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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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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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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19 23:20:10 |只看該作者
第720章 林中筵

        
    安家之筵不在廳中而在林裡,這是一處莊園,其韻味正在林中方顯自然。此時已近中秋,明月一輪,清輝滿地,更有綵燈美婢錯落其間,真的很美。

    林中有席,這裡一張,那裡一張,月下清輝一片,映在竹蓆上如雪如霜。客人們可與熟悉的朋友們席地而坐,吟詩作賦,倒也隨意自然。

    其實如此宴客與西方的冷餐會也差不多了,區別只是食物不是自助。既然是野宴,安家準備的酒水菜餚便大多是些炙魚、燒烤、點心、瓜果,並不是什麼隆重的正式餐飲,卻更合乎人的胃口。

    這些東西都是在林外由安家廚子燒烤準備,林間有美婢穿梭,你想要什麼,只需喚住她們吩咐一聲,片刻功夫就會送來。俏婢們活潑爛漫,與客人也時而說笑,並不拘於主客上下,讓人如沐春風。

    葉小天帶著華云飛、文傲和李大狀悠遊其間,見安公子還未露面,便想找些人攀談一番,他此來貴陽的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向各地權貴正式介紹自己嘛。

    旁邊有一席,坐了七人,談笑風生,正自得趣,葉小天施施然地走過去,拱一拱手,笑道:「啊!幾位仁兄談得很開心啊,不知在下可否……」

    葉小天還沒說完,一個高冠博帶做漢晉雅士打扮的男子已經把羽扇一搖,向前方竹林中一指,道:「我觀那處燈光更美,幾位賢弟一同去那裡坐坐?」

    「同去!同去!」

    幾個高冠博帶的公子哥兒紛紛站起,趿上高齒木屐,甩著大袖。踢嗒踢嗒地跑去做竹林七賢去了,丟下葉小天一個人站在那兒怔怔發愣。

    李秋池湊上前,小聲道:「大人,他們一定是聽說了大人與田氏女結怨的事了,田氏女背後可是播州楊家。他們不想惹禍上身,所以刻意迴避。」

    葉小天苦笑搖頭,道:「我不曾踏進這個圈子,先得罪了這圈子裡的風頭人物,此番貴陽之行,只怕要不那麼順利了。」

    文傲微笑道:「任何一個圈子裡面。有拉幫結派的,就一定有與之對立的。就算安家也做不到所有土司人家齊齊擁戴,何況是到處樹敵的楊家,大人不必氣餒。」

    葉小天振作道:「文先生一席話,令葉某茅塞頓開啊。」

    李秋池聽了不服氣。忍不住道:「與楊家不和睦的人家或許有,卻也沒必要為了咱們與楊家更形交惡。咱們大人傷的可是楊應龍的三夫人,打的是楊應龍的臉,誰會與咱們親近呢?」

    華云飛道:「何妨一試,我不信他楊應龍可以一手遮天。」

    葉小天道:「走,那咱們就去那邊試一試。」

    葉小天走到旁邊另一張席前,那張席上正有幾位服飾奇古,彷彿春秋士子的年輕人剛剛落座。葉小天笑吟吟地道:「幾位仁兄請了,小弟葉小天,乃銅仁臥牛嶺……」

    葉小天言猶未了。一個才坐下的春秋士子便大驚小怪地道:「哎呀!此處蚊蠅甚多,我等不妨移到那邊風口上去,秋風習習,更加舒坦。」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同去,同去。」

    幾個剛剛落座的春秋雅士登時逃之夭夭。跑到前方空曠處一張席上去了。

    葉小天呆了一呆,對華云飛等人苦笑道:「罷了。咱們坐吧。」

    葉小天幾人坐了,低聲交流幾句。眼見席上空空,葉小天便東張西望起來。葉小天扭頭一看,見不遠處樹上掛著一串式樣各異的綵燈,燈下站著一個綠裳丫頭,頭梳雙丫,皓齒明皓,便對她招了招手道:「姑娘,你過來一下!」

    「我?」

    綠裳丫頭正在東張西望,忽然看見葉小天向她招手,不禁嚇了一跳,她左右看看,指指自己的鼻子尖兒,蠢萌蠢萌的。葉小天好笑地點點頭。那綠裳丫頭就猶猶豫豫地靠過來,一臉戒備地道:「公子……喚人家做什麼?」

    葉小天一抬手,那綠裳丫頭立即尖叫一聲,雙手抱頭,連聲道:「別打我,別打我,公子饒命。」

    葉小天鬱悶地道:「誰要打你了,我是想讓你給我們這一席送些酒水、烤肉來。」

    綠裳小姑娘放下雙手,懷疑地看著葉小天,腳跟踮著,一副隨時準備逃命的樣子,怯生生地道:「公子真……真的不是要打我麼?」

    葉小天無奈地道:「無緣無故的,我為什麼要打你?」

    綠裳小姑娘眨眨眼睛,回答道:「人家聽人說,公子你特別喜歡打女人,不但喜歡打,還喜歡拿刀子捅,剛剛在大門口就把一個女人捅得血刺呼啦的,人家……人家有點害怕……」

    葉小天大窘,道:「我剛才動武是有原因的,你看我這副樣貌多麼和氣,像是窮凶極惡之輩麼?」

    綠裳小丫頭天真地道:「人不可貌相啊。公子你看我清純伶俐,眉眼如畫,像個小丫環麼?可我就是小丫環。公子你看著不像壞人,不代表你真的不是壞人。曾經有位土司老爺喜歡吃人心肝呢,可他長得慈眉善目的……」

    葉小天無力地揚了揚手,又放下,無奈地道:「你這丫頭,夾纏不清的,簡直跟大亨一樣不著調。去去去,你快去吧,再跟你鬥嘴,我得被你活活氣死。」

    綠裳小丫頭「喔」了一聲,舉步要走,忽又停住,怯怯地問葉小天:「那公子還要不要酒水和吃的呢?」

    葉小天無奈地道:「如果有,當然最好。如果沒有,其實我也不太餓。」

    綠裳小丫頭鬆了口氣,嫣然道:「公子這麼好說話,一點都不凶。」

    葉小天開心了:「是吧,你終於知道我是好人了。」

    綠裳小丫頭用力搖頭:「不是啊,人家只是說公子你好說話。看著一點都不凶,吃人心肝的那個土司,綽號還叫活菩薩啊。」

    葉小天瞪著她,實在是說不出話了。綠裳小丫頭被他一瞪,又露出害怕的神情。急忙退了兩步,怯怯地道:「你……你要幹什麼?」

    葉小天恨恨地道:「我正琢磨,把你烤熟了,從哪一塊開始吃!」

    綠裳小姑娘嚇得尖叫一聲,撒腿就跑。她一轉身,正好撞進一個人懷裡。那人吃她一撞,居然穩穩地站在那兒一動沒動,倒是大手一抬,按在她的削肩之上,幫她穩住了身子。

    綠裳小姑娘連忙向那人打躬作揖地道謝:「實在對不住。對不住,踩痛了你沒有?人家身子好輕好輕的,應該沒有。」

    葉小天聽到這裡,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安家這個小俏婢,還真是個活寶兒,這邊向人道著歉,緊接著就把自己的責任摘清了。

    被踩了一腳的那個男子身材頎長,五官周正。虎目精亮有神,年紀只有二十五六,顯得既年輕而剽悍。他周身上下並沒有什麼華麗的裝飾。除了衣衫質料明顯不俗。

    他瞪了小丫環兩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轉向剛剛笑出聲來的葉小天,看了他兩眼,不甚確定地道:「葉小天?」

    葉小天頷首道:「正是在下!」

    那人又道:「臥牛司長官葉小天?」

    葉小天笑了,道:「貴陽難道還有第二個葉小天?」

    綠裳小丫頭忍不住插嘴道:「那可不一定。同名同姓的人總是有的,葉小天這個名字又不是多麼的別緻罕見。挺一般的嘛。」

    「快去取酒肉來!」葉小天和那青年人忍不住了,異口同聲地對她吼道。只是這小丫環雖然沒甚麼眼力件兒。說話也蠢蠢的,長相卻實在是甜美清純,兩人語氣雖重,卻不至於惡語相向。

    綠裳小丫頭嚇了一跳,趕緊慌慌張張地逃開了。

    青年人轉向葉小天,哈哈一笑,拱手道:「在下水東宋天刀!」

    葉小天之前做的功課總算派上了用場,一聽宋天刀之名,頓時一驚,宋氏長房嫡子,未來的繼承人?葉小天趕緊起身,向他抱拳還禮:「原來是水東宋兄,久仰,久仰。」

    宋天刀哈哈一笑,走過來抓住葉小天的手臂用力搖了搖,瞟了文傲和李秋池等人一眼,說道:「若是幾位不嫌打擾的話,可否讓宋某同席呢?」

    葉小天喜道:「這幾位都是在下的幕僚從屬,不礙的,天刀兄請坐。」

    這邊這番動靜,周圍的人自然看在眼裡,有那不認識宋天刀的,見他居然主動攀交那個有今日沒明天的臥牛司長官,不禁竊竊私語:「此人是誰,他是不知道這葉小天剛剛招惹了楊家三夫人,還是誠心讓楊家難看?」

    不過各大土司世家的繼承人都會時常出來走動,一則是歷練,二來就是結交人脈,認識宋天刀的人還是不少的,所以他的身份很快就被周圍的人知道了。

    一聽他是宋天刀,眾人便釋然了。宋家正跟楊家死磕,葉小天捅了楊天龍的三夫人,別人可以避嫌迴避,宋家當然不在乎,不但不在乎,心裡還一定高興的很,宋天刀紆尊降貴,主動結交這個膽大包天的臥牛司長官,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宋天刀是個爽朗漢子,又因為葉小天整治了楊應龍的三夫人田雌鳳,宋天刀對他更增好感,兩人坐下相談甚歡,席上不時傳出宋天刀爽朗的大笑聲。

    林中各處席上的人好奇地看了一陣,對他們也就不再關注了,各席上知交好友們各自攀談,笑聲、話語聲或高或低,匯成了不同的聲浪。

    但是,忽然間,那聲浪就消失了,只聽葉小天的聲音清晰地道:「就這麼著,我狠狠地教訓了楊家一頓,那曹家興師動眾的,卻沒撈到什麼好處。」

    宋天刀哈哈大笑:「教訓的好!曹瑞希那個狗東西,我早看他不順眼了,楊羨敏弒兄自立,更是該死,葉老弟你是替地方除了一害啊!」

    宋天刀笑談了幾句,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林中似乎太清靜了些,他抬頭一看,忽見明燈之下,正有一行人姍姍行來,與沿途所遇各席上的賓客們一一打著招呼。

    燈下看得分明,笑吟吟地拱手施禮者乃是安大公子,傍在他旁邊的卻正是那隻楊家媚狐田雌鳳!難怪林中忽然靜了,仇人相遇,只怕又要出事。大家都……好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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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0 21:56:06 |只看該作者
第721章 葉太歲


    葉小天那口刀是月牙狀的,如果用割的,傷勢就嚴重了,但葉小天用的是刺,所以刃雖鋒利,入肉倒不甚深,敷了金瘡藥再好生包紮一番,情況倒也不是非常嚴重。

    但不管怎麼說,此時田雌鳳都該靜養傷勢,繼續出來走動對癒合顯然沒有好處,但她依然在人前露面了,並且努力維持著她的高傲與美豔,步伐雖慢,卻連蹣跚的感覺都不明顯。

    為了迎接新任巡撫葉夢熊,各地權貴紛紛趕赴貴陽。就連安家都想借此機會多多籠絡各方豪傑,楊家豈能沒有想法?楊應龍胸懷大志,作為他身邊最受寵愛的田雌鳳一清二楚,為了幫助丈夫完成大業,她此來貴陽,同樣負有交接各地豪強的重要使命,當然不會就此消失。

    “夫人請坐!”

    安公子沒讓田雌鳳多走,他在“竹林七賢”騰出的那張席前停下,一個侍婢立即把一個厚厚的蒲團放在地上,田雌鳳向安公子道了聲謝,便讓侍女扶著落座了。

    安公子徐徐轉身,看向葉小天,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這裡是安家,田雌鳳是安家的貴客,葉小天在安家門口傷了田雌鳳,安公子必然很不悅。

    誰是誰非姑且不論,安家作為土司第一家,一向承擔著調停各土司之間矛盾,維護貴州穩定的責任。在這過程中,實力強、勢力大的和實力相差懸殊的發生矛盾如何調停?

    在盡可能平息事端的基礎上,一定程度地偏袒強大的一方,是必然的選擇。做法官絕對公平?那安家早就把人得罪光了,還能保持今時今日的榮光與影響麼?

    “安公子要替田雌鳳出頭了!”

    “田雌鳳那般嬌媚的一個尤物,安公子縱然閱盡佳麗,見了她怕也要神魂顛倒。有心取悅美人兒的話,這位葉長官只怕要倒大黴。”

    “只是把他轟出昆侖園,就能讓他顏面掃地!”

    “扯淡!你們有所不知,安公子他……”

    “他怎麼樣?”

    “咳!也沒什麼。”

    宋天刀臉色忽然凝重起來,踏前一步,沉聲道:“安兄,葉小天是我的朋友!”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宋天刀的身份足以代表宋家。宋家站在葉小天一邊,安公子總要有所顧忌吧?

    宋家長公子既然強出頭,要替葉小天撐腰。對陣楊家三夫人,安家就該頭痛了。可惜啊,正牌田家還沒露面。也不知田家是會偏幫自己的支房子弟,還是站在葉小天一邊,如果安宋田楊四大家湊在一塊兒,這戲就好看了。

    人群中,一個穿一襲月白色袍子,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負著雙手。饒有興致地看著現場局面。輕輕撫著他修剪的很是整齊漂亮的八字鬍,面含輕笑。

    在他肩後。悄悄探出兩顆人頭,左肩那個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小鼻子小眼,頜下一撇鼠須,樣子猥瑣的很。如果不認識他的人,很難把他和兇殘狠辣、貪婪成性的石阡司長官曹瑞希聯繫起來。

    在那人右肩旁探出的人頭,卻是方面闊口,鼻直眉濃,頜下一部美髯,儀錶堂堂,一臉正氣。正是徒有其表,偏與曹瑞然狼狽為奸的展家大首領展伯雄。

    這兩人與前邊那位月白袍子的中年美男子並不熟悉,只是恰巧出現在他身邊而已。二人借這月白袍子的男子做掩護,又是仇恨又是歡喜地看著葉小天。

    對這個葉小天,他們又恨又怕,但是現在葉小天不開眼,竟然觸怒了田夫人,這就讓他們大為歡喜了。

    安公子沒理會宋天刀,大步走向葉小天,眾看客精神一振,正要看安公子如何出手,就見他突然換了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對葉小天道:“我說小天賢弟,你這既驢且瘋的性子,就不能改改嗎?”

    一句話出口,眾人登時跌碎了一地的眼鏡,這神情、這口吻,這等的幽怨,這是譴責嗎?

    葉小天一臉無辜地道:“安兄,不是小弟找事兒,是事兒找我啊!當初年少輕狂時,小弟確也曾做過些瘋瘋顛顛、驢性十足的事兒,可如今不同了,小弟好歹也是一方首領,為人處事一向穩重的很。”

    安公子臉頰抽搐了幾下,無力地道:“就你現在這樣子也叫穩重?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小子就是一頭太歲啊,太歲當頭坐,無喜必有禍。”

    葉小天一本正經地道:“安兄此言差矣,就算我是太歲,那也不過是值年的一頭大獸,你不惹我,我不惹你……”

    安公子苦笑,道:“算了算了,你這人總有道理可講。”

    安公子說著,取過兩杯酒,一杯端在手裡,一杯遞與葉小天,道:“本公子做個中人,給我個面子,你向田夫人道個歉吧。”

    葉小天道:“該賠的禮我已經賠過,不該賠的禮我是不會賠的。”

    田夫人也冷冷地道:“此事已經了結,我也不會再追究,公子你就不必強出頭了,他肯賠禮我也不受的!”

    作為楊應龍最親密的枕邊人,楊應龍縱容葉小天壯大,最後再把他的勢力攫為己有的計畫,田夫人是知道的,所以在弄清楚葉小天的身份之後,她雖恨之入骨,卻也暫時壓下了報復的念頭。

    安公子只道田夫人仍舊心有不甘,葉小天又如此倔強,不禁滿臉苦相,獨自仰頭吞那苦酒。

    葉小天攤手道:“你聽到了?安兄就不必強出頭了。小弟其實是個很講道理的人,一向以德服人……”

    這時先前那個翠衣小丫頭端著一盤子烤肉興高采烈地走過來,正好出現在葉小在身後,安公子一眼看見她,一口酒“噗”地一聲噴了出去。

    酒霧彌散,很有眼力見兒的李大狀鬼魅一般出現在葉小天身邊,雙手奉上一塊潔白的手帕。葉小天慢慢張開眼睛,接過手帕。用力擦了擦臉,鬱悶地道:“安兄不信?”

    安公子急忙收回目光,苦笑道:“信!我信,你這人,最是通情達理……”

    曹瑞希藏在人後看到這裡不禁有點著急了,本以為一場大衝突馬上就要爆發,誰料卻是這樣的發展,雖說他以己度人,才不相信田夫人受此奇恥大辱還真能息事寧人,可未來的事誰說的准?

    必須得填一把柴、加一瓢油!曹瑞希和展伯雄對視一眼。心意相通般明白了對方的打算,曹瑞希立即朗聲一笑,從人群中擠了出來。

    曹瑞希擊掌道:“好威風!好霸氣啊!田夫人寬宏大量。曹某人卻要為之鳴不平了!你葉小天也敢說以德服人,從不招惹是非?笑話!簡直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曹瑞希往眾人面前一站,雖然身材瘦削矮小,精皮猴兒似的,但久居上位,氣度倒也不俗:“你硬生生搶了銅仁張氏的地盤兒。據為己有。立足未穩就越過水銀山,吞併了石阡楊氏!

    你不必否認。你扶立一個小丫頭為土司,誰還不明白你的狼子野心?你敢說石阡楊氏現在不是在你的控制之下?嘿嘿!你手下的得力大將于撲滿。現在就駐兵於楊家堡,難道不是麼?”

    展伯雄緊跟著跳出來,怒氣衝衝地道:“你葉小天以德服人。當真是天大的笑話!對田夫人你竟悍然下此毒手,由此便可見你的兇殘!”

    葉小天見他們出現,先是有點意外,但隨即也就明白了。這兩人現在的境況都不怎麼樣,有這樣一個交結其他權貴兼且巴結新任巡撫的機會,他們怎麼可能不來。

    葉小天淡淡地嘲諷道:“展前輩終於撕破臉皮了麼?”

    展伯雄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甚麼撕破臉皮,老夫與你有什麼情面可講?我展家已經和播州楊家正式締結姻緣,老夫的侄女兒即將成為楊土司的夫人,與田夫人就要做了姐妹!

    我展家與楊家從此休戚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傷害田夫人,折辱楊家,夫人大度,不與你計較,老夫既然看在眼裡,又豈能袖手旁觀?”

    葉小天譏笑道:“放屁!播州楊家輪得到你這老匹夫出面替他們討公道?你這老傢伙,前番對田家姑娘意圖不軌,追殺途中又想殺了葉某滅口,恐怕是擔心惹怒田家,又得罪了我葉小天,早晚招來報復,所以才想趁機出手,打著替楊家討公道的名頭,尋我葉小天的晦氣吧?好算計啊好算計,你替楊家出頭,如果吃了虧,楊家無論如何也不能坐視,你也就成功地拖楊家下水,替你擋刀消災了是麼?”

    葉小天利口如刀,一語道破展伯雄的用心,刺的展伯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展伯雄惱羞成怒道:“你這小畜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什麼對田家姑娘意圖不軌,你中傷老夫,老夫與你誓不罷……”

    展伯雄狠話還沒摞完,葉小天已經從那翠衣小丫頭捧著的一盤子烤肉裡邊抽出一隻烤羊腿,狠狠地捅進了展伯雄大張的嘴巴,緊跟著一記沖天炮,正打在他的下巴上。

    展伯雄一身武功,可惜他絲毫不曾料到自稱斯文知禮,向來以德服人的葉小天突然就動了手,被他偷襲得手。口中剛塞了一條烤羊腿,緊接著下巴就挨了一記重……

    葉小天雖不會武,這一拳卻也不輕,打得他仰面摔了出去。葉小天緊跟著就撲向曹瑞希,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用力一掄,竟然把他瘦削的身子掄了起來:“姓曹的,你前番幫助楊羨敏占我土地、毀我莊稼、坑我子民,老子還沒找你算帳,今天你來的正好,新賬老賬,咱們一起算!”

    安公子一旁目瞪口呆:素來很講道理,一向以德服人!言猶在耳,這就動上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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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1 21:40:16 |只看該作者
第722章 暗流湧


    不講道理?

    蠻橫無理?

    對!

    老子現在要的就是這個調調兒!

    葉小天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初到貴陽時,本打算把自己扮成一個斯文有禮的文明人,作為一個外來戶,一個新晉的貴族,卻是這樣無害的一個乖寶寶,更容易讓土司圈子裡的老貴族們接受他。

    可惜天不從人願,只是赴場宴會,莫名其妙地就招惹了楊應龍家那只妖氣沖天的狐狸精,逼得他不得不拿出野蠻的一面。

    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難改變的,再加上曹瑞希和展伯雄這對貨色出來攪局,葉小天只好把心一橫,既然扮不成文明人,大家又一向認為不開化的山民都是野蠻人,那我就扮個野蠻人的樣子給你們看。

    野蠻人該是什麼樣子?性情衝動、做事不考慮後果、喜歡動用武力,不喜歡動腦……

    這好辦啊,楊天王最寵的三夫人已經被我捅了,夠衝動,夠不考慮後果了吧?我在安公子面前,出手毆打展土司和曹土司,這明顯是個不喜歡動腦子的暴力男嘛。

    葉小天到貴陽準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眾土司展現自己的形象,現在他已經成功地做到了,只是結果與他的預想完全相反。但第二件事他還大有可為。

    葉小天要做的第二件事是什麼?製造和田家結盟的機會。田氏兄妹在貴陽都“哭訴”了大半個月了,誰不知道田家和展伯雄有仇,而且田家無力報復?

    現在他和展老頭兒大打出手,只要田氏兄妹不太蠢,一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向他示好,雙方順理成章地就結成盟友了。田氏兄妹不僅生得俊俏。更是與蠢毫不沾邊,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綠裳小丫頭站在安公子旁邊,看得眉開眼笑,這樣好玩的事兒,她可是不常遇到的。安公子繼續目瞪口呆,似乎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現在也只好故扮癡呆了,不然怎麼辦,出面干涉、調停?

    別扯淡了!安家不是專業仲裁人。安家作為貴州第一大土司,的確不希望貴州出亂子。他們一直在做的事,就是努力維繫這方天地的穩定。

    但穩定不代表要一潭死水,絕對的穩定並不健康。就算沒有外敵來攪你個天翻地覆,久而久之,內部也一定會自行腐爛。而安家也將失去超然的地位,大家不會覺得安家還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有人想捅大亂子的時候,安家會出面制止;如果局面太平靜了。安家還會悄悄出來幫大家搞出點事兒。這樣大家才都有事可做嘛!

    葉小天和展伯雄、曹瑞希打架這事,恰好在安家認為是完全可以掌控的衝突範圍之內。所以安公子的眼角和嘴角已經悄悄地彎了起來:“打得好!打得好啊……”

    田雌鳳坐在席上。看看倒在一旁,正從嘴裡拔出烤羊腿。不斷地幹嘔的展伯雄,冷笑道:“哼!這就是他說的以德服人?他的德,難道就是武德嗎?”

    先前站在人堆裡看熱鬧的那個中年文士被展伯雄和曹瑞希走出來時擠撞了一下。站得更靠前了,聽了田雌鳳這句話,不禁笑道:“武德好啊,武德比文德管用!文成武德,一統江湖嘛,哈哈……”

    田雌鳳聽見聲音,抬頭向他一看,俏臉頓時一沉:“查銘哲,是你?你來貴陽做什麼?”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田夫人來得,查某人怎麼就來不得?”

    田雌鳳冷哼一聲,扭過頭去沒理他。

    葉小天正掄著曹大土司忽上忽下,好象在耍石鎖一般,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唯在李秋池一人注意到了田夫人和這個查銘哲的一番交鋒。

    此人敢和田雌鳳如此說話,身份地位應該差的不多,而且彼此間顯然是有嫌隙的,這樣一個人物,卻是少見的查姓,李秋池實在沒有印象,想不出是誰。

    李秋池忍不住自語道:“此人是誰,似乎與田夫人不太對付啊。”

    李秋池肩後突然冒出一顆仙風道骨、氣朗神清的人頭,嘴巴一開一合:“此人叫查銘哲,是播州掌印夫人張氏門下大管家。他原本是龍虎山張家的人,與張氏夫人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

    張夫人遠嫁播州,成了楊應龍的夫人,他就作為陪嫁,跟著張夫人到了播州。張夫人不受寵,這個查銘哲便也不受重用,他這個大管家有名無實,並沒甚麼權力。”

    李秋池扭頭一看,道:“啊,原來是長風道人,你怎麼神出鬼沒的?”

    長風道人微微一笑,露出一副蒙娜麗莎的神秘微笑:“貧道是有修行的人,神出鬼沒也不算什麼。”

    李秋池乜著他道:“道人對田家的事這麼清楚,莫非也是憑著你的大神通算出來的?”

    長風道人乾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李大狀就不要取笑了。貧道既然做了這一行,不多方打聽,瞭解清楚那些大戶人家的背景底細,怎麼能鐵口直斷呢?”

    李秋池驚道:“你竟然知道我是誰?”

    長風道人又露出了蒙娜麗莎一般神秘的微笑:“何止!曾經有位姓李的少年讀書郎在寄住舅家讀書備考時,與鄰家嬸子發生過一段纏綿徘側的愛情故事,李先生要不要聽……”

    李秋池臉色登時大變,瞪著長風道人,如見鬼魅,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

    長風道人撚須微笑道:“貧道是有修行的人……”

    二人對話的時候,葉小天已經把曹瑞希搶了幾圈,“呼”地一下扔了出去,站在原地呼呼喘氣。曹瑞希會武,但他身子太輕,被葉小天掄了幾圈,天旋地轉,倒在地上還分不清天地上下,一時哪裡站得起來。

    宋天刀此時業已看呆了。喃喃自語道:“難怪是瑩瑩妹子看中的男人,這性格,真他媽的驢啊!”

    安公子嘴角抽動了兩下,道:“何止,展家凝兒,也喜歡他。”

    宋天刀一聽,眉毛不禁動彈了兩下,道:“那……他光性子驢還不行,身子也得夠驢才行啊。”

    這廝看著一臉正氣,想不到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是個悶騷貨。

    翠裳小姑娘站在他們旁邊,聽說展凝兒也喜歡這個男人,不禁微微地挑起了好看的眉毛:“這男人就是有趣了些。至於連夏家瑩瑩和展家凝兒都喜歡他麼?水西三虎中的兩隻耶!”

    展伯雄終於停止了幹嘔,他猛地跳起來,憤怒地咆哮道:“葉小天,老夫與你誓不兩立!吼!”

    展伯雄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個弓步沖拳,狠狠地擊向葉小天的胸口。其勢猛裂。便是擊中一塊石碑,也能被他一拳打得粉碎。葉小天那身子若被他擊中,只要就要變成漫天肉糜。

    葉小天站在那兒紋絲沒動。眼看展伯雄一拳就要擊中葉小天的胸口,渾身的骨頭都要斷成幾百塊,綠裳少女嚇得一聲尖叫。猛地捂住了眼睛。

    “噗!”

    展伯雄這一拳如中敗革,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橫掌擋在了他的拳頭上,氣勢如此威猛的一拳,擊中那只手掌,竟然威勢全斂,那只手掌微微一彈,展伯雄就覺得拳頭一滑,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展伯雄貼著葉小天的身子踉蹌而過,一跤撲在曹瑞希身上。曹瑞希還在天旋地轉,被他一撞,下意識地想要推他,手卻反向地上抓去,在地上無意識地抓了幾下。

    文傲此時已經出現在葉小天身邊,雙手負在身後,傲然看著展伯雄。田雌鳳身邊的兩個中年侍衛肩膀微微一晃,似乎要衝上前去,宋天刀立即按緊了刀柄,田雌鳳微微抬起手,制止了兩個侍衛的蠢動。

    綠裳少女睜開眼,看到葉小天依舊傲立如山,眼中頓時冒出了小星星:“果然很有英雄氣概呢!”

    葉小天嚇得腿肚子轉筋,強自支撐著,倒驢不倒架嘛。天可憐見,他多麼想躲,問題是展伯雄那老頭動作太快,他來不及躲啊。

    張雨桐站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眼看如此一幕,目光頓時變得更加深邃了。他也來了貴陽,他剛剛繼任土司之位沒有多久,也需要這樣一個展示自己的舞臺。

    同時,張家現在已經大不如前,原本還擔心于家會後來居上,壓在張家的頭上,現在不但被于家篡奪了“王位”,頭頂上還壓了一個“太上皇”葉小天,這日子沒法過啊。

    任何一個人,有一定的權利就要有相應的義務,作為張家的帶頭人,不僅僅是風光與權力,還要擔負維護、振興整個家族的義務,你做不到,這就是一種巨大的壓力。

    而在銅仁,張雨桐只能在葉於的夾縫中求生存,卑躬屈膝,苟延殘喘。他需要一股活水充進這令人窒息的銅仁靜水潭中,讓他喘一口新鮮空氣。

    可是貴陽之行,密會了幾方權貴,張雨桐卻一無所獲。安宋田楊四大家中,安宋兩家都覺得銅仁之主易位對他們影響不大,懶得進行這種勢必要引起新的銅仁之主強烈反彈的干預。

    田家已經敗落,面對展伯雄的欺辱都無力報復,根本無用。而楊家……,楊家的胃口太大,張雨桐還有幾分明智,不會幹出驅走二狼引來一虎的蠢事。

    至於其他地方土司,大多看在和張家的老交情上,幫著他痛駡幾句于珺婷和葉小天,無關痛癢。張雨桐本已心灰意冷,打算回銅仁繼續裝孫子,直到等來可以當爺爺的機會。可這機會很可能要等上幾百年……

    但是現在,他忽然發現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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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4
發表於 2015-8-22 23:43:18 |只看該作者
第723章 一場戲


    “殺!給我殺了他!”

    曹瑞希終於清醒過來,尖叫著怒吼道,他的兩個貼身侍衛立即撲了上去,但是馬上就被華雲飛挺刀攔住了,三口刀鏗鏗鏘鏘,打得火星四濺如同飛螢。

    而另一邊,展伯雄早已親自出手,與文傲鬥在一起,這兩人打法與他們又有所不同,展伯雄走的是外功路子,大開大闔,威猛無儔,文傲是內家路子,力勢內斂,雲淡風輕。

    這兩人碰在一起,就像漫天大雪灑進湖裡,看著紛紛揚揚好不壯觀,但是一旦入水也就無影無蹤了,顯然文傲遊刃有餘,只是不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殺了一方土司,所以有所保留。

    “蓬”地一聲,一盞燈被華雲飛一刀劈中,火光驟然一閃,那口雪亮的刀就從那碎裂的燈火中劈了下去,十分炫麗。雖然論實,華雲飛不及文傲,但是外行看門道,還是華雲飛的刀更霸、更好看。

    當然,不同的技法有不同的合適用處,如果是在戰場上,華雲飛這口刀殺的人一定比文傲的一雙肉掌更快更多,實用性更強,僅是從武功造詣方面來說,那就是文傲更勝一籌了。

    田夫人依舊端然而坐,仿佛眼前發生的這一切與她沒有半點關係,居然還向翠衣小姑娘招了招手,讓她把烤肉放在自己桌上,慢條斯理地嘗起了食物。

    李秋池見華雲飛和那兩個刀客刀風呼嘯,眼前一道道閃電似的刀光太過恐怖,便殷勤地對葉小天道:“大人,且請入席坐下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安全為上。”

    葉小天目光一轉,徑向田夫人這邊走來,居然與她同席而坐。李秋池看見田夫人身後兩個可怕的內家高手。有點心驚肉跳,可這時再躲,那也不用跟著葉小天混了,只好硬著頭皮趕過去。

    其實葉小天也是頗有心機的,跑到田夫人身邊坐下,看似危險,實際上反而最安全,因為從心理上說,他和田夫人同席而坐,近在咫尺。對方反而不易做出動手殺人的決定。

    當然,這個因人而易、因事而易,並不適合每一種人、每一種環境,要綜合各方面因素,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田夫人是有身份的人,她當眾說過不會追究前事,那麼至少面子上她得遵守承諾,至於暗地裡的冷槍冷箭那是另一回事。再者。兩人先起衝突,隨後才知道彼此的身份,目前也僅止是知道而已,他們都有需要進一步瞭解對手。

    葉小天自幼在天牢和那些玩了一輩子心眼的貪官污吏們打交道。分析他們的心理駕輕就熟,李大狀做訟事雖然也要深諳人的心理,但更主要的還是計謀、策略的運用和法律條款的精熟,這方面反不及葉小天造詣深厚。白白擔了心事。

    田雌鳳本來獨據一桌,看見葉小天坐在對面,微微有些意外。

    葉小天微笑道:“方才在外面。只知夫人美豔無雙,繼而知道夫人性情跋扈,卻並不清楚夫人的身份。迫不得已動刀,實是為了自保,否則以夫人如此絕色,葉某憐香惜玉還來不及,又豈忍下手。”

    這話實際上是在解釋讓步了,但又加了少許調侃和輕薄的味道,這種調侃和輕薄既不致到了失禮的地步,又是女人最喜歡聽的話,誰不願被人贊貌美。

    如此一來,葉小天的讓步道歉就表現的很含蓄了,哪怕是明白他用心的人,也不會認為他低聲下氣,充分保全了他臥牛長官司首任長官的顏面。

    田夫人身後兩個高手聽他語出輕薄,作勢又要動,果然被田夫人制止。田雌鳳斥止了二人,似笑非笑地看了葉小天一眼,輕輕撫著自己腿上傷處,一雙頗具魅惑力的眼睛瞟著葉小天。

    田雌鳳風情萬種地道:“葉大人所言都有道理,可這世上有太多的事情,是根本不需要講道理的。人家可是既受了傷、又流了血,你說甘休就甘休?”

    葉小天歎道:“到了你我這種身份地位,可不是快意恩仇的江湖人了,夫人你不妨好生斟酌一下,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一笑泯恩仇哇。”

    查銘哲站在對面人群中,眼看那兩個內家高手一副忠犬姿態站在田夫人身後,不由心中暗恨。這兩人可是龍虎山陪嫁楊家的人呐,如今卻背棄夫人,對這個鳩占鵲巢的三夫人搖尾示忠。

    可是再想想,卻也無可奈何。夫人性子柔弱,不喜與人相爭,結果被田雌鳳奪去丈夫的寵愛與權利。龍虎山張家與播州楊家已聯姻三代,各自都有自己的政治利益摻和其中,斷然不會因為她失寵就強自出面。

    況且這種夫妻間的事,又有幾個娘家能出面干涉?楊家勢力不比他龍虎山弱,名頭或有不如,實力甚至更勝一籌,真就干涉怕也沒有效果。

    這些人自幼苦學,一身奇藝,明知跟著夫人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轉而投到田雌鳳門下,那是必然的了。有幾個人能像他一樣忠心耿耿?

    ※※※※※※※※※※※※※※※※※※※※※※※※

    這時,田彬霏和田妙雯兄妹連袂趕到了。這對兄妹人品出眾,仿佛一對璧人,燈光月色之下,愈增三分顏色,就像暗夜中的一對螢火蟲,自然馬上就被人注意到了。

    “田家到了!”

    四大家中,田家實力已最弱,現在在世人眼中,實力更是降到了八大金剛級的土司之下,但名頭還在。四大家之一啊,現在就缺他們了,田家到了,這場熱鬧才圓滿了。

    於是,土司們心照不宣地讓路,行注目禮,這出場的排頭,一時間竟蓋過了安公子。

    田彬霏和田妙雯終於看到了葉小天,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之下,尤其是還有幾個人刀來刀往,躥上伏下地做背景,如此安閒地坐在那兒與一個嬌媚妖豔的大美人兒談笑風生,那可比兩隻暗夜中的螢火蟲更加引人注目了。

    “怎麼回事,不是葉小天和田雌風動手了麼,為什麼兩個人談笑風生。好象一對多年的……”

    “姦夫淫婦!”

    頭一句是田彬霏想的,第二句是田妙雯罵的,以田妙雯的精明,本該很容易就看出談笑宴宴的二人間實際上暗藏著戒備、警惕、試探與敵意,可也不知道怎麼的,一看田雌鳳與葉小天談笑盈盈,她心裡就冒出了這麼一句詞兒。

    不過,田大小姐畢竟是田大小姐,不是心直口快的凝兒,也不是天真爛漫的瑩瑩。緊接著她就想到:“機會來了!”

    “大哥!”

    田妙雯喚了一聲,目光向田彬霏一瞟,田彬霏此時業已意識到“機會來了”,小妹再一示意,田彬霏立即一聲怒笑,朗聲道:“展伯雄,你這老匹夫,居然還敢來貴陽露面,去死罷!”

    田大公子靜若處子。動如脫兔,身形倏地一閃,猛地沖上前去,曹瑞希屬下的一個刀客剛被華雲飛一刀劈出幾步。踉蹌站穩,手中就一空,刀被田彬霏一把奪去。

    這田大公子倒真是全才,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謀略智慧、打理家族樣樣出類拔萃。會用毒、擅蠱術,武功居然也極高,一口刀落在他手中。比起華雲飛刀法的簡捷、實用、剛猛絲毫不遜。

    要說區別,那就是華雲飛的每一刀都有一種有去無回的氣勢,而他刀勢流轉頗為圓潤,而且有種羚羊掛角般的空靈。恐怕此人最擅長的並不是刀法,而是劍法。

    田大公子一出手,本就在文傲掌下左支右絀的展伯雄更是狼狽了,但文傲並沒有夾攻的意思,田大公子一出手,他就立即收手,退到了葉小天身邊。

    這時就變成了田彬霏對展伯雄,華雲飛對曹瑞希和他手下的兩名刀客。曹瑞希武功還不錯,但他雖然從不在乎別人的命,卻很愛惜自己的命,他一直沒有出手,只是馬猴一般在兩個手下身後跳來跳去,吆喝他們殺敵。其中一個刀客的刀被奪去,曹瑞希馬上把自己的刀遞給了他,繼續跳來跳去……

    田妙雯疾行幾步,快到葉小天席前時又放慢了腳步,很矜持很優雅地斂一斂裙袂,款款落坐。田雌鳳向她嫣然一笑:“數年不見,妙雯出落得愈發美麗了。”

    田妙雯眸波流轉,笑靨如花:“鳳姐這可不是心裡話呢,人家哪裡比得了堂姐你的風情萬種。鳳姐姐的嫵媚妖嬈,女人見了都要心動,何況是男人呢。”

    說到這裡,田妙雯輕輕瞟了葉小天一眼,一副很溫柔、很理解、很明白的模樣,葉小天暗暗汗了一把,“這什麼情況?怎麼有種幽會,突然被夫人抓奸在床的感覺?”

    田雌鳳掩口輕笑:“堂妹這是在笑話人家老了麼?其實啊,一個女人,就算是朵再美的花,也要嫁了人,有了男人的寵愛,雨露滋潤之後才能豔麗無雙。以你的姿色,一旦嫁作人婦,那種風情滋味,只怕人家就要望塵莫及了。”

    田妙雯臉色一白,田雌鳳這是在諷刺她連許三門親,連死三個未婚夫,到現在都快成了老姑娘,還是嫁不出去麼?

    葉小天繼續汗,什麼東東?什麼男人!什麼雨露灌溉!你們兩個女人,要是說私房話,怎麼說都成,在我面前這麼說,要不要這麼潑辣,當我是死人麼?

    葉小天突然嗅到了一股危險的味道,很明顯的危險味道。就算他是一隻傻麅子,也沒有好奇心繼續看下去了,他眼珠滴溜溜亂轉,很明智地打算開溜。

    葉大老爺剛剛抬起屁股,一句“美麗姐姐、漂亮妹妹,你們聊,小弟走先”還沒出口,田妙雯微笑的雙眸就定在了他的身上,嬌滴滴地道:“葉長官~~~”

    葉小天就像中了“定身法兒”,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啊!田……田姑娘……”

    田妙雯嫣然一笑:“人家可不是甜甜姑娘,人家就是甜姑娘。”

    田妙雯居然笑了,她以前不是沒有笑過,但是從來沒有一次笑是為了展示一個女人的風情,如今這一笑,恰如銀瓶乍裂、月透薄雲,那個驚豔。

    要說是甜,那是真甜,絕對四個+號的甜,絕對是九尾天狐級別的魅惑之笑。比遇到一隻狐狸精更可怕的是什麼?那就是遇到兩隻狐狸精。

    夾在兩隻道行深厚的九尾狐狸精中間的傻麅子葉大爺,只能陪著甜姑娘傻笑兩聲,道:“是……是的……田姑娘!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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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5
發表於 2015-8-23 22:17:28 |只看該作者
第724章 亂象頻仍


    田雌鳳看了看田妙雯,又看看葉小天,莞爾道:“兩位的關係,好像很不一般啊。”

    田妙雯聽了嫩臉不由一熱,其實剛才話一出口,她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這哪是在跟田雌鳳爭風,分明是一個看見自己情郎對別的美貌女子大獻殷勤生了醋意。

    她飛快地瞟了兄長一眼,田彬霏正與展伯雄鬥得難解難分,一時倒顧及不了他們這邊的暗流湧動,田妙雯忙端正了顏色。

    葉小則正了正身子,對田雌鳳道:“葉某有一……兩位紅顏知己,與田姑娘相交莫逆,這就緣份不淺了。前些天展伯雄意圖對田姑娘不軌,事敗後想殺人滅口,又是葉某適逢其變出面搭救,因此,算是很相熟了。”

    田雌鳳挑了挑柳葉般薄薄的眉,道:“也就是說,妙雯是你紅顏知己的紅顏知己,你是妙雯的救命恩人嘍?”

    田雌鳳故意強調這兩點,本是想激起心高氣傲的田妙雯的不悅,但田妙雯卻溫柔地應承下來:“是啊,以前就聽瑩瑩和凝兒提起過葉長官,卻不想初相識時,便蒙他救命之恩。葉長官,多謝了。”

    葉小天爽朗地一笑:“你是瑩瑩和凝兒的義姐,不算外人,客氣什麼。”

    田妙雯聽得心中好生不爽,臉上卻笑的更甜了,斟一杯美酒捧在手中,嫣然對葉小天道:“不是外人,卻也不算內人,救命之恩,還是要謝的。”

    厚臉皮的葉大老爺又開始臉紅了,他忽然發現,兩個心高氣傲的女人開始撕逼的時候,原本溫柔的小貓兒也能亮出利爪獠牙,那種潑辣,他一個大男人也是吃不消的。

    葉小天趕緊舉杯。故作懵懂地幹了一杯。什麼外人內人的玩笑話,在外人面前葉長官當然要端著點兒,總不好當著外人的面調戲自己大姨子吧?

    安公子眼看著田彬霏和展伯雄大戰不止,華雲飛和曹瑞希那邊刀光爍爍,田家兩頭狐狸坐在那兒明眸善睞、巧笑倩兮地說著話兒,卻對圍觀群眾大爆八卦,來日必然流言緋聞滿天飛,不禁頭痛不止。

    安公子當機立斷,馬上怒喝一聲,開始擼胳膊挽袖子:“展家舅父、瑞希大哥。你們在我安家大動干戈,成何體統!田兄,請住手罷!葉長官,請管束一下你的部下!”

    安公子把一隻袖筒挽得平整慰貼,繼續挽第二隻,第二隻袖筒也快挽好了,宋天刀還站在一旁跟沒事人兒似的,安公子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小聲道:“你個混帳東西。成心看熱鬧是嗎?”

    宋天刀一臉無辜:“那你想我怎麼樣啊?”

    安公子道:“勸我走啊,我不肯,你把我拉走啊。”

    宋天刀“恍然大悟”:“哦”

    安公子:……

    宋天刀:……

    安公子:“你快點啊!”

    宋天刀:“現在?馬上啊?好!”

    宋天刀大叫一聲,一把抓住安公子的手臂:“安兄。息怒!息怒啊!他們幾家都是舊賬,只是冤家路窄,適逢於昆侖園內,與你安家毫無干係。毫無干係啊!安兄你又何必強出頭呢。”

    安公子滿容滿面:“不成!在我安家大打出手,就是不給我安家面子,此事我豈能袖手旁觀。”

    安公子作勢要往前沖。宋天刀沒使勁拉,安公子嚇了一跳,幸好大袖袍服,稍稍動作一下別人也看不出是被拉回來的還是他自己倒撞回來的。

    安公子一見不妙,立即一個倒撞摔回宋天刀懷裡,好象被他一把扯了回來,緊緊扣住宋天刀的手腕道:“你放開我,你不要攔著我,天刀兄,這裡沒你的事兒!”

    安公子一邊說,一邊借著長袍的掩護,用力輾著宋天刀的腳尖。王八蛋,你想坑我,老子踩死你。

    宋天刀吃痛,不好再捉弄他,只好真的架起他就走,一邊走一邊道:“息怒息怒,不要生氣。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去,他們冒犯了安家,攪了你的局,回頭自會向你道歉的。”

    綠裳小丫頭站在一旁,對這一對活寶的舉動了然於胸,禁不住香肩亂顫,忍了半天,才把捧腹大笑的感覺強自壓住。

    “滾吧!”

    田彬霏最擅用的確實是劍,用刀對於他武技的發揮不免大打折扣,費了一番功夫,才窺個空檔,一刀震飛了展伯雄手中的刀,展伯雄倒摔出去,摔了個滾地葫蘆。

    田彬霏立即提刀追上,大喝道:“死罷!”

    田彬霏一式力劈華山,狠狠地向展伯雄當頭劈下,展伯雄大駭,一伸手扯住旁邊席上一張案幾,奮力向田彬霏一擲,田彬霏一刀劈中矮幾,案幾被劈得四分五裂,桌上菜肴美酒四濺,圍觀者紛紛走避。

    站在田雌鳳身後的一人突地上前一步,大袖一拂,似一股狂風湧去,將濺來的酒液菜汁遠遠拂開,田雌鳳、葉小天和田妙雯三人據桌而坐,安然未動。

    人群中,兩個梳著懶人髻、穿灰色道袍,跟在長風道人身後的長鬍子老道互相看看,輕輕搖了搖頭。

    其中一人道:“此人當真攪屎棍。”

    另一人道:“如此攪局,對我們來說是凶是吉呢?”

    這兩人形象大改,臉上還畫了老人斑,仿佛一對行將就木的老道人,縱然葉小天站在面前也認不出來。這兩人正是洪百川和王寧。

    洪百川道:“不能讓田彬霏就這麼殺了展伯雄,此人還有用處。”

    王寧一雙看似渾濁的老眼盯在了田雌鳳身上,冷冷地道:“我倒想趁機把她殺了,剪除楊應龍的一隻羽翼。”

    他們早知楊應龍有反心,只是苦於沒有證據,所以一面監視,一面處心積慮地想要促成楊應龍謀反,趁其準備不夠充分才好一舉剪除。既然如此,為何還想在楊應龍尚未舉兵的前提下,剷除他手下大將?那不是會讓楊應龍的造反大計繼續推遲下去麼?

    其實不然,楊應龍並沒有耐心等到萬事俱備。等到朝廷有重大外患,他之所以隱忍至今,一步步地擴張實力,很大程度上正是因為田雌鳳的勸誡。

    因為有了田雌鳳這個智囊,楊應龍才更加沉著理智,如果沒有她,自視甚高的楊應龍很可能會低估了朝廷的實力,從而提早發動。但……,要殺這只狡狐談何容易。

    田雌鳳對他暗蘊殺機的注視毫無感覺,但田雌鳳身後的兩名中年侍衛當中的一個。卻突然扭過頭來朝這邊看了一眼,只是當他看過來時,燈影之下賓客們人頭攢動,個個平平無奇,已經瞧不出誰有所異樣了。

    那人只道是自己的感知有誤,掃視一眼,又慢慢扭過頭去。此時,洪百川和王寧已經換到了另外一個角度,眼見混亂至此。洪百川皺眉道:“咱們也來攪攪局吧。”

    洪百川說著,手自大袖下探了出來,手中拿著一塊土坷垃。洪百種屈指一彈,那塊土坷垃突然飛掠而出。

    田彬霏一刀劈爛了案幾。展伯雄趁機逃開,連滾帶爬地搶出幾步,田彬霏再起一刀,刀鋒剛剛揚在空中。突然若有所覺,刀鋒一轉,堪堪劈中夜色中飛來的暗器。

    “篷”地一聲。土坷垃炸的粉碎,灰土飛揚中,田彬霏狼狽地後退了幾步,橫刀轉身,大喝道:“誰偷襲我?”

    圍觀群眾同時後退一步,一起搖頭:“不是我!”

    田彬霏兇狠地瞪著眾人,一臉殺氣,這時安府大管家終於帶著一隊人馬匆匆出現,安公子要是留下調停,不能簡單地制止衝突了事,他還要調解雙方的矛盾,這就不是一時半晌的事了。

    但他被宋天刀“強行拉走”了,安家管事出面阻止事態擴大,卻不必負責解決隱患。這樣安家就不必以地主身份責無旁貸地負起調停義務了,而是進退自如。

    隨著安家人馬的出現,一場混亂終於結束。田彬霏恨恨地摞下了狠話:“田家不會忍下這口惡氣,這個仇,一定要報!展老狗,暫且寄下你的項上人頭,等我來取!”

    展伯雄不甘示弱:“強盜出現于老夫境內,老夫立即出兵剿滅,連夜搜山搭救你家姑娘,可謂仁至義盡,你田家不思圖報,反而誣陷老夫,是何居心?老夫大好人頭在此,你要取儘管來取,只要你有那個本事!”

    葉小天在兩個美人兒面前仿佛風箱裡的老鼠,跳起來痛駡曹瑞希時則兇猛如虎:“曹家小兒,你夥同楊羨敏奪我子民,侵我領土,這件事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你等著,楊羨敏今日下場,就是你的來日!”

    曹羨敏冷笑:“好啊,曹某人就在肥鵝嶺上等著你,割了你的狗頭當尿壺!”

    展伯雄大罵葉小天:“黃口小兒,野心勃勃。先占張家之地,又奪楊家之權,意圖娶我侄女,心願不遂便懷恨在心,田家誤會老夫,十有八九是你挑唆。你再不安份,老夫絕不饒你。”

    走馬燈的混亂罵戰中,展伯雄心想:“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田家執意找我麻煩,倒也晦氣。葉小天也是個不安份的主兒,也得伺機除去。

    我看葉小天和那田妙雯眉來眼去的,恐怕**,早他娘的勾搭成奸了,找個他們在一起的機會一併除去,嫁禍給田夫人,我就解脫了。”

    曹瑞希被葉小天罵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地想:“殺了葉小天,嫁禍田夫人,有播州楊家頂缸,曹某泄了心頭大恨,還不必承擔任何後果,大妙!”

    張雨桐一直躲在陰暗處,悄然露出猙獰的獠牙:“幹掉葉小天,嫁禍展曹兩家,我再對付于珺婷,奪回銅仁之主的地位,大有可期啊!”

    洪百川和王寧回到了長風道人身後,一邊聽著長風道人向人說半句留半句地吹噓賣弄,一邊暗暗琢磨:“黔地亂象已生,我們該趁機再添一把柴才是,可是這把火,燒在誰身上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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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3 22:22:16 |只看該作者
第725章 一地雞毛


    崑崙園之會草草了事,沒有鬥酒,也沒有拼詩,只有打鬥與互罵。不過對適逢其會的賓客們來說,今日這場雅集雖然未必雅得起來,卻很有趣,遠比一場真正的宴會,遠比三五知交小聚,偶爾結識一點新的人脈有趣。

    葉小天等人離開的時候,明月當空,清輝滿地。這種景緻、這種氛圍本該輕馳緩轡、挑燈夜行,方有詩意。但他們一行人上了車馬,卻是揮鞭如雨,疾馳如飛。

    葉小天不怕曹瑞希或展伯雄,即便是田夫人,既然已經得罪了,那也橫了心不會低頭。但這並不代表他可以輕視人家,他挑釁了楊家,挑釁了展家和曹家,卻能活蹦亂跳地堅持到最後,那才是英雄。如果離開安家的大門,馬上就被人一刀幹掉,那他也不過就是一個膽大狂悖的莽夫,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大公子,他們跑得太快,我們又不好緊追,結果繞來繞去,不知道他們鑽到哪兒去了。」

    一行騎士趕到一排車馬前面,車頭有燈,高挑一個「宋」字。宋天刀坐在車上,怔了片刻,啞然失笑:「這小子,倒是個鬼靈精,貌似莽撞,實則頗有心機啊。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擔心了。」

    宋天刀也考慮到田夫人或展曹兩家恐怕不肯善罷甘休,所以想派一支人馬暗中護送葉小天,誰料卻跟丟了。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了田妙雯那兒。一名青衣騎士靠近田妙雯的牛車,低低稟報一陣,便飛騎離去。田妙雯臉上露出一抹有趣的笑容,被清冷的月光一照,彷彿霧掩曇花,花瓣上猶有晶瑩的露珠,剔透迷人的不可方物。

    另一輛車上,田彬霏睨了她一眼,突然問道:「跟丟了?」

    田妙雯莞爾點頭:「他跑得比兔子還快。」

    田彬霏冷哼一聲:「難怪你笑得這麼甜,這下放心了吧?」

    田妙雯臉色冷下來:「此人是我們接下來最重要的合作夥伴。難道我該聽說他被人宰了才開心?」

    「護妹狂魔」有些萎了,嘟囔道:「只是因為他是我們的盟友,你才不會笑得這麼開心。」

    田妙雯大怒:「我就笑了。又怎樣?今天他和展曹二人公開撕破了臉,就是給我們提供了交結的最好的藉口!接下來我還要請他飲宴,公開宣告田葉結盟,你要不要阻止?」

    「護妹狂魔」悻悻地閉上了嘴巴。他知道小妹的性格,你強我愈強,如果逼得狠了,她說不定會做出更過激的事來,如果她非要跟自己拗氣,牽了葉小天的手。徘徊池畔、留連花叢。製造點什麼緋聞出來,那他真要瘋了。

    而葉小天又不同於別人,田家要重新崛起,需要他這樣一股助力,至少在他的作用消失以前,是不能對他起殺機的,田彬霏只好選擇沉默。

    「哼!家族的事,可以商量。我自己的事,你以後最好少管!我。已經長大了。」

    田妙雯瞧他的樣子,越看越生氣,忍不住又表白了一句。

    田彬霏一挺腰桿兒,底氣不足地喝道:「長兄如父,爹娘死得早,我不管你,誰管你?」

    「嘁!」

    田妙雯一聲冷笑,笑聲如刀,田彬霏就像被戳破的氣球,又萎了。

    ※※※※※※※※※※※※※※※※※※※※※※※※※

    葉小天在貴陽城裡兜了幾個圈子。好在城池夠大,城裡有山有水有叢林,生態環境比中原城市大異其趣,這才借助地利,擺脫明裡暗裡幾支追蹤的隊伍,回到了他的住所。

    毛問智右手一條啃了大半的狗腿,左手一只半空的酒葫蘆,仰在庭院中一方青石板上枕著一個竹枕呼呼大睡,連他們人喊馬嘶地到了面前都沒有察覺。

    葉小天到了自己住處,終於放心。瞧見毛問智這副模樣不禁好笑,上前踢了踢他的大腿,毛問智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嘟囔道:「天還沒亮呢,別怕,俺……不叫人看見宿在你這兒就是了。」

    葉小天搖搖頭,對華云飛道:「這個夯貨,你去拿條毯子,別叫他著了涼。」

    華云飛答應一聲,羨慕地看了毛問智一眼,從毛問智的話語中,他可以聽出很多東西。雖然他們兩個都還沒有成親,可是毛問智顯然已經做了很多夜的新郎倌了。

    想想自己與四娘雖然也定了終身,私下相處時也曾摟摟抱抱、唇舌相就,嘗過些甜頭兒,卻始終不曾真個銷魂,不禁有些想入非非。

    次日天明再出門去,葉小天就不用像昨晚一樣謹慎了。這裡畢竟是權貴云集的貴陽城,有些罪惡可以發生在晚上,光天化日本身就是一種約束與禁忌,發生危險的可能還是要小些。

    再說,他也有不得不出去逍遙一番的理由,貴陽眾土司山頭林立,有與展曹兩家親近的,就有與展曹兩家敵對的,他要充分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至於田夫人那邊,其實倒不用太過擔心。因為一直以為,播州楊家都與四川那邊走得極近,雖然是貴州的一份子,他們對貴州這邊的影響反而不大,遠不及水西安氏、水東宋氏。

    這個,一方面是由於地理的原因,使得播州楊家一直選擇毗鄰的四川為交結方向,另一方面也是由於安氏和宋氏暗中的抵制。

    所以,貴州權貴們或者不會在葉小天和田夫人剛剛兵戎相見後,就當著田夫人的面和葉小天親近,但是其他場合出於各自家族的利益需要,還是可以進行接觸的。他們不會因為播州楊氏的臉色,就放棄一個可以結交的盟友。

    就像展家,原本是水西安氏姻親,可是當他覺得無法從安家獲得更多的幫助,他就可以橫下心去巴結楊應龍,雖然這會令安家不快,但面上大家還是會客客氣氣,不會因此斷絕往來。同樣的原因,也適用於葉小天。

    葉小天今天決定去拜訪石阡童家。昨日的崑崙雅集童家也有子弟參與,可葉小天根本沒有察覺到童家的存在,不是石阡童家沒有存在感,能夾在野心勃勃的曹瑞希和更加野心勃勃的楊應龍之間,還能存在直今,童家必定有他的過人之處,只是童家作風一向比較低調罷了。

    在葉小天看來,他昨日與曹瑞希和展伯雄大打出手,這就是童家最應該重視的一張拜貼。因為石阡有四大家族,曹、童、展、楊。曹家和展家已經聯手,石阡楊氏已經落入葉小天的掌控,童家要想好好生存下去,需要與葉小天聯手,才能和曹展聯軍抗衡。

    葉小天的揣測果然不錯,童家聽說臥牛長官司的葉長官登門拜訪,立即大開中門,由童氏家主童云攜童家來了貴陽的所有重要人物一起相迎。

    童家久受播州楊氏覬覦,作為石阡副長官又飽受曹家打壓,內憂外患,早就不堪承受。現在展家又和曹家做了同路,必須得另找幫手,而且不能鞭長莫及。

    如此一來,葉小天受到童家的重視就不足為奇了,更何況童家依舊在田家的秘密控制之下,田家已經授意他們要尋找機會和葉小天結盟,雙方的會唔自然水到渠成。

    雖然事先不曾投拜貼約定會唔時間,但童家依舊給足了葉小天面子,隆重接待了一番。葉小天上午登門,直至傍晚才離開,等他離開時,雙方已經彷彿交往多年的膩友。

    這一幕自然瞞不得人耳目,各方權貴馬上就明白,因為葉小天的強勢進入,石阡局勢至少在短期內將再度達成一個平衡:曹展對童葉。

    至於曹展的後台播州楊氏,有水東宋氏牽制,不可能投入大力去支援曹展,如此一來,石阡誰主天下還有得消磨呢。

    「童老大人請留步!」

    葉小天喝得小臉紅撲撲的,笑容可掬,斯文有禮,一點也沒有昨日那樣的驢性。

    「好好好,葉長官請慢走,來日有暇,還望葉長官能到我公鵝齡做客,你將是我童家最尊貴的客人!」

    童家掌門童云豪爽地大笑,雙方拱手道別。

    葉小天登車,剛剛駛出街口,前方突有兩騎攔住去路,華云飛立即按刀上前。

    那兩人一身青衣勁裝,背後一口闊刀,刀纓血紅,被風拂著飄灑於肩頭,顯得極是剽悍。

    一見華云飛上前,兩人立即抱拳道:「來人可是臥牛長官司葉長官大駕。」

    華云飛道:「正是,不知足下是……」

    其中一名騎士微微一笑,翻身下馬,捧著一封拜貼上前兩步,向葉小天的車駕一躬身:「我家小主人,欲設宴恭請葉長官大駕,還望葉長官不吝光臨。」

    華云飛下馬接過拜貼,轉身走到車駕旁雙手呈與葉小天。葉小天打開一看,泥金的拜貼,內貼的卻是一張桃紅色的小箋,這是薛濤箋,又名「浣花箋」, 打開,箋上便有淡淡幽香撲入鼻端 。

    「誠邀葉君於明日巳時末刻,花溪小聚。宋!」

    葉小天一瞧那個宋字,馬上就想到了宋天刀,只是看著那桃紅色的小箋,娟秀的字跡,還有逸散的淡淡馨香,想到那位偉岸俊郎的宋天天昨日和那位喜好男風的安公子拉拉扯扯的場面,葉小天不禁心生怪異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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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4 22:28:21 |只看該作者
第726章 王者之路始


    宋家毫無疑問是葉小天此行貴行最想結識的人家之一。在四大家中,甚至是最佳的合作選擇。

    在安宋田楊四大家中,田家最弱,如今要結盟共謀崛起都要先行遮掩目的,實力較宋家是一定更弱的。

    安家較宋家當然更強,但是在四大家中,安家的地位非常殊,也就形成了安家獨特的處事風格。如果與安家合作,安家只能在一定程度上支持他。

    比如利用他去制衡或牽制那些不安份的野心家,但是當他逐漸壯大,漸有尾大不掉之勢時,必然會受到安家的壓制,不管他和安家的某一個人有多麼親密的私人關係,又或者能直接得到安老爺子的欣賞,都無法改變這一結果,因為這是安氏家族利益的需要。

    楊家就不用說了,他和楊家注定要做對頭,個人恩怨決定了他們必然對立,勢力擴張途中所產生的利益衝突也是一個主因,這就使他和楊應龍,出現了「天命」般的對立。

    一股勢力要崛起,伴隨之的只能幾乎征服,征服一個個對手,把他們踩在腳下成為你的奠基石,你才能愈走愈遠,愈走愈高,直至登上高峰。

    齊木、孟慶唯、王寧、徐伯夷、此時已在武當山修仙的那位國舅爺、張鐸、於珺婷,直到最近的楊羡敏、展伯雄……

    除非他就此止步,否則總有一天,他要對上四大天王。過不去這道檻兒,他就安份守己地蹲在臥牛嶺,幾百年後,他的後人就如今日的于家、張家,大家在一口井裡掐來掐去,比不上足,比下有餘。

    邁得過去,他將躋身四大天王之列。成就超然的身份和地位,除非向天挑戰度劫失敗,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否則他的家族將從此成為土司俱樂部裡的一個高級成員。

    那時他的家族將可以千秋萬代,即便是像田家一樣,被洪武、永樂兩代天子不斷打壓,失勢百餘年後,依舊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才是天王級土司和普通土司的本質區別。

    此次銅仁之行。就是他走出銅仁,走向更高目標的第一步。田家已經成為他的合作對象,雙方有著最重要的合作基礎:一個要重新崛起,一個要「建國創業」,他們兩家可以有一個很長的蜜月期。

    如果能夠再搭上宋家這條線,對他的發展將具備更加積極的作用。宋家在水東,又是實打實的天王級大王司,遠交強國,近攻弱鄰。他才能趁勢作大。

    但是,儘管宋家與楊家勢同水火,他要想和宋家平等合作也是不夠份量的,如果主動迎合。就只能做人附庸、供其驅策,除非他已窮途末路,否則絕不會做此選擇。

    但是現在宋家主動遞出橄欖枝,那就不同了。葉小天把自己放在宋家少掌門宋天刀的位置上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你為什麼要鄭重其事地邀請葉小天?

    莫非宋天刀天生慧眼。一眼就瞧出葉家小子天賦異稟、根骨奇佳,來日必定大有作為,所以傾心結納?葉小天略一考慮。就否定了這種可能。他在凝兒、瑩瑩眼中或許是塊寶,但是在宋家看來,至少目前的他,還不具備讓宋家紆尊降貴主動攀交的條件。

    再不然就是宋天刀和安公子有相同的癖好。一瞧葉大官人如花似玉,當即一見鍾情,所以下貼相邀,選在最適合情侶同遊的花溪,想和他做一對「契兄弟」,從此雙宿雙棲。這種可能……,葉小天拍掉一身雞皮疙瘩,他是一定要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的。

    思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最合理:目前,水東宋家正同播州楊家互相征討,除了正面對抗之外,雙方也在不斷地溝通各方土司,從非軍事方面打開側後戰場。

    目前葉小天已經控制了銅仁,正插足石阡,接下來不可避免地要同曹展兩家發生衝突,而曹展兩家的後台是播州楊家,葉小天雖不可能和播州楊家直接對抗,依舊能起到牽制楊家的作用。

    從昨日崑崙園中的一幕來看,葉小天和田家很有可能要達成合作,葉小天的地盤正好在田氏故地上,如果有田家的配合,有朝一日葉小天能不能成為兩思第一人?

    這是一種預期,站在宋家現任掌門人的角度,依舊不會紆尊降貴,就算有心合作也會通過第三方向葉小天示意,等他主動拜山,但是由未來的宋家掌門人出面示好,卻很合乎情理。

    做出這種判斷後,葉小天便放棄了帶李秋池和文傲赴宴的打算。宋家對他一定做過一番瞭解,不會不清楚李秋池和文傲的身份和作用。

    如果對方目前的接觸只是為了將來的預期性合作,那眼下就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東西要談,放鬆心情,和宋天刀把酒言歡,遊山玩水就是了。

    帶著謀士前去,太過鄭重其事了,太性急的一方在談判時肯定要被人家壓價;於是,葉小天只帶了毛問智和華雲飛還有一隊隨從武士,次日一早,便瀟瀟灑灑直奔花溪去了。

    花溪位於貴陽南郊,葉小天上一次來是為了和果基格龍決鬥。那一次行色匆匆,根本沒有顧得上欣賞花溪勝景,這次來才能放下心情,好好欣賞一番。

    一進花溪,媚人之景俯拾即是,清澈見底的潺潺溪流,婀娜多姿的垂柳,奇形怪狀的山石,五彩繽紛的山花,清秀淡雅的竹亭,風韻獨特,巧奪天工。

    淺水湖心有一座小島,島上有一座小亭。島不大,小亭就占去了小島三分之二的地方,剩下三分之一的土地分佈於小亭四周,遍植花草,只需一伸手,穿過鮮花綠草,就能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

    北湖畔開始,有百餘根青條石彎彎曲曲地落在水裡,水面上只露出淺淺的一截,遠遠看去,借落的條石彷彿一行優美的樂符,踩著這行樂符就能登上小島。

    湖心島上小亭中,此時只有一人獨立,白衫如雪,負手遠眺。

    葉小天暗讚:「不愧出身豪門,真能裝逼!」

    岸邊有幾名宋家的侍衛正站在那裡,頭前一人葉小天有些面熟,仔細一想便記起,昨晚在崑崙園時,此人曾一直侍立在宋天刀身邊,乃是宋天刀的貼身侍衛。

    那人一見葉小天,便客氣地道:「葉大人,我家公子已恭候多時了。」

    葉小天向他點點頭,舉步踏上了青石階,毛問智剛要舉步跟上去,那個宋府侍衛突然踏前一步,兩人的鼻尖兒似乎都要碰在一起,二人鬥雞似的互瞪了片刻,毛問智忽然扇著鼻子後退:「好臭、好臭!」

    那個宋家侍衛很少遇到這般無賴,一時有些惱怒,華雲飛笑道:這位兄弟請勿著惱,我們平素也常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一個渾人,不要計較了吧。」

    那宋家侍衛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頭看向他處,毛問智知道他是不許自己跟上去影響雙方會談,倒也不再堅持。他跑到一邊樹下,尋了一截樹枝,從懷裡掏出一團魚線綁上,掛上魚鉤,再掏出魚食袋子,居然釣起魚來。那宋家侍衛和華雲飛等人面面相覷,都不由得苦笑起來。

    湖水不深,最深處也不過才沒過膝蓋,這裡不是深水區,下游的渲泄口寬大通暢,就算正值雨季,這裡也不會蓄積太多的水,不過水中游魚倒是極多,而且不乏大魚。

    葉小天踏著一塊塊微微露出水面的石頭前進,彷彿踏在湖波水面之上,魚貫雁行,天影倒掛,碧空如洗,水如碧空,雲在天上,雲也在水中,那種意境當真難以形容。

    葉小天不禁暗想:「此處景緻果然不同凡響,只可惜此來是和一個昂藏七尺的壯漢邀約,如果是一個明眸善睞、巧笑倩兮的美人兒,那才相得益彰啊。」

    想著便到了湖畔,葉小天一腳邁向湖岸,高聲朗笑道:「承蒙公子相召,葉某此來可遲……哎喲!」

    亭中那人驀一回身,葉小天吃了一驚,腳下一亂,真的一腳踏進了湖裡。葉小天忙不迭跳到島上,可一隻靴子連著一片袍袂已經濕了。

    葉小天一路走來看似瀟灑,其實一路上主要精力都放在腳下,不然一腳踏偏,不免就要了,誰料功虧一簣,眼看就到了島上,終究還是失了身。

    亭中有位白衣小公子,吃吃地笑著,甜美的就像一隻兔相公。其實在她回頭以前,葉小天就已隱隱察覺不對,此人的身材似乎比宋天刀矮了許多啊。

    如今看她眉目如畫,巧笑倩兮,果然不是宋天刀了。葉小天剛剛還在遺憾如此美景,卻要和一個糙漢子約會,如今真的如他所願,來了個香扇墜兒般嬌小可愛的小美人兒,他卻像是見了鬼。

    葉小天抖了抖濕透的袍袂,吃驚地道:「咦?是你!你家公子呢,安公子也來了?」

    葉小天抻著脖子左看右看,這巴掌大的一個小島小亭,哪裡還有地方藏得下安公子。

    那小姑娘聽了葉小天的話不禁氣結,頓足道:「你個白痴,哪隻眼睛看見我是安家的小丫環了?昨天人家穿條裙子,居然與安府丫環同款同色,心裡已經很鬱悶了,你還取笑人家!」

    葉小天目瞪口呆:「那你是誰?」

    小姑娘雙手一背,傲嬌地揚起下巴:「水東宋曉語,你有沒有聽說過?」

    葉小天很誠實地答道:「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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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意外邂逅

        
    宋曉語姑娘聽了葉小天的話不禁氣結,臉頰可愛地鼓起來,像只可口的紅蘋果。葉小天忍不住笑道:「你是宋天刀的妹妹?」

    宋曉語向他俏生生地遞了個白眼兒,道:「本姑娘就是宋曉語,為什麼非得說是我哥的妹妹,他很有名麼?」

    美女是有特權的,而且……貌似她說的也確實很有道理,葉小天只好點點頭道:「原來是宋家大小姐曉語姑娘,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宋曉語笑逐顏開:「這還差不多,我都等你好久了,你為什麼這時才到?」

    葉小天抖了抖袍袂,放棄了把袍子擰乾的打算,一邊往亭裡走,一邊道:「可是根據我們約定的時間,我來的只早不晚啊。」

    宋曉語氣鼓鼓地道:「可我早到了呀,我到了你還沒到,害我等了好久好久,這難道不是你的錯?」

    葉小天:「……」

    宋曉語道:「好啦好啦,你也不要感覺羞愧了,本姑娘寬宏大量,原諒你了。你沒來,我在這亭中釣魚,也挺好玩的。」

    宋家小妹說著,走到亭邊提起一隻釣竿,葉小天瞟了一眼,道:「魚餌被吞了,說不定方才有魚上鉤,若非在下驚擾,姑娘也許會釣條大魚。」

    宋家小妹「嗤」了一聲道:「怎麼可能,我根本沒放魚餌。」

    葉小天吃驚地道:「這是何故?莫非姑娘你在效仿姜太公,願者上鉤?」

    宋家小妹靈動的杏眼鄙視地睨著他:「周文王如果真碰到一個直鉤釣魚的姜太公,只會認為他老糊塗了,會相信他是一個智者?哪條魚那麼傻。還願者上鉤!」

    葉小天咳嗽一聲,訕訕地道:「這樣啊,那麼姑娘為何不下魚餌,可是忘了帶麼?」

    宋家小妹皺了皺可愛的鼻子,理直氣壯地道:「因為我覺得魚餌很腥啊。沾在手上不好洗掉。」

    葉小天:「……」

    宋家小妹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瞪著他:「怎麼,不服啊?」

    葉小天用力點了點頭:「服!漂亮姑娘,可以任性的。」

    宋家小妹把釣竿一丟,笑靨如花:「真的嗎,你真的覺得我很漂亮嗎?」

    「真的!當然是真的!」葉小天一臉認真:「這還用問麼,就算是瞎子看不到。只聽你那黃鶯般悅耳的聲音,都能知道你是一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小美人兒!」

    宋家小妹開心極了,往石桌旁一坐,雙臂撐在石桌上,手掌像兩片葉子似的托住花朵似的臉蛋。笑眯眯地看著葉小天:「不錯,不錯,你果然是個好人。」

    葉小天有點好笑地在對面坐下,心中微微有點失望,他還以為是宋天刀有意結納,沒想到卻碰上這樣一個天真的小丫頭,宋家就算沒了人,也不可能派出這位大小姐負責接洽他方勢力。很顯然自己會錯情了。

    葉小天看了看案上幾道色香俱佳的清新小菜,清咳兩聲問道:「不知宋小妹邀我今日前來,有何打算?」

    「我對你很好奇。所以想見見你。」宋小妹雙手托著不巴,笑眯眯地看葉小天,有點含情脈脈的味道:「見了你之後,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我現在越來越喜歡你了。」

    「喜歡我?」葉小天微微挺起了胸,男人嘛。被美女喜歡,總是會從心裡感到得意與滿足的。不過。他並沒有得意忘形到失去理智的地步。

    珺婷沒想過要嫁他,由於她的特殊身份。她只願意做葉小天的地下情人;凝兒和瑩瑩兩位姑娘,憑他的身份地位,勉勉強強還能吃得下。

    如果他要娶一位來自四大天王家族的姑娘,給個正妻名份都嫌高攀了,更何況他不能對不起凝兒和瑩瑩,所以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故而,雖瞧這姑娘可愛的一塌糊塗,天真率直的一塌糊塗,葉小天還是正氣凜然地答道:「姑娘很漂亮也很可愛,葉某也很喜歡,不過我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姑娘這番美意,葉某只好心領了。」

    宋小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驀然瞪大了,她吃驚地瞪了葉小天片刻,忽然笑得花枝亂顫。葉小天看著她,似乎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兒了,但又不明白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宋小妹太愛笑了,笑得前仰後合,絲毫不顧忌她的形象,葉小天忍不住訕訕問道:「有什麼不對?」

    宋小妹捶著桌子狂笑:「哈哈哈……,你真是太好玩了,我就喜歡你這個臭美的勁兒,拿自己當塊寶,也不管人家稀不稀罕。」

    葉大官人的厚臉皮有點兒發紅,懊惱地問道:「明明是你說的,怎麼又……」

    宋小妹笑了半天,才喘息著忍住笑,搶白道:「我說的?我喜歡你,不可以像是喜歡哥哥一樣的喜歡你嗎?不可以像喜歡朋友一樣的喜歡你嗎?誰說一定要把你當男人一樣喜歡?」

    葉小天張了張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人家這話,貌似還是很有道理。

    宋小妹笑得毫無形象,坐姿都不正了,這時才直起腰來,端正了一下坐姿,對他說:「你是瑩瑩姐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嘛,人家當然好奇啦,既然遇到,怎麼也要見見。」

    她望著葉小天,笑眯眯地點頭:「我現在知道瑩瑩姐為什麼那麼喜歡你了,你這人……真好玩兒!」

    好玩?葉小天很傷自尊地翻了個白眼兒,卻沒放過最重要的話題:「你認識瑩瑩?」

    宋小妹彈著指甲,笑眯眯地道:「本來不認識,不過她去京城時在我家住過幾日,我就認識啦。我很喜歡瑩瑩姐姐,瑩瑩姐和大部分的大家閨秀都不同,和我算是一見如故啦。」

    葉小天關心地問道:「去京城時在你家?哦,對了,要經過水東的,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宋小妹歪了歪頭,似乎在回憶:「一個多月前啦,那幾天我們天天玩在一起,她對我說過的最多的人就是你,什麼話題都能扯到你,我就很好奇,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能讓瑩瑩姐這麼放不下。」

    宋小妹像挑蘋果似的打量著葉小天,點頭道:「還不錯,你和大部分的大家公子也不一樣,昨兒看你打人,我就覺得這個男人不錯,今天一見,覺得你更可愛啦,瑩瑩姐很有眼光。」

    葉小天聽了大為洩氣,敢情今兒是便宜小姨子相姐夫?還大老遠的挑了花溪這個地方,哥起個大早出門,很容易麼?這種閒極無聊精力過盛的女孩子啊……

    葉小天意興索然,宋曉語卻興致勃勃:「我聽瑩瑩姐說,你身邊有一隻好大好大的大猴子,還有一隻好可愛的胖貔貅,怎麼沒帶來?人家挺想看看的呢。」

    葉小天懶洋洋地道:「它們現在住在臥牛嶺,平時撒著歡兒的往山裡跑,帶出來太難了。你要喜歡,下回去臥牛嶺看吧。」

    「好啊好啊!」宋曉語興致勃勃:「我一定去,反正我也沒甚麼事做。那今天你陪我游花溪好不好?」

    葉小天指指桌上的酒菜,道:「這頓飯吃完就會很晚了吧?」

    宋曉語道:「怎麼會,這東西有什麼好吃的,根本就是拿來擺樣子的,不如你陪我乘筏游花溪啊,咱們順溪而下,隨波逐流,咦?」

    宋小妹說到這裡,一雙萌萌的大眼睛忽然又瞪大了,眼神兒越過葉小天的肩頭,有些詫異地看向葉小天肩後。

    葉小天回頭一看,就見一具竹筏自上游悠然而下,筏上一個女子娉娉婷婷地站著,風姿曼妙,彷彿搖曳的花枝。只是那麼一站,就有萬種風情,這可不是隨意哪個女子就能做得出來的。

    宋小妹羨慕地道:「好漂亮啊!什麼時候我也能有這種味道就好啦。」

    葉小天卻是目芒一縮,神情凝重地道:「田夫人!」

    那美人兒離得還稍遠,五官眉眼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是她背後再站上兩個中年文士,這樣的配置葉小天就不可能聯想到第二個人了。至於撐竹筏的,背景、背景而已。

    「不好,宋家小妹!」

    「啊?」

    「我們快走!」

    「為什麼?是不是你做了對不起瑩瑩姐的事情?是不是你的老情人找上門了?是不是……我們快跑!」

    這時宋曉語也看清了那筏上美人兒的真面目,葉小天和田雌鳳之間的恩怨她當然清楚,本能地以為田雌鳳是來尋仇的了。

    田雌鳳此時業已看到了葉小天,花溪她只來過一次,很喜歡這裡的景緻,今日舊地重遊,倒是不曾想過會在這裡遇到葉小天,一開始她渾未在意,只當是一對游花溪的小情人,直到那雙男女老鼠見貓似的準備逃跑,她才認出葉小天。

    田雌鳳的第一反應就是殺機上湧,鳳眼含煞,但是想到楊應龍的謀劃,她又消彌了殺機。眼見葉小天拉著那位姑娘向石階橋跑去,倒是有些好笑起來。

    上游一塊大石下坐著一個釣翁,用手扶了扶竹笠,一雙銳利的目光貼著竹笠向這邊冷冷地掃了一眼,微微露出遲疑神色:主上吩咐的是刺殺葉小天,嫁禍田夫人,現在田夫人居然也出現了,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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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5 22:00:33 |只看該作者
第728章 漂亮姑娘


    田雌鳳回首吩咐了一句,那艄公立即奮力撐起了筏子,但筏子上有四個人,筏子雖然是順流而下,速度也快不了多少。

    一個中年文士立即走過去,從艄公手奪過竹篙,單臂往水中一撐,那竹筏一顫,速度突然加快。

    田雌鳳不會武功,下盤不穩,竹筏猛地一動,她的嬌軀便是一晃,但另一個中年文士馬上伸出手去,在她手肘處微微一握,田雌鳳立即站得穩如泰山了。

    竹筏箭一般直奔葉小天和宋曉語而去,河畔葉小天和宋曉語的侍衛發現有異,紛紛沿石階狂奔而來。但竹筏奇快,又搶了先機,終究先於他們一步,堵在了葉小天和宋曉語的去路上。

    竹筏推水,白色的浪花嘩嘩翻湧著,堪堪堵在葉小天去路上時,那文士又將竹篙向前方水下奮力一刺,竹筏「嘩啦」一聲穩穩地停在水中。

    田雌鳳身形向前微微一栽,由於有那中年文士的扶持,馬上穩穩止住。田雌鳳微微一笑,揶揄地道:「葉長官,何故倉惶似喪家之犬?」

    葉小天險險一跤跌進水裡,幸被宋曉語一把拉住。葉小天扭過身去,訝然道:「啊!田夫人,幸會,幸會,在下和宋姑娘本來是比賽誰先趕到岸邊的,不曾看到夫人駕到,失禮失禮。」

    「宋姑娘?」

    這個姓氏很敏感,田雌鳳的目光頓時投注在宋曉語身上。

    葉小天見已被追上,情知田雌鳳如果要殺人,只需一聲令下,在那兩個龍虎山高手面前,自己絕對逃不掉,所以乾脆放棄逃跑,說出宋曉語的身份正是為了拖延時間。

    別看楊宋兩家「打得火熱」,但是雙方都有分寸,要避免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所以底下人殺得難解難分,兩家的土司老爺見了面,還會客客氣氣地把酒言歡也不稀奇。

    說出宋曉語的身份,田雌鳳總要有所顧忌的,只要能稍稍拖延一下時間,他的部下就能趕來救主了。田雌鳳果然把注意力轉向了宋曉語,輕笑道:「原來是宋家姑娘!好生靈秀的一個女子!」

    宋曉語微微斂衽,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禮,道:「宋家曉語,見過田夫人!」

    田雌鳳恍然道:「啊!原來你就是西望山上一曉語的宋姑娘,不錯不錯,如此人品,倒真配得上他!」

    田雌鳳說完,微笑地看了葉小天一眼,宋曉語自然明白她所說的他並非指葉小天,葉小天卻誤會了,趕緊擺手道:「夫人誤會了,在下和曉語姑娘,其實只是初相識……」

    宋曉語咳嗽一聲,打斷葉小天的話道:「聽說夫人昨日不慎受了重傷,這麼快就好了?今日居然有雅興游花溪。

    田雌鳳被她戳中自己痛處,俏臉頓時一沉,葉小天額頭冒汗:這丫頭怎麼這般不知輕重,如果把她刺激的發怒,真要下殺手怎麼辦?

    幸好此時華云飛、毛問智等人和宋家的侍衛已經衝到面前,如臨大敵地盯著田雌鳳一行人,葉小天心中才稍稍安穩了些。

    田雌鳳冷冷地對宋曉語道:「蚊子叮上一口也算傷麼?啊!我倒是忘了,宋姑娘身嬌肉貴的,一點點皮肉傷,恐怕也會受不了吧?」

    宋曉語道:「那倒是,本姑娘如果腿上挨了重重一刀,是絕不會第二天就跑到花溪賣弄的,怎麼也得靜養個十天半月才成啊,比不得夫人如此剽悍!」

    葉小天已經快急出了汗,不停地向宋曉語擠眉弄眼,別看他有時挺驢,驢性一發天王老子都不怕,正常的時候他卻是很油滑的,眼下小命懸於人手,稍稍示弱有什麼了不起,千萬別激怒她啊。

    宋曉語氣呼呼地說罷,瞪了葉小天一眼,道:「你老人家中風了啊,嘴歪眼斜的做什麼?」

    葉小天登時嘴歪眼斜,啊啊地說不出話來了。宋曉語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嗔道:「你還真裝傻啊,有人信麼?」

    葉小天失聲叫道:「田姑娘!」

    田雌鳳盈盈地瞟了他一眼,抿嘴笑道:「你也不必奉迎,我說過既往不咎,就不會再追究。妾身早已嫁人,連女兒都生了,叫聲姑娘可嫌有些晚。」

    「他叫的是我,可不是你,堂姐大人!」

    田雌鳳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田雌鳳霍然扭頭,就見又一道竹筏飄然而至,一位佳人俏立船頭,風情比之毫不遜色,嫵媚中又有三分少女滋味,不免尤勝三分,正是田妙雯。

    田妙雯可不是偶然巧遇,她就是追著葉小天來的,只是到了花溪又繞到上游,乘筏而行,故意製造出一種偶然巧遇的局面。

    田大姑娘追著葉小天出來,自然是想趁熱打鐵,製造兩家公開合作的契機,但她既然知道葉小天來了花溪,又豈能不知道他要見的是什麼人,該不該這時出現,方不方便拉近關係,這些她都要考慮。但她就是來了,其中心思,就不足為外人道了,反正,用葉小天剛才的一個想法就能解釋:漂亮姑娘,可以任性。

    田雌鳳臉色微冷:「原來是妙雯堂妹!」

    宋曉語卻很開心地向田妙雯招了招手:「未來小姑,還不快來拜見未來大嫂。」

    田雌鳳的嘴角抽了抽,板著臉道:「宋姑娘好!」

    宋曉語嘟起嘴兒自語道:「哼!現在不肯叫,早晚還不是要叫,比你小,我也是嫂子!」沾沾自喜的模樣頗顯得意。

    葉小天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這才知道這位宋家大小姐竟然與田彬霏訂了親。想想田彬霏的風采,葉小天覺得倒是與宋大小姐頗為般配。

    宋大小姐天真爛漫,有些與瑩瑩相仿,或許在這一點上與田彬霏相去甚遠,但田彬霏本身已是智計無雙的角色,如此心地單純、沒有心機的姑娘或許更適合他,否則他既便在家裡怕也要不得放鬆。

    叢林之中一處酒家,曹瑞希和展伯雄靠窗坐著,竹簾兒半卷半垂,遮住了陽光。

    「老展,你說什麼辦,田夫人也在當場,此時出手,誰還相信是田夫人下手?你我昨日可是與葉小天大打出手過的,那時必然要疑心到你我頭上。」

    展伯雄眉頭緊蹙,道:「此時下手的話的確不妥,不如暫且撤兵,反正他還要在貴陽停留一段時間,我們總能找到機會下手。」

    這時一名漁翁疾步走進酒館,來到二人身邊,俯耳對曹瑞希說了幾句話,曹瑞希苦笑一聲道:「田妙雯也到了,再加上宋家小姐,牽涉太多,今日是絕不宜動手了,馬上收兵吧!」

    山林的另一側,一隊隊殺手整裝待命,腰間無鞘的佩刀,身上青色的勁裝、倒捲千層浪的綁腿,乾淨俐落。

    張雨桐負手而立,靜靜地聽人稟報著。

    「葉小天此來,會見的人是宋家小姐。」

    「播州田夫人到了!」

    「思州田姑娘也到了!」

    張雨桐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

    一個青衣首領悄然靠近,低聲道:「大人,如果此時不宜下手,我們不妨另找機會。」

    張雨桐冷笑一聲,道:「此時下手有什麼不合適?」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道:「葉小天與田夫人有仇,田夫人與田姑娘不諧,田家和楊家有怨,葉小天要和田家、宋家結盟,如此錯綜複雜的關係,正適合亂中取利!」

    張雨桐微微昂起了頭:「田夫人在場,就能證明不是她的主使?越聰明的人越不會這麼想,何況還有曹瑞希和展伯雄替我背黑鍋,把他們幹掉,能幹掉哪個就能幹掉哪個,亂,我們才有希望!」

    那個青衣人頓首道:「遵命!」

    張雨桐徐徐轉身,看著肅立當場的眾青衣人,神色忽轉感傷:「諸位,你們是我張家最後的秘密力量了,張家的是非成敗,如今全繫於你們一身。」

    張雨桐慢慢向前兩步,將腳下一截枯枝咔吧一聲踩斷:「你們若是死了,你們的家人我會當成自己的親人奉養!你若能僥倖不死,就是我張家的大恩人,一生富貴享用不盡!」

    眾青衣人齊齊拱手,沉聲道:「願為主人效死!」

    張雨桐徐徐轉身,沉默片刻,用力一揮手,低喝道:「此一去,但凡所見,都是你們要殺的人!動手!」

    眾青衣人像群狼一般,滾滾而去……

    溪上,三個女人一台戲,葉小天生命之憂已去,開始苦惱起如何向田妙雯解釋了,他哪知道宋曉語姑娘早已許配了夫家,而且就是田妙雯的大哥。

    現在他和人家的未來大嫂幽會,卻被人家田姑娘撞個正著。宋姑娘心地單純,天真爛漫,根本不覺得此事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可葉小天不能這麼想啊。

    萬一田妙雯有所誤會,再告訴她大哥,自己這邊聲名事小,萬一因此影響了宋姑娘的終身幸福,那就罪莫大焉了。偏偏這種事還沒法解釋,越描越黑。

    葉小天趁著三個女人大打機鋒,好不容易才想出一個理由,便東張西望地道:「啊!宋姑娘,你說令兄片刻就到,怎麼還不見他的人影啊?」

    如果宋曉語是陪著她大哥宋天刀來見葉小天的,那自然就什麼嫌疑都沒有了。葉小天覺得宋姑娘雖然天真爛漫,其實慧黠聰明,並不是笨蛋。

    她或許意識不到被人撞見可能會產生不好的影響,但是自己說的這麼明顯,她至少會覺察出有古怪,不會傻呼呼地申明她就是自己來的,根本沒有她大哥什麼事兒。

    宋曉語聽他一說,果然覺察不對,看了他一眼,眼神稍顯奇怪,卻還是順著他的話意道:「剛才久等你不至,我哥去那邊林中游賞了,應該也快回來了吧。」

    宋曉語伸出纖纖蔥指,向湖畔叢林輕輕一點,一時間就像小仙子撒出一把豆子成了兵,叢林中驀然冒出數十個青衣人,手舉長刀,踩踏著齊膝深的湖水,向他們猛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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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25 22:01:45 |只看該作者
第729章 池心魚

      
    「有刺客!」一聲尖叫,把水中的游魚驚得四下逃竄起來,如此高亢激昂的一聲尖叫,不是發自宋小姑娘之口,竟然是葉小天喊出來的。

    竹筏上持篙的中年文士臉色一變,一篙入水,那筏子就橫著竄了出去,筆直地射向湖心小亭。

    敵人從四面來,在湖面上趟出了無數條水線,場面蔚為壯觀。竹筏無根,在水面上與之搏鬥,對兩個龍虎山高手來說並不為難,可再加上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田夫人,他們可不敢冒險,所以疾趨湖心亭,在那裡,憑他兩人的功夫,足以把田夫人護得風雨不透。

    宋曉語花容失色,大叫道:「姐夫,咱們快逃!? 」嗖地一下竄起來,慌不擇路地就要往岸上逃,這可不是自投羅網?她雙腳剛剛離地,就被葉小天攔腰橫空抱了回來。

    謝妙雯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嬌斥道:「向湖心逃!」說話間,她的艄公已經緊趕慢趕地追著田夫人向湖心小亭轉移了。

    葉小天一把拉起宋曉語的手,便沿著琴絃狀的條石向湖心小亭跑去,單腿跳,雙腿跳,輪著跳,跟「跳房子」似的,動作倒是相當利索。

    「殺!」

    此時,宋曉語的人、葉小天的人,已經分別向來敵迎去。

    「殺!」

    華云飛猛虎般前撲,雙腿趟出扇形的水花,手中刀劈面刺去,刀未到,扇形的水花已經急驟地掃在那人臉上,水花在那人臉上炸開,濺到空中時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華云飛從他眉心狠狠拔出刀來,猛地向前一躍,那人的身體正仰面摔向水中,華云飛在他腹上用力一踏,那人更快更沉地砸向水面。在水花被砸開的剎那,華云飛已經騰空而起,一口雪亮的長刀迎上了第二個敵人。

    「殺!殺了他們!」

    毛問智咋咋唬唬地揮舞著手中刀,喊一句退一步,後腳跟碰到水中條石的時候,趕緊跳了上去,握著長刀四下瞅瞅,開始向湖心亭靠攏。

    小亭四面都有人站在水中激戰,不時有人中刀,染得周圍湖水一片血紅。這花溪魚肥且多。因為這些人的滋擾,不時有大魚躍出水面,給這血腥的場面更增添了幾分雜亂。

    田雌鳳的筏子到了湖心亭畔,立即被那名持篙的中年文士護著進入小亭,另一名中年文士腳下用力一震,那筏子先是往水裡猛地一沉,緊接著「啪」地一聲完全炸開來,變成了散落水中的一些竹竿。

    那中年文士躍到岸邊,俯身拾起一條細一些的竹竿。也匆匆退入亭中,他們兩人再加上兩條丈八長的竹篙竹竿,防護範圍已經涵蓋了整個小亭。

    田妙雯的小筏也到了亭邊,田妙雯邁步登上岸去。還沒扭過頭兒,就聽宋曉語的大叫聲在耳邊響起:「小姑等等我!」

    田妙雯沒好氣地回過頭,就見葉小天拉著宋曉語,一路跳著房子。堪堪跳到身邊,田妙雯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葉小天一把拉起她的小手。不由分說地衝向小亭。

    小亭中,田雌鳳瞪著水中激戰的紛亂場面,怒不可遏地道:「是誰吃了熊心豹膽,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說到這兒,她忽然頓了一頓,這場糊塗仗打到現在,刺客究竟要殺誰,她還不清楚呢。

    田雌風一轉身,就看見葉小天一手牽著田妙雯、一手牽著宋曉語衝到她面前,乾笑道:「一起躲躲,一起躲躲!」田雌鳳冷哼一聲,往旁邊挪了挪。

    所有重要人物都集中到了湖心小亭,所有的殺手自然都向這個方向衝過來,侍衛則拚命抵擋,雙方圍繞小亭,展開了激烈廝殺。

    毛問智衝到一半,就有兩個殺手衝到了他前面,想要再往回跑,扭頭一瞧,退路上也有人在廝殺,毛問智進退兩難,只能呆呆地站在一塊石頭上。

    葉小天在亭中看見,不禁急叫道:「老毛,快閃開,往下遊走,往下遊走啊!」

    毛問智聽見葉小天的喊聲,衝著亭中嚷道:「大哥,我來保護你!」

    葉小天氣急敗壞地罵道:「你保護個鳥!先顧你自己吧,快找個安全地方躲起來。」

    眼見毛問智不為所動,葉小天急了,刀光劍影就在老毛身邊,這個夯貨又比不得華云飛一身武功,真要較量起來,他都未必及得上自己,葉小天立即就想衝出去。

    他伸手去奪中年文士手中的竹篙,一連奪了兩把,那竹篙好像在那中年文士手裡生了根,紋絲不動。中年文士瞪著他道:「你做什麼?」

    葉小天道:「借竹篙一用!」

    田雌鳳不耐煩地道:「慈不掌兵,你出去幹嘛,武功很高嗎?」

    宋曉語道:「你為了部下能不畏死,自然是極好的。不過他們的目標只能是你我,絕不會是那個傢伙,你若出去,不但救不了他,還會讓你的部下顧此失彼!」

    田妙雯瞟了葉小天一眼沒有說話,葉小天沮然放開了手。

    ※※※※※※※※※※※※※※※※※※※※※※※※※

    曹瑞希和展伯雄正欲帶人離開,忽又有人趕來稟報,那人對二人稟報一番,二人不由面面相覷:「大批殺手?這是誰派的人?」

    曹瑞希想了一想,喜道:「會不會是田夫人賊喊捉賊?將自己也置之險地以洗脫嫌疑,高明啊!」

    展伯雄搖頭道:「不可能!田夫人如果想殺葉小天洩憤或有可能,可她不會動宋家的人和田家的人,那會給楊天王招來大麻煩。」

    曹瑞希道:「不是楊家的人,還有誰能調動如許之多的殺手?」

    展伯雄冷笑道:「哪個大家族暗地裡沒有蓄養一群死士?葉小天這小子到處惹是生非,天知道這次得罪了誰。」

    曹瑞希眼珠轉了轉,道:「這樣的話,我們倒是不必急著離開了。」

    展伯雄神色一動,道:「你是說?」

    曹瑞希陰笑道:「被刺殺的人敵我混雜,如果殺人的人也是來路眾多,誰還有本事理得順這團亂麻呢?」

    展伯雄道:「趁火打劫?」

    曹瑞希咬牙道:「不錯!趁火打劫!你我各出一支人馬,分別加入戰團。讓他們亂上加亂,如果能殺得了葉小天最好。如果殺不了……」

    曹瑞希獰笑道:「宋家、田家、楊家,四大天王捲進了三家,這局勢想不出亂都不成。到時候,他們互相猜忌,什麼舊賬都會翻出來,你我二人正可從中取利。」

    展伯雄興奮地道:「不錯,他們互相征伐,必定元氣大傷。新任巡撫到了,對他們必然也大為不喜。你我二人說不定有機會更進一步!」

    二人對望一眼,眸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忽然一起放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曹兄,一定要挑最可靠的死士,一旦被抓,寧死不招的才行!」

    「放心,對這些人的背景、關係,我處理的非常乾淨。就算其中出了一兩個軟骨頭,一口咬定是我,也拿不出任何證據的。更何況秦檜還有仨相好呢,我曹家四百年江山。還養不出幾個死士?」

    曹瑞希掉頭離去,展伯雄狠狠地啐了一口:「沒讀過書就不要亂掉書袋,什麼狗屁比喻!」

    殺手們搶的是一個先機,其實不管是田妙雯還是宋曉語。攜帶著的侍衛都不少,葉小天和田雌鳳也不例外,他們在亭中堅守了小半個時辰。四周水中已然盡皆浮屍,水色泛紅,此時他們本不在近前的侍衛們也聞訊趕來。

    這些生力軍一加入,那些殺手就不佔優勢了,但是這些人悍不畏死,顯然是此來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前仆後繼,寸步不退,如此一來憑著一腔悍勇之氣,竟也殺了個旗鼓相當。

    宋曉語捂著眼睛鑽進田妙雯的懷裡:「好殘忍!真的好殘忍!」

    田妙雯被她在胸口擠來擠去,沒好氣地嗔道:「離我遠些!」

    宋曉語一轉身,又鑽進了葉小天的懷裡:「太殘忍了,看得人家心尖兒直顫……」

    田妙雯沒好氣地又道:「你還是靠著我吧!」

    田雌鳳沒理會他們,她一直鎮定地觀察著形勢,此時雙方死傷都很慘重,死者自不待言,輕傷人人都有,重傷的更多,或在水中掙扎哀嚎,或伏在石上奄奄待斃。

    田雌鳳眉頭一蹙,道:「立刻登岸!」

    宋曉語對這個壞女人沒有半點好印象,馬上放下遮眼的雙手,反駁道:「你說登岸就登岸?現在這麼危險,我們不如堅守於此,這些殺手還敢苦戰不走麼?」

    田雌鳳冷笑一聲:「愛走不走!」說罷當先向亭外走去,兩個中年文士立即緊緊護住左右。

    田妙雯掃了一眼周圍情形,馬上對田雌鳳的打算瞭然如胸,立即道:「我們也走!」

    宋曉語還待再說,葉小天也明白過來,忙對宋曉語道:「田夫人一走,我們就少了最有力的護衛了,快走快走!」宋曉語一聽也有道理,這才乖乖跟著他們離開。

    其實田雌鳳做此決定,自然有她的道理。經過這一番廝殺,敵我雙方傷勢都很慘重,再加上他們是水中作戰,雖說那水只及膝蓋,可是憑著一股銳氣衝過來還成,在其中輾轉騰挪地做戰,消耗的體力就要以倍計數了,因此現在雙方侍衛可以說都已筋疲力盡。

    如此一來,這場戰鬥雖然尚未結束,他們要突圍其實危險已經並不大了。如果不突圍,目前看當然也沒有什麼問題,可是誰知道對方還有沒有後手?

    如果突然再殺出一支生力軍,那兩個龍虎山侍衛也將好漢難敵四手,固守小亭就成了坐以待斃,登上岸去卻可以且戰且走。

    田雌鳳的判斷當然是準確的,方才賴以自守的有利地形,換一個條件下就會成為死地,還是走為上招。只是這些道理一時半晌和宋小妹是說不清楚的。

    田雌鳳在前,葉小天和田妙雯、宋曉語及其幾名貼身侍衛在後,沿著石階急急而行,有殺手看見,想要搶過來攔截,果然被與之搏鬥的侍衛纏住脫身不得。

    毛問智既不想臨陣脫逃,又自知本領不濟,站在一塊條石上左右為難,好在他的慫樣兒那樣殺手也都看在眼裡,沒人覺得這是一個什麼重要角色,而且他對自己又毫無威脅,一時也無人懶得上前招呼他,他就一個人孤零零地被晾在了條石上。

    此時忽見葉小天等人趕到,毛問智大喜,急忙跳進水裡,先放過田雌鳳和龍虎山的兩位先生,隨即才趟水隨葉小天向岸邊逃:「大哥,登了岸便乘馬回城吧,只要你一走,這些殺手就不會糾纏了。」

    葉小天氣的發昏,這叫什麼話?難道我是掃把星,這些殺手都是我招來的?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是要殺誰呢。

    葉小天馬上補救道:「不錯!田夫人、宋姑娘、田姑娘,我等取了坐騎立即回城,不管那些殺手是為誰而來,咱們一走自然散去,事後我等再詳查他們來路就是!」

    一行人緊趕慢趕地衝向岸邊,葉小天雙腳剛剛踏上地面,還沒站穩後腳跟,鬱鬱蔥蔥的叢林中就發一聲喊,又有無數的黑衣殺手手舉長刀蜂擁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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