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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一笑彎彎]笑長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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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1:50:25
080 魔鬼男人

     真漂亮。司羽烈欣賞著談笑此刻的忍耐,不明白爲什麼這麼脆弱的軀體卻擁有著這樣剛強的心,彷彿她內心的驕傲不能被任何東西所摧殘。這樣強烈的反差讓司羽烈熱血沸騰。

    “嘖嘖,手腳都斷了啊。修道之人多少有些治愈之法,修複經脈你會的吧?不過以你這樣的資質,恢複了還不如斷著……”他眼中閃爍著狂熱而殘忍的征服慾,聲音越見溫柔。“不會嗎?對了,你還不到築基,怎麼會治愈之法。那麼……怎麼不叫出來?叫出來,求本真人,本真人便放過去,給你治傷,如何?”

    白頭急得嗷嗷直叫,一邊與火龍鬥法一邊試著靠近談笑,卻被糾纏得掙脫不開。

    談笑不想說話,她怕一開口就是叫痛。她心裏倔強,這時候是寧願生生痛死也不會允許自己示弱,所以她反而怒目瞪視司羽烈,那樣子像要生吃他的肉,飲他的血,將他碎屍萬段。

    真漂亮。司羽烈嘴角揚起,鷹目微眯,看了良久不見談笑改變,於是伸手鉗住她的下巴,笑道:“你只會瞪人嗎?上次沒掐死你,這次卻沒人來救你了。你眼睛真漂亮,不如我挖下來給我的紅梅做養料,你說好不好?”說著使了個定身術,掐著她手腕的手放開了,兩指如彎鈎逼近談笑的雙眼。

    他在談笑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恐懼,這取悅了他。可他惱怒談笑的不肯示弱,他不喜歡談笑在一瞬的恐懼之後竟還能保持著怒視他的姿態,雖然這讓他更加興奮和欣賞。

    “很好,我真喜歡你……的眼睛,既然你不要,我這便取下來。”

    魔鬼!談笑知道這時候應該閉眼,可在她心目中,一旦閉眼就是認輸,對這樣的魔鬼認輸,她不想!

    司羽烈的手指幾乎挨到了談笑微卷的睫毛,他想只要談笑喊出一聲來,哪怕再輕,他都停手。於是他手指頓了頓,等著。

    可是沒有任何聲音,談笑的姿態也沒變過。

    “骨氣是個好東西。”司羽烈眼中閃過狠意,笑得卻類似溫暖。

    談笑心中一沉,眼睛感覺到他繼續逼近的指尖上炙火的溫度。

    完了。

    談笑覺得自己的運氣真不是一星半點的背。情急之下,她運行著九轉歸一,雖然不知道有什麼幫助,但此刻她也無法可想,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

    九轉歸一是遇強則強遇弱則弱的功法,據說能吞噬、融合、精煉,轉移萬物之氣,它沒有五行屬性的區分,練到高階幾乎與天地合爲一體,傷人救人皆在無形,隨意所欲無人能敵。但此法難練,普通修士即便天資再高也難修此功,因爲它對人體內陰陽的比例有著極嚴格的要求。男修普遍陽氣太重,女修反之,若強行要練,只能取陰陽中和之法,兩人有如連體時時相伴。便是這樣,也容易出差錯,畢竟兩個人的氣還是有區別的,便是中和了也不能保證渾然一體,所以每到九轉歸一將要進階,兩人便要曆一次死劫。

    項家的老祖宗曾靠這個縱橫修仙界,當時不少人想要偷學,卻無一人練成,還有人甚至遭遇反噬,一身修爲盡皆廢去,瞬間墮入凡人之境,可憐至極。

    姬雲華知道談笑的體質特殊,或許是異靈根的一種,卻不知道她的體質特殊到什麼程度。便是談笑自己也不甚了解,只是聽身體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神秘聲音說適合練九轉歸一,便去練了。

    險惡的危難往往伴隨著巨大的契機。談笑本意是想解開司羽烈的定身術,雖然她覺得自己的手腳已經斷掉了。人體的經脈穴位是一個個神奇的組合,俗話說“痛則不通,通則不痛”,談笑專門引著氣往經脈斷掉的地方行走,一遍又一遍去沖擊經脈,雖不是治愈之法,卻陰錯陽差地獨辟蹊徑,對損傷的經脈進行了高密度高頻率的精煉鍛造。談笑小時候身體弱,被姬雲華和秦清微灌了不少靈丹妙藥,這些那時看起來石沉大海毫無作用的藥效在這緊急關頭竟被調動出來。

    談笑覺得手腕腳腕處開始發燙,伴隨著巨大痛苦而來的一種陌生而奇妙的感覺攫住了她的心神,以至於她暫時忘卻了要失去雙眼的危機。

    司羽烈冷笑,不喜談笑的倔強,心想不過是個廢物,便是殺了又有何妨,竟殘忍地就要下手。

    正當此時,一寸枯枝挾著冰雪襲來,迫近司羽烈時已化作三枝冰刃同時攻向司羽烈的手、腳和脖子,而與此同時火龍慢慢縮小,最終消失,雪地裏留下一個被水融的坑。

    白頭奔撲過來,一爪子撓向司羽烈的後背,奈何身體太小,司羽烈尚能躲過,只衣服被撕裂了幾道口子。

    清和走得很急,走過來後抱起全身冰冷僵硬一臉痛苦的談笑,神色很不好。

    “什麼事發這麼大的火,要與一個煉氣弟子爲難。”清和掃一眼便知談笑手腳皆斷,他心中驚詫司羽烈的殘忍狠辣,對這位新晉升的真人師弟心生不喜。

    談笑被解了定身術,隨著清和抱起的動作手腳無力地搖擺著,牙齒卻還是死死咬著嘴唇不肯放松,眼睛保持怒瞪的姿勢,眼神卻已經有些渙散了。

    清和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手中運氣幫談笑修複傷處,強壓著火氣道:“清烈真人最好在掌門和兩位長老面前有個好的說法。清和現行離去了。”白頭討不找好處,看談笑這般模樣,可憐兮兮地跟在後面奔跑,生怕被他們拋下。

    司羽烈冷著臉站在一邊看著他們離去,心裏不知道是遺憾還是……松了口氣。

    良久,司羽烈看著自己的雙手,低低笑了。那笑聲詭異而突兀,冰冷又激烈,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突然間,他心中氣息亂竄,他眼前的景象看是重疊變幻。他踉凔幾步背靠著樹,順勢坐下來趕緊調息。

    眼睛將閉未閉,他聽到了窸窣的腳步聲。

    那聲音很輕,彷彿那人站在那裏很久了。他警惕地循聲望去,看到一個皺著眉冷然靜立的青年。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人名字應該叫做離歌。

    離歌一步步走過去,“你走火入魔了。”語氣肯定。

    司羽烈動也不動,緊緊盯著離歌道:“是你去叫的人。”

    離歌點頭,“他是我的朋友。”

    司羽烈判斷離歌並沒有攻擊他的意念,更何況一個剛築基的弟子也傷不到他,雖然他確如對方所說走火入魔。

    “滾。”司羽烈給了一個字。

    離歌動也不動,“他是談紫君的兒子。”

    司羽烈不理他,但這句話卻是聽進去了。他這時候沒時間去深想,可離歌的話卻沒說完。

    “他死得不值。”離歌說完這句話便真的走了。

    司羽烈很久以後才懂了離歌這些話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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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好心壞事

    清和真人趕到得恰是時候,因爲此刻談笑已經顧不上外界的情況了。

    與清和真人感受到的談笑表面皮膚的冰冷不同,她的體內熱得都要燒著了一樣。

    對於清和真人來說,治傷自然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然而這次這樣簡單的小事進行起來卻並不順利。

    本來修仙之人講究精氣神的修行,善於化萬物之靈氣爲自身之真氣,然後以真氣打通經脈、修複損傷。對人間的犯人來說傷筋動骨的緻命傷在修仙界的修士眼中很可能不過是揮揮手的小事;同理,在修仙界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小傷痕放到人間界去那很可能就是瞬間要人性命的重症。

    要說,談笑的手是被司羽烈生生扭斷的,腳則是踩斷的。司羽烈其人想來暴躁極端,便是多年在雲華真君座下學道也不改其心。平日裏他並不與人來往,倒是有哪個惹過他,他便記得清清楚楚,就算當時無可奈何,日後也是要秋後算賬的。談笑動過他的梅花本就惹他不喜,這時候倔了脾氣激他,哪有不吃苦頭的道理。

    但司羽烈也不是沒腦子的人,起先下手倒並不是沒想退路的。由於開始的目的只是爲了羞辱談笑,讓她呼痛,所以即便傷她筋骨也用的是巧勁,痛楚大於實際傷害。那骨頭便是斷了也不是粉碎了去,像清和真人這樣的結丹修士要修複她的筋骨那是輕輕松松的事。

    可怪事就怪在這裏。向來沒有被探出體內有什麼真氣的談笑此刻卻在排斥清和真人的氣。清和真人意在禦氣進入談笑的傷處進行治療,可他運氣運了半天,那真氣也只能遊於表面,難以穿透皮膚。

    這怎麼回事?清和再度嘗試,強行要輸入真氣,卻很快發現談笑體內有一股奇怪的氣在於他的真氣抗衡,強硬地不允許外來真氣的侵入或者是取締。

    清和皺眉,想起一開始談笑來到來朝峰後清潤特意囑咐的話。他想這難道與談笑所修煉的功法有關?

    不管是不是,這看起來古怪的氣似乎對談笑傷處的治愈毫無作用。清和想清了這一點,便著手化散包融她體內的氣。

    更強橫的氣以絕對霸道的勢頭貫入談笑體內,在司羽烈手上再痛苦也沒發出過一個聲音的談笑突然間爆發出一聲慘叫,整個臉煞白煞白,鬥大的汗珠子不停地從她額頭滲出來,滴滴落下,驟然睜開的眼在突然的聚焦後一片恍惚渙散。

    清和嚇得不輕,手一抖,連忙扶著她道:“怎麼了?怎麼回事?”

    怎麼有這麼怪的事?清和被搞糊塗了。

    “不……不要……別……別管我了。”談笑體內有氣四處亂竄,痛得她四肢五骸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她腦子裏亂哄哄地轟鳴著,混沌中一個模糊的白影還在不停地動作著。談笑看不清那個白影的長相和身段,但奇妙的是竟能看清那白霧一樣的身影中經脈氣流的走向和穴位的變化;能聽見那個白霧所說的話。她正不由自主地去模仿,去傾聽,去琢磨著自身的脈絡穴位以及周天運氣之法,卻不料突然有陌生的氣闖了進來,打亂了她的步調,兩相沖突之下,竟比司羽烈給她造成的肉身上的痛苦更甚!

    談笑聽得清楚,那白影所念的口訣正是九轉歸一的口訣,是她平日裏苦思冥想也難以參透的二轉二重之後的部分。

    九轉歸一,一轉九重,九九八十一重,重重變化,累積到最後的威力怕是連修煉者自己都難以預料和掌控。那人所說此功無敵但奇蹟難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這倒不是假話。

    如今契機正好,談笑也沒想到肉身的痛苦竟能觸發奇怪白影對九轉歸一的演練。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正好她日日想著這九轉歸一二轉二重之後的部分,這“夢”裏便來了解惑的白影。壞就壞在清和不知內情,好心卻不一定辦了件好事。

    “我……我閉關……”談笑艱難地撐著身子,由於四肢無力,只能靠著清和的胸膛。這個胸膛雖然溫暖,但陌生得讓她靠著都不安寧。

    “你說什麼傻話!”清和以爲談笑是痛糊塗了,不想著治傷怎麼還想著閉關這麼搭不上邊的事情?他見談笑痛得額上不停冒汗,忍不住憐惜地拿袖子去擦,不料卻被談笑偏頭錯開。

    談笑倒不是對這位清和真人有什麼意見,只是這時候她神智已在渙散,就絕對不允許視線被遮擋住。雖然她並不一定是要看什麼,但剛才經歷了司羽烈造成的恐懼和本身的不安全感讓她不能接受自己的眼前變得黑暗。

    清和一怔,更加惱怒司羽烈心狠手辣,這時候真是進退兩難,進吧他不敢在嘗試一次,怕是因爲談笑自身功法的原因造成難以挽回的毀滅;退吧他又不敢丟下談笑受苦不管。

    想來想去,清和靈光一顯,抱了談笑就走。

    “我帶你去找掌門師伯,他一定知道是爲什麼。”

    這過程其實並不漫長,只夠靈獸白頭急得在屋裏轉了幾圈的時間。它一會兒竄上來卻幫不上忙,被清和趕了下去,一會兒又想出門卻又不願,巴巴跑了回來。前後折騰了幾圈後,它一看見清和抱著談笑要出去,趕緊奔上來咬清和的衣擺,那意思很明顯——我也要去!

    清和顧不上它,只順手一撈,憑空畫了個符,腳下踩著飛劍倏地飛出去,不過片刻便到了雲霄殿。

    今日雲霄殿外有兩個弟子看守。

    一個弟子見清和真人抱著一人夾著一獸匆匆而來,趕緊上前攔住道:“掌門正在清修,今日不見客。”

    “閃開!”清和正十萬火急,哪裏肯聽他囉嗦,袖袍一揮便要闖殿。

    這個弟子被風掃得急急後退,背部撞上了牆,眼前開始飛星星。

    另一個弟子見狀黑了臉又伸手攔道:“真人不可闖殿!”

    清和不與他廢話,照例將人揮開,闖進雲霄殿時丟下去:“一切罪責清和自會承擔!”

    他一進門便喊道:“掌門師伯!清和求見,實在是十萬火急,冒犯之處請師伯責罰!”

    可惜大殿空蕩蕩地只剩下回音,哪裏有雲華真君的影子?

    方才被打飛的兩個弟子歪歪斜斜跑進來道:“清和真人,不是小的有心相攔,掌門今日並不在殿中啊!”

    “在哪裏?”清和瞪著眼看他們。

    那兩人對看一眼,似不想說。

    談笑愈見虛弱。

    清和沉下臉,周身氣息陡然變化,“還不快說!”白頭跟著吼了一聲以示威脅。

    那兩個弟子承受不住,趴在地上口噴鮮血,全身打顫道:“在積雲洞。”

    話音剛落,壓力瞬間消失,再不見那兩人一獸。

    一個弟子擦了把冷汗,抹了抹嘴角,揉著身上道:“想不到清和真人也是這麼有脾氣的人。”

    另一個弟子連聲附和,又道:“我沒看錯吧?真人抱著的那個要死不活的該不會是談家公子吧?”

    兩人雙雙對望,不知是誰吶吶道:“那個廢物又裝可憐迷惑了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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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1:51:26
082 自請責罰

     積雲洞位於玉華峰山巔,洞府高於雲端,人在洞口渴俯瞰雲卷雲舒,山嶽銀川,那裏是姬雲華清修之所,除了姬雲華,幾乎沒人知道該怎麼上去。而從下方看積雲洞,只看得見雲霧繚繞,如果不是姬雲華主動顯身,誰也看不清洞口的模樣或者是姬雲華的位置。

    清和也是難得的一時意氣闖來積雲洞下方,由於上不得積雲洞,便只好在下方傳音道:“雲華師伯,清和求見!清河並非有意打擾,實乃來朝峰弟子談笑身受重傷,難以修複,今命在旦夕!冒犯之處請師伯責罰!”

    喊過後,上端雲平風和,毫無動靜。

    冷空氣撲面而來,清和等了一會兒,突然有些清醒了。

    說實話,天華門不是沒死過人,練功死的,鬥法死的,除妖死的……修道之人心中無情無愛,只有漫漫長生值得追求。誰不是這樣走過來的?誰還有那什麼凡人界俗人講究的“菩薩心腸”?這裏力量比情感更重要,修爲比道義更實在。誰都知道天華門雲華真君最最心狠手辣喜怒無常,笑得再和善溫柔也掩不住那冷酷的內心,不然他怎麼能鎮得住三門八方,怎麼教得出司羽烈那樣的徒弟?

    有哪一次門裏死了弟子鬧到這位真君面前來過?便是這孩子的父親,當年受雲華真君點化甚多,資質天縱的談紫君,他離了天華門便離了,後來遇上生死之難也沒叫這位真君動了隱測之心出手救援;就是被太真的張守愚老賊和一幫孫子利用,丟臉地因爲與妖獸鬥法而死,這位雲華真君可曾歎一句可惜?可曾念一次舊情?

    偌大的紫君山,別說那裏早沒什麼靈脈了,好歹也是談紫君埋骨之地。他雲華真君不也盡興毀了?門裏有人在傳,說這位真君睚眥必報,定是記恨當年談紫君不告而別,轉投他門。又說新晉的清烈真人聽說不得雲華真君歡喜,但本質上倒學了那位真君。

    王清潤、秦清微之輩,雖多年侍奉雲華真君左右,表面上看是親厚許多,可又有哪一個真傻得敢違背這位真君的意思?

    想當年秦清微瞞著雲華真君奔襲救援談紫君,關系相近的誰不爲他捏一把冷汗?也不知雲華真君怎麼想的,那次竟未重罰。

    談笑算得上什麼?就算在德善殿表現出衆了那麼一點點,被雲華真君當場抱走了而已,難道還能一次又一次破例?不過是個沒什麼資質的煉氣弟子罷了啊。

    清和覺得自己是心亂了,理智也跟著亂了,思路也亂了。不然怎麼能這麼傻缺地跑這裏來求助雲華真君?這還不如他自己冒險一試了。

    左右生死在天,若談笑不幸撐不過去,便也如那些弟子一般,命不好罷了。

    清和正自尋思,談笑卻是等不住了。她氣若遊絲道:“放……下我,白……頭……”

    白頭攀著清和的腿拱著身子,似乎很想順著他的褲腿爬上去,這時候竟沒有一點對身爲男修的清和的排斥和敵意並進行攻擊。

    清和咬牙,“罷了,本真人再試一試,生死由命。”說著放下談笑,凝氣就要動手。

    談笑是有苦說不出,不住道:“走……走……”

    清和哪裏會相信一個煉氣弟子能自愈其傷,當然不肯走的,只怕還是好心要壞事。

    白頭撲過來撓清和的手和臉,不讓他動手,清和正心亂,惱道:“好個不知好歹的畜生!”卻是不敢像司羽烈那麼囂張故意傷害靈獸,於是只好退避閃躲。

    就這當口上,上方風起雲湧,漸漸顯出模糊的積雲洞的輪廓,洞口一白衣男子青絲飛揚,不是雲華真君還能是誰?

    清和趕緊跪拜,一時不妨被白頭撓了個準,半邊臉留下了爪痕。清和動也不敢動,叩首請罪,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提談笑。

    雲華真君道:“自去領罰。”淡淡一句,別無他話。

    清和哪裏敢不聽,低著頭斜眼望了望旁邊癱著的談笑,一狠心應了話轉身就走,兩人一獸同來,卻是獨自一人離開。

    姬雲華冷笑:“倒也不傻。”待清和不見了蹤影,這才下來雲端,慢慢悠悠走到了談笑身邊。

    白頭這回老實了,甚至有些懼怕地緊貼著地趴著不敢鬧騰。

    姬雲華靜靜俯視神志不清神情略有些扭曲的談笑,漠然不動的臉龐看不出絲毫情緒來。

    談笑這回清淨了,眼睛朝姬雲華的方向看了看,也不知看沒看到姬雲華,似乎是喃喃叫了句師父,下一瞬便閉上眼暈了過去。

    白頭可憐兮兮地湊過去貼著談笑的身子小聲嗚嗚著,胸口隱有光亮乍現。

    姬雲華眉頭微皺,冷聲道:“莫不是太寵你,人人都可拿你來壞了規矩?”話音落,卻彎腰抱起談笑,順腳踢了一腳白頭道:“還不跟上。”

    積雲洞空氣稀薄,氣壓強大,晝夜溫差極大,在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最鍛煉人行氣之法的。而且此處靈氣更加精純,對於姬雲華這樣已達到元嬰的修士來說,修仙界普通的靈氣已經不能滿足他修行的需要,只有此處的靈氣還算能對他自身真氣的轉化積澱産生較爲理想的效果。

    姬雲華結嬰多年,早就感覺到修煉場所對自身修爲進階的局限,比起做掌門,他對修道的興趣顯然要大很多。

    到了洞中,姬雲華放下談笑也不去查看,只徑自盤坐到石床之上,閉目養神。

    姬雲華有意放縱談笑不管,自不會再看她。

    這時他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試圖去捕捉“道”之一字的妙處奧義,繼續思考幾百年來難以參透的道之奧秘,再不管談笑是否痛苦,是否好轉,是否需要幫助。

    姬雲華認爲,對這個掛名弟子已經破例太多,不能再破了。

    清微閉關,已不知世事。

    清和說不清是因爲欣賞這個弟子還是因爲清微的托付而想著多照顧一下她。可清和到底不是清微,談笑也不是個可以輕易接受別人善意的孩子。

    出雲峰太平觀中鍾鳴三聲,久不露面的雲燁真君和雲海真君先後趕來。

    姬雲華睜開眼,想了想,反正心緒已亂,難以清淨,不如出積雲洞去看看的好。於是他隨手畫了個法陣結界,去了出雲峰。

    三位真君齊坐,九位真人聚首,其中唯清和當堂撩衣一跪,自請責罰,但同時也道出了清烈欺辱同門低階弟子之事。

    上首姬雲華身旁的清潤真人不易察覺地稍斂了眉眼,垂目不語。

    而積雲洞中談笑在混混沌沌中上下求索,不知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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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1:52:08
083 是否誤會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饒是修士再講究清靜無爲,畢竟還達不到全然無慾無求無感無知的地步。所以在修仙界大大小小或聲名顯赫或臭名遠揚的門派中,恃強欺弱的現象一定是存在的。區別只在於多或少,惡劣或者輕微。

    然而慣例中的恃強欺弱大多發生在級別相差不多的弟子們身上,他們之中強勢的一方或者有所依存,或者法術高強,欺負欺負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的弟子,既顯示了自己的水平,又打擊了對方。這些多半在暗地裏進行,只要鬧不到管事弟子那裏,一般都是被默認的。

    而作爲結了金丹的真人,一般是不會隨意去欺淩弟子的。特別是欺淩比自己低階許多的煉氣弟子。這一來是因爲他們自覺高人一等,自持身份怕壞了名聲;二來是因爲這樣做毫無好處,試想一個結丹真人所用的發起丹藥練的功法道術有哪個是普普通通的煉氣弟子所能擁有的?沒好處的事傻子也不會幹的。

    可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竟出了清烈這個怪胎,當真不要名聲不要臉面下了狠手。而被他下手的煉氣小弟子甚至身量都沒長成。

    清和看到的並不完全,他趕到的時候只看到清烈斷了談笑的手腳,又要挖她的眼睛,並沒看到之前的情形。此時他將所見之事一一道來,末了道:“清和並非有意與清烈師弟爲難。師父曾教誨弟子:中正平和,成道之始。弟子駐來朝峰百餘年,皆以此傳教,以正門庭。若清烈師弟無緣無故,則爲同門操戈,乃與大道相悖,不爲天理所容,又能再得天華庇佑。”

    清潤暗歎一聲,心想這也不是頭一次。而在頭一次他就稟報過雲燁真君和雲海真君。雲海真君慣是不管事的,雲燁真君只說了兩句話。

    情有可原,酌情處理。

    雲燁真君眉如烈火,眼棱分明,一頭硬髮齊聚冠內,威如天神。

    “你可有話講?”雲燁面無表情地看向清烈。

    “沒有。”清烈答得乾脆,甚至奇異地竟似有一絲挑釁。

    清和略有些吃驚,心想清烈雖然心狠手辣,但不失是個敢作敢當的大丈夫。

    雲燁真君略皺了皺眉,看向姬雲華。

    姬雲華難得坐得端正,心裏正想著積雲洞裏的談笑,這時見雲燁真君投來眼神,於是隨意問道:“無緣無故,何苦浪費氣力?有何緣故你一一道來,莫教人笑話我姬雲華不會教導弟子。”

    清烈想了想,似笑非笑道:“倒也不是無緣無故,那小賊手腳不乾淨,小時候便偷折我私養的梅樹,沒想到多年後也不見長進。弟子見他便心生厭惡,一時沒忍住脾氣於是下手重了。”

    姬雲華微挑眉道:“可又是爲了梅?”說著看了眼雲燁真君,雲燁真君避而不應。

    清烈不答。

    清潤卻想又是梅花?會不會又是個情有可原?

    “若是爲梅,本君倒是略知一二。”姬雲華自己笑了笑,“門中皆知本君有個不肖弟子秦清微,清微素來重情,本君便是常常教導也不見有多少改變。清微向來與那談笑親近,臨閉關前施法以精氣養成一枝梅花留與談笑作爲他日恭賀她達成十年之約的賀禮。昨日談笑有幸提早達成約定,本君便允了她帶走這賀禮。想來怕是回去時沖撞了清烈。”

    清和仔細一想,想起山中對清烈植梅的傳聞。

    司羽烈正經講起來是雲燁真君帶回來的。要說雲燁真君習火術,司羽烈也修得火屬性功法,自然是雲燁真君親自教他比較合適。可後來雲燁沒有親自教,卻是將人托付在姬雲華名下。司羽烈自到山中便一年植下一株紅梅,到如今已近百株紅梅。

    司羽烈平日裏很少與師兄弟們來往,對師父和兩位長老也懶於拜見,只對那一林梅樹執念甚深。

    清和心想,若是爲了梅,這一切就有了解釋。可說到底也是清烈本身行爲乖張性情殘忍。

    雲燁真君點頭,“這麼說來,是清烈誤以爲那小弟子摘了他的梅樹,才沒有控制住脾氣。並非有意之過。”

    清和擡眼看去,似有話說。

    姬雲華笑眯眯道:“只是誤會。清微的品性在座各位也都知道,他斷不會去摘清烈的梅樹。”

    雲燁真君點頭,眉毛微微舒展,看向姬雲華道:“既有緣故,也無甚可說,雲華師弟,你便定奪吧。”

    清和心中不快,稟道:“掌門真君,二位長老,雖是誤會,可到底是力量懸殊,同門……”

    姬雲華一手阻止他往下說,轉頭看了看雲海真君道:“雲海師弟,你的弟子中唯有這個沒有放在身邊,早早趕去了來朝峰,想來是因他最愛護同門。”

    雲海真君慣不管事的,這時微微一笑道:“師兄知我甚深。”轉而對清和喝道:“清和,掌門自有定奪,你休要放肆。”

    清和低頭稱是,但到底不怎麼愉快。

    一直沉默的清烈這時卻道:“雖是誤會,也是清烈心急魯莽,想那小弟子命難再繼,清烈心中愧疚,甘願受罰。”

    清和眉頭一跳,終是沒忍住道:“談笑正大好,何來命難再繼之說。”

    清烈徐徐道:“是嗎?積雲洞乃掌門清修之所,不得掌門傳喚不能隨意進入。一來是維護掌門清修,二來是不想門中弟子枉送性命。不知清和師兄送那小弟子到積雲洞已有幾個時辰?再者,天華門門規,擅闖積雲洞屬大不敬罪,需受寒冰刺穴十日之久,便是那小弟子受得住積雲洞氣息,如何能熬過這等罪責?清和師兄自來請罪,定然也想清了這前前後後的牽扯,清烈說得可對?”

    清和臉色微變,被他這麼一說卻進退兩難了。

    積雲洞是修行的好處所,但真正講起來,除了姬雲華卻沒有旁人能在那裏修煉。那裏縱有再多靈氣,氣息再純粹,卻不是普通人受得起的。所以一般姬雲華並不傳喚人到積雲洞,即便不得已傳喚,也不會讓人在那裏待過一個時辰。

    如今算來,一個時辰早已過去。

    清和著急地看了眼姬雲華,那位真君事不關己地微微笑著不知在想什麼,分明沒把這眼下的情況當回事。

    再說那寒冰刺穴。寒冰刺穴是用術以寒冰之氣封住穴位造成經脈逆流之象,讓受術人身受經脈逆行,軀體結冰的痛苦。然最痛的卻還不是這個。因爲受術人經脈逆行極其難受所以必然施法掙扎,這樣一來産生的熱度便可讓結冰的血肉裂開,就像暖日冰裂一般,那痛苦有更在百倍千倍。

    司羽烈少時心高氣傲,曾誤闖過一次積雲洞。那時姬雲華爲了磨他的烈性隨口給定了個“大不敬”的罪名,執行的便是寒冰刺穴之罰。

    這種責罰,連結丹的真人都覺得痛苦難耐,小小煉氣弟子如何經受得住?

    王清潤暗自咂舌,心想都說司羽烈爲人冷酷殘忍,睚眥必報,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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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斷了念想

    清和咬牙,安慰自己雲華真君定會護佑談笑,當下道:“是清和強行帶談笑上積雲洞,彼時談笑昏迷不醒毫不知情,便有責罰也應清和一人承擔,與談笑無關。”

    姬雲華看向兩位長老,“你看這事……”

    兩位長老明顯不管,示意姬雲華自便。

    姬雲華笑道:“好吧,你們都求責罰,本君便罰一罰。清烈,本準再問你一次,你真甘願受罰?無論罰什麼都心服口服?”

    清烈答是。

    “清和呢?”

    清和自然也是答是。末了又加一句:“懇請掌門真君只罰清和一人,勿要連累無辜。”

    姬雲華道:“好。清烈記性不錯,昔日本君罰你寒冰刺穴確因你狂妄,闖了積雲洞擾本君修行。今日清和帶談笑同樣闖來,本君自不好厚此薄彼,所以清和與談笑同受寒冰刺穴,清烈,你可滿意?”

    清和一驚,就要擡頭,不料頭頂逼來威壓,令他難以動彈。

    清烈道:“掌門真君向來公正。”語畢,想到在自己手中痛苦掙扎卻忍耐著不肯出聲的談笑,陡然心中有一塊地方起了異狀,也不知突然空了還是滿了。他壓下那陌生情緒,心道也好,那雙惱人的眼今後怕再也難見了。

    王清潤目不斜視,想起還在閉關的秦清微,只覺眉頭壓得沉重。

    雲燁真君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麼,只目視前方冷漠泰然。

    姬雲華點頭道:“至於清烈你……”說著喚出了金雷鞭。

    烏金色的長鞭如蛟龍一般躥出太平館,不多時便有雷鳴電閃在天,觀外某處山中幾道電閃轟隆劈下,接著火光驟起,染了半邊天空。

    “修道者當心無旁鶩,執念深重則魔心難除。清烈你只道築基艱難,卻不知這之後的道路只會愈加艱險。爲師這便斷了這生事的源頭,也斷了你的執念,好教你一心一意修大道,成大乘。日後也免得你爲心魔所困,白白浪費了一身修爲。”姬雲華說得溫和,王清潤卻聽得心中冷意乍起。

    清烈瞬間色變,擡頭正好看見烏金色的金雷鞭攜著梅香煙火歸來,頓時全身一僵,話也不說立刻起身就往外沖。

    姬雲華冷然道:“大膽!”

    清烈急邁出的腳邊頓在半空,整個人定在了原地。他心中急切,想要掙脫開來,奈何額頭汗滴如雨身體卻未動分毫。他的眼睛看著觀外,那裏漫天漫地的火光比白雪更加醒目,那紅本該是慢慢梅林,如今卻在紅得更豔更妖媱後要化作一片灰土。

    從不曾在人前濕過眼眶的清烈爆發出一聲痛喝,迷蒙了雙眼。

    姬雲華神情漠然語氣冰冷。“修仙者自當平和內心,怎能有瑞深重的眷念。有一難有再二,爲師六年前便擔心那梅林擾了你的道心,到如今看來還是早早處置了好。雲燁師兄,你說是不是?”

    雲燁真君驚得不輕,早已呆住。這時聽姬雲華發問,氣得一拍桌子道:“胡鬧!胡鬧!”

    姬雲華道:“確實胡鬧,不過現在好了,爲師親手爲清烈除一魔障,本該是賞你的,但料想一時之間你難參透此中道理,定然傷心難過,便做罰責吧。”說完看向雲燁真君,那表情似乎在說:看吧,我很照顧他吧?

    雲燁真君吹胡子瞪眼,一張臉憋得鐵青,別過臉不再看他。

    一屋子人傻傻呆住,清和頭頂威壓消失,他眼角的餘光看到僵立身旁的清烈臉上直白的悲痛欲絕,迷蒙的眼中暗含的怨恨滔天,心裏猛然打了個冷顫。

    雲燁手指動了動,傳音道:“雲華,你明知他爲何植梅,何忍斷了他唯一的念想。”

    姬雲華身形未動,傳音回道:“師兄,如此魔障,今日不除,他日還要生事。你既把他教與師弟教導,卻爲何屢屢干涉,難道不怕如此釀成大禍。”

    王清潤手指動了動,心想說起顛倒黑白睚眥必報,司羽烈還是差了點,這位真君才正是火候。

    火光消散,燒過之處灰敗斑駁。

    姬雲華道:“本君教導不嚴,惹出這樣的事端,自有本君親手處置。談笑雖是掛名弟子,但終究在本君門下。本君既然親自處置了清烈,自然也要親自處置談笑。從今後,天華山禁植紅梅,見者毀之。清潤,你準備一下,接下來的事便交給你了。”

    說著起身緩緩步下台階。

    清烈不知何時已可以動彈。

    姬雲華走下台階時,雪白的袍擺從階上滑過。他一直走下去,從清烈身邊走過,就在擦肩而去的瞬間被清烈抓住了手。

    姬雲華停下步子,微側過頭淡淡斜眼瞥去。

    清烈唇白如霜,目若寒星。“師父……可是爲了……”話未竟,咬牙而止,隱忍不發。

    姬雲華袖擺微動,繼續前行,不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清和看到旁邊的地上有一小灘血漬,上方清烈潔白的衣袖有某一角鮮紅如火。

    許多年以後,人們說起天華門遭遇的滅門大禍,總不免要說起今天這麼一段。那時有人評說因這位雲華真君爲人反覆冷酷,賞罰隨意,雖爲大修士之尊卻無掌門之能,所以才使得隱患叢生,久而久之終究禍及滅門。也有人說是這位當年的清烈真人本性桀鶩極端,本就難以踏入仙門,不堪教化之心暗自懷恨,所以才引發了後來的種種事端。

    當然還有人提及了這一日只露其名,不見其人的煉氣小弟子談笑。

    時間因果,有因便有果,有果定有因。

    天華門有史冊記載:洪荒曆三千三百三十年三月,掌門姬雲華毀真人司清烈梅林並下禁植令。真人蘇清和受寒冰刺穴之罰,煉氣弟子談笑同罰。

    這段記載在後來的滅門大禍中被人加了注解,注解爲何無人得知,因爲那一日許多史冊都被燒得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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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天生煉爐

    太平觀如何再不談,只說積雲洞中的一人一靈獸。

    積雲洞確實不是平常修士能常待的地方。但姬雲華是何人?他臨走前設下結界到底還是存了顧惜的心思。

    九轉歸一難練在於兩難,一是難有恰到好處適合修煉的資質,二是難有恰到好處提升修爲的契機。兩者有一處困難則大功難成。另一處便是再恰到好處也毫無作用。

    談笑作爲項家後代,世世代代傳承著這個功法,但真正適合修煉的人卻少之又少。昔日姬雲華曾說過談笑雖身無五行之力,但並非不能修行,只是可能沒有合適的功法。

    這話擺到現在,就像是一個預言或者是應驗。

    九轉歸一功一轉九重,九轉九九八十一重,重重是坎,轉轉難過,又是世間唯一只項家老祖宗練成的功法,在修仙界毫無典籍可查,實例參考,談笑縱是悟性再佳,也不可能悟得透徹。

    談笑是個實心眼,一直勤勤懇懇,從不曾懈怠。自修了這九轉歸一,直覺自己也是能夠入道修仙的,也能夠達到師父和清微師兄的要求,不會再讓他們失望,能得到他們一點點的肯定。談笑一直爲此而努力,所以在修煉九轉歸一的過程中也是求全責備,從來不曾放松過。

    可是九轉歸一在每一轉是有固定的狀態的。所謂九轉歸一,一轉靈氣存,二轉實若虛,三轉息自行,四轉若海深,五轉真元隱,六轉氣隨形,七轉包萬象,八轉陰陽合,九轉挪乾坤,九九歸元一。談笑辛辛苦苦練到二轉二重,饒是熟知口訣和轉法,卻仍有參不透的狀況。

    至此談笑不明白什麼叫勞逸結合,也從未想過“逸”的重要。二轉氣若虛妄,靈氣存而不顯,聚而若散,談笑日日修煉,時時不停,卻不知水滿則溢月盈而虧的道理。超越一個階段的負荷力去強求,只會耗損她脆弱的肉身。若不是姬雲華、秦清微打她小時候便精心調理著,用靈丹妙藥灌著,還有姬雲華本意爲了幫助談笑聚靈結丹,卻恰恰好爲她分擔了部分難以承受的靈氣的“小玉盒”,這會兒她便不只是時時暈倒,身體虛弱那麼簡單了。

    這小玉盒是姬雲華煉造的一個聚靈器,當年是想談笑本身難以聚靈,所以便煉造這個外部聚靈的器具讓談笑隨身攜帶。姬雲華想得遠,想著若談笑無法結丹,或可用此聚靈器煉化成一個假丹存於丹田。這事自然不是誰都能做來的,姬雲華不曾告訴過談笑,現在聚靈器被白頭吞了,他就更不可能點明了。而白頭實際上是從談笑身上獲得了靈氣,吸收消化了談笑的氣息,自然要與她親近許多。

    促成談笑修爲提升的重要契機正在靈獸白頭身上。

    談笑現在不明情況,所以想不明白,待日後明白了也不得不道一聲太巧。

    姬雲華回了積雲洞,洞中無形的結界竟隱隱有了實體的輪廓。他心中微微一動,本能地看向結界中相擁而眠的一人一獸。

    結界是死物,它的有形與否與施術人有關,若不是氣質變化,絕不可能有任何改變的。結界産生變化本也一件很小的事情,但擺在積雲洞,擺在談笑和靈獸白頭身上便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姬雲華沿著結界光球走了一圈,很快發現這個小小的結界體竟正在達成一種陰陽調和五行制衡的奇妙平衡。各種屬性的氣息開始緩慢地生長、轉換或者消散。而處於結界中央的談笑就是這些氣息變化的媒介。

    這個過程很慢,也相當微弱。若不是姬雲華這樣的天賦、修爲和對氣質的敏感,任誰也看不出個一二三四來。便是有人看到了表象,也難以究其本真。

    姬雲華緩緩伸手接觸結界光球,立刻有一股微弱的吸力纏上來,光球中白色的氣流大盛,瞬間五行平衡被打破了去。

    五彩的光此消彼長,白色盛而青色弱,黑色起而紅色黯。所謂金生水而克木,水生木而克火,牽一發而動全身,五行之氣層層變幻皆如此理。

    金屬性的氣在進入了談笑體內之後,出來的卻不一定都是金屬性的了。這回姬雲華看得仔細,談笑分明身無五行,卻正因如此,丹田內空若容器,又若煉爐,無形中造就了氣質的變換。

    姬雲華暗自有些吃驚。這回才真正肯定了談笑的異靈根體質。而這是一種什麼靈根,他卻一時沒有頭緒。他想談笑不過煉氣便有這等能力,若是修爲提升,那會不會可以任意轉化五行之氣?這樣一來,任何屬性的法術對她還能不能産生攻擊的效果?又或者,談笑本身是不是就意味著一個天然的煉爐,這個煉爐可以煉出與任何修仙者相屬的氣息,而不需要修仙者本身親自去煉化吸取的含有其他屬性雜質的天地靈氣?

    這是一種什麼意義?

    陰陽之事本就神秘莫測,五行變化更是難以平衡,若陰陽五行天然制衡,這世界便不會有山有水有人有妖有萬物勃勃有生機頹敗。沒有了升與降,沒有了存與亡,這整個世界便如上古本源一樣隻是一團混沌,一團氣質絕對平衡的混沌。

    如果談笑本身具有制衡陰陽五氣之能,那她修的到底是不是道?是不是長生道?是何道?

    窺小斑而見全豹。姬雲華修到元嬰,心中自然有了浩瀚宇宙的概念,那樣蒼茫飄渺莫測難尋的世界在每個修道者懷著敬畏之心去探索和追求的。

    如今整個修道界以陽氣爲重,各門道法一味強調剛強利陽。但天地到底不是極端一邊,有陽便有陰,調和方是天道。於是女修被淪爲鼎爐,被豢養,被利用,甚至被煉造。而無論以怎樣溫柔的方式或者光鮮的表象都改變不了女修地位低微,修爲難成的實質。

    陽氣越深重純粹者修煉越迅速沒錯,因爲陽爲升,升則達。然他們也更加需要陰氣純粹的女修來輔助他們,而且這也能減少他們走火入魔的概率。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談笑並不是絕佳的鼎爐。她體內無五行氣質,陰陽屬性都很模糊。不然她也不會被視作廢材凡人。但如果她能煉化靈氣,這代表什麼?

    姬雲華是個修煉狂,比起當掌門,他對修行更感興趣。他可以無視門規隨心所欲,卻不會枉顧天道自取滅亡。他修行到現在,遲遲堪不破化神之機,一來是修爲不夠,二來是契機難尋。他早就發現自己難以晉升的原因和現狀——他吸收不到更多更純粹更能引發元丹質變的靈氣。

    而此刻,他面對談笑的異狀,面對自己的推斷,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慾望,一種渴望,一線期待和希冀。對任何修仙者而言,任何有助修爲提升的契機都是具有緻命誘惑力的。修爲越高深者,受到的誘惑也越大,因爲他們要晉升實在太難了。

    談笑的手腳似乎已經自行修複得很好了。這個過程是如何進行的不得而知。她抱著白頭靜靜躺在那裏,雙眉微微蹙起似有不安,粉白的唇輕輕抿著,乾而無血色。她就像一張張滿的弓,只差那麼一點點的力道便可射出千鈞飛箭。

    姬雲華細細想過前因後果,一手撤了結界走過去,強自掩下眼底的驚濤駭浪,目若黑海幽深難測。

    各種屬性的氣散逸開去,他以袖揮開熟睡的白頭,輕輕拍了拍談笑的臉。

    談笑迷茫地睜開眼,那雙眼澈如清露,燦若朝陽。姬雲華的心不可察覺地抖了一抖。

    “師……真君。”剛完成了一輪靈氣運行周天的談笑想不清這是什麼地方,師父又怎麼會在這裏。

    姬雲華對她微微一笑,用手背摸了摸她溫涼的臉頰道:“笑兒,別怪師父,師父要罰你。”面貌如斯清冷,眼中似有憐惜。

    這具脆弱的軀體,還有多少潛能可以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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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寒冰刺穴

    說姬雲華肆意妄爲也好,說他警惕克制也罷。不管姬雲華要罰談笑寒冰刺穴的初衷爲何,這時是更加堅定了。

    如同姬雲華親手毀了司羽烈的梅林,他同樣要打破談笑在修道之外的所有依賴。現在的姬雲華,更加在乎這個掛名弟子修爲的增長。他心中有一種隱約的期待,而這種期待在漫長的歲月裏醞釀成了複雜的信仰。

    又是太平觀,清和不是第一次來,談笑卻是第一次。

    沒有人告訴她爲什麼要受罰,她也不曾想過去問。對於她認定的師父和清微師兄,她有一種自然而然盲從的信仰,這種深沉的偏執其實與司羽烈植梅並無二緻,只是這個時候她並沒能清楚地意識到而已。

    師父要罰她,她不問理由,本能地認爲一定是自己犯錯了。在玉華峰上,她自覺犯過許多錯,但她的師父從未罰過她,如今要罰了,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更不覺得委屈,她滿心全意地去相信姬雲華的每一個決定,並堅決執行到底。

    太平觀中,她跪著,沒有一句辯解,也不曾有過一絲反抗的情緒。

    姬雲華沉默冷靜,司羽烈目藏恨仇,蘇清和跪在談笑身旁,神奇地覺得神思有些恍惚。

    恍惚中,清潤真人微彎下腰稟道:“都準備好了。”

    姬雲華點頭,問道:“那麼,從誰開始?”

    躲是躲不過的,蘇清和道:“從弟子清和開始吧。”

    姬雲華點頭,王清潤便吩咐旁邊的童子托著裝寒冰錐的托盤送到行刑人手中。

    蘇清和轉眼看向談笑,談笑直直跪著一動不動,頭微垂著看地面,對周遭之事似乎毫不在意。

    蘇清和心中愧疚,覺得談笑分明不知情,是自己強要帶談笑去的積雲洞,如今累得談笑受罰,師父還不讓他求情,這叫什麼事?早知道他也不鬧到掌門師伯面前,早聽說這位掌門真君隨心所欲慣了,不料這脾氣用在了自家徒弟身上。他想到這裏,便決定一會兒再疼痛難受也要忍住,絕對不可以嚇著談笑。

    這種寒冰刺穴過程並不複雜,但産生的連環效果卻複雜得多。這種刑只需行刑人將真氣灌注寒冰錐形成寒冰之氣,再用這寒冰之氣影響受刑人的經絡,強行錯亂氣血運行,同時封住各大穴位,只等受刑人受不了寒冰之氣和血脈逆流而掙扎,從而引發下一輪的痛苦。

    人生而有經絡,經絡是運行氣血、聯系髒腑和體表及全身各部的通道,是人體功能的調控系統,它分爲經脈和絡脈,經脈下又有十二經脈、奇經八脈等,絡脈下又有十五絡脈等。其中各大經脈絡脈交錯縱橫,在人體內形成一個完整的氣血運行系統。修道人修的是道,練的是法,以自身之陰陽迎合天地之陰陽,以自身之五行引發自然之五行,所以對自身的經絡走向總是十分重視。

    這種寒冰刺穴從經絡下手,叫人覺得痛苦難耐,而耐不住痛苦便會更加痛苦,達到懲罰的效果。而由於這種懲罰主要是爲了疼痛和告誡受刑人要忍耐,所以並沒有傷害人的經絡基礎,也不允許行刑人借機傷害受刑人的修爲根基。

    從理論上來講,只要能忍住,無欲無求,無知無感,這種刑唯一的作用也只剩下疼痛而已。

    蘇清和閉上眼,輕聲道:“來吧。”兩個字吐出之後,心中一片平和,盼只著一會兒不要疼得超過他承受的極限,這樣也不至於在小輩面前丟臉。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太平觀的人明顯多於上次,兩位長老沒有來,來朝峰的弟子們卻大多數都站在這裏了。

    肖崇真和離歌自然在列。

    最近來朝峰有不少傳言,說的基本都是關於談笑的事情。光是關於談笑受罰,就在來朝峰傳了不少版本,有的版本居然天才地聯系到了英娥峰的女修,把談笑傳成一個乳臭未乾道心不堅的登徒子,被深明大義的掌門雲華真君識破了真面目才受得此罰。也有的傳聞稍微靠譜一點說談笑隨清和真人闖積雲洞,是公然以下犯上,所以受罰。清和真人都被罰了,何況小小的煉氣弟子談笑。

    不管傳聞怎樣,現在談笑就在他們面前靜靜跪著,等著受罰。

    蘇清和是好樣的。平日裏他只管教導弟子,爲人和善但要求嚴格,雖同爲結丹真人可很少像其他峰頭的真人們一樣常常出現在門人們口中和眼中。這是個與世無爭的人,與他的師父雲海真君很有些相像。

    第一道寒氣通過冰錐傳遞到皮膚,進而深入到皮下冰封住穴位時,蘇清和只覺得隨著那一個小小穴位的冰封,整個身體都跟著想要顫抖。痛,確實是痛!而隨著之後一個又一個穴位被封,氣血流動不暢,跟著血管都要被冰封住一樣。

    人的血液怎麼能被冰封住?血液一旦不流動了,那人體內的氣血如何循環再生?生命如何存在?蘇清和心中一個警醒,本能地開始利用氣血的熱度化冰抗寒。而就像寒冰刺穴本來要達到的效果一樣,蘇清和這麼一運作,流經經絡的氣血竟然並不像平常那樣流動,冷熱對抗交替占據上風,原本結冰的地方猛然裂開,蘇清和忍不住噴了一口鮮血,覺得自己是不是中計了。

    衆皆嘩然,不知內情的弟子們只看到行刑人翻花樣一樣靈活輕巧地在清和真人身上稍微點了點冰晶錐子,根本想不到清和真人居然面露痛苦之色,還吐出血來。

    談笑仍然不看周圍。她等著屬於自己的責罰,與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沒有關系。

    肖崇真看得急了,他倒是實心眼的,想著清和真人尚且如此,若是談笑那還不要了他的血命啊?!

    清烈真人嘴邊輕輕溢出一絲冷笑,鷹一樣的眼緊緊盯住談笑,捏成拳頭的手藏在袖中微微有些顫抖。

    不夠!遠遠不夠!只是寒冰刺穴怎麼能消彌他心中的憤怒和仇恨?就算談笑因此一條小命丟去,又怎麼能換回那已成灰燼的梅林?

    司羽烈心中恨,很恨很恨,可他完全無法反擊,甚至不願意流露出一星半點的悲傷。

    蘇清和便是極力忍耐但還是免不了吐了幾口血,神情渙散了幾次。而在他受罰完畢之後,便是談笑開始受罰了。

    姬雲華從容緩慢地步下來,站定在談笑面前。

    談笑看著眼睛下姬雲華道袍的下擺,暗暗叫了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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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1:53:46
087 談笑受罰

     蘇清和受完寒冰刺穴之後,全身已然乏力。有弟子要扶他去休息,他沒有說話的力氣,但輕輕擺了擺手,示意那弟子扶他坐到一邊。他明白自己都已經如此了,談笑只怕比他要難過百倍千倍。

    王清潤開始想不明白他師父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個普通弟子受刑自然用不上他這個掌門之尊來執行,而且他與談笑無仇無恨的。那難道說——是因爲自己動手比較能把握一點,其實是爲了照顧談笑?

    可看這樣子也不像啊。

    王清潤見他只是站著,遲遲不動手,覺得自己對談笑的好奇和關注有大半是受了他師父的影響。他隱隱中覺得這裏面一定有可以挖掘的東西,但是什麼他又說不清楚。

    與此同時,姬雲華在想談笑爲什麼從來不會反抗。不是不會反抗,是不會反對他的任何一個決定?什麼信仰和心情能夠讓人盲目到這個地步?難道她甚至都不會探究一下自己被罰的原因,追究一下到底罰得是否公正嗎?

    王清潤不得不走到姬雲華旁邊提醒他可以行刑了。

    姬雲華點頭,手伸出來,那寒冰錐便從托盤上站立起來,接著朝姬雲華掌中飛來。

    沒有多餘的動作,姬雲華只輕輕道了句:“忍住。”

    姬雲華的手與寒冰錐隔著差不多半掌的距離,一錐一錐推過去,眼波不動,只望著談笑的臉。

    第一道穴位打過去的時候,談笑痛得幾乎要立刻跳起來。

    自然是痛的,可她感受到的痛又與蘇清和不同。冰寒之氣入得穴位,立刻就像是無數冰冷的尖針刺入,頓時引起體內各種經絡的反應。她在千絲萬縷的疼痛中擡頭看向她的師父,看著他面無表情的凝望,耳邊於是飄過他之前的兩個字:忍住。

    姬雲華的雙眼幽暗深沉,或者還帶著幾絲不易察覺的瘋狂和困惑。他甚至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在想什麼,但談笑看著他那雙仿佛要將人生生吸進去的雙眼,只有全心全意的信賴,只有全心全意去服從,這已是長久來的信仰。

    忍住。只要是姬雲華的要求,她有什麼是沒有想盡辦法去達成的,只要想著是師父的囑咐,她便生出了無比的勇氣和忍耐力,硬是壓抑著疼痛低下頭去。

    她不能不低頭,她低下頭才能死死咬住自己的牙齒和嘴唇,才能極力平展下意識緊繃的眉頭。便是這樣,她的身子還是禁不住顫抖著。隨著每一次寒冰錐撞上穴位,她仿佛聽得見寒氣凝結成冰的聲音,她清楚地感受到氣血的凝滯,這使得她每次都像是在萬寂無聲的天地間轟然受到沖擊,那綿綿不絕的痛意頑固地像是要摧毀這整個世界。

    混沌中,談笑腦海中的時光開始倒流。時光仿佛開始倒流。談笑想不起到底是幾歲,在哪個地方被這一雙眼吸引住,然後她知道了有著這雙眼的人是她的師父——掛名的師父。無數次的想親近和被疏離已成爲她心理的常態,不管她懂與不懂,後來許多事情可能都只是對方一個眼神的繼續。

    蘇清和的手指開始收緊。他聽得到談笑壓抑著斷斷續續的呼吸,聽得到細微的牙齒相互咬動的聲音,他自己經受過一次,便更能體會到談笑此刻可能經受的絕對比他要深刻的疼痛。可是漸漸他他覺出不對來。

    要說談笑修爲哪怕是一日之內陡然提升,但到底未到築基。別說沒有到,即便是到了,與他這個結丹的真人還是相差甚遠。他都難以忍受的痛苦,談笑只有更難過的份。

    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他很容易就發現了談笑似乎並沒有受到氣血翻騰的困擾。因爲她沒有氣血外溢的狀況,空氣中也並有血液特有的腥氣和真氣沖突的波動。

    這是爲什麼呢?

    天華門中沒有受過寒冰刺穴的人是不可能理解其中的奧妙的。就算是親身經受過的人,也不一定能真正明白個中道理。蘇清和雖然在修道方面不像某些人那樣存在執念,但資質、悟性擺在那裏,他肯去想的多半都會想得到答案。

    在蘇清和看來,他與談笑所受的寒冰刺穴沒什麼不同,如果真要說不同,那便是他們兩人的反應不同。他無法想象爲什麼談笑在如此疼痛得幾乎要撞破身體極限的情況下,還能保持清明和理智,沒有本能地去抵抗。

    他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爲他絲毫感覺不到談笑有任何抵觸的情緒或者波動。那個小小的身體直挺在那裏顫抖著,整齊梳起的頭髮遮不住她的側臉。從蘇清和的角度來看,那張臉極力保持著面無表情卻相當不成功。但不管怎樣,她沒有擡頭,沒有喊痛,整個身體機能都像被強行壓制住,沒有任何一定點的叛逆。

    如果就是因爲這樣,所以談笑並沒有他所感受到的氣血倒流,不受控制地亂竄的狀況,也就是說談笑沒有氣血亂竄引發的熱寒相抗的痛苦,那麼是不是說這寒冰刺穴只要不試圖反抗,而是強自忍耐,就不會出現後來那樣疊加甚至強化了的痛苦效果?

    難道這才是寒冰刺穴真正達到懲罰的效果所在?

    如果不是真正心思純正的人,或者不是對加諸在身上的責罰真的心服口服,誰會真的忍住看似超過承受極限實際卻只是開胃菜一樣的冰寒封穴之痛?

    蘇清和被自己的想法震住了。在他看來,談笑絕對是被冤枉的——雖然冤枉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下尊卑,是強者法則。可談笑這樣的表現明顯表明她並不覺得自己是冤枉的。

    這時候的蘇清和腦中飛快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到底要怎樣深厚的情感牽絆,才能讓一個人在被另一個人如此傷害時還能全心全意去相信和忍耐,而無關這種傷害到底是對是錯,是該或者不該?

    蘇清和這麼想很正常,可另一個人在看到這樣的狀況,甚至內心比蘇清和波動更大。

    這個人便是清烈真人司羽烈。

    他本來嘲諷仇恨的心情開始發生了詭異的變化,他死死盯著前面一站一跪的兩個人,眼神一瞬都不曾離開。

    汗水從談笑的額頭滾落,司羽烈的眼睛隨著那晶瑩的水滴墜落地面,心湖便也同時一個震顫,像是有什麼重重砸了進去。他再慢慢擡起目光,向旁邊走了幾步,換個角度去看談笑的正臉,然後他便在想,那到底是汗水或者是眼淚?

    司羽烈自己受過寒冰刺穴,後來也下了功夫研究過,自然比蘇清和的猜測又確定的依據。他心思恍惚了一下,突然覺得憤怒。他的目光穿透姬雲華,也穿透談笑,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麼,但他確實在談笑身上看到了讓他極端憤怒的東西。

    王清潤突然抓住了司羽烈的手。

    “做什麼?”司羽烈側過頭看他。

    王清潤淡淡看了他一眼:“我以爲你要沖下去。”說著看了看下面蠢蠢欲動的肖崇真等人,沒事人一樣放了手,有一瞬間覺得這整個場面像是一個鬧劇。

    而此刻的談笑,任責任罰之下,心想躲也躲不過,避也避不了,便極力分散注意力,強行逼迫自己去想九轉歸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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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刑畢之後

    對向往長生仙道的修士來說,有時候比資質和悟性更重要的叫做契機。

    談笑經歷的契機其實不少。從秦清微將她從紫君山帶回,到後來閻羅洞得遇先人,再後來身體裏多住了一個魂不魂靈不靈的神秘人,再再後來遇到白頭,最後便是積雲洞。她自己可能感覺不出來或者說感覺不完全這些契機的重要性,但等她終有一天將過往種種串起來思考時,便會發現以她這樣的資質,就算是千年等一回,天地間難尋,若不是這種種契機環環相扣,也只能被像個凡人一樣被糟蹋埋沒,別說大道得成,就是保全性命都是難事。

    最後一錐子下去後,談笑已經眼神僵直,嘴唇發烏,連顫抖這樣簡單自然的動作都做不出了。甚至連她的頭髮都結了一層冰霜,硬直硬直的,一點都沒有軟化的跡象。

    姬雲華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微微動了下眉毛,轉頭走上高座,倦了一樣淡淡揮了揮手。

    王清潤是個善解人意的人。姬雲華一揮手,他便知這場鬧劇總算走到了終點。

    姬雲華道:“如今責罰已盡,望爾等好自爲之。”語音並不重,談笑可能也沒聽到,因爲她一直保持挺直著脊背低著頭,動也沒有動一下。

    王清潤簡單說了兩句便吩咐衆人散去,隨後便跟著姬雲華離開。

    司羽烈留在當場,看著清和真人和肖崇真等人朝著談笑圍了過去。

    太平觀外面,王清潤小心翼翼道:“師父臉色不太好。”說完眼觀鼻鼻觀心。

    姬雲華遠遠望過山巒,突然道:“她與她父親真的不像。”

    王清潤一愣,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姬雲華卻道:“你回去看看,若是暈了便讓她醒來,令她自己回去。另外將白頭放了。”

    白頭就縮在太平觀外不遠的地方,姬雲華讓人將它鎖著是怕它鬧事。

    王清潤應下,剛擡頭便覺眼前一空,姬雲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既然是師父吩咐,王清潤只能回頭。他也不牽著白頭,只解開鎖鏈,那白頭便極通人性地往觀內奔去。

    隨著一聲威懾人心的虎嘯,觀內嘈雜一片,不少人退得老遠給這靈獸讓道。王清潤於是慢悠悠跟上去,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依然跪著的談笑,和她身旁半彎著腰要扶她起來的蘇清和。司羽烈依然站在原地冷冷看著,說冷,卻又不盡然。

    白頭撲過去嗷嗚吼叫著擠開肖崇真等人,王清潤則走過去扶起蘇清和的手道:“你也傷著,何必管他人。”

    蘇清和道:“到底是我來朝峰的弟子。”

    王清潤往旁邊淡淡看了眼,這時白頭正好沖上來雙腿直立,前掌使勁攀著談笑的前胸站著,嗷嗚嗷嗚低低叫著,像是遇到了親人一般。

    王清潤看了眼談笑便知她神智清明,不過是凍僵了身子罷了。他暗想虧談笑穩得住,一般人穴道被封,寒氣入體,哪裏還耐得住平靜?由此可見談笑自有非同常人之處。他卻不知談笑自從修了九轉歸一,總有些自己也無法控制或者預料的狀況,這些狀況她或許感覺得到或許感覺不到,總體來講只有她修煉的層級越高,才越能清楚感知出變化來。

    就在剛才寒冰刺穴的當口,其實她所修煉的九轉歸一便本能地起了作用。九轉歸一練到三轉便對真氣有了顯著的控制效果。與她此刻修煉到的二轉氣實若虛的狀態不同,當她練到三轉,同時修爲若在築基,她對真氣的感應或者說是感知便會大大提高一個層次。

    而這時二轉狀態的談笑,不知不覺已經偶爾能引發一點點三轉的效果。比如寒冰刺穴時她自身對寒氣的轉化。這種轉化作用小,過程慢,在當時幾乎看不出效果,也難以叫人察覺,但積累起來的力量卻也能起到些鎮痛解冰的效果。

    王清潤修的是水系法術,水凝成冰,冰化成水。他掐指成決,暗暗要給談笑消除寒氣,卻不料他還未動手,一股火焰襲來,烈焰燃燒的轟轟聲擦耳而過,長焰成繩,一圈一圈將談笑團團圍住,頓時把談笑包成了一個火球。而白頭則炸了毛死死攀附著談笑不肯離開,虎嘯之聲不絕於耳。

    熊熊火焰隔開了衆人視線的探究,被白頭擠出去的肖崇真急得頭上冒汗,驚得幾乎要跳起來,好在離歌拉住了他,安慰他道:“還有幾位真人在此,你湊什麼熱鬧。”

    清和反應過來,一雙利眼看向似笑非笑的司羽烈。

    司羽烈攤手道:“別緊張,我只是看他冷,幫他暖暖身子罷了。”說完一揮手,那火焰竄了幾個火星子便生生散逸,空氣中一點煙火氣息都沒有留下。而談笑的手指便在此刻動了一動。

    王清潤不理解司羽烈的行爲,但既然結果已經達到,他便也不深究。

    蘇清和收回警惕探究的目光,抓著王清潤的手往前走了走,問道:“談笑,你怎麼樣,能站起來嗎?”

    肖崇真要去扶,那白頭嗷嗚一聲亮出利爪,離歌立刻把肖崇真拉了回去。

    談笑自然知道師父已經走了,她身體還有些虛,並就被司羽烈傷害過一次的身體在這次受刑後幾乎不剩什麼元氣了。她伸手輕輕抱著白頭,白頭立刻親昵地轉過頭來舔她的臉和脖子。

    談笑想笑一下卻笑不出來,聽到蘇清和發問於是點了點頭,卻半天沒動。

    按道理,王清潤是要安排人將談笑背回去的,可想起之前師父的吩咐,這時非但不安排人扶著談笑,卻還要命令道:“既然能,那便自己起來走回去,誰也不許扶。”

    蘇清和錯愕地看著王清潤,以爲自己聽錯了。

    王清潤扶著蘇清和,淡淡笑道:“怎麼,莫不是本真人不能管教來朝峰的弟子了?”

    蘇清和不明白他怎麼扯到這裏來,剛說道:“當然不是……”

    王清潤便自自然然地揮退衆人,連看門的童子都不叫留下。

    談笑看了看高高在上的玉座,又看了看地上被師父丟棄的寒冰錐,心想已經罰完了嗎?師父消氣了嗎?

    很久不曾在談笑腦海裏出現的聲音又出現了,一出現便是嗤笑一聲,很不屑地道:“你真是無藥可救了。你這樣的人,便是修真也會走火入魔,不如不修罷了。”

    談笑不理他,她正努力站起來要回去。

    不料那聲音氣急敗壞又來了一句道:“項昭寧,你再不聽我話,這九轉歸一你練也是白練!”

    談笑頓了頓,心裏說:“怎麼聽。”

    那聲音略沉了幾分,“很簡單,閉關。忘了你師父和那什麼師兄,我有法子讓你築基。”

    談笑想了想,在心中笑了,“你難道不知我離築基也隻是一步之差了嗎?”

    那聲音高深莫測如煙雲散去:“是又不是。你可知那白斑虎是何物……”

    談笑仔細想去聽,卻再也聽不到聲音了。

    蘇清和皺了眉頭問:“怎麼了?是不是痛?”這寒冰刺穴詭異之處太多,竟讓受刑人在刑畢之後全身仍時不時陷入痛楚,使不上力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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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7-14 11:54:30
089 決定閉關

    是夜,明珠在案,柔光暖暖。

    床榻上一人一虎。

    那人盤坐著,雙目緊閉,唇抿如線。

    那虎蜷趴著,兩隻前肢緊緊抱著那人的大腿,鼻子呼哧呼哧噴氣,偶有鼾聲暗起,顯示它睡得正香。

    而在離床榻不遠的窗台上,站著一隻羽毛殘缺的傻鳥,正委屈地舔著毛,金豆子眼幽幽望著那人,好不傷心。

    談笑眨了眨眼,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所謂鳥獸鳥獸,鳥與獸可能是不大對盤的。

    談笑離開來朝峰這幾天,沒顧上咕咕鳥。她原本以爲不過是躲開師父到來朝峰傳道的日子,所以一個人去了英娥峰,沒帶上咕咕。這事若是順利,咕咕一隻傻鳥一個人待屋裏是沒什麼問題的。可沒想到這事一件接著一件,意外層出不窮,到這地步已經無法去往前追究。

    待她一切塵埃落定告一段落,她再回到自己的小房子,卻很不幸地被攻擊了。確切來說,不是她被攻擊了,而是在她懷中躺著睡覺的白頭被攻擊了。

    咕咕是隻喜歡撒嬌的胖鳥,它很久沒見談笑了,所以一聽到動靜就很激動地撲過去想要蹭蹭談笑的脖子。沒想到這回談笑回來還帶了一隻毛臉的怪物。

    小咕咕鳥在半途中驚得差點撐不住胖胖的身子栽下去,一看到那毛臉怪瞪著圓眼睛撓爪子,頓時來了精神,雖然身子不大,擺的架勢卻是不小。金眼兒對藍眼兒,一個回合下來,小咕咕掉了一層毛,撲扇著翅膀好不凄慘。

    這事發生得太快了,談笑還剛在想兩小家夥是不是在玩耍,小咕咕已經敗走倒退,轉眼的功夫毛都不齊全了。反而白頭興奮地嗷嗷叫著,趴在談笑懷裏蹭過蹭過去表達自己的歡喜。向來這短短一戰讓它極有面子。

    “咕咕。”小咕咕見談笑發愣,可憐兮兮地撲扇著殘缺的翅膀來博取同情。

    談笑卻正在爲難。

    她在想閉關的事情。

    神秘人說的話大多數她是信的——特別是有關修行之事。

    現在的情況讓她心中不安,一想著曾經感受過的一線之差,她就生出了一種遺憾和渴望。她想修士應該都是這樣的,就算她幾天前還決定不要急功近利,可只要感受過一次那種差點就要夠上的驚喜和失落,誰還會願意放棄?所以她決定閉關,並且要把白頭帶進去。

    不過咕咕……談笑看向咕咕。

    咕咕撲閃著翅膀似乎很想飛過來但又忌憚著白頭。

    談笑心中想笑,心想咕咕可真是膽小,她低下頭看看睡得香甜的白頭,忍不住伸手撩撩它的虎須,白頭便伸出爪子在虛空中迷茫地揮了揮,鼾聲稍稍中斷了一下,等它的爪子搭上她的手背才恢複過來。

    由於姬雲華的關系,談笑對白頭和咕咕總是溫和的縱容的。

    談笑打定了主意,便對咕咕眨了眨眼,繼續調養休息。到底寒冰刺穴還是很傷元氣的,談笑糊裏糊塗過了這一關卻不一定真明白其中的道理。

    蘇清和回來後和王清潤關於談笑有一次交談。他發現盡管談笑是雲華真君的掛名弟子,但王清潤對她了解得並不多。

    蘇清和笑道:“談紫君當年也是個人物,他是談紫君的兒子,你怎麼從沒想過照拂一二,反而事事冷漠,處處爲難。”

    王清潤也笑道:“清和莫要冤枉我。我便是不如清微對他親厚,倒也不曾真的爲難過他。談紫君如何是談紫君,談笑如何是談笑。我們修仙之人,誰還會把血緣、義氣這樣的東西看得深重?”想了想,笑著輕輕搖了搖頭道:“所以說清微難得,難得他已結金丹,卻還保留著人間所謂仁義。”

    蘇清和被他說著這話的語氣逗樂了,道:“仁義也是天道之理,你這嘴說出來怎麼就不對味起來。”

    王清潤挑眉,突然很嚴肅地望著遠方道:“清和,你難道不知?這個世界只有力量的高下之分,卻沒有道德的高低之別。大修士們之所以看起來德高望重不過是因爲他們潛心修行不理世事罷了。如師父雲華真君這般,雖然有時肆意妄爲,但只要他是天華山的庇佑,誰能質疑他的對與錯的。”他想到談笑,想到蘇清和受罰,“其實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對錯之分。談紫君當年或許是明白了這個道理。”

    蘇清和沉默著,連王清潤離開都未察覺。

    第二日,調息完畢的蘇清和被門童告知談笑求見。

    蘇清和吩咐人將談笑帶進來,等人進來了定睛一看,心想談笑身上或者真有奇異之處,觀他氣色倒是還算好的,仿佛昨日的寒冰刺穴不過是幻夢中淺淺的一筆。也是這個人,不過十來歲少年的年紀,一臉冷漠無感慣了的,竟在德善殿有那樣驚人的表現,讓他也錯以爲雲華師伯對他是不同的。

    這一次,終究是他牽累了談笑,蘇清和心中略有些愧疚,於是對談笑更加和顔悅色起來。

    “身體可好些了?”蘇清和問。

    談笑道:“好些了。”

    蘇清和素來知道談笑一闆一眼,也不與她計較,又問:“此來何事?”

    談笑道:“請真人允許談笑閉關。”

    蘇清和有些驚到了,“你要閉關?這個時候?”

    來朝峰的閉關和別的峰頭略有不同。現今來朝峰築基的新進弟子都是閉過關的。但不知何故,他們誰也沒有對閉關中的事情談論過。

    談笑點頭,表明自己現在就想閉關。“我想帶白頭和咕咕去。”

    蘇清和眉頭跳了跳,“談笑,白頭是靈獸,那個地方或者還受得住,那隻鳥卻不一定可以的。你知道,來朝峰的閉關地對妖獸是有禁制的。”

    “咕咕不是妖獸。”

    “不是靈獸便是妖獸。這隻鳥來歷不明,好在無害,所以才讓你帶在身邊這麼多年。你要真心疼惜它,就該顧惜它的性命。”

    談笑眨眨眼,沒想到這個事情這麼複雜。她以爲這本是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可聽清和真人的意思,咕咕跟她去閉關很可能沒命的。

    蘇清和見談笑略有些孩子氣的表情,忍不住溫和地說:“你還笑,那閉關地確實能大大提升人的修爲,但情況並不穩定。你與離歌和肖崇真交好,離歌的情況要好一些,肖崇真卻偶有反覆。你其實不用這麼急,可以再等幾年的。”

    談笑搖頭,態度堅決,一定要去。

    兩相沉默下,蘇清和表情認真地想了想,道:“來朝峰弟子閉關都是要報經掌門和兩位長老的,既然你一定要去,本真人便報上去試試。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這次去或者一年兩年,或者三年五年,你尚未辟榖,自然要難熬一些。不過裏面會有人準備食物和水。你這兩天可以不必去早課晚課,好好休息,待掌門和兩位長老準許了,你便去吧。”

    談笑拱手作揖道了句謝謝真人。

    蘇清和輕輕揮了揮手,談笑便毫不留戀的離去,表情都未變動過。

    蘇清和看著她的背景,很容易將她瘦弱的身軀與德善殿上那個怒喝“誰敢阻我”的少年的身影重合。與現在這張臉不同,那個少年的臉上有太多太多的情感波動。

    時光如此匆匆,夏花冬雪一季季變過,有多少人還記得當年曾有那麼個人跪在雲霄殿上磕破了額頭,斷髮棄印,自毀修爲了結了師恩。

    後來,外間如何風雲變化,那人如何聲名鵲起,又英年隕落,自是與天華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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