練習心法鍛煉身體以打基礎,這幾日你便好好看看生死場上如何把丹田真氣用於武鬥之中。”想了想,又道:“當然,也有些人還能使用咒符法器,這些你只看看,以後用到的時候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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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 靈根測試

     仙台法陣很快被啓動,仙台鎮靠山臨水的開闊平地上一陣轟鳴之聲後,六個一人來高的太極石台拔地而起,緩緩上升到半空。而來參加登仙台會的人都被無形的牆壁隔離在石台以下百米開外的地方。

    王清潤等三個結丹仙人就在中間的雲台上隨著石台的上升高高在上,而開啓法陣的五個天華山築基弟子在完成使命後退至五個石台靠近外圍的地方靜靜佇立,一派威嚴從容。

    淺色的流光在石台垂直向下的陰影中靜靜飛舞,五個巨大的光柱漸漸變得透明,可又讓人能看得出那個地方與其他地方的不同——那就是大型的傳送陣。

    人們激動地看著那些雲台和姿態優雅的仙人們,躍躍欲試的心情迅速感染著周圍的人。小談笑興奮地扯了扯秦清微的袖子道:“清微師兄,那些光光好漂亮!”

    秦清微失笑道:“那隻是很簡單的傳送陣,樣子好看而已。”

    小談笑頭一次見識這麼新鮮的場景,盡管不是沒見過傳送陣,但在此情此景之下,還是覺得很不一樣。

    台上有仙人傳音悠遠道:“天有五行,分時化育,順天行氣,萬物得成。諸位既然修天地之道,來登仙台,便先過一過這五行罩,測一測靈根如何……”

    秦清微指著前面的五個透明的流光傳送柱道:“那不只是傳送陣,還設置了感應五行之力的法器,但凡有靈根跡象的人走進裏面,周身就會顯出光圈來,顔色越純粹,便是靈根越純粹,反之顔色越渾濁,便是靈根越雜亂。”

    五行皆有色,木爲青,火爲紅,土爲黃,金爲白,水爲黑。

    小談笑把平日裏姬雲華和秦清微教過的理論都在腦中過了一遍,心想原來測靈根就是這樣測的。

    秦清微又道:“單靈根是資質最好的修仙體質,師父便是單靈根,但一來靈根如此純粹的人實在少見,加上大多數人生而食五榖,即便有潛力也被浪費掉了,所以只要是雙靈根或者三靈根就算是資質比較好的了。”說話間已經有人進入了傳送陣,周身被鍍上了或淺淡或濃郁或清澈或渾濁的各色光暈。

    小談笑羨慕地看著那些身有顔色的人們,心情有些沮喪。秦清微知道她在想什麼,於是又摸了摸她的頭道:“不過還有一種靈根叫做異靈根,這種靈根的人不太好辨認,若沒有合適的修煉方法,很可能一輩子就像凡人一樣,即便有強大的潛力也發揮不出來。阿笑可能就屬於異靈根的一種吧。”

    這是最近秦清微才想到的可能。之前他對談笑要求嚴格卻每每心灰意冷,只當是照顧舊人,有一段時間基本對談笑不抱希望了。可是這次下山回來,他發現阿笑雖然身體並沒有強健起來,察靈感氣的功夫也極端微弱,但整個精神狀態卻似乎慢慢改變了。再加上他偶爾看到她所練的奇怪功夫,覺得師父很可能已經爲阿笑找到合適的修煉方法了。很有可能談家人有一套自己的修行法則吧。他這樣想著。

    小談笑眼睛亮了亮,“清微師兄,阿笑雖然很笨,但是阿笑會努力的。阿笑比別人多用些時間,就不會落在後面,給師父和師兄丟臉了吧?”

    秦清微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歎了口氣。他每次看到小談笑這樣希冀著說話都覺得這孩子惹人心疼得緊。小談笑其實並不笨,她的理解能力和領悟能力都比同年齡段的孩子要好得多,可是她從未通過修行吸納過天地靈氣,進而強身健體,增加修爲這也是事實。由於這個無奈的現狀,小談笑比常人付出了更多的時間和精力,也被加注了更多的期待和壓力。

    不過五歲的小談笑,在下山之前乖巧得死氣沉沉,一點也沒有孩子的調皮任性。

    “清微師兄?”小談笑得不到回答,又開始忐忑起來。她腦子裏有個遙遠的聲音嗤笑一聲,讓她的身子忍不住顫了一下。

    秦清微撫摸她小小的脊背道:“阿笑很聰明,一點也不笨。之前阿笑只是沒有找對方法,現在阿笑找到方法了,一定比他們修煉要快得多。阿笑很努力,從未給師父和師兄丟臉過。”

    秦清微突然想,如果小談笑隨著談家人去了凡間,會不會作爲一個普通的女孩子,過著平凡安定的幸福生活。至少在那裏,她不用背負這麼多沉重的期待。

    說話間,已經有很多人往光柱的方向走了。

    王清潤在高高的仙台之上看了幾眼秦清微和小談笑,雖然溫和地笑著,眼角卻帶著高階修士慣有的冷漠孤高。

    他身邊有人道:“清潤,那不是你師弟清微嗎?那孩子該不會就是談笑吧。”

    當年談笑入門,天華門傳得沸沸揚揚,姬雲華一道令下封鎖傳言,大家便只心裏明白著,面上誰也不說了。小談笑一直待在玉華峰,基本不見外客,以至於除了玉華峰外的峰頭,誰也不知道小談笑長什麼模樣,修爲如何。

    王清潤笑了笑,“是啊,很可愛乖巧的孩子,師父和清微師弟很寵愛呢。”

    旁邊那人笑了,“我怎麼聽說雲華真君要把他送到來朝峰去。”說完淡淡看了眼王清潤,又道:“也是,雲華真君可從沒教過這麼小的弟子,基本功還是要從來朝峰打起才好。談紫上當年也是來朝峰走過來的嘛。”

    王清潤十分悠閑,“你消息可真靈通。不過師父的想法高深莫測,我們這些做徒弟怎好妄論。再者說了,那孩子還不到築基,便是掛名,也算不得師父門下吧。”

    另一邊有人道:“開始了,看看今年有沒有像雲華真君那般資質天縱的單靈根者。你們看那邊,那個孩子似乎還不錯。”

    “好不好,還是要比過才知。我們且往下看,不急。”王清潤說著,正好看見秦清微牽著小談笑走進光柱,兩人周身縈繞著淺青色光暈,不算出衆。

    王清潤心中一笑,暗道:清微啊清微,一個凡人而已,何苦這般煞費苦心。

    秦清微正是木系修士,而那被稱作五行罩的傳送光柱是不會把一個一點靈根跡象也沒有的凡人傳送上去的。

    在修仙界中,異靈根幾乎是傳說。異靈根者能修到高階大多並不是通過門派,而是靠的自家秘法。無論哪個門派選拔弟子都不會專門去辨別異靈根者,因爲概率實在太低。

    王清潤掃了眼周圍的石台,五個石台看似各占一方,實際台與台之間的空間卻是可以走動站立的。一部分人留在了傳送陣下方只能遠遠看著,一部分人已經被傳送了上來自動退出石台留空中間的位置。

    一個築基弟子拱手道:“三位真人,可以開始了嗎?”

    王清潤輕輕揚袖道:“開始吧。”

    那些沒有上來的人自然還是有機會被傳送上來的,只是即便他們有幸被傳送上來,沒能過了武鬥也無濟於事。天華門是不會收沒有天賦又不夠優秀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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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 會場相遇

    除了秦清微和小談笑,離歌和肖崇真自然也來了。只不過人太多,之前又沒有約好,肖崇真眼睛掃視了幾圈都找不到小阿笑。

    離歌嘲笑道:“有功夫找人,不如想想看怎麼通過比試,反正只要進去了你就能見著他的。”

    肖崇真摸了摸腦袋,表示贊同。

    離歌靜靜打量著周圍的人,心中估算著彼此的實力,想著如果可能,還是不要動用右臂的力量了。

    修仙界的煉氣修士就跟人間擁有絕世武功的江湖人差不多,不一樣的是人間的武功高強者講究常年積累的內力和真氣,而修仙界的修士們強調的是五行之氣運於周身。凡人多用拳腳兵器,修士卻可以用符用咒用法器法寶。

    來登仙台的人不少,天華門采取多輪混戰模式,每個人都有機會去五個仙台上挑戰對手,五局以內勝三場即可退下來休息,判定進入下一輪。一個人在一個仙台上勝了一次,就可以等待別人去挑戰他,這樣計算下來,若一個人一開始就連勝三場,便可以直接下台進入下一輪了。反之,若人連輸三場,則會被傳送陣傳出仙台,並且再也不會有進來的機會了。

    不管來登仙台的有多少人,最後都只會留下一百人進入最後一輪決鬥。而天華門打算讓這一百人不間斷挑戰和被挑戰,最後選出勝場最多的五十人。

    從這個數目上來看,天華門此次招收門徒的數量無疑是史上最高的。但畢竟登仙台會已經中止很多年了。

    秦清微將小談笑抱到肩頭道:“阿笑,登仙台雖不是生死之戰,但若先有約定,死戰也是可以的。此番第一輪並不激烈,你看看他們如何出招,如何對戰,日後在來朝峰修行也是有好處的。”

    小談笑抱著秦清微的脖子坐直了身子,聽話地往台子裏相鬥的兩人看去。

    此刻台中的兩人看起來修爲都不高,小談笑看他們只是拳腳來去,稍稍想了想招式應對,心想師兄說的果然沒錯,這確實算不上激烈。

    秦清微偶爾指點一二,但眼睛卻還注意著四周的情況。第一輪混戰已經進行有一段時間了,秦清微多次注意到離歌和肖崇真所在的方位,看得多了,嘴角意味不明地翹了起來。

    這時候的參戰者自然比一開始的要厲害,小談笑正好看到有人不知使了什麼手法變出一堆飛石砸向對面的對手,忍不住拉了拉秦清微道:“清微師兄,那個人會法咒!”一低頭,看到了秦清微的笑容。

    “師兄笑什麼?”小談笑抱著他的頭挪了挪身子,好奇地問。

    秦清微看了眼場上,先回應了她之前的話道:“煉氣弟子可察靈感氣,運於自身便可強化五行之力,法咒是修士必須修習的鬥法,但煉氣弟子多半不能很好發揮法咒的威力。待修到築基,完成辟榖,小周天通,丹田蓄氣,便可通過符咒幻化萬千形體,法術才能更好發揮功效。”語罷,下結論道:“此人以煉氣的修爲做到這一步,也算難得。只是初一上場便用此招數倒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一開始便鋒芒畢露,之後的路怕是不好走了。

    秦清微的話很快就會得到應證。後面幾輪的賽事中那個被小談笑驚歎羨慕的法咒使用者行進得極爲艱難。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此刻小談笑點點頭,又問:“師兄笑什麼?”

    秦清微抱著小談笑轉了個方向道:“看那是誰?”

    那邊台上正好有人下來,小談笑仔細一看,是離歌。

    秦清微道:“那兩個孩子倒是聰明,專門盯著那些將要筋疲力盡的人挑戰,這樣進入下一輪自然簡單許多。”

    小談笑趴在秦清微腦袋上看著肖崇真上去打了會兒又下來,想起之“前離歌和肖崇真打那個什麼王湘子時的情形,皺了皺眉頭道:“離歌哥哥的手臂很厲害的。”可是現在看起來那手臂比當初要無力多了。

    秦清微淡淡一笑,“若真是暗巫族人,自是有些本事的。這些師兄並未研究過,不過師父對一些異靈根體質和神秘家族似乎有些見地。等……”他本想說等回去了可以去請教師父,可想到姬雲華已經久不見小談笑,日後小談笑去了來朝峰,什麼時候能回到玉華峰,正了與他得師徒之名又在未知,於是後半句話哽在喉頭說不出來了。

    離歌輸了兩場,勝了三場得以晉級,肖崇真輸了一場,勝了三場也進入了下一輪,兩人退出決鬥場四處走走看看,肖崇真立時眼尖地看到了不遠處坐在別人肩膀上的小人兒,於是忍不住興奮地招手喊道:“阿笑!阿笑!你也來了嗎?”

    人聲嘈雜,肖崇真扯著離歌拼命往秦清微和小談笑的方向擠去,秦清微轉身含笑以對,小談笑也咧開了嘴。

    肖崇真見是秦清微,恭恭敬敬就要行禮,秦清微一手虛扶道:“今日只是陪阿笑看看,不必多禮。”說著掃了眼四周。

    肖崇真會意,趕緊又站直了,眼睛卻不斷往小談笑瞟去,手指搓著手指,忍住想要伸手摸摸小阿笑的念頭。

    離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頭站在肖崇真後面,不看小談笑,卻是看著決鬥場上得情況。

    秦清微道:“你與阿笑倒是挺有緣分。”看來肖崇真很喜歡小孩子。

    小談笑見肖崇真不停看她,笑得露出了小白牙齒,乖巧地喊道:“崇真哥哥,離歌……哥哥。”

    肖崇真嘿嘿一笑道:“原來跟孩子玩得多,阿笑這麼可愛,誰見著都喜歡的。”

    秦清微正要說話,忽然有聲音傳入腦中道:“清微,你來一下。”

    秦清微往中間的仙台遙遙望去,王清潤正對他輕輕點了一下頭。

    大師兄有什麼事?秦清微思考了片刻,放下阿笑道:“阿笑,師兄先離開一會兒,你不要亂跑,跟著崇真哥哥可好?”

    小談笑本能地抓緊他得衣服,眨了眨眼很想拒絕。

    肖崇真立刻道:“請放心,我會照顧好阿笑的。”

    秦清微來不及解釋,只點點頭,摸了摸阿笑的腦袋安撫道:“乖,師兄去去就來。”又對肖崇真囑咐了幾句,把小談笑送到了肖崇真手中。

    小談笑乖乖點頭,眼巴巴地看著師兄離開,心中開始浮動。

    肖崇真一把抱起阿笑道:“小阿笑,跟崇真哥哥玩吧,這些人打架忒沒水平,崇真哥哥教你怎麼打人又快又痛……”

    離歌漫不經心地看了眼秦清微消失的方向,左手撫上了右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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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20:21:24
053 拿你開刀

     武鬥還在繼續,有人被傳送陣送下了石台,又有人被傳送了上來。肖崇真抱著小談笑四處走四處看,偶爾看到自己認爲精彩的便跟小談笑講講,講的時候總習慣性地看一眼離歌道:“是吧?當年我們……”

    小談笑於是知道,現在肖崇真所講的打架最好用也最實用最容易取勝但聽起來似乎不怎麼光明的手段都是當年他和離歌點點滴滴的實戰經驗。

    見小談笑乖巧地聽著,偶爾還配合地問一兩個問題或點點頭,肖崇真頓時有了孩兒王的自覺和自豪感,於是更是講得眉飛色舞,有時興緻來了還會放下阿笑跟離歌比劃起來。

    可惜離歌不是人來瘋,基本不配合肖崇真的白癡行徑。

    在離歌看來,肖崇真這種只能第一眼皮相騙騙人,讓人覺得他冷漠高傲外,相處久了都會發現此人其實內心極其幼稚白目。或許是因爲這個原因,肖崇真和小談笑才會這樣親近吧?離歌如是想。

    盡管離歌反應欠佳,可肖崇真依然玩得十分開心。他覺得現在的日子再美好不過——離歌的傷也好了,可愛的小談笑也找著了,進入天華門那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他和離歌很快就可以像在人間一樣結伴而行,在這個山清水秀道法無邊的地方和可愛的小阿笑一起問道求道,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這是多麼光明的未來。

    可惜快樂的事情好像總不太長久。眉飛色舞比劃著的肖崇真在得意忘形之際迎來了第一個反對者。

    站在肖崇真旁邊的一個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怪聲怪氣道:“哪裏來的鄉巴佬,也好意思把人間偷雞摸狗的招式拿到這裏來顯擺。”

    肖崇真耳朵尖,此話一出,他神情一滯,迅速投去了目光。

    那人穿著寶藍色鮮豔華麗卻顯得不倫不類的道袍,人有點胖,塊頭比較壯實,白白肉肉的臉一看就知道是從小被嬌慣著長大,沒經過風吹沒挨過雨打的主兒。他高傲地微揚著頭,拿眼角斜視肖崇真,厚厚的嘴唇輕蔑地抿著,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

    肖崇真一怔,腦子裏突然閃現人間那些富得冒油的大富商家的公子哥們,他想如果此人臉上再多個黑痣,手中多一把附庸風雅的折扇,那就更像了。他心裏叫了聲乖乖,心道原來修仙界也有這樣的人,怎麼在青蒙山就沒看見過。

    那人見肖崇真盯著他看不說話,臉色便開始不耐煩了,幹脆伸出手指點著肖崇真鎖骨下的地方道:“喂!看什麼看?小爺我是你能看的嗎?”

    小談笑扯了扯額肖崇真的衣服,不明白這個人怎麼突然冒了出來。

    離歌拉開肖崇真,手伸過去的時候也不知是湊巧還是怎的很快拍下了那人的手,那人啊了一聲,低頭一看整個手背都紅了。

    離歌一臉冷峻漠然道:“這位小哥有何見教?”

    那人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垂下手讓被打紅了的手背貼著衣服磨蹭,同時瞪著離歌喊道:“你敢打我!”

    離歌心裏覺得十分好笑,但面上表情動都沒動。“我何時打你了?誰看到了?”說完作勢往兩邊看了看,這時候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武鬥台上,誰也沒注意到嘈雜人聲中這麼不起眼的一幕。

    那人看了眼周圍,臉沉了下來,惡狠狠地道:“我看見了!怎麼,想打架?有本事手底下見真章!你們這些凡人廢物!”

    一句話激怒了肖崇真,肖崇真推開離歌伸直脖子道:“你說什麼?你說誰廢物?”

    少年人的意氣總是一觸即發,那人順手推過來道:“說你呢!說你們呢!敢不敢?少廢話!叫你們看看小爺我的厲害!”

    肖崇真不經激,出拳就打向那人的手掌,沒想到那人手往旁邊一側,退了回去。

    離歌眼睛微眯正要說話,肖崇真已經冷笑著撩了一下衣擺側立道:“哼,有何不敢?什麼東西也敢自稱小爺,小爺我耍得風生水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那人連道了兩聲好,腳步一轉,拖著笨重的身子竟然還能迅速跳到了決鬥場上。此時場上的打鬥正好告一段落,落敗的人下得場來。

    那人雙手一抱道:“白家斤鬥來戰!”說得聲音洪亮,他腳下一動,似有煙塵揚起。

    肖崇真傻了眼,“原來叫白斤鬥。打就打,跑上去幹什麼?到底跟誰打來著?”

    離歌眉角跳了跳,“當真有些本事。”

    小談笑看不出名堂,只覺得那個人身子很重,聲音很大,於是扯了扯肖崇真道:“崇真哥哥,他怎麼跑了?”

    肖崇真道:“誰知道,我們可都上不去了啊。”

    可白斤鬥卻不管他們如何,單手一伸晃了晃道:“快點,小爺我還約了人一戰,你我就速戰速決吧!”語氣極其狂傲。

    那場上的人沉下臉道:“小子口出狂言,哼!先贏了我再說!”說著雙手一晃,一把大刀耍得密不透風。

    白斤鬥大笑道:“別刷些娘們兒花招,刀是用來耍的嗎?”

    那人哼了一聲,雙指抹過刀面貼上紙符,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那符不見了,那刀身迅速發紅起來。

    白斤鬥道:“原來是玩兒火的!小爺我滅了就是!”說話間,那人揮刀而來,一股熱浪便爆發出來,偶有火焰襲過。

    煉氣入門的修士玩起法術也只能算個半吊子,不過一群半吊子比試也能分出個高低來。

    白斤鬥雙手一合,雙腳分立擺了個坐山之勢,待那人攻過來時迅速躲開,躲了兩三次後尋機到那人後面啪地扔出一張符,拍手間地皮突然翻起,土塊像蔓藤一樣爬上那人的雙腳,讓他動彈不得。

    白斤鬥一腳踢在他背後,那人下身不能動,上身往前一倒,只能以刀尖撐地。那人心一慌,等穩住上身就要揮刀後斬,可此時土塊封上了火焰刀身,他卻是提不起刀來了。

    “給我燒!”那人想到了把土塊燒開,可白斤鬥哪會給他這個機會,不等他換符就再補了一腳,讓他挨著地的地方迅速被土塊掩埋,差不多就要封到頭頂了。

    白斤鬥一腳踩在他背上道:“認不認輸?不認就埋了你!”

    那人吃了一口的土,左右無法,撐不了一會兒,便有天華門的督場仙人判定白斤鬥勝出。

    白斤鬥輕蔑地看著台下肖崇真的方向道:“你們哪個上?兩個一起也行!小爺我再勝兩次就圓滿了!哈哈!”

    肖崇真跟離歌對了下眼,在離歌眼中看到了戰意。可惜誰也上不去了。

    肖崇真小聲嘀咕:“沒想到這麼笨重的身體卻有這麼強的爆發力。”

    “喂!上不上來!”白斤鬥不耐煩了,“不是不敢了吧?”

    肖崇真道:“誰不敢了,我們早過關了!”

    白斤鬥一愣,眼睛看向被肖崇真牽著手的小談笑。

    “那讓他上!你們不是一夥兒的嗎?雖然小了點,小爺我不介意!”

    肖崇真瞪了眼,“他?他才這麼小!”

    周圍的人都不明情況,眼睛一會兒看台上的白斤鬥,一會兒看台下的肖崇真等人,議論紛紛。

    小談笑緊緊拉著肖崇真的手,也跟旁邊的人群一樣一會兒看白斤鬥一會兒看肖崇真和離歌。

    白斤鬥道:“真是沒見識,小怎麼了?他既然能上來這仙台,肯定也要比試過才能過關!你剛才不是教他不少了嗎?”

    小談笑小聲道:“他是要跟我打架嗎?”她想起之前肖崇真說過不少打架的事。

    肖崇真臉色難看起來,讓小阿笑去打?這怎麼行?他趕緊四處張望看能不能找到清微真人。

    可白斤鬥等不及了,他喊了聲:“都讓開!”說著笨重的身子跳出來一手拍開肖崇真,提著小談笑的衣領又飛回了場上。

    周圍開始有人起哄,肖崇真一時不察讓人得了手,連忙奔過去要搶,不了離歌拉住他道:“放心,他是天華門的弟子,不會有事的。”

    白斤鬥把小談笑放下,瞪著眼俯視他道:“喂,小子,我讓你三招,你可別說我以大欺小!剛才就聽你們嘰嘰喳喳煩人,你哥哥們不肯上來,我只好拿你開刀了!誰叫小爺我話已經扔出去了呢!”一邊說話一邊看小談笑,發現這小子雖然表情呆板,但模樣倒是水靈靈的挺好看的。

    正在跟王清潤等師門兄弟說話的秦清微突有感應回了頭,這一看,嚇得立刻站起身來。

    王清潤問道:“清微,怎麼了?”

    秦清微道:“小孩子頑皮,我去看看。”

    王清潤等人往小談笑的方向看了看,旁邊那個雲燁真君的弟子清知真人道:“是頑皮了些,不過好歹在雲華真君門下受教多年,又是清微親手教出來的,是該有這個自信了。呵呵。”

    秦清微神色不快,急著要走,王清潤四下看了看,按下他的手道:“沒想到阿笑也想試試,這是好事,師父知道了也會高興的。”

    “大師兄……”

    “稍安勿躁。”王清潤定定看著他,手指看似輕柔卻似有千鈞之力。

    秦清微突然想到自紫君山回來後小談笑的變化,心想這整個仙台鎮都在他們掌控之中,即便出事又能大到哪裏去?大不了他出手就是。這樣想著,他便也慢慢定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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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詭異功夫

     小談笑在被人提著後領飛上台子時尚沒有反應過來,此刻反應過來之後,只聽對方說要讓自己三招等等,還在想這是怎麼發生的。

    白斤鬥見眼下的小娃娃只眨眼睛不說話,皺了皺眉,勉爲其難蹲下身子點點她得額頭道:“喂,聽到沒?不會是個傻的吧?剛才還說話來著。”點過後又突發奇想想捏捏她的小臉。

    小談笑不喜歡師父和清微師兄以外的人拿手指點她的頭,所以條件反射地一巴掌揮過去,力道雖然不足,勝在反應迅速。

    白斤鬥收回手,覺得手背上不疼,就是有點麻麻的。

    小孩子力氣果然有限。

    白斤鬥在瞬間生出點猶豫來,難道這孩子不是來登仙台的?若不是,怎麼能夠被傳送上來?白斤鬥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肖崇真急了,“喂,姓白的,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他……”話說一半,後面卻不知道該如何接了。說什麼?難道說小阿笑根本不是來登仙台的,人一早是天華門弟子?可天華門的人呢?怎麼就沒有一個人出來圓場。

    他突然想到之前離歌說過的話。清微真人是真心疼愛阿笑,可清微真人在哪裏?肖崇真茫然回頭,他的目光穿過浩浩人群望向中間的高台,清微真人與其他三位真人一起高高在上,神情安詳。難道這就是疼愛?他不知道小阿笑身無靈根,無論是武力還是法力都不可能勝過白斤鬥的嗎?

    離歌輕輕撞了下肖崇真,“你看什麼?就要開打了。”

    肖崇真吃驚地回過頭,發現小談笑已經退開三步擺好了姿勢。雖然那姿勢實在幼稚。

    有人笑出聲來:“這麼小的孩子也來登仙台?他知道怎麼比鬥嗎?”

    又有人道:“或許資質很不錯,有些本事的。”

    “便是資質不錯,讓天華門的仙人看上了,那就更不用來這武鬥場上了。到底年紀小,別打傷了打殘了有什麼資質都沒用了。”

    “話是這樣,可……”

    肖崇真沉下臉道:“不行,阿笑不可能打過他的,我上去。”

    離歌拉住他,“你已經過關了,現在上去就是破壞規矩,你不是想進天華門嗎?你要是破壞了規矩進不去了,以後想再見阿笑就難了。”

    “可是……”

    “你緊張什麼,到底是天華門的場子,他師父師兄都沒動靜,你急什麼?放心,萬萬走不到最壞的一步。我們不過是來登仙台,他可是實實在在的天華門弟子。再說,他是談家人,天華門的人也不傻,怎能讓他受傷。”

    肖崇真茫然,“跟談家人什麼關系?”

    離歌高深莫測地笑了一下,道:“到底談紫上也曾在天華門求道。”

    他們一言一語交談的時候,白斤鬥肥厚的手掌揉了揉眼睛,嘴角抽了抽,有點打退堂鼓了。

    “小子,你煉氣了嗎?”白斤鬥問道。他覺得自己看得不大準,怎麼這小子跟凡人一樣脆弱。

    小談笑恍若未聞,隻覺得心中一股莫名的沖動和鬥志,這些都不是她所不熟悉的情緒。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完全被自己的意志掌控了,丹田處隱隱發熱,彷彿聽得見氣血遊走經絡的聲音。她想起秦清微曾給她講過的小周天大周天穴位經脈等等知識,正思考時腦中又有聲音隨著氣血運行的路徑點出經脈穴位走法等等,小談笑努力想聽得清楚些,可最終也只是一種飄渺之極的感覺,真下了心思去探索又什麼都聽不到了。

    已經有許多人湧到了這個場子周圍,不斷有人起哄怪叫,有讓白斤鬥趕緊上的,也有人聲援小談笑笑話白斤鬥以大欺小的,肖崇真更是喊了句:“阿笑!不用理他,快下來!”可惜他的聲音很快被旁邊的人淹沒。

    王清潤笑道:“這孩子運氣倒是很穩,看來平日裏沒少下功夫。”

    秦清微一直提著心,聽了王清潤的話也只是淡淡一笑。

    白斤鬥見小談笑光站在那裏神情木然也不說話,便想著還是手下留留情,對付這麼個孩子就是用一分的力,也能速戰速決,他就慈善一回,只要勝了他,別真傷了這孩子就行了。

    這麼想著,白斤鬥也放棄用什麼符咒了,大喊一聲道:“注意了,小子!”說著空拳襲上去,那一瞬居然滑稽地在想頭不能打,肚子不能打,不然就把他舉起來嚇唬嚇唬他就好了。可是這樣一想,又覺得如果這孩子一點本事也沒有,自己也太欺負人了。

    不過這些想法很快被他拋諸腦後,因爲他的拳在碰到小談笑的手臂就要改擊爲抓的時候,小小的孩子突然詭異地動了下身子沿著他的拳頭往前滑了半步,然後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往下滑去。看似簡簡單單的一避一抓,卻似一尾活蛇隨勢而擺,順勢而上,最後再一拉撥看著無力,可白斤鬥卻感覺到體內的真氣像是突然一滴沸水突然滴落冰雪之上,轟地一聲於冰雪寂靜中激起白霧飛煙,本來自由規律循環運行的精氣突然被阻斷了路徑,隱隱竟朝著對方抓著他的地方湧去。

    一點點真氣的波動白斤鬥還是受得住的,可他實在太意外了,所以心中一驚,本能地就想再仔細探索一下這種感覺的由來,於是他在出手反擊前猶豫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猶豫的瞬間,小談笑體內也起了陌生的反應。小談笑自從紫君山一行開始修煉項家功法,修煉沒多久就常常覺得丹田空虛,她沒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況有多大改變,也沒覺得自己在察靈感氣方面有什麼進步,唯一可能有進步的就是她覺得自己應該比原來勇敢一些。可這對修行的助力實在微乎其微吧。

    如今小談笑又感覺到了熟悉的空虛,然而這種空虛又與平日不同。她覺得自己手心時不時有暖流經過,她開始渴望那種溫度,而她的手心也似乎隨著她的渴望變得更暖。

    白斤鬥渾身一顫,心裏大驚,猛地出掌拍向小談笑的門面。

    肖崇真大喊:“欺人太甚!”他卻不知白斤鬥的難受。

    小談笑敏捷地矮下身子抓著他的手就地一翻,手掌舍不得離開。

    白斤鬥咬咬牙,直接去扯小談笑的手,這時指掌倒是用了八分的力,他覺得這個力道稍稍再加些力氣就能分筋錯骨了。他琢磨著這小子再不放手他也不客氣了,再給他來個飛沙漫天什麼的他也受不住。

    小談笑到底還是年紀小,兩人空手過了幾招,白斤鬥最終還是扯開了小談笑的手,小談笑被一掌拍得急退,一時沒穩住身子趴在了地上。手一經拉開,小談笑腦中猛地醒了下神,諸多幻想聲音如潮水退去,體內氣血運行也歸於平靜,丹田之內空空蕩蕩,手心的暖流和曾經瘋狂竄動的氣息就像是在夢中經歷的一樣。

    白斤鬥退開幾步運了下氣,皺眉道:“你小子這是什麼功法?怎的如此詭異?看不出倒幾分本事,你我再來比過!”此時才動了真格。

    小談笑茫然地爬起來看自己的手,突然很害怕,她頭一次碰到這種狀況,她覺得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秦清微再也看不下去了。

    “清微……”王清潤攔他不住,只能放他離去。

    清知真人道:“身子雖然弱了些,還算有些天賦。只是怎麼沒用上五行之力。”

    王清潤淡淡一笑,“孩子還小,師父教導弟子常常別出心裁,我們做弟子的雖然說不上話,可到底受益匪淺。”

    白斤鬥正說著:“把你的本事都使出來吧!小爺我好好會會你這邪門功夫。”

    外人不明就裏,只看得見白斤鬥在與小談笑打鬥中突然失神,又突然發狠,便覺得他這時候竟是要以大欺小了嗎?

    秦清微就在這時候走上場中抱起茫然無措的小談笑,轉身就走。

    白斤鬥愣了一下道:“喂……”話未說完,卻對上秦清微側身投過來的一眼,陡然渾身一顫雙膝一軟就想下跪求饒。可這種感覺也僅僅是一瞬而已,因爲秦清微很快就轉過身去抱著小談笑走了。

    “這……”白斤鬥瞪大了眼,肖崇真扯著離歌趕緊去追秦清微,可哪裏還追得到,人已經抱著阿笑輕輕松送地離開傳送陣了。

    督場的天華門人朝中間的仙台遙遙一拜,回身道:“諸位請繼續,方才那是天華門的小弟子試試功夫,並不在登仙台之列。不過白斤鬥既然勝出,這一場還是作數的。”

    白斤鬥眨了眨眼,“我沒有……”

    督場的仙人掃了他一眼道:“此事已作定論,休要糾纏。”

    白斤鬥也理不清方才與小談笑對戰時體內的波動到底是怎麼回事,就更說不清了,他的好奇心好勝心統統跑了出來,開始下了狠心一定要通過登仙台會。他想看看天華門的修行方法到底有什麼厲害之處,也想再會一會小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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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20:22:03
055 疑似邪法

    秦清微抱著小談笑一路禦劍回了玉華峰。

    小談笑撲在秦清微懷裏,又急又怕道:“清微師兄,阿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秦清微笑了起來。“阿笑,修士修到高階才有走火入魔的情況,雖然理論上講一旦煉氣就有走火入魔的可能,但只要按照常規方式修煉,加上在天華門裏,要走火入魔都是很不容易的。阿笑似乎都不到煉氣,怎麼會走火入魔?”

    氣血不暢才會走火入魔,秦清微實在不覺得阿笑具備走火入魔所要具備的精氣神的沉澱標準。

    “可是……可是……”阿笑雙手比劃著,想說又不知從哪裏說起。

    “阿笑別急,你想說什麼?是說方才的比試嗎?”

    小談笑猛點頭。

    秦清微蹲下身子看著阿笑,表情嚴肅起來:“阿笑,以後不能這麼胡鬧了。你就要去來朝峰了,在那裏你會有很多夥伴,可是不會再有師父和師兄了。凡事量力而行,像今天你這樣冒險沖上去,若有個三長兩短,師父和師兄又鞭長莫及,你要怎麼辦?”

    “清微師兄,是那個大個子和崇真哥哥吵起來,然後把阿笑帶上去的。阿笑沒有沖上去。”

    秦清微一愣,“阿笑,到底怎麼回事?”他只看到後面,卻沒看到前面。

    小談笑癟癟嘴,把事情經過從頭到尾給秦清微說了一遍。因爲人小,剛才又受了驚嚇耗費了不少力氣,這時候說得很慢,有時候還停頓下來,但總算是說完整了。

    秦清微皺了皺眉,“這些孩子真是胡鬧。”又問:“阿笑,他沒傷著你吧?”他趕緊上下打量著小談笑,再次確定一下小談笑的身體狀況。

    小談笑伸出磨破了皮的小手道:“清微師兄,阿笑摔得很疼。手上沒有衣服遮著,很疼。”小談笑偶爾也會對秦清微撒嬌,這時候委屈地眨著眼,微微憋著小嘴皺著小臉,臉上身上灰撲撲的,後面紮起來的頭髮也亂了形狀,稍短的頭髮飄下來,一副可憐兮兮卻無比可愛的模樣。

    秦清微心中愛憐頓生,隨手施了法術幫小阿笑清理了一番,又給阿笑療傷止疼,乾脆拆開綁著她頭髮的布條纏在她手腕上道:“你這孩子,這時候倒知道哭疼了。”

    小談笑最喜秦清微這樣跟她說話,轉眼咧嘴笑著撲過去抱著他的脖子道:“清微師兄!清微師兄!”轉念又想到平日裏冷冷淡淡摸不清喜惡的師父,只覺得多日不見更加想念,想念之餘又是難過。

    秦清微一手攬著她的肩膀,寬大的袖擺脫下來遮住她的身子,另一手輕輕摸著她的頭髮道:“阿笑,以後師父和師兄不在你身邊,凡事一定要多思多想。逞兇鬥狠是需要實力的,阿笑還未煉氣,更未築基,要學會避讓。”說完秦清微稍稍覺得惆悵。

    他想姬雲華說得沒錯,他果然不適合當師父,雖然他是把小談笑當做男孩子在養,可真遇上這種事情,卻又本能地看重她是個女孩子而且如此弱小。他想如果小談笑真是個男孩子,他一定不會讓她避讓什麼。大丈夫頂天立地,談紫上當年就是個從不知避讓的瘋小子,如果阿笑是個男孩子,他一定誇她的勇敢,稱贊她今日在實力懸殊下的對戰,還會教她如何以弱勝強。

    秦清微像是幡然醒悟,突然開始覺得恐慌,他想這麼多年來阿笑的乖巧和怯懦是不是並不是因爲她是女孩子,而是因爲他教育的方法本來就很不對。難道說,是他影響了阿笑的道心,耽誤了她的修行?

    患得患失的秦清微神情複雜起來。

    小談笑擡起小腦袋對上秦清微突然沉下來的臉,心裏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清微師兄?我……阿笑有想的,可是阿笑身體裏好像有另外一個人,阿笑總覺得丹田很空,剛才……剛才阿笑抓著那個大個子時,身體裏好奇怪……”

    “怎麼奇怪?”秦清微回神。

    小談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找不到合適的詞。“阿笑也不知道,就是……有氣流得很快,不聽阿笑的話。”說著頓了頓,回想了一下,又道:“阿笑抓著大個子,好像有氣從大個子那裏跑到阿笑這裏來了。”

    秦清微略一沉思,頓時驚疑不定。他一把抓過阿笑的手,一時不知是喜是憂。“阿笑,你再試試,來,抓著師兄的手。”

    小談笑學著剛才與白斤鬥對戰的情形抓著秦清微的手,可是都半天了身體裏沒有一點動靜,更沒有那個奇怪的聲音,手心也沒有一點暖流經過的感覺。

    小談笑又急又氣,努力又試了很多次,最後終於洩氣地耷拉下腦袋,窘得都快要哭了。

    秦清微卻是奇異地松了口氣道:“阿笑,沒事的,或許……真是練功出了什麼差錯。”他想到阿笑練的或者不是天華門功法,或者是雲華真君教的另外的功法,所以也解釋不清,不過隻要阿笑並沒有她描述的那種感覺,那就沒有問題。

    秦清微跟在姬雲華身邊修道多年,還是有幾分見識的。修士修仙重視集天地之靈,察五行之氣,所以世間山水只要是靈氣濃郁的地方大多是修煉聖地,修士在這種地方修行能更好的吸收靈氣,純粹內息,修行自然也是事半功倍。可如果修士采集精氣的對象不是大自然而是人,特別是同爲修士的話,這種修煉方法就是邪法,是魔功,便是真的功效強悍,卻不是修仙界的修士們可以和敢於輕易嘗試的。

    小談笑說有氣從白斤鬥身上跑到她身上去,這是什麼原因?

    秦清微細細想了想,覺得自己很可能多慮了,他是沒見過小談笑的修煉方法,但不代表就是邪法。好歹還是師父在教,師父總不會教她邪法的吧?他覺得自己是反應過度,想太多了。

    而在修仙界漫漫歷史長河中確實曾經有一位邪仙最擅長此等術法。聽聞只要與那位邪仙交手的人,一身修爲都會被吸去,瞬間變爲凡人。那位邪仙做事向來隨性所欲,亦正亦邪,最終逼得各大宗族教派群起攻之,引來修仙界的百年浩劫。百年對於修仙界漫長的時間來說實在不算長,可自那以後,整個修仙界的宗門格局以及修行風格陡然變化。

    姬雲華偶爾跟徒弟們講起修仙界趣聞時曾講過這位邪仙,但他也只是講講極其表面的東西,具體如何似乎也不甚清楚。

    不過秦清微卻記得有一次姬雲華突然來了興緻也學凡人醉飲山巔。那日長風徐緩,紅日如火,秦清微找去的時候,姬雲華呵呵一笑,似乎說了句邪仙什麼的,然後迎著山風高提酒壇對日歎了一聲:“當世梟雄。”

    秦清微至今也不理解爲什麼師父會這樣評價一個人人憎惡的邪仙,但他也從沒有提出過自己的疑問。他想,他不能與師父有同樣的想法定是因爲沒有達到師父的高度。

    秦清微看了眼沮喪的小談笑,拋開雜思抱著她回去休息,中間又講了些關於修行的事,最後看著阿笑躺下睡了才離開。

    他卻不知道,小談笑哪裏睡得著覺?等他前腳一走,小談笑便趕緊一骨碌爬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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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1 20:22:20
056 一拜而別

     小談笑摸出隨身帶著的小玉盒,小玉盒是姬雲華所贈,方方正正正好一個巴掌那麼大,放在手上似乎沒什麼重量,小談笑一度以爲這就是個盒子,裏面什麼也沒有。

    不怪她這樣想,因爲這個小盒子渾然一體,絲毫沒有開關或者縫隙,小談笑觀察了很久都找不到打開它的方法。總不會是要砸開吧?小談笑有時候會這樣想,可是她是舍不得砸了師父送她的小玉盒的。

    丟了一個小劍,小談笑已經很難過,她常常也會琢磨著要如何拿回小劍。

    小談笑摸著小玉盒又玩了一陣子,覺得今日也一樣打不開它了,於是便把它收回袖中。微弱的流光從小玉盒表面滑過,小談笑沒有注意到這個通體碧綠的小玉盒顔色比之前淺了一點點。

    小談笑想,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見師父了。

    登仙台一過,她就要離開這個有著師父和清微師兄的地方,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小談笑心中湧動著強烈的思念,她想要看一看她的師父,哪怕一面也好。由於這種沖動實在來得太快,她甚至都等不及穿上外衣和鞋子就往外跑。小小的踩在冰冷的地上,她卻覺得心中有一團火在燒。

    師父,師父……

    小小的身影穿過草地叢林,踏過玉階重重,一路飛奔去了雲霄殿。

    小談笑覺得她的師父一定在這裏,一定歪歪斜斜臥在那玉塌上,或者在看書卷,或者在把玩法器,或者什麼也沒做。他會不會像往常一樣對她笑一笑,詢問她最近的修行,叫她一聲“笑”?

    細緻柔軟髮絲因爲小談笑的奔跑飛揚起來,她赤著腳彎過高門,她知道在門的那一邊,便是她最最想念的師父。她慢下步子,越來越慢,連呼吸都像是要停下來一般。然後,她看到了玉塌之上單手支撐著側臥的姬雲華。

    師父睡著了嗎?小談笑在門邊遠望,扶著門柱的手收了又放,然後躡手躡腳地靠近過去。

    大殿上靜得出奇,小談笑屏住了呼吸緩緩走著,等離姬雲華只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姬雲華閉著眼,周身散發著如玉般溫潤的氣息,而這種氣息在他醒著的時候卻不多見。在小談笑一路走來的過程中,姬雲華紋絲不動,彷彿千年萬年前就已靜臥在那裏,與整個大殿渾然一體。

    小談笑的目光從他的眉眼一直延伸到他垂墜在榻邊的青絲上,她的手指動了動,喉嚨有點癢。

    要不要叫醒師父?小談笑猶豫了。

    不過她並沒有猶豫多久。

    實在是太安靜了,小談笑聽得見自己衣擺的拂動,她小心翼翼地靠上前去,兩隻小胳膊擱在玉塌的邊緣,下巴就撐在手臂上,烏溜水潤的眼珠子就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姬雲華的睡顔。

    修士的修爲越是高深,便越忽視肉身凡胎時必不可少的睡眠。像姬雲華這個級別的修士,基本只需稍稍定心養神便可達到很長時間的睡眠所能達到的效果。

    在小談笑的印象中,姬雲華是不用睡覺的,雖然事實上姬雲華在很多方面反而更喜歡複雜的類似凡人的生活方式。

    小談笑定下心神,心中漸漸升起了一股執念。她想等著姬雲華醒來。

    在這裏,時間彷彿是靜止的。仙台鎮的熱鬧非凡絲毫沒有影響到這座沉睡的山峰。小談笑一向耐心好的,她等啊等啊,有時候手指會無意識地在玉塌上寫出“師父”的筆劃,有時候又忍不住伸出一個小指頭,用指背輕輕碰一下姬雲華的頭髮,然後自顧自地無聲偷笑,卻是笑不了一會兒又覺得難過。

    小談笑覺得自己的膽子變大了,而在這之後很多年,她或許都不會有機會這樣大著膽子待在姬雲華身邊了。到底是孩子,有些天性的東西再怎麼壓抑也還是能看到端倪。

    等到肚子餓了,她也不想吃東西;等到口渴了,她也不想喝露水;等到眼皮子在打架了,她也只是在小腦袋點了幾下之後驟然清醒,然後端端正正坐在玉塌邊的地上,偷偷看姬雲華醒沒有。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大殿外傳來王清潤洪亮的聲音道:“啓稟師父,弟子已確定通過登仙台的五十名散修,其中三名築基,四十六名已達煉氣,還有一名將近煉氣大關。請師父過目。”

    小談笑渾身一震,在半睡半醒間懵懂擡頭,卻在對上姬雲華凝視的目光時忍不住想哭。

    師父醒了,可她還有很多很多話卻來不及說了。也有一種感覺,叫做無從說起。

    接著是秦清微的聲音傳來:“啓稟師父,一切準備就緒,弟子即可送談笑下山。”

    姬雲華坐在玉塌之上,像之前多少次一樣伸手覆在小談笑的頭心,輕輕揉了揉,笑而不語。

    小談笑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眼中閃爍著期盼和不舍。

    姬雲華道:“清微進來。”

    秦清微捧著小談笑的道服走了進來。他目不斜視地走到姬雲華跟前,恭恭敬敬喊了聲師父。

    姬雲華擡手,秦清微便把道服放在了他的手中。

    姬雲華一手揚起衣服緩緩給小談笑穿好,秦清微又遞過去小談笑綁頭髮的髮帶。

    姬雲華隨意看了一眼,沒有接過來,卻是隨意從塌邊取了一條金絲鑲邊的白色絲帶給小談笑綁好了頭髮。

    姬雲華不是個一板一眼的人,平日無事也不愛正正經經綁著頭髮,只偶爾會用這條絲帶在髮尾鬆鬆綁上一圈。如今這條絲帶卻是給了小談笑。

    “師父……”小談笑想說話。

    姬雲華伸出一指放在小談笑唇間,不讓她說出話來。

    秦清微很不理解姬雲華的做法。小談笑可能不知道,秦清微卻知道自從小談笑進了雲霄殿,師父就該是清醒的。不然爲何師父可以給他和大師兄千裏傳音?阿笑真是傻,想見師父難道就不會叫醒他嗎?白白浪費了機會。

    等給小談笑整理完了,姬雲華問:“都交代清楚了?”

    “交代清楚了。”秦清微回答。其實也沒什麼好交代的,唯一需要鄭重交代的就只有阿笑的身世和性別。他想起姬雲華曾說過的——藏而不露不如正大光明,小談笑是談家人並不需要隱瞞,而關於性別,只要她有這個意識,小心一些,至少在成年以前不會有太多困擾。

    人雖未走,秦清微已稍稍覺得離愁。

    姬雲華看了他一眼道:“送走笑你便閉關去吧。”竟是一眼洞悉他的善感。

    秦清微感到羞愧,可更多的卻還是對小談笑的心疼和不舍。

    “清潤進來。”姬雲華道。

    王清潤進來了,交代了登仙台的一應事宜,詢問姬雲華要不要當面過目那挑選出來的五十名弟子。

    姬雲華淡淡笑道:“不用了,待進了來朝峰,成才與否一目了然。”

    王清潤沒看小談笑,心裏把姬雲華的話默念了一遍,有些好奇這位盛名之下的談家遺孤,這位被瘋傳身無靈根卻遇錯愛的雲華真君的掛名弟子到底能否成才。

    小談笑一直沒能說上話。

    直到秦清微牽著小談笑離開雲霄殿,小談笑三步一回頭,紅了眼圈。

    行到門口之時,她突然掙脫秦清微的手,跑回去跪在大殿之上,對著姬雲華一拜到底,光潔的額頭觸上了冰冷的地面。

    姬雲華靜靜看著,手掌在玉塌邊緣隔著一指的高度輕輕拂動,玉塌上便模模糊糊出現許多疊加在一起的工工整整的筆劃——師父。

    姬雲華起身,施施然從旁邊繞到了後殿。走的時候,他聽到小談笑帶著哭音說了句:“拜別師父,師父保重。”

    師父,師父。

    姬雲華輕輕搖了搖頭,他姬雲華的弟子裏,真沒有像小談笑這樣的。

    到底是人家的師父,一會兒再讓清微給她送樣東西吧。姬雲華心想。

    雛鳥總要展翅飛,從今後,不管來朝峰上幾多風雨也只有小談笑一人去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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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初入來朝

     天華山脈山水相映,層疊起伏。玉華峰正如一條吟嘯的蒼龍盤著長尾,龍頭直向天歌。白色的雲霧繚繞在玉華峰的半山腰上,朦朦朧朧的山峰像是仙境一般。

    而偏居西北角的來朝峰雖不如玉華峰雄偉壯闊,卻也是個靈氣充裕的極有特點的地方。它最大的特點便是四面環水,一座青山坐落在綠水中央,孤島一樣。天華門的弟子只要是進了來朝峰,不經允許是不可能離開那個地方的。

    秦清微並沒有進來朝峰。其實他是想把小談笑送進去的,可王清潤不讓。他的理由很充分,小談笑的身份在天華山雖沒人議論,但大部分人是知道的。一個煉氣都不到的所謂“雲華真君的記名弟子”由清微真人親自送過去安頓,怕只會讓小談笑更加孤立,遭人欺負。

    秦清微覺得有道理。好在他該囑咐的都囑咐過了,像姬雲華說過的話,阿笑總要學會獨自生活。他狠狠心,將阿笑交到了王清潤的手中。

    王清潤便是這次負責帶著連同阿笑一起的五十一名弟子去來朝峰的人。

    阿笑在雲霄殿待了兩天三夜,爲了等姬雲華醒來不吃不喝,睡得也少,此刻自然又餓又累。秦清微早在她的乾坤袋塞了不少尚果、靈石、丹藥等物,囑咐她路上吃點。他卻沒說,來朝峰上新進弟子是吃不上尚果的。

    要說姬雲華不疼愛阿笑,也是不確切的。至少對於阿笑的修行,姬雲華不是沒有下過心思的。人生而純淨,到食五穀雜糧,天地之氣皆來自於此。這氣自然有靈氣,也有混沌的濁氣。濁氣多了,資質自然好不了,修行自然重重阻礙。姬雲華便讓阿笑從小食用尚果,既可果腹,又可精純天地之氣,這卻是紮紮實實在爲她以後的修行鋪路。

    其實姬雲華做的事遠不止這些。比如在天華山仙人眼裏,即便判斷一個人的資質或可有些爭議之處,但判斷一個人的體質是陰是陽是男是女卻是再簡單不過。阿笑分明是女娃娃,這六年來卻從沒被人拆穿過,這除了小阿笑自身的原因之外,自然還是有姬雲華的功勞。不管他是出於一時興起還是真心疼愛,至少他在秦清微考慮不到的地方,在小阿笑無法知道的地方,默默做著他認爲應該做和可以做的事情。

    只是這些事,他從來不說,也不覺得有說的必要。

    王清潤把小談笑帶到那五十個新進弟子中,一同帶去了來朝峰。

    來朝峰自有管理這些新進弟子的前輩們,常駐來朝峰的有一位清和真人,是雲海真君座下的弟子,因爲本人喜歡傳教授道,所以自請常住來朝峰。當初登仙台會上主持大局的三位真人中就有這位清和真人。除了清和真人,還有幾位築基弟子主持來朝峰的各類事務,包括小弟子們的食宿、課業督促、發放有盡宮和無涯宮的任務,考核小弟子們的修行成果等等。

    清和真人面目和善地領著弟子們大概參觀了來朝峰的宮觀、天階、道路、居所,最後去了道場。

    道場上早有天華門仙人準備好了長桌,桌後坐著一個中年修士,左右兩邊各站了一個年輕修士,後面堆了許多東西的地方又有兩人。

    見清和真人和清潤真人帶著衆弟子過來,那些仙人忙行了禮,稟告一切事宜準備情況。

    小阿笑這才曉得這是準備發東西了。

    果然,那些人報告完了之後便又退回原位,爲首的那個中年修士發話了,讓大家排好隊,喊到名字的上前一步領東西。

    小阿笑年紀最小,個子也最小,這時王清潤站到一邊沒有跟著了,小阿笑便感覺到胳膊被人拉了一下,回頭一看,原來是肖崇真咧著嘴對她笑。

    肖崇真偷偷刮了下她的鼻子道:“阿笑,站哥哥前面,來。”此時離歌正在他後面。

    小阿笑回了他一個笑,正好說話,卻聽見王清潤清咳了一聲,於是連忙站好了,對這位名義上的大師兄還是心存敬畏的。

    肖崇真也不說話了,規規矩矩站好,心裏卻難免激動。自從通過了登仙台,他就覺得人生就像一場夢,有時做了噩夢,有時做了好夢。如今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夢。

    等喊到談笑的名字時,前面排隊的人已經都站到旁邊了。她走上前去,明顯感覺那中年修士多看了她兩眼。

    談笑身上穿的其實就是天華門的道服,不過樣式與這些新進弟子領取的又有些不同。天華門中稍微有些眼力的一看這套衣服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是這也沒必要說明白了。

    中年修士直接取了桌旁單獨放置的一套道服遞了過來,眼神似乎有些恭敬。小談笑新奇地發現,自己領到了一套小小的道服,一個小小的乾坤袋,十枚靈石,十枚丹藥,一個小小的碧玉佩,還有一枚玉簡。

    中年修士在小談笑還在暗暗興奮的時候一指點了一下她的眉心,她頓時覺得靈台清明,一線神識迅速鑽進了骨血,那碧玉佩和玉簡像是感應了一般發出柔和的光芒。

    道隱無名。

    談笑領完了東西就輪到肖崇真和離歌了。

    肖崇真領了東西之後眼睛都亮了,小聲嘀咕了句:“真是有錢。”

    小談笑聽得明白,卻不能完全懂。錢不是人間用的東西嗎?小談笑默默回憶,不免想到了與姬雲華在人間的時光,心裏又是一陣難過。

    等五十一名弟子都領完了東西,清和真人便帶著大家又回到了居所群中。這些居所很像是人間的房子,他們面積不大,整整齊齊排列在青石鋪就的街道兩邊。街道不寬,兩邊除了居所,還有賣法器、丹藥、藥草等物的店鋪。

    清和真人笑得很溫和,可說出的話卻沒讓人覺得愉快。

    他道:“諸位若有本事,最好自己搜集法器、采集藥草以及煉制丹藥等等,因爲這些地方賣的東西都比外面貴上許多。”

    後來有傻不愣登的新進弟子用殘酷的事實證明了這些地方賣的東西至少在市價的五倍以上。

    以後這些人會發現,如果他們不會通過自己的力量供給自身以及賺取靈石、丹藥等物,天華門發放的看起來標準很高的靈石其實根本就不夠用的。而如果他們想要自給自足,那麼丹藥就不夠用了。

    無涯宮的任務再難再艱險也有人去接是有其深層次原因的。天華門從來不缺負債累累不得不挑戰險境的弟子。而他們是從這些險境中獲得更大的利益或者失去修爲甚至生命卻不是天華門要考慮的問題。

    一方面,天華門寬容和氣,而另一方面,它又顯得冷酷殘忍。

    或許,殘酷的不是一個門派,也不是這整個修仙界,而是大自然的終極法則——優勝劣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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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02:36:45
058 多多費心

    該發的發完了,之後就是定規矩了。

    弟子們的居所處通往後山有個小小的道場,平日裏有些弟子喜歡在那裏修行,因爲那裏臨山靠水,離休息的地方很近,清和真人讓人在這裏給大家系統地講講規矩,他並不講,只含笑聽著。

    妖獸之亂以前收納進來的弟子有幸修成築基的便去了其他峰頭跟著自己師父繼續修行,其他的不是壽命到了就是死在了那場災難之中,基本沒有還留在來朝峰上的了。真要算起來,還有一個修成了築基留在了來朝峰,那就是之前在道場給大家發放物資的中年修士,姓董,叫董品良,新進的煉氣弟子都要叫他一聲董師叔。

    妖獸之亂以後也陸陸續續來了些資質不錯的弟子,那都是其他峰頭、洞府的各位仙師們在外行走時帶回來的孩子,由於人數有限,所以一百多年來,來朝峰冷冷清清,就是規矩擺在那裏,執行起來也沒有怠惰之處,但總少了那麼點感覺。

    這次一下子來了五十一個弟子,清和真人和董品良都很高興。

    來朝峰的規矩很簡單,只要是有利於這些弟子們的修行,清和真人是千分萬分地贊同。自從有了登仙台會,來朝峰就開始作爲新進弟子的修行聖地,而自從有了來朝峰,這裏的規矩就一直沒有改變過——不過是晨起早課,聽經修道,黃昏晚課,自省其身。早課晚課以及白日聽前輩講經傳道、教授術法的時間是固定的,沒有特殊原因是不能不到的。再除去一日兩餐吃飯的時間,其他時間基本是弟子們可以自由支配的。

    可以自由支配,代表他們可以去完成功課,可以去自行研究道學,也可以去接接任務賺取靈石丹藥。這些弟子修爲都很低,能接的任務自然也是低級的,數量還很有限,如果他們不思進取,會窮得整個天華門都容不下他,如果再加上資質一般,悟性抱歉,那就更是沒有前途了。

    天華門不會趕走沒有犯錯的弟子,哪怕他的資質和悟性真的差到人神共憤。他們的去處很好安排。每個峰頭宮觀洞府總還是要幾個小弟子打掃打掃,跑跑腿採採藥什麼的吧?這些弟子修爲低微,壽命自然有限,隔個幾十年安排進去幾個那是很自然的事情。

    姬雲華從來心高氣傲,想他一生到此從未向人低過頭,卻是有了小談笑這麼個窩囊徒弟,讓這些灑掃弟子欺負了還不敢說只知道哭,最後竟自動求去。他嘴上雖沒說什麼,心裏卻是大大的不快。所以把她送到來朝峰是一早就定下的事情。

    玉不琢,不成器。

    再說天華門的功課。來朝峰固定講經傳道的一般是清和真人和他的弟子們,偶爾也會有別的峰頭的真人和築基弟子來講經授道,碰上重大的日子或者姬雲華心血來潮,三位元嬰真君也會輪流來一來,不過這機會實在太小太小,至少這百年來三位真君都沒去過。

    天華門弟子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但也是有階段分別的。初入天華門的弟子們只需學習天華門本門的修煉心法,學習些道經理論以及簡單的術法——比如靈力和符篆的使用,法術的口訣,丹藥的煉制,法器的選擇、操作、鍛造等等。等修爲高了,這些弟子們便會分了等級分別教授,只有修爲增加了才可能去修煉更高深的東西,也才可能獲得更高級的法器丹藥,領取更高級的任務,賺取更多的靈石丹藥等等。

    平日裏天華門的弟子們都是這樣生活著,但是若遇上考核功課、慶典等活動時,一天的安排就要變一變了。怎麼變一般是清和真人說的算,可清和真人還是要請示一下掌門和長老們的。

    等一衆弟子搞清楚了所有規矩和注意事項,清和真人大大方方放人了,吩咐今日大家暫作休息,一切從明日開始。至於居所的分配,自然有前輩帶他們去,一人一間,依次入內。

    肖崇真一手拉了離歌,一手扯著小談笑,如在夢幻中暈乎乎道:“這裏真漂亮,做夢一樣。”

    離歌忍了忍,沒說話。心裏卻腹誹難道太真的地盤就是破爛不成?

    前面領路的前輩往肖崇真看了一眼,似乎不太看得起這個土包子。離歌不聞不問,小談笑低頭笑了。她不是笑那人望著肖崇真,而是笑肖崇真此刻的表情,就像是她終於被師父摸著頭誇了一句,真是像做夢一樣。想到此處,笑又漸斂。

    等分好了居所,肖崇真驚喜地發現自己左邊是離歌,右邊是小談笑,美得很,妙得很。

    不太美妙的是對門。

    白斤鬥抖了一身肥肉迎風冷笑:“喲,巧得很。”

    肖崇真黑了半邊臉,側過臉不看他。

    白斤鬥又把目光轉向小談笑,眼中有驚奇,有探究,還有些說不清楚的情緒。

    董品良一拍巴掌,交代了一下當日的食宿和次日的早課便帶著一衆弟子退到了清和真人和清潤真人身後。

    清和真人看向清潤真人,以眼神詢問他:“可以了吧?可以走了吧?”

    清潤真人卻是一笑,在清和真人身邊說了什麼,風清月朗。

    “談笑過來,其他人回房休息。”清和真人略略皺了眉頭。

    肖崇真挑了下眉,心想小阿笑本就是天華門弟子,怕是有什麼特殊安排。

    小談笑乖乖去了,其他人乖乖回房去。也有人想看熱鬧,但經不住董品良等人的氣息威壓,最後還是乖乖退了回去。

    清和真人道:“跟我來。”於是與清潤真人一道走,小談笑辛苦在後面跑。她不跑也不行,因爲她腿短,跟不上。

    董品良留了幾個人,就走在小談笑後面。

    等到了清和真人的居所,董品良留在了外面,離得很遠。小談笑跟著清潤真人進去了。

    兩位真人高坐,小談笑站在下面,心思忐忑。

    半晌無話,清和真人道:“倒是溫順的性子。”心裏卻想這孩子看起來膽子有點小。

    王清潤一笑,招招手道:“阿笑這裏來。”

    小談笑猶豫了,不知是不想還是不敢。

    王清潤又笑道:“怎麼,只與你清微師兄親近不成?”

    小談笑慢慢走過去,由於緊張臉漲得通紅。

    清和真人看這小人兒小手小腿的,皮膚晶潤神情乖巧,心想是個可愛孩子,于是笑道:“清潤,你可別嚇唬孩子。”

    王清潤拉過小談笑的手道:“我幾時嚇他?便是我想,也不敢的。師父親自交代下來,這孩子的功課還要特別一些。”

    清和真人目光一閃,“如何特別?”小談笑眼睛也亮起來,很期盼聽到師父的吩咐,所以盡量忽略王清潤的目光和動作。

    王清潤拉著小談笑左右看了看,道:“天華門的心法他就不用學了,師父另給他傳授了功法,早課晚課聽經聽道還是和其他人一起,只是聽歸聽,他不想學的便不用追究了。”

    清和真人大爲驚奇:“這怎麼使得?想學便學,不想學便不學,毫無約束,如何能修得道成?”

    王清潤卻很輕松:“師父做事向來不循常理。你只要保證他修成煉氣、築基,能夠辟榖便成。所以清和,還要麻煩你多多費心了。”

    清和真人更是不解:“既然如此,何不帶在身邊教導?”

    是啊,爲什麼?小談笑也想知道。

    王清潤點點她的額頭,狀似親昵道:“誰叫清微太過重情呢,師父自是怕清微寵壞了他。”而且還影響秦清微的修行。王清潤笑未達眼底,小談笑瑟縮了一下,避開他的手。

    清和真人看得真切,細細一想,拉過小談笑看了看道:“這也是個重情的孩子,雲華師伯難免思慮。”

    王清潤收回手往後靠去:“所以你要多費心了。道心不定,資質悟性都是空談。這孩子是要堅強冷清一些才好。”

    小談笑不習慣陌生的氣息,忍不住又想後退。

    清和真人道:“如此,是要費些心思了。先說好,到時候你們可別舍不得。”

    在天華門中,誰都知道看起來溫和良善的清和真人待弟子最是嚴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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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小咕咕鳥

     是夜,月掛梢頭,疏影橫斜,天剛黑下去不久。

    小談笑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突地坐直了身子,雙臂往前一伸,拱著小身子趴在亂糟糟的被子上,一會兒摸了摸小玉盒,一會兒又掏了掏乾坤袋,小眉頭皺得死緊。

    折騰了一陣,她擡頭望了望窗紗上斑駁的樹影,心想既然睡不著就出去轉轉吧。只是不知道這裏的人讓不讓人晚上出去的。

    穿好了道服和鞋子,小談笑輕輕開了門,伸出半個腦袋左右張望。

    靜靜的一條街,沒人,連個鳥兒的影子都沒有。

    她靜靜走出去,再把門關上,把腰間掛的玉佩印在門上凹進去的地方,一圈柔光微閃,門就鎖上了。

    月華如練,小談笑朝左邊瞅了一眼,房門緊閉,聽得到輕微的打鼾聲,看來肖崇真已經睡得很美了。

    往右邊直走再左拐是通往後山的石階。石階兩邊的蒼山如墨,白玉一樣的石階遠遠的像是直通到了天際。

    黑夜中有人身形一動,卻被橫出來的一隻手擋住了。

    “師父?”董品良詫異地側過臉,小聲喚道。

    此時小談笑已經一步步往石階上走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道:“不必攔,你且守在此處。”

    “可是……”董品良皺眉。來朝峰的後山與其他地方不同。由於是培養新門徒的地方,這裏保存了相當一部分爲了給小弟子練手用的小妖。

    這些小妖雖然對築基以上的弟子並不算什麼,但對小談笑這樣煉氣都未到的小孩子卻是相當危險。

    白日裏董品良給弟子們發東西時特意探了一探小談笑的體質,竟是毫無靈力在身,空蕩得連天生五行的屬性都察不出來。這至少說明這孩子修道艱難。不然這麼多年待在那位雲華真君身邊,便是個再沒天賦的也該有些靈氣在身了。

    “無妨。”清和真人淡淡道,站了一會兒方才跟著上了石階。

    董品良無法,只能收回目光繼續守在後門邊,心想師父果然神機妙算,難怪叫自己今夜守在此處,不然怎麼能遇上這叫談笑的孩子半夜上山?可是他上山做什麼?

    小談笑本來也不是沖著後山去的,她只是睡不著覺,下意識地往後山的方向走而已。她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除了熟悉的人之外,她更喜歡一個人獨處。

    她突然想到了離歌的傷。自從她給離歌送了丹藥,離歌的傷似乎就好了。可是她清楚地記得清微師兄說過那傷是天生的,送去的藥治標不治本,以後他還是要傷的。這些小談笑不怎麼關心,她隻是記得清微師兄教給她的藥方裏有一味叫做寒食草的,聽說只有這來朝峰上有。她偶然想到這裏,卻不是爲了采草去的。

    無論是離歌還是肖崇真,後來都沒有跟小談笑提過丹藥的事情,小談笑想著如果他們問起,便把藥方給他們好了。這藥方她知道也沒有,一來她不會煉丹,二來她也沒有受那樣的傷。

    她一路想得出神,初上石階的害怕便漸漸被壓了下去。

    清和真人隱藏了氣息跟在後面,有心要看看這個孩子的品性習慣,也好在日後用心教導著,可是看了半天也看不出這孩子想要幹什麼。

    小談笑一路往上走,由於走的是大道,倒也沒遇到什麼妖啊怪的。

    在來朝峰裏,石階也不是簡簡單單石頭砌成的踏腳石而已。

    走了一段路程,隱約就快到山頂了。

    小談笑一喜,腳步也踏得更快了。

    清和真人隨手一揮躲在旁邊,正好看見小談笑奔到山頂,朝著東南面的方向遙望。

    黑夜中的山峰沉重得沒有一點溫情,枝葉像是鬼手,妖魔鬼怪在張牙舞爪。

    清和真人跟著看了眼小談笑面對的方向,頓時了然了。

    了然之後,卻是不贊同地歎了口氣。於是也很自然地理解了清潤真人的心情。

    小談笑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裏,孤零零一個人,單薄的小身闆在斑駁樹影中雕塑一樣站著,任月華在她身上搖晃,晃得她體內竟有煙塵揚起的模糊感。

    不過,這不是她關注的重點,她只是想看看玉華峰而已。可是大半個玉華峰都隱藏在黑夜的雲霧之中,根本看不分明。

    看得久了,她就覺得眼睛有點酸,不但酸,好像還出現了幻覺。

    圓圓的月亮掛在天空,大片的雲霧遮住了它小半個身子,雲霧下該就是玉華峰。

    那月亮裏面剛才是不是飛過一個小黑點?

    她揉了揉眼,再眨了眨,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哪裏還有小黑點移動的痕跡。

    小黑點……小黑點!小談笑看著天空,驚得瞪大了眼。

    一個巴掌大球狀的東西從天上砸下來,正好落在了小談笑腳邊。

    小談笑驚得啊了一聲,趕緊縮回腳。可那圓球球便得寸進尺地往前滾了半圈,又蹭到了小談笑的腳邊。

    小談笑又退,警惕地盯著腳邊似乎毛茸茸的黑團團,又是害怕又是好奇。

    黑團團又進一步,直接滾到了她的腳面上。

    夜裏本來就陰森恐怖,現在突然出來這麼個詭異的不知道來頭的怪東西,小談笑可真是給嚇住了。她本能地趕緊抖著腳把黑團團甩出去,心驚肉跳著就要往山下跑。

    清和真人仔細一看,也疑惑起來。

    那小黑團團似乎不是妖怪,倒有幾分熟悉的氣息。

    被嚇著的小談笑一路拋下石階,這回也沒什麼感傷心情了。而她身後的小黑團發出急促的“咕咕咕”的聲音,一跳一跳地往石階下滾,緊跟著小談笑,她往左,它也往左,她往右,它也往右。

    小談笑便往下跑便往後看,難爲她跑得飛快還左顧右盼竟沒有滾下石階去。

    清和真人的心跟著她的腳步上上下下,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心想沒想到雲華真君和清微教導出來的竟是這麼個小東西,難怪清微整日緊張得生怕他受一點委屈。

    董品良驚詫地看著一路飛奔下來的小談笑,擡腳正想去看個究竟,卻又看到後面慢悠悠走來的清和真人。清和真人對他輕輕搖頭,董品良便很自覺地又退了回去。不過他心裏還是在想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談笑覺得走投無路了。前面就要回房了。

    “你……你別跟著我!”小談笑慌亂地說。

    黑團團咕咕幾聲,聽聲音似乎很興奮。

    小談笑趕緊扯下玉佩往門上放,心中驚跳怎麼有這麼個跟著人跑的怪東西。雖然這怪東西好像沒有砸傷她,也沒把她怎麼樣。

    黑團團又蹭到了她腳上,小談笑趕緊把它踢開,可那黑團團竟像是長在她腳上一般,居然踢不走了。

    “你……你跟著我做什麼!”小談笑使勁又踢了幾腳。

    門正好打開,小談笑一甩腳,黑團團一躍而起,跳到了小談笑的手臂上。

    小談笑正要驚叫,黑團團舒展了開來,露出毛茸茸的小圓腦袋。腦袋上隱約豎起三根較長的黑毛,每根黑毛的頂端撐著橢圓形的白色羽毛。腦袋下一大塊倒三角的區域絨毛雪白,讓人一看就很有摸一摸的慾望。此刻它瞪著小金豆子一樣的圓眼睛,兩扇小小的翅膀撲扇著,露出翅膀裏側稍短的白色羽毛,而肥肥圓圓的小身子下兩隻不明顯的腳爪子歡快地跳躍著,尖尖的小嘴一開一合,咕咕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這……這難道是隻小胖鳥?

    只要是見過的,能下定義的東西,小談笑就不怕了。她沒想到自己被這麼隻怪鳥嚇了一路,傻傻地看著手臂上蹦蹦跳咕咕叫的小黑鳥,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而更讓她驚訝地還在後面。

    小胖鳥扇了幾下翅膀,長短不一地咕咕叫了一會兒,突然沉默下來。

    沉默過後,小談笑聽到了她最想聽到的聲音。

    那聲音像是穿越了千山萬水,從遙遠的更遙遠的雲端傳來,飄飄渺渺,朦朦朧朧。

    不過一個字,卻似千年的輕歎。

    小阿笑心頭一熱,腦中一空,恍惚中身在山水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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