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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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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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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8 00:12:02 |只看該作者
第700章 跑路英雄


    「田姑娘,你醒啦?」葉小天托著田妙雯的大腿,一邊發力向山坡上狂奔,一邊驚喜地叫道。

    此處是大道,距山坡還有兩丈多的距離,要上山坡還要爬七八丈,才能有巨石草木可以用來阻撓騎兵,如今兩隊騎士衝勢已盡,正在圈馬迴轉,要再度形成衝擊陣形,他必須得爭分奪秒。

    「輕……輕些兒,疼!」

    田妙雯在葉小天耳邊低喘著,襯著她凌亂的髮絲,微鼙的柳眉,楚楚可憐,若只是來個臉部特寫,那神情著實曖昧的很,但是此情此景,屁股上還有一箭傲立,可就談不上什麼風情了。

    尤其是兩側衝出兩十餘丈的騎士們正在重新形成衝鋒隊形,這也不過就是剎那間事,葉小天哪敢怠慢:「慢不得!慢不得!慢了咱們不是被剁成肉泥,就是被踩成肉泥!」

    葉小天一邊說,一邊加大了雙手的力道,將田妙雯的身子微微托起,這樣奔跑時她的身體就可以減少震動,可這樣一來,葉小天就吃力了,奔跑上坡本就疲累,何況身上還馱著一個人,葉小天不禁發出急促的喘息聲。

    「殺!」

    展家堡派出的殺手重新形成了衝擊陣形,策馬疾馳起來,他們的隊形劃出一個極微小的弧度,直奔葉小天等人而來。對面葉小天的部下毫不怠慢,同樣向葉小天一行人撲過來。

    雙方一個欲殺,一個欲救,其疾如瘋,其行如電,頃刻間就能衝到眼前。雙方騎士似乎是心意相同似的,不約而同地取箭在手,開始射箭。

    展家堡殺手射的是葉小天一行人,葉小天的侍衛隨從射的是對方的騎兵。但是由於距離太近,他們只有射出一箭的機會,而且是在奔跑的快馬上射箭,準頭兒就不好說了。

    快馬疾馳時出箭還能射的準,只有哲別級的神箭手才能做得到。貴州多山少馬,騎射更是差勁,這些人因為是土司親兵,所以才有馬匹代步,可是用以衝鋒尚還有模有樣,騎射那就真的一塌糊塗了。準頭根本談不上,只能靠覆蓋式射擊傷敵。

    可他們這些人中帶弓箭的只占十分之一,倉促間又只能射出一箭,準頭又奇差,箭矢漫天飛舞,看著驚險無比,真正能射中人的卻不多,再加上華雲飛等人舞刀護在葉小天身畔,葉小天只管埋頭往前狂奔。反正背上還馱了一具肉盾,速度絲毫不減。

    葉小天險之又險地衝到了灌木怪石林立的山坡上,兩路騎兵也在他亡命搶行的半途中相遇了,一場激烈的廝殺再度展開。雙方一邊廝殺,一邊在向山坡上移動。

    葉小天呼呼地喘著粗氣,扭頭回望一眼,喝道:「上山。從山脊上走,再……再往前趕十里路,就……安全了……」

    葉小天差點脫口說出再趕十里路。就會遇到接應的兵馬,忽地想到田妙雯正在背上,緊急關頭又改了口。他雖未把田妙雯視作敵人,但有些事還是不宜讓她知道。

    田妙雯聽他這麼一講,心頭卻是陡然一跳,她的人就埋伏在七八里之外,葉小天說再趕十里路就安全了,這是什麼意思?那兒還不是他的地盤啊,難道……

    其實倒不怪他們選擇了近乎相同的地點,他們要設伏,當然要在回途中挑選一處最容易設伏的地點,所以他們同時選擇了一處地理形勢易於埋伏的所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不過田妙雯只是一想,就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推測,不可能!如果葉小天知道她在前面設有伏兵,就算沒有懷疑她要對自己不利,至少也會知道她熱心傳訊相助的目的決不單純,豈會涉險相救。

    雖然說背負美人兒,大腿渾圓,胸部柔軟,伏在背上呵氣如蘭,但是背著美人兒上山,實在是個苦差使。葉小天在叢林巨石間轉悠了一陣,就有些脫力了。

    「雲飛,你來替我一下,我累了!」

    「好!」

    華雲飛弓往背上一挎,刀掛腰間,搶步就要上前,田妙雯雙手一緊,杏目一嗔,道:「不行!」

    華雲飛一呆,葉小天苦笑道:「姑奶奶,你雖然不重,可也不是輕若羽毛啊,我背著你,逃不快啊!」

    田妙雯恨恨地道:「你當我願意讓你背著?」

    葉小天道:「那讓他替把手啊!」

    田妙雯蠻不講理地道:「不行!」

    葉小天無可奈何,誰讓她是凝兒的金蘭義姐呢,說起來也算是自己的大姨子,只好背著她,拿出吃奶的勁兒繼續往山上爬。

    田妙雯已經被葉小天背過一次了,不但背過,還被他狠狠地蹂躪了一番她的尊臀,這一次被他背起時又是昏迷的,事已至此,也就無可奈何了。

    可是再換一個男人和她做如此親密的接觸,田大姑娘怎麼受得了。貴州地方的民風較中原是開放些,可也不是隨隨便便,何況田大姑娘出身豪門,自幼所受的教化較之中原大戶人家小姐絲毫不遜。

    那種心理,就像是一個女兒家被一個男人佔有了身子,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就此跟了他。這種人直到六七百年後的現代依舊大有人在,何況這個年代。

    雖然田妙雯和葉小天的情況不是這般嚴重,心理上大抵如是。田大姑娘怎麼受得了左一個男人右一個男人的輪流背她,而且她也有些莫名的氣憤:「明明我要派人‘刺殺’你這混蛋,結果怎麼卻是我倒霉?」

    女人家的心思,有的時候實在是不可理喻,哪怕聰慧如田妙雯。葉小天背著田姑娘,待他爬到山上時,已是手軟腳軟,扭頭再看殺下,雙方已經轉為步戰,殺手們想上山,葉小天的隨從奮力阻止,雙方廝殺作一團。

    葉小天扭頭看向肩上那朵俏麗的花兒:「姑娘,你還能走麼?」

    田妙雯又羞又憤地瞪著他:「你覺得呢?」

    葉小天長嘆道:「我背你走吧!」

    ※※※※※※※※※※※※※※※※※※※※※※※※

    展伯雄在大廳中踱來踱去,彷彿一隻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地等待著堡外送來消息。下達刺殺田妙雯的決定時,他覺得自己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直若曲,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實有梟雄風範,可人一派出去,就惴惴不安起來。

    「報!報……」

    一名騎士急急衝進大廳,差點兒被那高高的門檻兒絆個跟頭,一路踉蹌著衝進廳來,被展伯雄一把攙住,激動的鬍子都翹了起來:「成了?可是成了?」

    那騎裝戰士急答道:「土司老爺,被她……她逃上山去了。」

    展伯雄「大勇若怯」了,他臉色一白,顫抖著張開五指,激動地吼道:「三百人吶!足足三百人吶!三百人殺十幾個人,你讓她逃上山去了?」

    那騎士沒敢請教土司老爺,五指和三百之間究竟有什麼必然聯繫,只是惶然答道:「土司老爺,田姑娘的侍衛太驍勇了,護著她拚命逃走,本來我們馬上就要追上,誰料她卻追上了葉土司,而葉土司帶著一百多人……」

    展伯雄恨不得一把掐死他,卻還得耐著性子問道:「葉小天救了她?」

    那騎士道:「是!葉土司馬上出手相救,現在我們雙方人馬正在山下糾纏,而葉土司則護著田姑娘逃上了山。」

    展伯雄狠狠一推,將那騎士搡得猛退幾步,一跤跌坐在地上,展伯雄急急走了幾圈,猛然站住,喝道:「快!集結堡中兵馬!」

    那騎士驚道:「土司,您要親自出馬?」

    展伯雄惡狠狠地道:「難道坐視你們這群廢物壞了老夫的好事?快去!」

    那騎士不敢多言,急急跑出去喊人了,展伯雄眼珠轉動,仔細思忖一陣,漸漸露出一副獰笑的表情。亡羊補牢,未為遲也,現在還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片刻之後,展家堡堡門大開,展伯雄提長刀在手,親自率領人馬殺出堡去,只是展家堡騎兵有限,之前派出三百人馬,現在除了兩百名真正的騎兵,其他人騎騾騎驢的都有,後邊還有大隊人馬光著腳板一溜小跑,拖成一支綿延里許的隊伍。

    葉小天背著田妙雯沿山脊走,侍衛們後邊兩名掩護,另外幾名在前邊開路,這時候他們的勾刀就起了大作用,密林之中長刀根本揮不起來,而且一路用砍的,任你神力能砍多久?勾刀如鐮,卻是最省力的開路工具。

    山坡下,葉小天的隨從橫陣阻擋殺手,可是一旦被他們突破防線衝上坡去,那就成了各自為戰,雖然他們有叢林戰的優勢,卻是無法阻止殺手們上山了。

    當此時也,展老英雄殺到了山坡下,他的人馬此時已經綿延成了一支五六里長度的隊伍,緊緊相隨的是兩百騎勇士,後邊是騎騾的,再後邊是騎驢的,最後面是跑步的。

    葉小天的人和殺手們佈滿了山坡,正在捉對兒廝殺,忽見展家堡人馬殺到,盡皆一驚,戰鬥便停了下來。展家的殺手一見堡主到了,盡皆振奮不已,只是他們現在隱藏著身份,不敢歡呼拜見。

    展老英雄勒馬站定,提長刀往山坡上一瞧,一捋長髯,彷彿關二哥附身似的大喝一聲道:「呔!大膽賊子!竟敢在我展家地盤,對老夫的客人動手!給我殺!」

    既然殺不成,那就只有救了,展老英雄要撇清自己,唯有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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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8 00:37:16 |只看該作者
第701章 圓月.彎刀

        
    展伯雄振臂一揮,殺手們驚呆了:「堡主莫非昏了頭?」

    他們不敢同堡主的人對抗,又不能伸著脖子等死,立即一轟而散,展伯雄指揮人馬四處追殺一陣,這才躍下馬來,找到葉小天麾下的一個帶隊頭目,假惺惺地道:「老夫聽聞有刺客追殺葉土司,葉土司可還好麼?」

    那頭目有些警惕地看著展伯雄,答道:「刺客不是追殺我家大人,而是要追殺田姑娘。我家大人救了田姑娘上山去了。」

    展伯雄抬頭一看,青山莽莽,人跡難覓,便道:「嶺上蟲蛇野獸眾多,葉土司和田姑娘上了山,萬一遇到凶險怎麼辦,現如今刺客已經散去,我們快上山去尋找。」

    那頭目忙阻攔道:「不勞展土司了,我等上山尋找即可!」

    展伯雄正色道:「這裡是我展家的地盤,葉土司和田姑娘如果在這裡出了事,老夫如何向葉家、田家交待?勿需多言,救人要緊!」說罷已然命令部下上山了。

    那頭目無奈,也只得命令自己的部下上山尋找。

    展伯雄要上山尋找葉小天和田妙雯,確實是不再懷有歹意了。既然對田妙雯刺殺不成,他唯一的選擇只能是救人,因為他沒有把握把對方的人殺光。

    本來只是對付《葉小天,他都不願獨自出力,何況現在又搭上一個田家。「殺手」是他驅散的,這誰也無法否認,只要葉小天和田妙雯不能證明人是他派來的,即便心中認定是他,也沒辦法一口咬定。

    山上叢林間,葉小天背著田妙雯步履維艱,他走得慢不慢倒是沒有關係了,換個人背上田妙雯也是一樣走不快,這叢林灌木密密匝匝。三四把勾刀前方開路,硬生生砍出一條路來,一路行去,儘是草木折斷散發出的味道。

    這麼走下去,十里路的距離不亞於一百里路,葉小天蹙著眉頭,覺得這麼走下去根本不是辦法,如果自己的人被殺手們找散,殺手們很快就能追上來。

    想到這裡,葉小天喚過華云飛。對他道:「云飛,咱們這麼走不是辦法。我看們還是就近找一處地方隱藏,你先趕回去,帶救兵來!」

    華云飛擦了把額頭汗水,對葉小天道:「大哥,我另派人回去吧,我留下保護你!」

    葉小天道:「就算你留下,一旦被人追上,也不過是陪我們赴黃泉。有何益處?你腳程快,在這樣的山路上,他們都不及你,還是你去。」

    華云飛有些遲疑。葉小天道:「不要婆婆媽媽的,你越快把消息送到,我就越安全!快去!」

    華云飛咬牙道:「成!那……我就去了!」

    華云飛回頭看看遠處,莽莽叢林間也看不見什麼。華云飛辨一辨方向,獨自向前趕去。

    葉小天把田妙雯放在剛剛被人砍倒的碎枝草屑上,對幾名手下道:「不用開路了。都歇歇。」

    這幾個人一路劈荊斬棘,所耗氣力遠比負著一個人的葉小天更大,再加上灌木叢中空氣不暢,此刻早已汗流浹背,筋疲力盡,葉小天一聲令下,幾人立即跌坐在地,呼呼地喘著粗氣。

    葉小天看看田妙雯,鵝黃衫子淡綠裙,後裙上杵著箭桿兒,因為箭不曾拔下來,滲出的血跡倒不多。

    田妙雯趴在地上,見他鬼頭鬼腦地看看自己後臀,再瞅瞅自己臉色,不禁氣道:「怎麼啦?」

    她還很少如此狼狽,此刻這等模樣示人,什麼高貴氣派都使不出來了,難免羞窘了一些。

    葉小天干笑兩聲道:「田姑娘,你這傷……」

    田妙雯搶白道:「不用你管!」

    葉小天道:「箭頭留在肉裡,總是不妥。何況,我們現在要等救兵,要躲追兵,難免還要奔波,你這樣子實在不妥啊!實不相瞞,我剛剛那兩名侍衛隱在後面,斷後防範只在其次,主要還是怕擺動的枝條碰到箭桿兒,傷到你的……尊臀!」

    「尊你個屁……」

    田大小姐氣極之下也顧不得名家風範了,懊惱地道:「偏偏就傷了……那裡,那你說怎麼辦?」

    葉小天搓了搓手,道:「拔箭,裹傷!」

    田大小姐臉色一變,勃然道:「不行!」

    葉小天道:「姑娘,不拔箭裹傷,怎麼逃路?要想隱蔽,咱們可不能劈路了。再說,就算扶你回了楊家堡,找個郎中不還是男人麼?總不能找個穩婆幫你裹傷吧。」

    田大小姐眼淚都快急出來了,現場還有好幾個大男人呢,這要讓她當眾露臀裹傷,她不如現在就自盡算了,田家大小姐,人可以死,臉不能丟!士可殺,不可辱,傲嬌小妞亦然!

    田妙雯瞪著葉小天,道:「我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讓我當眾寬衣裹傷,絕對不可以!」

    葉小天怒道:「真是不可理喻!你們女人怎麼就這麼麻煩,我不管了,反正你是我救的,你這條命現在歸我負責,你答不答應我都要治!」

    「我不用你管!你丟下我自己走吧,生死我自己承擔!」

    田妙雯也犯了倔性兒,杏眼圓睜地衝葉小天道。

    葉小天什麼脾氣,哪還理會她說什麼,只對幾名手下吩咐道:「去!都鑽到那邊林子裡去,我不叫你們,不許回來!」

    幾名手下吐著舌頭呼呼喘氣,正等著欣賞香豔的一幕,卻不想豔福沒了。奈何這命令是尊者下的,幾人連個屁也不敢放,趕緊爬起來一頭紮進了旁邊的灌木叢,走出七八丈距離,生怕太遠了尊者那邊有了變故不好救援,這才停住。

    葉小天伸手去掀田妙雯的裙子,田妙雯雖見只剩下葉小天一個男人,不似方才那般窘迫,可依舊接受不了,掙扎道:「我不用你管!要不然,你把箭桿兒截斷!」

    葉小天翻個白眼兒道:「屁!我有鋸子麼,拿什麼截!你別動!」

    兩人撕扯一陣,葉小天發起性兒。往地上一坐,一把抱起田妙雯,就把她搭在了自己腿上,用左臂手肘將她的背死死壓住。

    田妙雯大急,想要掙扎,可背上彷彿壓了一座山,根本掙扎不開,制住了田妙雯的葉小天掀開田妙雯的裙兒露出褻褲,從腰間嗖地一下拔出了一柄小刀兒。

    此刀銀製金柄,上鑲七星寶鑽。彷彿一柄小一號的勾刀,只是刃是沖外的,這是蠱教流傳下來的一件寶貝,葉小天帶在身上是想著什麼時候匯聚群豪大碗喝酒大塊喝肉的時候,切切牛羊肉什麼的,也可表現得豪爽一些,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實現。

    如今此刀終於開張,不想初開張,要切的就是這麼一隻粉粉嫩嫩的小白羊兒。

    「不要動。否則屁股劃個稀爛,那就更難看了!」

    葉小天威脅一聲,鋒利的刀尖一挑,便把褻褲挑開一個豁口。粉潤白嫩。光滑緊致,顫巍巍的彷彿一枚新煮的雞蛋剝了殼兒,可惜上邊插了一枝箭,破壞了它的完美。

    葉小天不禁暗嘆一聲:「大概上天也容不下這麼完美的東西。可惜,著實可惜了。」

    褻褲一被撕開,田妙雯全部的矜持、尊嚴。彷彿見了火的雪獅子,登時化得無影無蹤,只留下滿腹的羞憤委屈,田妙雯伏在葉小天的腿上,熱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葉小天拈著刀子看看那箭桿兒,這箭製造精良,十之**有倒勾,如果硬拔倒也不是不可以,可那樣一來傷處肌肉外翻,就算癒合疤痕也大,得用刀子順著箭刃劃開皮膚把箭頭取出來,如此才好痊癒。

    葉小天舉刀欲切,想了一想,又從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遞到田妙雯面前。田妙雯哽咽地道:「你……你毀我清白,我絕不饒你,我……」

    正要說狠話,面前突然多出一方雪白的手帕,田妙雯呆了一呆,嘴硬道:「我沒哭!」

    葉小天道:「不是要你用來擦淚的,咬住,會痛一些,一會就好。」

    田妙雯略一猶豫,就聽葉小天又道:「乾淨的,我揣著就沒用過。」

    田妙雯冷哼一聲,噙著兩行清淚接過手帕,用兩排銀牙緊緊咬住。葉小天長吸一口氣,對田妙雯道:「我動手了!」說罷不等她回答,便是一刀刺下!

    「嗯!」

    田妙雯痛得一聲悶哼,緊緊咬住手帕,葉小天顧不得鮮血湧出,順著三棱箭刃的方向連劃三刀,感覺刀尖觸及了箭刃,便道:「忍住!」

    突然一按田妙雯的後腰,右手用力一拔,田妙雯嬌軀一顫,疼得粉臉煞白,那蛋清般白嫩的臀股上本來只有殷殷一道血痕,這時卻被鮮血塗滿了。

    葉小天手忙腳亂地撕下衣服,毛手毛腳地為她裹紮起來,待傷口裹好,已是滿頭大汗。葉小天給她放下裙子,虛脫地往草地上一撐,對田妙雯道:「好了!」

    田妙雯靜靜地趴在他的腿上,一聲不吭,也不掙扎反抗,葉小天嚇了一跳,莫非叫我給治死了?葉小天趕緊一挺腰,急喚道:「田姑娘,你……」

    田妙雯扭頭看向葉小天,葉小天說了一半的話登時嚥了回去。

    田姑娘緊緊咬著下唇,紅唇只留一線,臉上淚痕未乾,眸中滿是羞怒不忿,瞪著葉小天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葉小天頓時鬆了口氣,只要沒死就好,至於名節,不就看了下你的屁股嘛,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大姨子應該也差不多,我還真就只看了半拉,天地可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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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9 23:13:57 |只看該作者
第702章 虛空織橫羅


    葉小天這裡胡思亂想地給自己找著理由,田妙雯依舊趴在他腿上動也不動。她被葉小天摁在腿上,酥胸抵壓著他的雙腿,臀部又被他劃開褻褲看光光,一時有點不知所措了。

    雖然知道葉小天是善意,可胸口抵在他腿上感覺得到的是赤裸裸的侵犯性的壓迫感,而光溜溜的臀部上更有一種被視.奸的感覺,這讓她的臉火辣辣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腔子。

    女人是水做的,渴望山一樣的男人,這是造物主的設定。越強勢的女人,也就越渴望有一個強硬的男人來征服她,田妙雯同樣違背不了這樣的自然規律。

    迷糊的腦海,躁動的芳心,讓她一時之間心思恍惚,倒是減輕了傷口的痛楚。葉小天見她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兒,誤會了:“哎!女人就是愛美!不過也是,那麼完美的屁股,水蜜桃兒似的,愣是……”

    葉小天很認真地想了想,苦口婆心地勸道:“田姑娘,你不用過於擔心,身上留下疤痕,確實叫人心痛,不過,並非沒有補救的辦法。”

    田妙雯轉過頭,迷迷瞪瞪地看著他,茫然道:“什麼?”

    葉小天比劃道:“你可以在後面紋一片牡丹,高貴美豔,國色天香,找個最高明的刺青師傅,把那傷口正好紋在花芯處,就能掩飾過去,而且會讓牡丹更顯逼真。”

    田妙雯終於聽明白他在說什麼了,田大姑娘聽了這話,當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瞪著葉小天,瞪了許久,忽然一把抓起葉小天的手,住自己櫻唇邊一遞,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

    葉小天仿佛一個被強暴的小婦人。發出一聲高分貝的尖叫,林中飛鳥立即撲愣愣展翅四起,遠在七八丈外等候的侍衛們聞聲大驚,也顧不得枝條抽打臉面,急急向這邊奔來。

    這時候,遠處也有一聲驚喜的歡呼聲傳來:“有聲音!在那邊,他們在那邊,快!就在那邊!”

    “糟了!”

    葉小天暗叫一聲苦也,也顧不得責怪田妙霽,一搭她的手臂。背起來就跑。

    葉小天沖向侍衛們所在的方向,密林枝條交錯,就算用手推擋,也時而會有一根枝條從一個刁鑽的角度彈回來,抽打在身上、臉上,何況葉小天這時背著田妙雯,全憑一張臉去擋。

    田妙霽伏在他背上,眼見葉小天跑的飛快,被那枝條刷刷地抽打著臉面。雖然心中氣鼓鼓的,恨不得殺了葉小天滅口,可不知怎地,卻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替他擋住了眼鼻要害處。

    田妙雯負在葉小天背上,手臂也伸不長,那枝條就抽打在她白皙嬌嫩的手上,雖然抽出了一條條檁子。田妙雯卻忍著痛不肯收回手。

    正往前行,前邊灌木叢突然被撥開,兩個侍衛乍現。一見葉小天,驚喜道:“大人!”

    葉小天道:“快!頭前開路!”

    “是!”

    幾個侍衛調頭往回走,他們不敢用刀割斷灌木,免得留下痕跡被人追上,只能用兩手撥開枝條給葉小天開路,一行人迅速閃進樹林深處。

    “葉土司,葉大人!你在哪裡呀?”

    “葉大人,我們是展家堡的人呐,刺客已經被我們趕跑啦!”

    “大人!大人!我是蝶哥啊,我是您的部下,已經平安啦,您請出來吧!”

    “嘁!信你們才有鬼!”

    遠遠的密林之中葉小天一聲冷笑,只管悶頭跑路。

    “哎喲!”

    前方開路的一個侍衛突然驚呼一聲,一下子憑空消失了,把葉小天等人嚇了一跳。低頭一看,就見那人又從草叢裡爬了出來。

    那人驚魂未定,臉色蒼白地對葉小天道:“大人,前方是懸崖,虧得這裡草木茂盛,被屬下一把抓住了,要不然……”

    葉小天從他趟壓出來尚未恢復原狀的缺口,已經看到了前面的情形,前方果然是懸崖,白雲悠悠,遠山如黛,頗有詩意。不過一想到再往前一步就是峭壁懸崖,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葉小天便有些毛骨怵然。

    “往右走,小心腳下!”

    葉小天重新確定了方向,幾名隨從這次小心了許多,開始注意腳下,這樣一來行進的速度就更慢了。

    “啊!”

    葉小天等人正走著,身後數十丈外忽然傳來一聲慘叫,慘叫聲很悠長,漸去漸遠。葉小天停住腳步,幸災樂禍地道:“哈!掉下去了。”

    田妙雯在他耳畔罵道:“蠢貨,快追上來了!”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當她對一個男人說話百無禁忌,能夠直率地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一應情緒,措詞也不再修飾、不再掩飾的時候,同時也就意味著她對這個男人有了不一樣的感覺。然而,女人的那層外殼再堅硬,一旦被敲碎,可不就是個軟體動物?

    葉小天也沒意識到田大姑娘這句話在她的心理上意味著什麼樣的變化,他被一語點醒,驚道:“怎麼追得這麼快,快走,我們加快些速度。”

    他們艱難地又向前行進了一段時間,一個隨從道:“大人,前邊有一道深溝,過不去了。”

    葉小天探頭一看,草木撥開,前邊果然有一道深溝,應該是暴雨時節洪水沖來的,渲瀉口通向懸崖。暴雨時候,飛瀑天降,一定非常壯觀,但是望著那深有兩丈,寬有三四丈的深溝,葉小天也犯了難。

    葉小天想了想道:“往右走!”

    田妙霽提醒道:“不能往右,往右就是往回走了,他們人多,未必只有一路人馬搜尋,往回走萬一迎面碰上,走都走不了啦。”

    “這個……”

    田妙霽道:“原路退回去,我們剛才走過的路上有個洞穴,看樣子很深,足可藏人。”

    葉小天別無他計。只得道:“快,往回走!”

    幾人往回走了六七丈,就看到了先前被他們忽略了的那個洞口,一個隨從撥開蛛網,摸進去探看了一下,回來道:“大人,裡邊很深,足可藏身。”

    葉小天大喜,道:“快,咱們躲進去!”

    幾人鑽進洞穴。隨從把草木往洞口撥弄,想讓洞口顯得更不起眼,葉小天把田妙雯放下,田妙雯半邊臀部有傷,只能側臥著,葉小天看見她頭髮上沾了一抹蛛絲,便伸出手去。

    葉小天一伸手,田妙雯的眼睛就瞪了起來,可她瞪了幾瞪。卻什麼都沒說,乖乖地任由葉小天替她摘去了蛛絲。

    “咦?”

    葉小天撚了撚手中蛛絲,突然若有所悟,急忙趕到洞口。對幾個隨從道:“不要撥弄草叢了,快找,這裡蛛網這麼多,蜘蛛一定不少。快抓蜘蛛。”

    幾個隨從一臉茫然,葉小天也無暇解釋,只道:“快。抓蜘蛛,要活的!”

    幾個隨從對尊者大人的話如奉聖旨,連忙撅著屁股滿地尋找起來,方才蛛網遭到破壞,蜘蛛都落到了地上,不一會兒,就被他們抓來四五隻,這山間野蜘蛛有大有小,大的比拇指還粗,瞧著很是嚇人。

    葉小天指揮他們把蜘蛛布在洞口,那些蜘蛛馬上布起絲來。田妙雯一直側臥在那兒,好奇地看著他們動作,至此終於恍然大悟,明白了葉小天的用意。

    葉小天退到田妙霽身旁,笑吟吟地道:“成了,讓蜘蛛布網吧,咱們再往深處躲躲,相信他們就是發現了這處洞穴,也是絕不會往裡邊搜了。”

    田妙雯道:“你好聰明!”

    被美人兒稱讚,葉小天自然歡喜,喜孜孜地道:“比姑娘你如何?”

    田妙雯向他俏巧地翻了個白眼兒道:“我聰明麼?”

    葉小天只知田妙雯是凝兒和瑩瑩的義姐,還知道她八字太硬,許了三門親,克死三個未婚夫,從此再無豪門世家敢登門攀親,所以至今待字閨中。

    有關田妙雯的八卦他知道的實在不少,有關田妙雯的有用的情報,他是一點也不知道,哪裡清楚這位姑娘是田家的智囊,田氏家族的女軍師。

    葉小天想了想,道:“說的也是,你這種大戶人家小姐,詩詞歌賦、針織女紅那才拿手。不過也不全是……”

    葉小天想到了于珺婷,忍不住道:“有些大戶人家小姐,卻是智慧謀略不讓鬚眉的。”

    田妙雯見他露出真心欽佩的神色,心中妒意陡起,脫口問道:“誰?”

    葉小天道:“銅仁于氏家族的女土司,于珺婷!”

    “她?”

    田大姑娘撇了撇小嘴。

    葉小天笑道:“你不服氣?”

    “哼!”田大姑娘又撇了撇小嘴。

    ……

    “嘩啦!嘩啦!”

    一群展家堡的人用折斷的樹枝木棍撥一下草叢、點一點地面,向這邊走過來。自從一個兄弟冒冒失失地掉下懸崖,他們走路就小心了許多。

    “噯!這邊有個洞窟!”

    “過去看看!”

    已經隱到洞穴深處的葉小天等人心頭一緊,幾個隨從悄然握緊了隱在身後的刀。

    “奶奶的,這麼多蛛網,走了走了,這兒沒人!”

    幾個展家堡的人隨手撥弄了兩下,就悻悻地退了回去。洞口的蛛網橫七豎八的,怎麼可能有人鑽進去。這洞烏漆抹黑的,萬一躥出條毒蛇,上哪兒救治去,所以幾個人又原路退回了。

    帶隊的頭目也看見了這一幕,領著他們繼續向前搜去,洞穴深處,葉小天暗暗鬆了一口氣,這才發覺,田妙雯緊張之下,竟然攥住了他的衣角。

    葉小天也不說破,只是慶倖地低笑道:“果然瞞過他們了,咱們就躲在這兒,有蛛網掩護,萬無一失!”

    田妙雯悄悄鬆開了手,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出去?”

    葉小天呆了一呆,道:“若是出去,萬一他們還沒撤,這接連兩次被咱們撕壞了蛛網的蜘蛛卻撤了怎麼辦?咱們就在這兒等!別人找不來,雲飛一定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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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4
發表於 2015-8-10 23:48:06 |只看該作者
第703章 患難之交


    洞穴里靜悄悄的,蜘蛛在洞口勤勞地完善著它們的蛛網。有時一只大型飛蟲沖過來,會把蛛網撞壞,有時風吹草動,會把蛛網刮壞,蜘蛛就很耐心地爬過去繼續織補。

    洞中人無所事事,便坐在那兒看蜘蛛織網,看了一陣兒,葉大老爺大發感慨道:“我一直以為蜘蛛把網織成,就坐在那兒靜候獵物,悠閑的很,原來還有這許多織補的麻煩,何如再往洞中挪挪,蛛網損壞的次數就少了?”

    田妙雯一手撐地,側坐著身子,久了便覺酸乏,眼見葉小天窮極無聊還有心觀察蛛網,心中氣忿,也不等他開口邀請,自己主動向前一挪,便把身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這下就省力多了。

    葉小天有些詫異,但是他連頭都沒扭,誰知道看上一眼,這姑娘是喜是怒,又會生出什么幺蛾子。

    在田妙雯潛意識中想來,最不可見人的地方都被他看光了,靠靠他肩膀有什么了不起的。啊,這混蛋居然不扭頭,裝不知道嗎?直到她貼著葉小天肩膀的耳朵,聽到他加快的心跳聲,這才心滿意足。

    田大姑娘主動偎依過去,其實自己也有些尷尬,可是這么坐久了,她的小蠻腰都快累折了,巖壁濕冷而且硌人,又不好靠上去。還是葉小天的肩膀舒服。

    她清了清嗓子,接著葉小天的話頭兒掩飾自己的羞窘:“有的蜘蛛林中結網,有的蜘蛛在屋檐下結網,有的蜘蛛房中結網。林中結網易遭損壞,常要修補,但它能吃到蜻蜓、知了、天牛等美味。

    屋檐下結網,不會受到狂風暴雨的破壞,相對安全,但它只能捕獲飛蛾、蒼蠅等昆蟲。室內天棚上結網。除了一年一度的大清掃,基本不會受到破壞,最是安逸,可它只能吃到小小的蚊子。”

    葉小天贊同地道:“不錯!人生亦如是,不肯經歷任何風險磨難的人,雖然平安,卻也難有大成就。常常置身于風險之中的人,一旦有所收獲,收獲也是巨大,與蜘蛛并無兩樣!”

    田妙雯信口吟道:“夫夷以近。則游者眾;險夷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于險遠,而人至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

    葉小天扭過頭,田妙雯那張具有顛倒眾生魔力的美麗面龐近在咫尺,可是葉小天此刻感受到的卻不是那種美麗女性的吸引力,這一刻,他感覺到的是田妙雯內心的智慧聰穎。兩人相視一笑。竟爾生起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田妙雯轉首望向洞口,幽幽嘆道:“可是有些風險磨難,本該是可以避免的。我也不知倒了什么大霉,每次遇到你。都會遇到大麻煩。”

    葉小天正色道:“姑娘,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你應該說,每次遇到大麻煩。都是我來救你,我是你命中的大貴人才對,可不是給你帶來災禍的人。”

    “是么?”田妙雯在心中暗問。輕輕撇撇嘴角。

    葉小天道:“命運,命運,命由天定,運由己生。命是與生俱來的,改變不得。運卻是一個人一生的行程,如何走、如何選擇,全在你一念之間,姑娘切不可把你的命途怨責到我的身上啊,小天可吃罪不起。”

    葉小天半開玩笑的一句話,卻一下子打動了田妙雯。仔細想想,葉小天說的似乎大有道理,上一次她去葫縣遇險,是因為一時起了好奇心,想親自去瞧瞧葉小天一個小小典史,是怎么把徐縣丞、王主簿兩個比他更大的官兒玩得團團轉的,如果她不去,會遇險么?

    這一次,如果不是她想設計葉小天,挑起葉小天和展伯雄之間的仇恨,會莫名其妙受到追殺么?命由天定,運由己生,這么看來,還真是不假。不過……

    田妙雯覺得一向清晰的思路忽然有些混亂:“為什么兩次遇劫,都是因為打了他的主意。我倒霉真的跟他無關?為什么我一打他的主意就會出事?”

    一時之間,田大姑娘也不禁胡思亂想起來。她就這么靠著葉小天,呼吸細細甜甜,微闔著俏眼,仿佛睡著了,誰也不會知道她正心潮起伏,想了好多好多……

    展伯雄帶人在山上搜到天黑,依舊沒有葉小天的身影,只好回轉展家堡。在展家勢力范圍內,出現這么大的一股無名殺手勢力,田家和葉小天不是白癡,縱然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也會猜到一定和他有關。

    不過,畢竟沒有證據,而且他的補救措施非常得當,田家如今不比當年,想必不會以莫須有的罪名討伐于他。至于葉小天,剛剛占了楊家之地,他還有一屁股的后事需要料理呢。

    四大天王會容忍他占有石阡楊家擴張勢力?朝廷會坐視他挑起戰爭,奪據朝廷認可的一位土司的領地?而且不管如何,凝兒是展家的人,葉小天既然沒有證據,又不是被追殺的正主兒,沒理由利用此事發難。

    想到這里,展伯雄忐忑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些,這時候,展凝兒趕到了前廳,展家堡出動這么多人馬,縱然別人有意封鎖消息,她又豈能感覺不到。

    “大伯,堡里發生了什么事,怎么頻頻出動兵馬?”

    展伯雄連忙換了一副臉色,打個哈哈迎上去道:“沒甚么,沒甚么,有一股山賊在別處被圍剿,竟然逃進了我們展家的地盤,燒殺搶掠,真是豈有此理!”

    展凝兒一聽,一雙柳眉頓時豎了起來:“竟有此事?大伯,此事交給我吧,敢到我展家生事,我管教他有來無回!”

    展伯雄道:“噯!凝兒啊,你是個女孩兒家,整日里舞槍弄棒的成何體統。咱們展家的男人又不是死絕了,用得著你一個姑娘家沖鋒陷陣?你快回后宅去吧,這段日子好好學學針織女紅,得有點姑娘家的樣子。”

    展凝兒臉色一冷,聲音硬了起來:“大伯。我不想嫁去播州!”

    展伯雄瞪起了眼睛:“女孩兒家的終身大事,由得了你自己做主?楊天王的二夫人,那是何等尊貴的身份,你還不愿意,你要嫁給皇帝不成!你這孩子,真是被慣壞了!”

    展凝兒負氣地道:“我說了不嫁,大伯你可別逼我!侄女話說在頭里,大伯若執意逼我出嫁,到時候讓楊家下不來臺,可不是侄女兒的罪過!”

    “你……”

    展凝兒轉身就走。就走幾步突又止步回頭:“大伯,田家姐姐可曾回來了么了?”

    展伯雄心中一跳,故作不解地道:“田大小姐?她不是已經離開了么,我還以為她回了田家,怎么,她還要再來做客?”

    展凝兒怎好說田妙雯離開是去見葉小天了,心中便想:“韌針姐現在應該已經見到小天哥了吧,就算小天哥要做種種準備,才好來與大伯談判。韌針姐姐總該先回來告訴我一聲啊,真是……”

    她不能把這番心事說與展伯雄知道,只得暗暗思忖著離去。

    展伯雄等她走遠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過一杯涼茶一口干了,握著空杯暗想:“田家和葉小天抓不到真憑實據,是無法向我興師問罪的,可得罪他們也是一定的了。如今別無他計。我唯有緊緊抓住播州楊家,才能保我展家聲名不墮!”

    “田姑娘,是誰追殺你?”

    “你覺得。在這個地方,還有第二只蜘蛛能布得下網?”

    “呵呵,展伯雄么?他為什么要殺你?”

    “我怎么知道?”

    田大姑娘氣憤起來,屁股又覺得痛了,痛也就罷了,問題是傷好以后一定會留疤痕,縱然田家有名醫,還有滋養修補肌膚傷瘡的秘方,也不可能讓她吹彈得破的嬌嫩肌膚復原如初,豈能不惱。

    “要不然……照他說的,紋上一枝牡丹……,呸呸呸!”

    田大姑娘越想越氣,葉小天感覺莫名其妙,是展伯雄追殺你啊,你這么憤怒地看著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他兒子,挨得著嗎?

    “我知道了!”

    田妙雯眸波一閃,再度計上心來!

    葉小天急忙問道:“你知道了?他為何要殺你?”

    田妙雯瞪著葉小天道:“因為你!”

    葉小天還瞪回去,沒好氣地道:“田大小姐,你非要把這事賴在我身上不成?”

    田妙雯道:“我和展家無緣無仇,他為何要殺我?你不覺得他最想除掉的大麻煩應該是你?”

    葉小天道:“沒錯!可問題是,他派人追殺的是你,不是我!”

    田妙雯道:“如果殺你,誰還不知道是他動手,那時候,你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豈會善罷甘休?展伯雄那只老狐貍,舍得拿出他的老本和你的部屬拼命?”

    田妙雯道:“可他殺了我,卻絕不會有人懷疑到他,因為他沒有任何理由殺我。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他一定還有后手,可以栽贓給你!”

    葉小天叫起了撞天屈:“這叫什么話,難道我就有理由要殺你了?”

    田妙雯冷哼一聲,道:“你年少風流,夏家、展家兩位大家閨秀都和你糾纏不清,在葫縣時你和花知縣的夫人也有風流韻事流傳出來,你要殺我,還需要找理由么?”

    “呃……,你是說……”

    葉小天急急思索起來,越想越覺得田妙雯此言很是合乎情理,以致忘了調侃她這是自認美貌,更加忽略了她怎會知道自己與雅夫人的那段風流傳聞,若非一直在關注他,田大姑娘不大可能知曉此事。

    “不錯!他沒有理由殺你,他卻可以編排理由說是我殺了你!你若有個三長兩短,田家無論如何也不會忍了這口氣,到時候他展家就可以坐收漁人之利……”

    葉小天按照田妙雯的推測,自動腦補起來,田妙雯心中暗自得意。她又不是展伯雄肚子里的蛔蟲,哪會猜到腦洞大開的展伯雄究竟是何意圖。

    她只是挑唆葉小天和展伯雄對立失敗,情急智生,再度制造葉小天與展伯雄對敵的理由罷了。她并不知道自己急急編排出的這個理由竟然不幸言中,恰是展伯雄的真實意圖。

    眼見葉小天入彀,田妙雯不禁暗自得意。她想了一想,對葉小天道:“莫如,你我兩家,合作如何?”

    葉小天的目光又回到了田妙雯的身上:“如何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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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5
發表於 2015-8-10 23:57:44 |只看該作者
第704章 合力可擒虎


    “合作?”

    葉小天的神色馬上就變了,被田妙雯倚著的肩頭也輕輕側了一側。看他那表情,就像一個聽聞有大買賣臨門,既歡喜又警覺的滑頭老掌櫃,叫田妙雯看了好生不舒服。

    可是所謂合作不就是買賣?而且還是她提出來的。葉小天能看重此事,分明正中她的下懷,又有什麼不高興的?田妙雯調整了一下這莫名的不舒服,對葉小天道:“合作,分兩方面。”

    葉小天冷靜地道:“請講!”

    田妙雯道:“一方面是關於展家的。展伯雄鐵了心要巴結楊應龍,出了這檔子事之後,他沒了退路,更是要死心踏地的向楊應龍靠攏,而凝兒就會是他的‘投名狀’!”

    葉小天的目芒閃爍了一下,飛快地掠過一絲憤怒。即便他現在很理智,終究也是一個男人,自己的女人被人當成一件禮物送人,他豈能不心生痛恨。

    田妙雯道:“你想讓展伯雄回心轉意,只有打疼了他,打怕了他,打得他不敢忽視你的存在。可是,你剛剛跟楊家打了一仗,再跟展家交手的話,但凡與你接壤的土司,都要視你為禍害了。”

    葉小天道:“不錯!”

    田妙雯道:“所以,你需要一個動手的理由,很充分的理由。”

    葉小天道:“姑娘你,當然就是那個很充分的理由了。”

    田妙雯悠然道:“不錯!展伯雄找不到我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掩飾他的愚蠢舉動,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只要我這個當事人一口咬定就是他想殺我,是他對我起了歹意。事敗想殺人滅口,他百口莫辨!”

    葉小天喃喃地道:“好歹毒的主意!展老頭兒不但要為此要付出足夠的代價,就連他的一世英名都毀了。他真不該招惹你呀!”

    田妙雯微微一笑,忽又轉作楚楚可憐的樣子。道:“可是田家已經沒落了,現在只剩下一個空架子,拿什麼去對付展伯雄呢?”

    葉小天指著自己的鼻尖道:“這時,自然就該輪到我出馬了。”

    田妙雯道:“不錯!讓你出馬的理由就好找了,來,咱們先看看什麼理由更妥當。”

    她從葉小天身邊閃開。變成了和他面對面坐著,半邊身子微抬,臀股下墊了一件團起的衣服:“第一個理由,你葉大人為了紅顏知己,一怒發兵,血流飄櫓。”

    拿自己當炒作的理由,田妙雯眼睛都不眨一下。絲毫沒有難為情的意思,而葉小天也是就事論事,沒有絲毫旖念。葉小天揉了揉鼻子,道:“那葉某好色之名豈非要傳遍貴州了。”

    田妙雯道:“那麼還有第二個法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葉大英雄救下小女子,獲悉真相後,憤而發兵為小女子討還公道。俠義美名天下傳揚,你看這個怎麼樣?”

    葉小天乾笑兩聲道:“這麼俠義,如此君子,以後葉某跟人打交道的時候,還怎麼拉下面子做小人。不妥,不妥。況且,這麼說別人就不會以為我是見色起義,為了取悅你這個大美人兒了麼?”

    “原來這人不是瞎子!”

    田妙雯聞言芳心大悅,忽然覺得身上舒服了許多,便笑吟吟地道:“那麼還有第三個法子,我田家如今無權無勢,可是還有錢,我以重金請你發兵。你正因展伯雄拒絕了你的婚事而氣惱,順理成章地就答應了,這個理由怎麼樣?”

    葉小天歪著頭想了想,贊道:“甚好!那你說的第二方面合作又指什麼?”

    田妙雯道:“楊應龍!展家和楊家已經訂親,如果你打得展伯雄被迫與你和親,就算楊應龍一代梟雄,不會在乎兒女私情,可他要在乎面子、名聲,你以為他對你就不會有所‘表示’?

    再者,你現在控制了石阡楊家,這可是楊應龍看中的一塊肥肉。曹家和展家正在向播州楊家靠攏,可是他們接二連三的吃了你的虧,楊應龍不為他們做主又如何服眾?所以你和楊應龍,是夙命的對頭。”

    葉小天皮笑肉不笑地道:“所以呢,你田家無權無勢,就是有錢。你再次用錢收買了我,讓我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後生小子去挑戰楊應龍?”

    田妙雯乜著他道:“你肯答應嗎?”

    葉小天反問道:“你覺得我有那麼蠢麼?”

    田妙雯白了他一眼,道:“這一回,當然就是很平等的合作了。我拿出我藏起的本錢,你也要拿出你全部的本錢,咱們聯手對抗楊應龍。”

    葉小天上上下下看她幾眼,道:“你還有本錢?”

    田妙雯很認真地點頭:“有!當然有!”

    葉小天微微眯起了眼睛:“什麼本錢?”

    田妙雯狡黠地一笑,道:“咱們才剛剛合作,還缺乏足夠的信任。葉大人就想探清小女子的底兒,是不是太急了一些?”

    葉小天攤開雙手道:“那沒辦法!我的本錢就算不亮出來,你也能猜個大概。你有什麼本錢我卻看不出來,你紅口白牙這麼一說,就想讓我給你賣命,你當我傻麼?”

    田妙雯恨恨地道:“你當然不傻!你比猴還精!”

    她賭氣地抿了抿嘴兒,道:“我的本錢,現在不能全部暴露給你。不過,我可以拿出足夠的誠意,向你證明,我是有本錢的。”

    葉小天道:“比如說?”

    田妙雯道:“要是讓你對付展家,你有多大把握?”

    葉小天蹙起眉頭,認真的想了想,搖頭道:“勝算不大!”

    田妙雯微微露出贊許之色,這人還不算狂妄。田妙雯道:“原因呢?”

    葉小天道:“展家不是楊家。沒有兄弟相殘自損實力。展家是八大金剛之一,就算這些年來有些不如從前,底蘊還是深厚的。不容小覷。

    還有就是,曹家被我擺了一道,決不會善罷甘休,而且曹家和展家現在都親近播州楊家。他們很可能會聯起手來。我的實力還做不到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田妙雯得意地一笑,道:“那麼,再加上石阡副長官司童家呢?”

    葉小天身子猛地一震,驚駭地看向田妙雯。

    石阡府有四大土司,曹、童、展、楊。曹就是曹瑞希。曹家是世襲的石阡長官司長官,展是展伯雄,楊是楊羨敏,而一直沒在葉小天面前露過臉兒的這個童,就是石阡副長官司童家。

    童家是田家的人!

    童家竟然還是田家的人!

    田家在一百多年前,先被洪武大帝擺了一道,元氣大傷。如果接下來的秀才天子朱允炆能坐穩江山。他們這口元氣也就緩過來了。誰想到永樂大帝又橫空出世了。

    這個主兒一點都不比他爹好對付,田家又被他坑了一把,兩州之地四分五裂,世襲之地被分裂。世襲職權被剝奪,成了寓居水西的一個空架子天王。

    想不到,已經一百多年過去了。田家竟然還有實力,石阡童家竟然依舊受到田家控制。從田妙雯的語氣中還可以感覺到,這不是田家實力的全部,究竟還有幾家土司依舊是在田家秘密控制之下?

    看到葉小天震驚的神色,田妙雯稍稍感到一絲滿足。天知道田家延續至今,為了保持這些力量,耗費了多少心血。

    這些力量,在朝廷而言,都是已經脫離田家完全獨立自主的土司,這些土司都是有血有肉有獨立意識有自主思想的人,而不是雞鴨豬狗,你喂飽了它就會認你做主人,要控制他們,要讓他們俯首聽命,而且是一代代地對你俯首聽命,于田家而言,是一項何等艱巨的任務。

    一百多年過去了,僅以石阡一地而言,展家、曹家、楊家,都已相繼脫離田家,不再受其控制,這只是兩州八府中的一府,還有七個府,每個府都有好幾個土司,其中那些依舊聽命于田家的,是田家一代代傳人漚心瀝血的成果。

    田家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再過個百十年,恐怕依舊聽命于田家的土司一個也沒有了,田家需要馬上奮力一搏,為田家的複起爭取最後的機會,成或敗,生或亡!

    正因如此,田妙雯才果斷地決定與葉小天合作。否則如此大事,她豈會如此輕率決定。田妙雯矜持地道:“葉大人,若再加上童家,結果如何?”

    葉小天慢慢揚起了眉,道:“再加上一個童家,就算明刀明槍地幹,葉某也不懼曹展聯軍,何況童家一直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可以起到奇兵之效!”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這麼說,你是同意合作了?”

    葉小天道:“茲事體大,也許我們還需要好好談談!”

    田妙雯妙目流轉,嫣然道:“那是自然!”

    此時,華雲飛已經帶了于撲滿、于家海的援軍趕到了之前他們分手的地方,可是此刻天色已黑,根本無法繼續搜索下去。

    于撲滿憤憤然道:“展伯雄那老狗,老子早就知道他不是好東西,這山野重重的,上哪兒去找大人,不如咱們直接殺去展家堡,找展伯雄那老狗算帳吧!”

    華雲飛怒道:“事有輕重緩急,現在是向展家討公道的時候嗎?”

    于家海道:“三哥,不要吵了,聽雲飛老弟的。”

    于撲滿冷哼一聲,道:“聽他的又能怎麼樣,咱們這些人往山裡頭一丟,根本就不夠看,眼看這天色晚了,上哪去找他?沒聽大人的護衛們說麼,山上還有懸崖,隱在草木之中,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

    華雲飛道:“你們在山間紮營,明兒一早再繼續尋找!”說著挪動了一下肩上的獵弓,他已經把箭壺又補滿了。

    華雲飛對于家海道:“四爺,這兒就交給你了,山間行走,尋蹤覓跡,我最擅長,我連夜去找大哥!”

    此時黨延明也找到了田妙雯埋伏在半途的伏兵,黨延明在山間尋找許久,眼見天色將晚,這才趕過來。那些伏兵一聽他說明情形,頓時就傻了。

    他們受命埋伏於此,大小姐遇刺失蹤,本來沒有他們什麼責任,可是他們的少主太寵妹子了。

    曾有一次少主與妹子游花溪,大概是吃了不潔的東西,回來後大小姐病了兩天。少主分不清是自家帶去的食物變質,還是在花溪酒家買的菜肴不乾淨,最後把自家的廚子和那酒家的掌櫃都沉了江。就沖少主這邪性兒,如果大小姐這次真的有去無回……

    眾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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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1 22:19:19 |只看該作者
第705章 妙手摘星


    洞口的草都被踏平了,那些可憐的蜘蛛徹底死了心,傷心地放棄了它們的家園,搬到別處結網去了,這個洞府……就送給那對「狗男女」吧。

    葉小天和田妙雯面對面地坐在「草坪」上,篝火正在洞中燃燒著,紅紅的火光映照在他們臉上,映出了兩張年輕的,一張稜角分明、一張曲線柔美的剪影。

    一隻剝了皮的小獸正架在火堆上,烤得吱吱冒油,一個侍衛小心地轉動木桿烘烤著獸肉,獸肉還沒有完全熟透,但肉香味已經四逸而出。

    其他的侍衛都散佈到四下叢林中去了,夜色深沉,天空中繁星點點,抬頭望去 ,繁星一眨一眨的,似乎只要你用力一蹦,就能把那星辰摘在手中。

    這個洞穴正朝向懸崖方向,從其它方向看過來,再加上草木的遮掩,除非走到極近的地方,很難注意到火光。而幾個侍衛正潛伏在洞穴四週數十丈外,所以二人才可安然談天。

    葉小天隨意擺弄著一截草棍,對田妙雯道:「你如此大動干戈,不惜暴露珍藏的本錢,應該不會只是為了出口惡氣吧,你們田家究竟想要什麼?」

    田妙雯明亮的目光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瞳孔裡彷彿有兩簇火苗在閃爍著:「我想要田家重新雄起於西南!」

    葉小天微微抬起頭,視線所及有一顆大星,大星特別明亮。葉小天不曾學過天象,不知道那是一顆什麼星,只是覺得它比周圍的星星都要亮上許多。

    田妙雯見葉小天望著星辰出神,久久不發不語,忍不住問道:「怎麼?」

    葉小天目光落回到田妙雯的臉上,那張俏媚的面孔上也有兩顆星,雖然不及天上那顆星星明亮,卻比那顆大星還要美麗百倍。這雙美麗的寶石般的「星辰」,正閃爍著她心中的希望。

    葉小天嘆了口氣,道:「皇帝的旨意是很難改變的。如果是先帝的旨意,那就近乎祖制,更加難以改變了。田家有今日,可是永樂天子的主意。」

    田妙雯風情楚楚,可嘴角卻有一絲倔強的弧度:「你要在山外硬生生開闢出一片領土,用以安置諸多山民,難道容易?你想把在山裡住了上千年的人帶出來,難道容易?哪怕只有一線機會。我都不會放過!」

    葉小天反問道:「可是機會在哪裡呢?」

    田妙雯一字一頓地道:「楊應龍!」

    葉小天的眉梢微微地挑了起來,當他感覺不解或驚訝時,他就會習慣性地做出這個動作:「楊應龍?」

    田妙雯道:「不錯!楊應龍胸懷大志,久蓄反心,相信你已有所察覺。」

    葉小天點了點頭,田妙雯道:「如果楊應龍起事的時候,我等效忠朝廷,配合朝廷大軍平叛,以此大功能不能實現你我的願望?就算不能完全實現。宰了這口大肥豬,咱也能過個好年吧!」

    葉小天深深地吸了口氣,臉色凝重地道:「兩個龐然大物之間的較量,我們摻和進去。一旦有所不慎,就要粉身碎骨。」

    田妙雯莞爾道:「我覺得是混水摸魚!葉大人,你現在擴張領地的法子其實倒也不錯。銅府于家蠢蠢欲動,欲取張家而代之。你巧妙地利用了這一點,聯合于家挾制張家,從而為你爭得了一塊立足之地。

    楊家利令智昏。趁你回山之機佔有了你的堡寨和土地,給了你一個充分的理由予以反擊,你又扶植起一個傀儡土司,將石阡楊家納入了你的轄下。

    可是,這都是小聰明,沒有事先明辨方向,對前程瞭然於胸,就不能仔細籌劃。你要看清大勢,大勢不明,就如順水行舟,遇風下帆,遇岸落錨,隨波逐流而已。

    若是能對前方水道瞭然於胸,哪裡水險、哪裡灘淺,哪裡有碼頭,哪裡是岔道,岔道分別通向哪裡,與那盲人瞎馬、見招拆招者相比,孰高孰低?」

    葉小天再度挑起了眉梢:「姑娘所說的大勢又是什麼呢?」

    田妙雯捶了捶後腰,懊惱地道:「若是傷了別處也還罷了,偏偏……,如今坐也坐不得,躺也躺不得,這麼一會兒,腰桿兒都要酸折了。」

    葉小天咳嗽一聲,道:「要不要借我的肩膀給你靠靠?」

    田妙雯哼道:「你的肩膀靠著很舒服麼?一樣累!」

    葉小天拍拍大腿,開玩笑地道:「那借雙腿給姑娘一用,如何?」

    田妙雯展顏道:「我房中有張美人榻,平日本就習慣於榻上側臥,罷了,今日就拿你做張美人榻吧。」說完心安理得地側躺下來,枕到了葉小天的腿上。

    她這姿勢著實曖昧了,繁星滿天,夜風徐徐,一個美麗的女子枕在一個男人雙腿之上,若是正在說些風花雪月的話兒實在應景兒,可兩人聊的話題偏偏與此風馬牛不相及。

    田妙雯枕在他腿上,心中也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可是她現在身體受傷坐不久,總不能趴著跟他聊天吧?那樣子還不如現在這樣來得體面。

    田大姑娘借夜色遮了羞面,清咳一聲,說起了正事:「楊應龍積蓄實力,有所圖謀,我貴州大一些的勢力,多多少少都已有所察覺,這大概就是水暖鴨先知的便利了。但朝廷對此是否一無所知呢?」

    葉小天想了想道:「我想,朝廷雖然視北方為心腹大患,對西南方向並非十分關注,可也總不致於一無所知吧?」

    田妙雯笑了笑,道:「也許,朝廷認為楊應龍的種種蠢動,只是為了與其他土司爭利,又或者即便察覺了他的野心,也只能佯作不知。

    畢竟楊應龍現在反跡未露,朝廷是不可能先下手為強,輕率處治這麼一個國中之國的,那會激起貴州上下百餘土司的防範和警惕,弄不好就是烽煙四起。」

    葉小天道:「警惕什麼,我們又沒有反心。」

    田妙雯「嗤」地一聲,道:「反跡未露,你說他反。何以為憑呢?今日認定他要反,無憑無據就可出兵,誰敢保證明日不會認為我要反,後日認為你要反?你當朝廷是善男信女麼?」

    葉小天想想也是道理,哪怕他明知楊應龍有反心,作為一個土司,他也不希望朝廷不教而誅。此例一開,大家又都默許了的話,很難說朝廷接下來會不會把同樣的手段用在他們身上。

    田妙雯道:「不過,你若以為朝廷就無所作為。只是被動地等著他反,再去見招拆招,那也錯了。」

    葉小天警覺地問道:「此話怎講?」

    田妙雯道:「年初,楊應龍奉獻皇帝大木良材,受到朝廷嘉獎,可謂寵信有加了吧?可是與此同時,朝廷調葉夢熊入黔為巡撫了。這個葉夢熊以文官入仕,卻是文武全才,忠勇過人。敢任事,多智謀。

    他自入仕以來,從一小吏步步高陞,在贛州任職時。滅黃鄉積寇;在安慶為官時,誅天堂山巨寇; 調浙江巡視海道按察司副使時,負責海防;去年任直隷永平兵備按察司副使,造出炮車。遼東賊寇望風披靡。此人早已由文轉武,朝廷調他入黔,所為何來?」

    田妙雯說到這裡。冷冷一笑,又道:「播州之地本屬貴州,然其地更近四川,所以楊應龍與四川眾官員交往密切尤勝於貴州,於是朝廷又把李化龍調到四川任巡撫去了。

    李化龍也是一個幹吏名臣,此人知軍事,尤其擅於識人用人,你說朝廷調他去四川幹什麼?分明是整頓吏治。如果說這都不是朝廷對楊應龍有了防範之心,打死我都不信!」

    葉小天「嗯」了一聲,忽然覺得枕在他腿上的不是一個比花解語、比玉生香的千嬌百媚大美人兒,而是羽扇綸巾的孔明先生,而他就是那位手長過膝、大耳垂肩的劉皇叔。

    不對,他手長並未過膝,耳垂雖厚卻也不曾及肩,倒是胯下那個小畜牲有躍躍欲舉之勢。沒辦法啊,田妙雯天生尤物,生就一副禍國殃民的妖嬈相,偏又枕在他大腿上,距那私處咫尺之遙,他就是百歲老僧,也難保不生遐想啊。

    葉小天趕緊舌抵上顎,提肛收腹,心中默念:「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奉主之名,驅逐邪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田妙雯哪知他心裡轉著什麼齷齪念頭,檀口輕張,紅唇翕動,繼續說道:「這是朝廷方面的防範,而在黔地呢,各方勢力卻也是犬牙交錯,互相制衡。這種局面半由天生,另外一半正是朝廷成心促成的!」

    「你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一堡一寨,一縣一府,一州一省,無論地方大小,最強大的那股勢力之下,總有一個實力雖不及他,但是一旦受到外力扶持,又或最強大的那股勢力受到重大挫敗,就能取而代之的力量。

    這種情況下,最強大的那股勢力就不敢輕易對外窮兵默武、對內為所欲為。當然,特例總是有的,但從來不是常態,最多幾十年,必然還是如此。

    一堡一寨,當然輪不到朝廷用心去構造這種平衡,但朝廷對大土司們如此設計,大土司們對小土司何嘗不是這般設計,最後自然就形成了這樣的相互制衡。」

    田妙雯仰起臉兒來,向他嫵媚地一笑:「如今楊應龍正要打破這種平衡,你不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朝廷和大土司們很希望重新打造一股勢力,用以平衡麼?」

    「duang~~~」

    葉小天腿被枕得有點麻,稍稍挪動了一下姿勢,原本被衣袍巧妙壓住的某一件物事突然揭竿而起,臊得葉小天無地自容,只能結結巴巴地道:「是……是的,田家一定會雄起,我……我也一定會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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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1 22:26:29 |只看該作者
第706章 大兄駕到

        
    田妙雯瞪著葉小天,臉上的神氣實在是……無法形容。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如此無恥,這種時候他居然……」

    田妙雯感覺自己臉蛋發燙,若是換一個男人,在另一種處境下,早被她先閹後殺了,此刻面對那處高高隆起的帳篷,她除了又羞又憤竟是無可奈何,總不成一口咬掉它洩憤吧。

    「你……你說的有道理!那咱們就這麼幹吧!」

    葉小天臉皮一向很厚,可眼前這位姑娘不是水舞那般柔弱、哚妮那般爛漫的女子,她柳眉輕蹙時自有一種高貴的威儀,讓葉小天也不禁紅了臉。

    「真的?我當然希望能夠與你合作,但我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後回答,要知道一旦有所決定,那就是成則千秋萬代,敗則無處葬身!」

    田妙雯強迫自己的眼睛不往那處就該用鏟子剷平的所在看,只是盯著葉小天的眼睛說。

    葉小天正色道:「不用考慮了,我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管是為了生苗出山後能站穩腳跟,還是跟楊應龍必然會成為對頭,與你合作對我而言都有百利而無一害!

    那我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可不想七老八十的時候,對自己的兒孫們說,老夫這一輩子,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田妙雯被他這句俏皮話兒逗得「噗嗤」一笑,隨即便暈著臉兒道:「扶我起來!」

    葉小天趕緊把田妙雯扶起來,田妙雯扭過臉兒去,想要嗔罵他一句這等醜樣子太不像話,可話到嘴邊兒終究無法出口。乾脆「難得糊塗」了。

    「什麼人?」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厲喝,草叢中有人影晃動,葉小天急忙抬頭看去,片刻之後,就見兩道人影飛奔過來。葉小天還沒看清來人,來人已歡喜地叫道:「大哥,你果然吉人天相!」

    葉小天聞聲大喜,道:「哈哈,云飛!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夠找來!」

    ……

    「報!土司大人。葉土司被找到了!」

    展伯雄上前一步,緊張地嚥了口唾沫:「那……田家姑娘呢?」

    「田家姑娘也活著,被葉土司帶走了,她好像負了傷。」

    展伯雄眼色一冷,低下頭睃巡了一下。道:「葉土司有沒有給我留下什麼話?」

    那報信的堡丁搖了搖頭,道:「葉土司什麼都沒有說。哦,對了,田姑娘倒是說過一句話兒。」

    展伯雄神色一緊,趕緊問道:「田姑娘說什麼了?」

    「她說,辛苦展大人,來日必專程登門,向您道謝!」

    展伯雄慢慢地退了幾步。膝彎碰到椅沿,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

    楊家堡內,群情激奮。

    葉小天遇險以及誰是真兇。他自然不會瞞著手下人。雖說展伯雄其實要殺的是田妙雯,並非他葉小天,可是他既然決心與田家聯手,自然就接受了田妙雯的揣測,把展伯雄刺殺田妙雯以便栽贓於己的原因也說了出來。

    栽贓嫁禍,這更激起了大家的憤怒。其實這些人裡邊論起私人感情。于氏兄弟和葉小天是最淡薄的,但是此刻最激憤的就是他們倆。這哥倆兒怒髮衝冠,目眥欲裂。恨不得葉小天立刻就下令發兵。

    葉小天瞟了他們一眼,這兩個戰爭狂人,只要用對了地方倒真是人盡其才,不過對展家動武既然牽涉石阡的政局調整,甚至牽扯到貴州幾大天王級土司之間的博奕,那就不能輕率行動了。

    葉小天按了按雙手,制止了眾人的怒罵譴責,道:「這個公道,我們是一定要討回來的。不過,卻不是現在!」

    于撲滿大聲道:「大人,我軍正士氣如虹,此時發兵有何不可?」

    葉小天淡淡一笑,道:「打仗,我們自然不懼怕他們。只是這一仗一旦打起來,局外人會怎麼看?我們剛剛跟楊家交過手,馬上又去對付展家,就不怕眾土司聯起手來自保?蟻多咬死象,何況人家不是螞蟻!所以,我們還需要一縷東風……」

    李秋池敏銳地感覺到了些什麼,脫口問道:「大人所指東風,是何喻也?」

    葉小天悠然道:「這東風麼,自然就是田家!」

    ※※※※※※※※※※※※※※※※※※※※※※※※※※

    數十騎快馬,彷彿一道狂風,迅猛地狂飈到了楊家堡前。塵煙滾滾,把數十騎快馬者裹在了裡面。

    堡上的守卒非常緊張,還以為有人要攻打楊家堡,急急忙忙端起獵弓,待堡下塵煙散去,就見是數十個青衣勁裝武士,護著一個白衫人,看他們那架勢又不像是要打進堡來。

    那白衫人勒馬站定,仰望堡上,大喝道:「速速開門!」

    堡上一個壯丁壓低了弓箭,大聲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勁裝武士代那白衣公子答道:「此乃我田家長公子,聽聞胞妹遇險,被貴堡搭救,有請打開堡門,我家公子要去探望胞妹!」

    城頭壯丁吃了一驚,趕緊道:「請稍候,在下這就去稟報土司!」

    那壯丁一溜煙兒地去了,田彬霏心急如焚,卻又無法插翅飛進去,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暗中保護田妙雯的那批部下昨日惶恐了許久,萬般無奈之下還是去見了田彬霏。他們都是田氏家族的人,整個家庭、父母妻兒都在田家,難道還能叛逃不成?不過他們也留了人在山下等消息,萬一田大小姐無恙,豈不皆大歡喜。

    田彬霏一聽就慌了,一時也來不及處治他們,立即星夜兼程直奔楊家堡,等他快趕到時,正碰上派在附近等候消息的人,那些人告訴他大小姐無恙。田彬霏這才驚魂稍定,不過若非親眼看到,他終究不放心。

    ……

    「田大公子來了?」

    葉小天一聽,馬上轟散了還像蒼蠅一般在他耳邊嗡嗡著「應該馬上開戰」的于氏兄弟,提著袍袂。一溜煙兒地直奔客房:「田姑娘,田姑娘,你大哥來啦!」

    田妙雯此時正趴在榻上……

    她無事可做,偌大一個楊家堡,連本可以讓她看得入眼的書都沒有,身邊又沒個體己人說話。她只好一個人趴在那兒,雙手托著下巴,百無聊賴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臀股上的傷口已經重新包紮過了,楊家堡別的沒有,上好的金瘡藥倒是有的。做為一個時常與周圍堡寨動刀動槍的不安定份子,這是楊家堡的必備之物。

    這次包紮當然不可能再用葉小天,葉小天還真從堡裡找了個穩婆幫著田大姑娘包紮了,田大姑娘中箭的部位是臀部稍上,再往上一點就要射中後腰,那裡可真是要害了。

    這裡被射中,倒是沒有大礙,只是坐臥行走大受影響。田妙雯正托著下巴。星眸朦朧地也不知在發什麼夢又或想著什麼,忽然聽見葉小天的聲音,不禁吃了一驚。趕緊翻身趴起。

    「哎喲!」

    動的太快牽動傷處,不免有些痛楚,田妙雯不禁皺了皺眉頭,等葉小天風風火火地趕進來,田大姑娘已經很優雅很高貴地坐在那兒了,半邊臀部稍稍抬起。不過有裙子掩著也看不見。

    葉小天道:「田姑娘,你大哥來了。我去迎一迎他,你看你是等在這裡。還是叫人抬著跟我一塊去?」

    田妙雯淡淡地道:「又不是幾十年沒見,哪用得著那麼麻煩。有勞葉大人跑一趟吧,我就在這兒等他。」

    葉小天微微一怔,心道:「看起來田姑娘和他兄長的感情並不怎麼樣啊。」心中想著,便道:「成,那葉某去迎接你大哥,姑娘請稍候。」

    葉小天轉身退了出去,田妙雯坐實了些,忽然牽動傷口,不禁輕呼一聲,又無奈地趴下了,她胡思亂想一陣,忽地臉色一變:「糟糕!如果大哥知道是他為我裹的傷,那他哪裡還有命在?」

    田妙雯急急爬起身,可葉小天早已走得不見蹤影了,田妙雯呼之不及,只好忐忑地暗想:「他再蠢,也不會把這事對我哥合盤托出吧。」

    ※※※※※※※※※※※※※※※※※※※※※※

    「田兄,你放心,令妹沒有大礙,只是皮肉傷。啥?真的沒有大礙,我親手裹的傷,我還不知道嘛,哈哈哈哈……」

    葉小天很豪邁地大笑著,其實他笑起來本來不是這樣,可是自從成了土司,周圍轉悠的又儘是性情粗獷的漢子,潛移默化之下,他的笑聲也豪邁了許多,似乎非如此不土司似的。

    田彬霏稍稍放心,道:「如此就好!田某聽那不爭氣的屬下講,當時幸虧是葉土司你率人返回急救,否則小妹就性命難保了,這份大恩大德,田某沒齒不忘啊。」

    「客氣,太客氣啦!」

    葉小天牽著楊蓉的手,笑眯眯地對田彬霏說。這裡是楊家堡,楊蓉這位小土司才是主人,雖然實際上迎客的人是他,但是這位小土司是一定要在場的。

    田彬霏道了謝,又道:「不知小妹傷在哪裡,一個女孩兒家,最是重視她的相貌,若是破了相,只怕小妹一定會傷心欲絕的。」

    葉小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田彬霏一愣,有些不悅地道:「葉土司這是何意?」

    葉小天趕緊擺手道:「田兄不要誤會。呃……令妹只是皮肉傷,而且不是傷在臉面緊要處,不礙的,不礙的,只不過暫時有些不利行走,所以她才沒有親自來接你。」

    田彬霏聽了心中又是一寬。葉小天把田彬霏帶到田妙雯的住處,田彬霏急急迎上去,道:「小妹,你沒事吧?」

    田妙雯站在那兒,冷淡地道:「毫之毫釐便沒了性命。幸賴葉大人捨命相救,我這才倖免於難。」

    葉小天趕緊擺手笑道:「哪有這般嚴重,田姑娘客氣了。啊,你們兄妹劫後重逢,想必會有很多話說,你們先聊著,我去處理一點瑣務,今晚再設宴款待田兄。」

    田彬霏抱拳道:「多謝葉大人!」

    葉小天有意避開,是想著兩家聯盟的事兒田彬霏還不知道,要留出時間讓田妙雯說與胞兄知道,畢竟田彬霏才是田家少主,這種事兒得他首肯才算板上釘釘。

    雖說這是合則兩利的事兒,葉小天料想田彬霏一定會同意,還是需要讓人家兄妹溝通一下。

    葉小天牽著楊蓉的小手兒離開客房,見楊蓉跟不上自己的步子也不敢說,只管加快搗騰她的小腿,一副生怕惹他生氣的樣子,不禁嘆了口氣,停下腳步,放開楊蓉的小手,雙手扶膝,彎腰看著她。

    楊蓉退了一步,怯生生地看著葉小天,葉小天柔聲道:「我和你們楊家堡打仗,在你心中,一定是個大惡人了。但是天下事,並不是黑白分明那麼簡單的,你現在還小,有些事說給你聽你也不明白。也許你聽家中長輩告誡過你許多話,比如不要觸怒我,比如你要防著我……」

    楊蓉急於否認,卻被葉小天伸出食指按住了她的嘴唇兒,葉小天微微一笑,道:「你還是小孩子呢,心裡有什麼話,全都寫在你的臉上,否認也是沒用的!

    我只是想告訴你,你根本不用擔心,我所做的一切,當然不是多麼無私地為了你楊家堡,但是我不會害你楊家的人!不管是你,你的親人,還是你的族人!如果我說話不算數,就千刀萬剮,死無葬身之地!嗯?」

    也許是因為葉小天誠摯的眼神,也許是因為這個年代還很少有人會把誓言當放屁,楊蓉先是不管葉小天在說什麼都急急點頭,這時聽明白了,才望著他誠摯的眼神,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甜美笑容,再次點了點頭。

    葉小天又是微微一笑,在她鼻頭上輕輕刮了一下,道:「你去玩吧,在楊家堡,你才是主人,是自由的,沒有人會看著你,你也不用時時處處都要看我眼色行事。」

    楊蓉靦腆地笑了笑,轉過身跑開了。

    「這個混蛋!這個混蛋!我要把他千刀萬剮,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客房裡面,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田家大郎咬牙切齒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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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2 23:13:02 |只看該作者
第707章 兄妹議

        
    田妙雯視著田彬霏,冷冷地道:「葉小天是我的救命恩人,若非是他,我現在早已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縱然是死後都還不知會被人怎樣蹂躪以編排罪名。你要殺他?」

    「我……」

    田彬霏頓時語塞,田妙雯是他看著長大的,畸戀的情感一點一滴地積累起來,初時或清淺如溪,及至後來竟其深如淵其廣似海。如今驟然聽說就連他也只能暗暗思慕、不敢稍生褻瀆之心的妹子,竟然被人窺見那麼重要的所在,一時妒火中燒,不免摞出了狠話。

    可他畢竟不是一個糊塗蛋,人家救了他妹妹性命是實,那種情形下拔箭裹傷也是情非得已,他憑什麼恩將仇報?田彬霏雖然恨意難平,可葉小天現在也不是等閒就可以宰了洩憤的小人物了,仔細想想,他也只好接受了妹子的說法。

    田妙雯頓覺心中一寬,她這個哥哥現在雖然有些不甚正常,好在還能以振興家族為己任,不是一個但憑一己喜怒行事的魔頭。田妙雯道:「哥,你坐,我正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田妙雯自從知道他心態不正常後,對他很少正眼相待,田彬霏見她此刻說話客氣,不禁受寵若驚,趕緊乖乖坐好,問道:「什麼事?」

    田妙雯道:「刺殺我的人雖然蒙著面,可是在展家的地盤上,出現這樣一枝人馬,必然是展家的人無疑了。」

    田彬霏只要不涉及妹子的清白與安危時,神智還是非常清醒和理智的,馬上說道:「這也未必,你和葉小天不是都在他的轄境內布下了伏兵?你們能做到,別人也能做到。」

    田妙雯睨了他一眼,道:「你不會是想說,這刺客也有可能是葉小天派來的吧?」

    田彬霏搖搖頭:「葉小天擺了曹瑞希一道,又佔了楊家堡。這刺客會不會是楊家堡中不肯恭順的人派去的?會不會是曹瑞希懷恨在心,派來殺人洩憤的?」

    田妙霏搖頭道:「不可能!楊家堡已在葉小天的嚴密控制之下,幾百人出入而不被發覺,絕無可能,更何況,要殺也是殺葉小天,他們又不是瞎子,會把一個女人認成男人麼?

    至於曹家,他們同樣沒有理由殺我。而且曹家就算真派人到展家地盤設伏,又如何能準確掌握我和葉小天先後離開的時間?我和葉小天知道自己要走的路線和大致時間。提前安排人在那兒,尚且遠離展家堡。他們那三百多人卻是從展家堡方向追來,除了展伯雄,決不可能有第二個人了。」

    田彬霏目中厲芒一閃,咬牙道:「展伯雄!我不會饒了他!」

    田彬霏忽又皺了皺眉頭,對田妙雯道:「如今仇敵滿天下的是葉小天,不是你,就算只有展家才派得出這麼多人,才能掌握你們離開展家堡的時間和離去的路線。展伯雄又為什麼要殺你呢?」

    田妙雯道:「為了嫁禍!如果我被人刺殺而死,且又衣衫不整受過凌辱,種種證據顯示行兇者正是葉小天,甚至會跳出一個樵夫或者獵戶來做人證。你怎麼辦?」

    田彬霏憬然而悟,雙眼微微眯了起來,沉聲道:「田家已經失去了一切,唯有剩下祖宗傳承下來的聲名與地位了。無論如何,不容受辱。」

    田妙雯道:「不錯!那時候,你會不會捺下心情。再剝絲抽繭地細細察訪,尋到確鑿證據後再向葉小天發難?」

    田彬霏不敢表現對妹妹的關切,只能從維護家族的角度回答:「不會!開戰是為了維護家族的名譽和尊嚴,不立即還以顏色,則尊嚴蕩然無存。縱然另有真兇也得事後再慢慢查訪,就算明知葉小天是替罪羔羊,我也只能把他宰了。別無選擇!」

    田妙雯沒有再說話,話已說到這裡,田彬霏已經什麼都明白了。

    「好一條老狗!展伯雄!」「啪」地一聲,一隻瓷杯被田彬霏攥得粉碎,鮮血從掌心緩緩流下。

    田妙雯一驚,趕緊抽出手帕,怒道:「你在這兒發的什麼威風,還不快裹起來!」

    田彬霏見妹妹關切之情溢於言表,雖然語氣不怎麼好,依舊激動的無以復加。自從上次失言說破自己心事,他一直又愧又怕,明知自己這種感情是一種病態,可他卻無法自控。

    他擔心妹子從此再也不會理會他。他知道以妹子的聰慧,那三個出自豪門的未婚夫婿是如何暴斃的,十有**瞞不過她,但他以前完全可以讓妹妹產生一個錯誤的猜測:

    他是不想讓自己的得力臂膀離開田家嫁為人婦,所以他寧可犧牲妹妹的幸福,一切為了家族!如此,即便被她怨恨,他也甘之若飴,可一旦被妹妹知道真相,他根本無法承受妹妹鄙夷而厭惡的目光。

    田妙雯臉色一寒,田彬霏趕緊接過手帕纏在掌間,肉中還有瓷杯碎片,依舊十分痛楚,他也不清理,掌間纏了那手帕便似服了一顆靈丹妙藥,暈暈淘淘的不知天上人間了。

    「把傷品清理一下,敷些藥吧。」

    田妙雯等他纏上手帕,才想起穩婆給自己裹傷時留下了幾瓶金瘡藥,便蹣跚地取來放到桌上,自己也小心地在他對面椅上坐下,田彬霏拔出碎瓷片,胡亂倒了些金瘡藥在掌心,對田妙雯道:「你沒有事是展伯雄的大幸,不然,我一定把展家連根拔掉。」

    田妙雯道:「我沒有死,可也不能便宜了他。」

    田彬霏道:「那是自然!」一邊說,一邊又把手帕寶貝似的纏在手上。

    田妙雯直視著他道:「你打算什麼做?」

    田彬霏道:「我……」

    只說了一個字,田彬霏就頓住了,從個人感情上說,他可以傾注一切,哪怕只為換來妹妹的一個笑臉。但,既然妹妹沒有大礙,理智就佔了上風,田家幾代人。勵精圖治一百多年,就只攢下這點家底,這是他光復田家榮耀的最後本錢,真的能拿出來揮霍一空麼?

    田妙雯靜靜地看著他,道:「祖宗的心血不能揮霍。但是展家的傷害我們也不能忍氣吞聲。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田彬霏素知妹子智計百出,聞言一喜,道:「什麼法子?」

    田妙雯道:「這個法子,不僅可以為我報一箭之仇,還可以為我田家拉來一個強大的臂助。」

    田彬霏眉頭一皺。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你是說……葉小天?」

    田妙雯點頭道:「不錯!今時今日的葉小天,已經有資格成為我田家的盟友!」

    田彬霏蹙著眉頭站起來,負著雙手緩緩走動,剛剛受過傷的手被他捏得緊緊的,似乎也感覺不到痛。

    田妙雯不滿地道:「有何不妥?」

    田彬霏驀然站住,扭頭看向田妙雯,一句話幾乎脫口而出:「你還記得我警告過你,莫要身陷其中?」他沒有說出口,這只是他的一個猜測。今時今日的他。沒有任何資格向妹子問出這句話,他憑什麼?是長兄如父,還是……

    對視良久,田彬霏才忍不住問道:「韌針。你有如此打算,一切都是為了田家?」

    「當然!」田妙雯理所當然地答了一句,這句話出口才若有所悟,不禁柳眉一剔。怒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了什麼?」

    田彬霏忙陪笑道:「沒什麼,我只是擔心……呃,擔心……。葉小天現在看著氣勢洶洶,實則根基不穩,只要有任何一位大土司振臂一呼,就能統馭群雄,把他們趕回深山,他能和我們合作什麼?」

    田妙雯微微一笑,道:「理是這個理兒,但是為什麼沒有哪位大土司站出來把他趕回山去?」

    田彬霏微微一怔,田妙雯道:「那些老狐狸哪一個都不簡單,他們既然各有打算,我們就有機可趁。再說回葉小天,葉小天這股力量不容小覷,而且他已控制銅仁府,現在正向石阡府擴張,繼續往西的話,就是播州了。」

    田彬霏冷笑道:「他能一路向西,向楊應龍發起挑戰?」

    田妙雯道:「不能!可若沒有他的話,童家的處境豈不更加艱難?童家的領地可就挨著播州!」

    田彬霏沉默起來,童家現在還在他田家控制之中,自從發現楊應龍有反心,他和田妙雯就已決定把田家復興的希望放在楊應龍身上,沒有貪天之功,怎有逆天之果。

    要想在楊應龍造反的時候輔佐朝廷,產生中流砥柱的大作用,手中必須要有一支關鍵時刻起大作用的力量,童家與播州毗鄰,自然就成了田家最為器重的王牌。

    但是,童家內有曹家軋壓,外有播州楊家乒,若非楊應龍太過自信,先行向同為四大天王這一的宋家挑釁,卻陷入泥淖不能自拔,童家的處境一定更加艱難。

    自保尚且不足,何談關鍵時刻起到砥定之功?可田家一則本錢有限,再者他們也不能提前暴露,是以只能勉強維持。如果能夠與葉小天聯手,那麼石阡這盤棋就可以做活了。

    想到這裡,田彬霏的心思也不禁熱絡起來。不過,想是這麼想,一想到他的妹子很可能對葉小天有了異樣心思,只是她自己都還懵懂不知,田彬霏的心就像一塊千年玄冰,臉色也冷得發黑。

    田妙雯見他臉色如此難看,不禁暗暗忐忑起來:「兄長究竟是怎麼想的,他不會昏了頭,還是想殺葉小天吧?」想到胞兄那身神鬼莫測的本領,想到曾經不幸與她有過婚約而離奇暴斃的三個未婚夫,田妙雯忽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感。

    這時,葉小天忽然笑吟吟地進來:「啊哈,賢兄妹還在聊天啊,眼看這天色也不早了,咱們不妨邊吃邊聊如何?」

    田妙雯看著葉小天,彷彿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心裡忽然就揪緊起來:「他要是死了,還能笑得這麼可惡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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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2 23:17:33 |只看該作者
第708章 狼狽成奸

        
    「田公子,田姑娘,請!請!請。呵呵,倉促之間準備的不夠妥當,菜餚不夠豐盛,還請兩位多多見諒啊!」

    葉小天一邊謙遜著,一邊熱情地向花廳中揖讓,賓主謙讓一番,田彬霏便與葉小天把臂共入花廳,進了花廳田彬霏抬眼一看,不覺便是一怔。

    楊家的花廳佈置自然是極雅緻的,當然,這也要看是在誰的眼中,在田家長公子眼中,楊家這花廳頂多算是不那麼俗氣,與奢華、高雅是不沾邊的。

    田彬霏驚詫的是廳中只有一張席面,席面上雖然菜餚琳瑯滿目,花廳中卻再無他人,一個陪客也沒有,就連楊蓉土司這位名義上的主人都未露面,甚至連遞手巾侍候酒水的丫環下人都沒有一個。

    田彬霏並不覺得楊家堡能拿得出讓自己感覺驚豔的排場,但是這就太隨意了些,確實是禮數未到。不過,田彬霏並未露出不悅神色,而是坦然走了進去。

    田彬霏漫步踱入花廳,這才轉身看向葉小天,他知道葉小天必有解釋。田妙雯落後兄長半步,及至進了花廳,眼見廳中情形,也不禁微微露出詫異的神色。

    葉小天笑道:「今日這場飲宴,相信有些私密話兒賢兄妹要對我講,所謂法不傳六耳,所以葉某自作主張,若是禮數上有所不恭的話,還請兩位多多寬宥。」

    田彬霏恍然道:「些許虛禮不講也罷,如此甚好,甚好。」

    三人落座,葉小天做為主人,自然向二人慇勤勸酒。田彬霏舉杯飲了一杯,馬上再斟一杯,對葉小天道:「幸賴足下救了舍妹性命,這一杯田某借花獻花。多謝足下救命之恩!」

    葉小天忙也再斟一杯,與他輕輕一碰,道:「當時我既遇到,哪有袖手旁觀的道理,何況因此能夠促成你我兩家之合作,更是意外之喜,道謝就見外了,田兄請。」

    二人對飲了一杯,田彬霏再斟一杯,對葉小天道:「這第二杯酒。田某要多謝葉土司的盛情款待,田某就先乾為敬了。」

    葉小天道:「同飲,同飲。」忙也斟滿酒一口乾了。

    田彬霏又斟第三杯,道:「葉土司願意與我田家合作,田某非常歡喜。唯願你我今後精誠合作,不是一家勝似一家,預祝你我都能得償所願,請!」

    葉小天心道:「這小子舉止斯文相貌秀氣,像個女人似的。怎麼這麼能喝?」只得硬著頭皮端起酒杯,苦著臉再飲一杯。

    一旁田妙雯忽地拿起筷子,對他們道:「你們兩個不是還有事情要談麼,這樣喝下去。只怕什麼事情都還沒談,你們先已酩酊大醉了,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說著,田妙雯這邊夾一筷子。那邊夾一筷子,竟然埋頭大吃起來。只不過她所謂的埋頭大吃,對她這樣的一個美人兒來說。依舊是美麗如畫,優雅天成。

    葉小天和田彬霏相視一笑,飲了這杯酒後便不再另找名目互敬,而是舉筷吃起菜來。

    田妙雯出身豪門,本身就養成了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習慣,再加上她是美食大家兼烹飪大師,楊家堡的這席酒無論是食材還是手藝,都絕對看不進她的眼裡,可是每道菜她都會吃上幾口,可憐她本是小貓一樣的飯量,這頓飯吃的真是苦不堪言。

    葉小天見她這般飯量,不免嘖嘖稱奇:「人不可貌相啊!田家這對兄妹俱非常人,一個斯文秀氣貌若處子的大男人,卻是酒量驚人!另一個小蠻腰兒盈盈不堪一握,食量卻直追凝兒。」

    田妙雯若知道在葉小天眼中她已成了大胃王,一定會氣歪她的小瑤鼻兒。她吃個飯都吃得如此辛苦,還不是為了他葉小天麼,田大姑娘不希望他莫名其妙地死掉。

    很少有人知道,田彬霏擅用蠱術而且擅長使毒。蠱教雖以蠱術立教揚名,但第一任尊者並沒有能力所有的蠱術師都網羅到自己旗下,游離於蠱教之外的蠱術師那時也很有幾個高明人物,蠱術較蠱教尊者不遑稍讓,有的甚至還稍遜一籌。

    不過,沒有教派庇身,單槍匹馬走江湖遭遇風險的機會就更大,傳承斷掉的可能也就越大,千百年下來,蠱教之外的蠱術師依舊有傳承存世的屈指可數。

    田彬霏恰恰就有緣遇到了這樣一位蠱術師,並且繼承了他的衣缽。他所擅用的蠱術與蠱教的蠱術大異其趣,不過鑑於葉小天是蠱教尊者,一定也是個用蠱高手,如果他想對葉小天不利,用蠱的可能不大。

    可擅用蠱的人雖然對毒大都有所瞭解,是否有所專精卻很難說。田妙雯擔心這位葉尊者不擅長用毒,別看兄長此刻談笑晏晏,滿面春風,他若真的動了殺心,面上也是看不出來的。萬一他在菜裡下毒……

    所以,田妙雯每道菜都會時不時地吃上一口,她知道,既便兄長有心殺人,也絕不會讓她抓個正著,她也只好以此來確保葉小天的生命安全。

    田妙雯酒也搶著喝,菜也搶著吃,由於臀部受傷,半邊身子不敢著力,坐得也辛苦,以致胃也難受,腰也吃力,可惜她這一番苦心,葉小天卻是全無所察,他正聚精會神地與田彬霏打著機鋒。

    田彬霏挾一口菜,笑眯眯地問葉小天:「接下來,葉大人打算怎麼做呢?」

    葉小天道:「楊羨敏佔我領地,現在已經受到了教訓,我的人馬也該休整歇養一番啦。從山中出來後,一直戎馬倥傯,我還不曾去見過父母兄長,徒教他們為我擔心,接下來我打算回銅仁,與父兄共享天倫。」

    田妙雯險些被展伯雄殺了,若毒計屬真,死後名節還要受辱。葉小天為了救她自己也身陷險境,險些一命嗚呼,如今葉家和田家締結了同盟,他結盟後做的第一件事竟是要回銅仁去享受天倫之樂?

    更奇怪的是,田彬霏視胞妹安危性命尤勝於自己,聽了葉小天這句話他該一杯酒潑在葉小天臉上。再戟指大罵一聲:「豎子,不足與謀!」

    可是聽了葉小天這句話,他竟笑容可掬,連連點頭。葉小天呷一口酒,對田彬霏道:「不知田兄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

    田彬霏劍眉一軒,冷笑道:「我田家境況雖大不如前,可是舊日交情、人脈仍在,許多土司曾欠了我田家的人情尚不曾還,他展伯雄以為我田家如此易欺,那就錯了!」

    「田某打算明日就回貴陽。請世叔世伯們為我兄妹主持公道!請其他土司人家為我田家主持公道!公道自在人心,我要鄭重聲討展伯雄,讓他聲名狼藉。」

    田妙雯不是田家一個普通女子,她是嫡支長房的大小姐,出門在外時她就可以代表田家,她的尊嚴與田家是一體的,而今她險喪性命,她的胞兄居然打算夾著尾巴逃回貴陽,向其他世家長輩們哭訴委屈。請人家出面主持公道。

    別人能為他主持什麼公道呢?把展伯雄找來,大家批判一番?施加壓力,讓他當面向田家兄妹賠個禮道個歉?這樣不痛不癢的反擊有什麼意思?

    田家如果這麼做,哪裡還有什麼尊榮體面可言。那不是等於主動告訴全天下,我田家真的敗落了,落魄到這般境地,一個二三流的土司如此挑釁。我田家也束手無策麼?

    這樣沒志氣的回答,葉小天就該啐他一臉,拂袖而去。反罵他一聲:「豎子,不足與謀!」誰料葉小天聽了這話,竟然也是眉開眼笑,連聲道:「田兄如此處置最是妥當,葉某欽佩之至。」

    幸好在座的田妙雯並不是笨蛋,兩人的言外之意她都聽的明白:葉小天要回銅仁,是要通過他的行動告訴天下人,他之所以對楊家堡發動戰爭,只是因為楊家堡侵佔了他的領地,他以牙還牙而已。現在領地奪回來了,楊羨敏也掛了,他也就刀槍入庫,馬放南山了,他並沒有野心擴張地盤,請八方土地們放心。

    而田彬霏要去貴陽向權貴們訴苦,卻拿不出什麼實質性的舉動,就是故意示弱去了。在以往任何時候,田家都會在意它的名聲,不能讓田家被人小覷了,因為田家如今只剩下名聲了。

    田家本就大權旁落,能夠依舊屹立於豪門之列,仰仗的就是它的舊勢、倚靠的就是它的舊威,所以田家的威與勢是絕不容許挑釁的,那是挑戰田家存世的基石。

    但是現在田家打算結束隱世潛伏的狀態重出江湖,示之以弱,卑伏斂翼,就是它該採取的最佳策略了。如此才能起到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效果,而不致於壯志未酬,先被人做好了種種防範。

    同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葉小天和田彬霏這樣的舉動,就是在籌備先行的糧草──大義!大義名份有時候能夠起到千軍萬馬也起不到的作用。

    田家沒落了,連嫡支長房的大小姐受到刺殺都沒有能力反擊,只能求助於各大土司人家。這些大土司們能怎麼辦?替田家出兵討伐展伯雄麼?

    頂多是施加壓力,迫使展伯雄向田家請罪。這當然不符合展家的要求,展家在收穫輕蔑嘲笑的同時也會收穫大量的同情心,甚至那些出面主持公道的大土司對田家都會產生一份愧疚之心。

    這時田家忍無可忍,不惜傾其所有,重金僱傭剛剛出山,與展家本有舊怨,且已「窮瘋了的」格家寨替田家出面討伐展家,誰還能說他個不是?

    而葉小天呢,他在這種情況下出兵,就是為了錢充當了他人的打手。打楊家他本有充分的理由,緊接著再打展家,他一樣有充分的理由,可別人照樣會對他產生警惕。

    只要把時間拖一拖,斷開兩次出兵挑釁的連續性,事兒還是那些事兒,卻能讓大部分人不再產生那種不妥的聯想,所謂策略,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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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3 22:52:47 |只看該作者
第709章 敗家子兒

        
    葉小天與田彬霏相談甚歡,暢談合作遠景更是非常的合拍,諸多意見、見解不謀而合,不禁頻頻勸酒,顏色之間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田妙雯看在眼裡,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樣子她是白擔心了,可憐她吃得小肚溜圓,酒喝的太多,業已有些醺醺然的俏臉泛桃花了。

    田妙雯不得不如此,大兄下毒的手段非常神妙,先前沒有下毒,不代表他接下來不會下毒,所以她吃過的菜隔段時間就得再吃幾口,讓大兄有所忌憚,如此一來,自然就喝高了,吃撐了。

    田彬霏飛快地瞄了妹子一眼,目中微微露出促狹之意,妹子對葉小天的維護,他何嘗看不出來。不過,他倒並未因此心生嫉恨,因為哪怕只是因為葉小天是她看重的合作對象,她心生維護也是正常的。

    如此舉動,未必就代表她對葉小天生出了情意。而且,在田彬霏看來,如果妹子真對葉小天有了情意,恐怕就不會用如此含蓄的方式而維護他,而是在赴宴之前就會對他提出嚴正警告。

    鑑於這一推斷,所以田彬霏心情很輕鬆,還有閒情逸致捉弄一下妹子,直到瞧她當真有些醉了,心生不忍,這才對葉小天露出親切讚賞的態度,打消妹子的戒心。

    田彬霏對葉小天笑道:「明日我就與妹子回貴陽了,葉大人何時也來貴陽來走動走動?你如今是一方土司了,不比之前是個流官,流官流官,反而要牧守其地動彈不得,你多去貴州走走,和那些大人物們結交一番,於你大有好處。」

    葉小天微笑道:「我會去的,若有機會前往貴陽時,定當至貴府拜訪!」

    田彬霏哈哈一笑,道:「不勝歡迎。來!你我再飲一杯!」

    「噹!」

    杯聲清越,笑聲清朗,小花廳中雖只三人。看那氣氛卻是熱絡濃烈的很。

    ……

    展伯雄焦灼地等待著,田妙雯安然無恙,且與葉小天順利脫困,返回了楊家堡。就是第一隻「靴子」,著實令他受驚不小。

    他一直坐立不安地等著「第二隻靴子」落地,不管是息事寧人也好,興兵討伐也好,起碼讓他知道該如何應對,可是葉小天和田妙雯那邊卻毫無動靜。

    展伯雄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等得覺都睡不安穩,實在是熬不住了。他左思右想一番,便命人準備了一份厚禮,儘是些大補之物,派他的大管家往楊家堡去慰問,順便探一探葉小天和田妙雯的態度,以便能及時做出應對。

    如果他的大管家吃了閉門羹甚或被打回來,那他就要馬上做好應戰準備了。如果對方能以禮相待,接受他的禮物。那麼……顯然對方即便心知肚明,也顧忌會擴大事態,擔心一個處理不好會遭致眾土司們群起抵制,連到手的楊家堡也將再度失去,所以想息事寧人。

    那樣的話,他們就能繼續維持表面上的和氣,等他與播州楊家聯姻一成,徹底締結了政治同盟,也就不怕葉小天挑釁了,相信那時田家既便心有不甘。顧忌到播州楊家的存在,也會忍了這口惡氣。

    展伯雄打算的雖好,可惜這次探底依舊沒有成功。他派去的大管事帶了一大份厚禮,被隆重禮遇地接進了楊家堡,然後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出面接待了他。

    這小姑娘叫楊蓉,是楊家建立三百年以來第一位女土司,她「笑納」了展伯雄餽贈的厚禮,然後一本正經地答覆了大管事的問話:「你說葉土司?這裡是楊家堡,葉土司是我的客人,豈有在此長住的道理,他回銅仁去了。」

    大管事呆了半晌,再問:「那麼……田家大小姐呢?」

    「田家姐姐?她回貴陽去了。她又不是我們楊家堡的人,當然不會在此久留。」

    展家大管事空著兩隻手回到展家堡,把事情經過對展伯雄一說,展伯雄茫然半晌,只能悠悠一嘆,滿面愁容。白白搭出一份厚禮,這「第二隻靴子」終究是沒有落地,葉家或者田家,究竟打是不打呢?

    ※※※※※※※※※※※※※※※※※※※※※※※

    「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這是一個笑話,但是放在葉小安身上,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葉大哥就是學文不成,學武不成,經商也不成,實在找不出什麼事適合他做的一個典型。

    于珺婷受了葉小天的託付,讓自家管事暗中運作,幫助葉小安組建了一個車馬行。車馬行搞運輸,只要你能站住腳,在貴州地區那是穩賺不賠的行業。

    小安車馬行有于家暗中照拂著,不管是行路運輸還是招商販貨,都毫無阻礙一路綠燈,照理說他該在銅仁立得住腳,大大賺上一筆的。

    可是,葉小安交友不慎,在嚴世維的引薦下,葉小安迅速結識了一批狐朋狗友。這些人聽說葉小安是臥牛長官司葉長官的胞兄,立即大加阿諛,葉小安在他們面前面子有了,裡子也有了,登時把他們引為知己。

    聽說葉小天要開車馬行,這些人摩拳擦掌地要幫忙照應,把他們的三姑六舅都介紹給了葉小安。葉小安是來者不拒,結果這麼多的關係戶,全都安插到了剛剛成立的小安車馬行。

    這些人個個倚仗自己有來路、有關係,愛上工就上,不愛上工就一連幾天不露面,到了日子卻去領全薪,沒多久就把其他工人都帶得懈怠了。

    管理一混亂,事兒就多了。做生意本該是笑迎八方客,他們倒像是人家求著他們運貨似的,面難看話難聽也就罷了,因為管理混亂,還經常出岔子。

    該發往樂平的貨給人家錯發到平定去了,耽誤了人家生意,就要賠一大筆錢。類似的事不勝枚舉,縱然有賠償,誰還敢用他們家運輸?

    除此之外,還有工人偷拿所運物資。葉小安後台硬,人家不敢告他,可是不照顧你小安車馬行的生意總可以吧?

    結果小安車馬行剛開業時車馬絡繹不絕。沒多久就門可羅雀了。葉小安又是個不懂經營的人,明明是管理不善,他卻相信了手下人的理由:生意不好,全是因為別的車馬行中傷排斥。非戰之罪。

    沒有生意,談不上開源,節流也能省些錢,可他偏又喜歡打腫臉充胖子,明明沒有生意上門,可車馬行裡還是保留著足夠的人手。一個工人也不減。按時足額發放薪水。

    事情到了這一步,他的合夥人不干了,人家真金白銀地拿出來,看中的是他背後的那塊金字招牌,指望跟著他能大賺一筆,可不是出來做善事的。

    「你要抽資?成!」

    葉大爺是個講究人兒,你要撤資就撤資,他絕不攔你。之前生意做賠了,應該按照各人所佔的股份分攤損失。但葉大爺為人四海,不會跟你輜銖必較。

    沒有現錢他就開白條,直接按你當初投入的資本全額給你打欠條,以前的所有損失他獨自承擔,這錢算他借你的,他還按月給你計息,講究吧?

    「一群沒眼力的東西!大爺是什麼人?當初那是懷才不遇!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沒有你們這些庸碌之材掣肘,大爺正好可以大展拳腳。來日財源滾滾日進斗金的時候,眼紅死你們!」

    可是,志大才疏而不自知,根本就是無藥可救的。小安車馬行根本沒有生意,花銷卻一點也不少,每開張一天,他就淨賠幾十兩銀子,賠來賠去終於沒得賠了。

    前合夥人整天拿著白條上門討利息討本錢,那些平日裡天天翹起大拇指誇獎東家仁義、仗義,是條漢子的夥計們沒有工錢發,也是天天堵著大門討餉。

    葉大爺終於感覺不對勁了,便叫來賬房算賬。可小安車馬行的財務也是一塌糊塗,需要用錢時葉大爺從來就是大嘴一張直接支銀子,連個字據都不留,賬房那兒一筆筆的賬目列出來,有的他能想起來,有的他也記不起是不是自己支用過的,算來算去,虧損了上千兩,偏又從賬目上找不出一點毛病。

    葉大爺終於決定:變賣騾馬、車船、宅子,先可著夥計們發放欠餉。至於那些前合夥人,先欠著罷!

    葉大爺是窮苦人出身,知道窮苦人的苦,事兒就這麼決定下來了。於是,那些從客人那裡坑蒙拐騙、從客人託運貨物裡亂抄亂拿,徹底敗壞了小安車馬行名聲,之後又每日曬著太陽任嘛不干還領全餉的夥計們每人都拿了一筆遣散費一轟而散。

    嚴世維「聞訊」趕來,邀他吃酒,好言寬慰的時候,愕然發現,善財童子轉世的葉小安同學絲毫不覺沮喪,他自我感覺非常良好,他根本不介意所欠的一屁股債。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金還復來!」

    在葉大爺看來,此次經商之所以失敗,完全是因為合夥人不跟他同心同德,其他車馬行中傷敗壞他的名聲所致,只要讓他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他馬上就能東山再起,終至富可敵國!

    酒為色之媒,葉小安擊缶高歌、酩酊大醉之後,返家途中偶見一個小娘子,姿色頗為撩人,對他頗有情意,兩人眉來眼去一番,葉大爺就被那小娘子的眼神兒勾進了家門。

    二人赤條條一絲不掛,正在炕上翻云覆雨,小娘子的丈夫突然扛著扁擔回了家,把他們堵個正著,中了「仙人跳」的葉大老爺受了驚嚇,差點「馬上風」。

    於是,他在扁擔的威脅下又打了一張欠條 ,無所謂啦,蚤子多了不咬,現在他只是時運不濟。葉大爺相信,「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云帆濟滄海!」

    葉二哥在外面攻城掠地,連連得勝,春風得意地回到了銅仁城,卻還不知他那寶貝大哥在家裡損兵折將、喪師失地,已是賠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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