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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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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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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1
發表於 2015-9-7 23:03:01 |只看該作者
第750章 河畔恩仇


    「爹啊!」

    「葉小天!」

    展龍展虎各自怒吼一聲,兩聲大吼連起來的效果當真非同凡響,如果他們倆是五六歲的小孩子,十有八九會被人把此刻場面當成認親的狗血戲。

    展龍怒不可遏,雙目泛紅,他四顧一看,突然縱身一躍,跳到前艙甲板前,抬腿飛踢,「嗵嗵嗵嗵嗵」,一隻隻木桶被他連續踢到空中,向河的上游飛去。

    他們得到消息,急急沿水而來,徵用的是自家的一條商船。展家自然是沒有戰船的,這船上恰好有些空桶,展龍情急之下便利用了這些空桶。

    展龍用的力道和踢出的角度稍有差異,那些桶一隻隻落在河水中,先落水的向下飄,和後落水且落點稍近的木桶正好形成一條比較直的線,同時向下游飄來。

    展龍持刀在手,大喝一聲縱身躍出了船舷,「踏踏踏踏踏卟嗵」,展龍接連踩過五隻木桶,第六隻踩歪了,一跤跌進水裡,不過此時離岸已經近了,展龍雖不懂水性,但腳底一踩居然觸及了地面。

    展龍心中大定,立即趟水向岸上衝去,展虎見狀有樣學樣,也縱身向水中跳去,「踏踏卟嗵」,那桶經展龍一踩,相互之間的距離已經不那麼均衡,展虎一頭砸進水裡,高呼道:「救我……」

    話猶未了,一個浪撲來,就把他砸進了水裡,船老大見狀趕緊高呼道:「快救人!」說完一個猛子率先扎進水裡,趕去救人了。

    展凝兒也不能站在船上干看著,她擰身提氣也往水中躍去。展凝兒的輕身功夫練的比兩個堂兄都好,只不過那些桶此時已經不成陣列,斜斜向下游飄浮著。

    展凝兒「踏踏踏」連行五步,面前已無木桶可以借力,這時正好船老大一個猛子潛到這兒,自水中冒出頭來,展凝兒在他頭頂一踩,船老大大叫一聲復又沉進水裡,展凝兒卻已借力撲到岸上。

    展家已經棄械投降的人頓時一陣騷動,葉小天的部下連忙彈壓,那邊船上有人解開一條纜繩拋下水去,被拖著展虎正在水中浮沉的船老大一把抓住。

    「葉小天,還我爹命來!」

    騰然上岸的展龍紅著眼睛撲向葉小天,手中刀瘋狂地劈砍著,幾個試圖阻攔的武士不是他的對手,雙方刀甫一接觸,便連人帶刀向後跌去。

    不過展龍想殺他們也難,一則他的目標在葉小天,力道、身形都是衝著葉小天去的,來不及變招易勢,二則這些侍衛旁邊還有別人,不會袖手旁觀。

    展龍橫了一條心,徑直撲向葉小天,還有兩丈距離,就被飛身縱來的華云飛攔住,一個刀法大開大闔,威猛無儔,一個刀法走勢輕靈、飄忽不定,就此纏鬥在一起。

    展凝兒騰身上岸,趕到大堂兄身邊,見他與華云飛刀來刀往,一時分不出高下,這才放心。她望向葉小天,葉小天正把刀收回去,刀上血跡殷……

    展凝兒心中一緊,根本沒有勇氣看向地面:「為什麼?就算他有千般不是,你就一定要殺了他?他是我親伯父啊!」

    展凝兒悲憤地質問著葉到一半聲音便哽咽起來,既有親人慘死的悲傷,更有一種絕望的悲憤。葉小天不管不顧地殺了她的伯父,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路本就波折重重,如今他殺了展氏家主,展氏一族會怎麼看,他們兩人還有可能在一起嗎?

    一個女人如果只顧個人感情,嫁給一個雙手沾滿同胞鮮血的異國人,國人會怎麼看?一個女人,若是嫁給一個手上沾著她的族人、她的親人鮮血的人,她的族人與親人又會怎麼看?

    想到悲慘處,展凝兒不禁潸然淚下。葉小天把沾血的刀扔在了腳下,盯著展凝兒的眼睛,沉聲道:「他殺了老毛!」

    展凝兒瞿然一驚,她當然清楚葉小天和老毛、云飛之間的感情。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卻情同兄弟。自己的手足兄弟被人殺了,要不要報仇?

    葉小天沉聲道:「老毛是為我而死,我沒有選擇!正如你,凝兒,你也沒法選擇生在誰家,沒法選擇誰做你的親人!」

    「我……我該怎麼辦?」

    展凝兒絕望地流著淚。

    展龍與華云飛一邊激戰,一邊大吼道:「凝兒,你還猶豫什麼,殺了他!不要忘了,你姓展!你是展家的女兒,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仇人,仇人!」

    展凝兒提著劍的手顫抖,葉小天就坦然在她的面前,可她哪能下得去手?且不說她早已情根深種,僅僅是葉小天在雷神禁地救過她的命,恩怨分明的展凝兒就無法下手。

    「凝兒!你生於展家,長於展家,你是展家的人,你身上流著展家人的血,是展家給了你生命,面對大仇你還猶豫什麼!難道你要吃裡扒外不成?」

    展龍怒吼著,稍一分神,被華云飛一刀劃過大腿,痛哼一聲跌出幾步,一把摁住大腿,袍襟上已是殷紅一片。

    展凝兒扭頭看見,急忙躍到他身邊,關切地道:「你怎麼樣?」一面提緊了手中刀,伯父之死,她來不及救援,如果再坐視堂兄死在自己面前,她就無法原諒自己了。

    事實上此時華云飛已經退到了葉小天身邊,她擔心華云飛殺掉堂兄,華云飛同樣擔心她會殺掉葉小天。

    國人幾千年來的價值取向和思維定性,在家族、民族、國家面前,個人永遠都是微不足道的。為了個人感情或利益而背叛他的家族、民族、國家、階級,是鮮廉寡恥,不明大義、不辨是非,是該被唾棄、該被處死的敗類。華云飛可不敢保證,她就一定不會對葉小天下手。

    這一來,就成了華云飛護在葉小天身旁,展凝兒護在展龍身旁,在此關頭,展家的人已紛紛登岸,雙方重又形成僵持之勢。

    展家的船本來是上不了岸的,但展虎落水,後邊趕來的幾艘船紛紛過來搶救,全都擱淺了。

    這些船有大有小,衝撞過來時和先前這艘大船七扭八歪地擠擦在一起,有一艘小一些的船吃水淺,再被大船一撞,整個兒橫了過來,船尾高高翹起,距岸邊就不到一丈距離了。

    船上都是精壯武士,沒有老弱病殘,自船尾可以輕而易舉的躍上岸。大批展家的生力軍登岸,與葉小天的人重新形成對峙之勢,有些被看住的展家土兵趁機暴起,撿起兵器逃回了展家陣營。

    展虎兩隻靴子全灌滿了水,沉重無比,被他兩腳先後飛起,把靴子踢了出去,赤著雙足沖上沙灘,站到大哥身邊,怒視展凝兒道:「你為什麼不動手?」

    展凝兒有口難言,她本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爽直性子,可這種事換了誰能乾淨利落地做出取捨?一面是情郎兼救命恩人,一面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至親手足啊。

    展虎見她不答,不禁怒道:「我早就知道你和葉小天眉來眼去!原本我也不想管你,可他如今殺了你的親伯父,你還要顧念舊情麼?」

    展虎怒不可遏地揚起了手中刀,展凝兒把頭一揚,閉上雙眼,根本不去辯解,心中只想二堂哥這一刀砍下來也好,一了百了,再也不用如此愁苦。

    葉小天見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可他只能屏息旁觀,一句話都不敢說,看展虎額頭青筋暴起的樣子,這時他若說話,不管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展虎氣極之下,沒準真會下手。

    展虎本是氣極揚刀,見堂妹閉目等死,也只能恨恨地跺一跺腳,要他為此殺了堂妹,他還真下不了手。展虎轉而望向葉小天,嗔目大喝道:「姓葉的,你殺我父親,這個仇,不死不休了!」

    葉小天見他放過了展凝兒,提起的心重又放下,聽他這麼一說,不禁冷笑道:「自從你爹殺了老毛,我就說過要跟他要不死不休,想不到風水輪流轉,現在也要聽別人對我說起來了!」

    華云飛大喝道:「張雨桐、曹瑞希、曹瑞云、展伯雄,已然相繼授首。你們兄弟倆如果不怕死,儘管放馬過來!且看是誰死誰活!」

    展虎大吼一聲就向華云飛撲去,展龍見狀,對展凝兒道:「凝兒,你我聯手,殺了葉小天!」

    展凝兒淚流滿面,站在那兒痴痴不動,展龍連呼兩聲,展凝兒恍若未聞,展龍氣道:「回去再跟你算賬!」便獨自向葉小天撲去。

    葉小天冷笑一聲,腳下一退、再退、三退,只退三步,身邊便有八名護衛捨生忘死地撲了上去。葉小天手下罕有像田雌鳳、於珺婷身邊那樣的卓越高手,但是他手下的平均武力卻遠超這些土司身邊的人。

    尤其是這些侍衛悍不畏死,再加上他們久在深山,圍獵當中形成的合擊之術,足以使他們形成一股不容任何人小覷的戰鬥力。

    這樣的狼群合擊之勢,張雨桐、曹瑞希還有展伯雄身邊只有那些從小精心培養的死士才具備,而葉小天身邊這樣的人才卻是一抓一大把。普遍素質高人一等,其合力要比身邊只有一兩個頂尖高手在大部分時候都更有用。

    即便是眼下這種情況,展龍被八個狼一般的武士纏住,你進我退、你閃我攻,配合得天衣無縫,八人圍戰一人竟然沒有絲毫騰挪不開的窘態,展龍被他八人纏住,根本近不了葉小天的身。

    此時葉小天身邊又圍上了八名侍衛,後邊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躍躍欲試,只是沒機會搶到尊者身邊效力罷了,就算展凝兒肯出手,也不可能傷到葉小天。

    展氏兄弟一出手,他們的手下登時一擁而上,他們此時在人數上比葉小天的人佔優,氣力也比剛剛經過一場鏖戰的葉小天部屬更充足,但葉小天的部下驍勇無比,雙方一時戰了個半斤八兩。

    只苦了展凝兒,戰也不是,停也不是,整片沙灘上人人吶喊廝殺,只有她和葉小天,隔著不斷閃動的刀光和身影,痴痴對視著,心中各自糾結。

    這廂正自鏖戰,羊場河上游正有一條船順流而下,船頭一個白衣人負手而立,衣袂飄飄,彷彿仙人。河畔忽有一騎快馬從下游迎面馳來,到了近前猛一圈馬,又與船並駕齊驅地往下遊走。

    那馬上騎士一邊策馬而行,一邊向船頭白衣人大聲稟報:「曹瑞希被毒死!展伯雄被砍死!展家的人恰好趕來,正與葉小天的人決一死戰!」

    船頭人聽罷放聲大笑,回首對艙門前所站麗人道:「好的很!這頭乳虎終於長出了獠牙,有點對我胃口了!他若能為我所有,我得天下時,便是封他個一字並肩王,也未嘗不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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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2
發表於 2015-9-7 23:10:28 |只看該作者
第751章 播州有龍


    楊應龍趕到河灘處時,華云飛和展虎正鏖戰不休,展龍則筋疲力盡,節節敗退。

    沒辦法,人力有時盡,他再勇猛,氣力總有耗盡的時候,可對方卻不是八個人始終與他纏鬥,而是後備武士輪換上陣,展龍氣力稍弱,動作一緩,便落了下風。

    但是在總體局勢上,展龍這方又稍佔上風,因為他們人數佔優,且大部分是生力軍,葉小天的部下卻是馬不停蹄地從貴陽追過來的,又已苦戰過一場,僅憑悍勇之氣能支撐到現在已經不易。

    眼見雙方就要拚個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楊應龍的船在河灘上停住了。楊應龍輕快地跳上橫七豎八杵在河灘上的展家船隻,慢悠悠地向河灘處走去。

    等他走到距岸最近的船尾處時,一個中年人已經把一條踏板順了下去,楊應龍施施然地登了岸,身旁就是刀光劍影,他卻旁若無人,彷彿閒庭信步。

    跟在楊應龍身邊的人有四個,都已年過半百。他們也是道士出身,卻不是來自龍虎山,楊應龍崇信道教,不惜重金邀請天下道家名士來他的播州,待如上賓。

    雖然那些潛心修道的真正三清不會受世俗紅塵所誘,卻也不乏身懷絕技卻耐不得深山苦寒的道人來到播州。經過楊應龍一番考量,真正可堪大用的高手,都被他不惜代價禮聘下來,所以楊應龍身邊的高手著實不少。

    此時岸上的戰鬥雖然在繼續,其實在旁觀者眼中看來已經不那麼激烈了,雙方氣力都已耗盡,出刀無力、變招緩慢,戰力急劇下降,如今比一個普通農夫也高明不到哪兒去了。

    一個展家武士已將力竭,那口刀斜斜劈下,對方一避,收刀不及,直接向楊應龍前方兩個護衛砍來,右邊那個中年侍衛頭不抬眼不睜,只把右手一揚,袖中忽地探出一支精鋼打造的虎爪。

    「鏗」地一聲,那刀劈在虎爪上,當地一聲斷成兩截,那中年侍衛腳下半步不停,依舊邁著平穩的步伐,護著楊應龍向前走去。

    那個展家侍衛呆呆地看著楊應龍一行人,舉著半截斷刀,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對面那個葉家侍衛單刀拄地,氣喘如牛,有心上前趁機取他性命,可是只一歇,就再也提不起氣力了。

    這群突如其來者很快引起了雙方注意,雙方人馬都警惕起來,他們現在都已拼得筋疲力盡,如果這路人馬對他們有敵意,就算人數少於他們,只怕也要被全殲。

    雙方迅速停止了搏鬥,紛紛向己方靠攏,一邊回覆著氣力,一邊警惕地看著楊應龍一行人。

    「楊天王!」

    展龍見過楊應龍,一見是他,不由大喜,慌忙奔過來,未曾開口,熱淚先流:「天王,家父……被葉小天給殺了,求天王給晚輩做主啊!」

    楊應龍臉色平靜,認真地打量了葉小天一眼。這時候,田雌鳳在兩個龍虎山高手的護持下也趕了來,站在楊應龍身邊。葉小天見了,心頭不由一緊。

    他和田雌鳳之間的過節,他可沒有忘記。楊應龍怎麼會在此,如果他有心替田雌鳳撐腰,只怕今日鷸蚌相爭,要被他這個漁翁得利了。

    葉小天不能不緊張,此時他這一方已無苦戰之力,楊應龍這支生力軍一旦加入,只怕他也要折戟沉沙,喪命在這羊場河畔。但……楊應龍看他的這是什麼眼神兒?

    楊應龍看著葉小天,原本稍顯冷厲的眼神兒漸漸變得柔和起來,有些欣慰、有些歡喜,就像……

    葉小天忽然想起了洪百川頭一次聽說兒子的經商天賦時那種歡喜、滿足的眼神兒,沒錯,楊應龍此刻的眼神兒,就像一個嚴父,終於看到他的兒子成長起來。

    「老子又不是你兒子,怎麼這麼看我。」葉小天忍不住暗暗嘀咕。

    楊應龍看著葉小天,的確既歡喜又欣慰,但他並不是在看令他滿意的兒子,而是在他看飼喂的乳虎漸漸成長起來。如果他掉下虎山,一樣會被這猛虎咬死,但是做為養虎人,他還是希望看到這頭乳虎在他手中成長為威猛的百獸之王。

    或者用一個更恰當的例子,葉小天是他無意中發現的一塊玄鐵,他正在用這塊玄鐵打造一口鋒利的寶劍,刀柄他已經準備好了,就是葉小安,他只等這口劍千錘百練,鋒芒畢露的時候,安上劍柄,就是他征戰天下的一件利器。

    「葉長官!」

    楊應龍滿意地看著葉小天,微笑著點點頭。

    楊應龍的這個態度,令趕到他身邊的展龍、展虎稍顯錯愕,不過他們馬上就鎮定下來。展楊兩家已經定親,凝兒就在一旁呢,這楊天王明年就要變成他們的妹夫了,怎麼可能不站在他們展家一邊。楊天王對葉小天這麼客氣,未必是真的禮遇,這些大人物,講的不就是要喜怒不形於色,要談笑殺人,更增威儀麼。

    展虎眼珠一轉,一把拉過展凝兒,稍顯諂媚地道:「天王,這就是舍妹凝兒。」

    「呵呵,凝兒姑娘,我當然認識!」

    楊應龍彬彬有禮地向展凝兒點了點頭。展凝兒對楊應龍的人品既不恥又不屑,至於他風度翩翩的外表、貴不可言的身份,卻是根本不放在她心上的。

    此時見楊應龍向她示意,展凝兒眉梢一挑,就要冷語相譏,但話到嘴邊,心頭忽地一凜,又被她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楊應龍此來,顯然是對葉小天大大不利的,如果他應展龍展虎兩位堂兄所請,對葉小天下手,此刻的葉小天如何抵擋?不能和楊應龍鬧翻,至少現在不能,不如虛與委蛇一番,憑藉這層身份,說不定可以掩護葉小天離開。

    想到這裡,凝兒不禁飛快地瞟了眼兩位堂兄,方才混戰她不出手,回到家裡就已必然要受指責了,如果她再阻撓堂兄請人助拳,放走殺死她伯父的大仇人,那就是展家的罪人,自己將要被置於何等境地,實是不敢想像。可是,她能坐視葉小天被殺麼?凝兒又看了眼葉小天,下唇咬得緊緊的,手中的劍也攥緊了。

    楊應龍對展凝兒的冷淡渾不在意,倒是田雌鳳很認真地打量了展凝兒幾眼,對楊應龍抿嘴笑道:「這姑娘不錯!姐妹們中間,還沒有這樣英姿颯爽的女子呢。」

    楊應龍淡淡一笑,沒理會她話裡若有若無的酸味兒,開口說道:「巡撫大人即將趕赴貴陽上任,楊某身為貴州的一份子,也當前來相迎啊!不想趕至此處,正見你們雙方爭鬥……」

    楊應龍說到這裡,轉向葉小天,正色道:「葉長官,聽展家兄弟說,你殺了他的父親?雌鳳告訴我,你在貴陽這段時間,攪得腥風血雨,張雨桐和曹瑞希兩位土司也死在你的手上!」

    展虎怒氣衝衝地插口道:「曹家土舍曹瑞云也被他殺了!」

    楊應龍沉聲道:「如果對你的猖狂舉動,新任巡撫置若罔聞,他該如何服眾?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如此無法無天,你讓新任巡撫大人如何自處?你說他上任之後,這第一把火,要不要燒在你的頭上?」

    展龍展虎聽到這兒,就覺得話風有點兒不對了,什麼叫新官上任三把火?難道楊天王不打算過問此事,而是把此事交給新任巡撫去發落?

    展龍按捺不住,道:「天王,葉小天殺我父親,此仇不共戴天。還請天王為展家主持公道!」

    楊應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展家之事,楊家為何要主持公道?楊某是貴州巡撫?楊某是眾土司公認的土司王?」

    展龍登時呆住,臉龐脹的通紅。

    展虎訥訥地道:「天王……天王已與舍妹定親,你我兩家已成姻親,天王為家父主持公道,不是……不是理所當然麼?」

    楊應龍展顏一笑,道:「原來是為了這個原因。呵呵,展某正要對你們講,楊某原本確是要與展家結親,除了展姑娘姿容俊俏,人品端莊,令楊某心折,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展家在楊某心中,有著極高的位置,所以楊某很想和展家親近親近。」

    展虎結結巴巴地道:「那……那現在?」

    楊應龍神色一冷,道:「現在麼,不好意思的很,雌鳳來迎我時,已經把近來貴陽發生的一切事情告訴了我。葉小天罔顧王法,無視朝廷不假,但事由起因,卻是因為展伯雄在花溪行刺於他。」

    展龍大怒,道:「家父無怨無仇,緣何行刺葉小天,這是葉小天的藉口!」

    「是麼?」

    楊應龍冷笑一聲,道:「田家妙雯姑娘已公開聲稱,展伯雄見色起意,欲對她不利,事敗又要殺人滅口,卻被葉小天所救,你父因此和葉小天起了糾紛,田家是什麼身份?會信口雌黃?」

    展龍展虎有口難辨,他們父親的主意他們當然清楚,可葉小天就在眼前,難道能開口承認其實暗殺田妙雯並非是他們老爹想老牛吃嫩草,而是為了嫁禍江東?如果承認了,那葉小天殺他們的爹不也成了天經地義?

    楊應龍不屑且厭惡地道:「如此行為,令人齒冷。楊某怎能同這樣的人家結親,使我播州楊氏蒙羞?今日你兄弟二人在此,正好告知你等,這樁婚事,就此作罷!」

    播州有龍,翻云覆雨!

    展龍展虎,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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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9 00:07:00 |只看該作者
第752章 恩怨未了


    楊應龍轉向展凝兒,很有君子風範地笑了一笑,說道:“展姑娘,楊某退婚,並非因為姑娘你有何不好,而是因為展家的行為太過惡劣,楊某實在難以忍受,還請姑娘勿怪。”

    展凝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對這個瀟灑風流、地位崇高,卻有不雅癖好的楊天王實在沒有半點好感,本來就沒想過要嫁給他,但現在被人當面退親,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應龍又看了葉小天一眼,撫須微笑道:“我聽說展姑娘與葉長官素有情意,那楊某就更不能做橫刀奪愛之事了。只是如今你們……,哎!真是造化弄人啊!”

    眾人繼續發呆,就連葉小天也在發愣。楊應龍費了那麼大的勁兒去和展家訂了親,現在說解就解了?

    楊應龍心裡卻歡喜的很。他原本就是想利用奪人所愛來刺激葉小天追求權力的欲望,讓他儘快壯大起來,這樣葉小天所發展出的勢力才能為他所用。

    但是現在葉小天一連殺了張雨桐、展伯雄、曹瑞希三個土司,大有仇敵滿天下之勢,他就不必強出頭做這個惡人了,這三個家族就夠葉小天折騰的。

    那種情況下,葉小天哪怕只是為了自保,也必須要不斷與這幾家爭鬥,不斷壯大自己的勢力。這時他如何還能與展家聯姻,同時拉攏曹家?

    那樣一來他要不要為這幾家人出面?如果他現在出手,葉小天一系的勢力恐怕不等壯大就要夭折,即便葉小天不死,可他一旦被迫退回山裡,也遠不符合楊應龍的利益了。

    所以,楊應龍決定“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正好有田妙雯這件事做藉口,他楊天王可以冠冕堂皇地退親,和展家從此劃清界限,以達坐山觀虎鬥之效。

    楊應龍對葉小天正色道:“無論你們之間誰是誰非,楊某希望你們就此罷手。巡撫大人很快就到,有什麼恩怨是非,到時自有巡撫大人出面公斷!”

    展龍氣咻咻地道:“楊大人,我展氏兄弟的父仇,也不是一定要借助他人之手。但殺父仇人就在眼前,我們兄弟可不能就此離開!還請楊大人閃開,我們和葉小天之間,今天只能有一個活著離開。”

    楊應龍笑而不語,田雌鳳瞟了他一眼,妖妖嬈嬈地道:“天王若是不在場也就算了,既然看見了,也發了話,你讓我們走?你把楊家的面子置於何地?”

    展龍怒吼道:“那是我的殺父仇人!”

    田雌鳳莞爾道:“那又如何?難道展伯雄的人頭還大得過楊家的面子?”

    “你……”

    展虎怒不可遏,湧身就要衝上去,田雌鳳身邊兩大高手一動不動,面上露出不屑的冷笑。楊應龍身邊的四大高手也把目光冷冷地盯在了展龍、展虎的脖子上。

    展龍一把攔住了展虎,他知道,今日有楊應龍作梗,他們是休想能殺得了葉小天了,強行出手的話,只怕他們兩兄弟也要交待在這裡。

    父親當著他們的面被殺,仇人就在眼前,他們卻無能為力!要與展家結親的是楊家,現在要退親的也是楊家,本來被退親,最該感到羞恥的是被退親的女人,可現在楊應龍當面說的清楚,被狠狠摑了一巴掌的又成了展家,既死人又丟臉,展氏兄弟真是無地自容了。

    葉小天見此情形,也知道今天是打不下去了。如果凝兒不在,他還可以琢磨把展氏兄弟幹掉,來個一了百了,但凝兒在,勢必不可能了。

    如今又有楊應龍從中作梗,只能就此甘休。葉小天深深地望了凝兒一眼,對楊應龍拱手道:“既然天王發話,葉某安敢不從,這就告辭了!”

    葉小天一擺手便率人離開了。展凝兒癡癡凝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扳鞍上馬,率眾遠去,始終沒有回頭,展凝兒鼻子一酸,久蓄的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葉小天僵硬地梗著脖子,控制著回望的衝動,直到漸行漸行,再也不可能看到後面的情形,才慢慢放鬆了身子,長長地籲了口氣:“雲飛!”

    “在!”

    “去雲霧山,老毛所有的仇家皆已授首,咱們……去告訴他一聲。”

    “是!”

    葉小天不再說話了,他和凝兒的關係,現在是一團解不開的亂麻,想也沒用。他現在需要考慮的是,葉夢熊到了貴陽後他該如何善後。

    善後,只是某種層面上的善後,這三家都還有後人,亂子還沒有結束,但是葉巡撫這邊必須要先有一個善後,否則恐怕不是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將燒在他的頭上,而是三把火全都燒在他的身上。

    葉夢熊是什麼人,那是兩榜進士,一步一個腳印,憑著累累戰功升上去的一代幹將名臣。這樣的人物,絕對不可輕侮。再加上懸殊的背景、權力和地位,葉夢熊會容忍他對自身權威做出的挑釁?這位巡撫大人,他能應付得了麼?

    以前他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沒有時間去細想,現在老毛的血仇已報,張、曹、展三家接下來會有什麼舉動都是以後的事了,是時候考慮這個問題了。

    ※※※※※※※※※※※※※※※※※※※※※※※※

    展伯雄的屍體已經盛斂,展氏兄弟臨時找了匹白布裹在衣服外面,又撕了兩條白帶子,系在他們腰間和頭上,往河邊一蹲,商議接下來的行止,遠遠看去,仿佛兩隻小白兔。

    展家的部下扶著受傷的同伴在河邊垂頭喪氣地坐著,船夫們在一些展家土兵的幫助下正在整理船隻,船雖擱淺了,不過河底都是淤泥,船體並未受損,只要推回水中就能使用。

    展凝兒孤獨地坐在旁邊一塊大石上,雙手抱著劍,怔怔地望著悠悠而過的河水,心頭一片茫然。無論是個人的未來還是眼下該負起的家族的責任,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伯父見色起意,欲對田妙雯非禮,事敗想要殺人滅口,結果田妙雯被葉小天所救?展凝兒覺得這個原因不太可能,她伯父並不好色啊。

    以他的權勢,如果好色早就妻妾成群了。不過,想想妙雯天生一副禍水模樣,展凝兒又不敢保證了。僅僅美麗並不一定就能勾起人強烈的欲望,但是有一種美麗是叫人一見就會生出強烈欲望的,文人給這種女人想出了一個形容詞:尤物!

    妙雯無疑就是這樣的一個尤物,如果說本不怎麼好色的伯父對她產生垂涎之意,似乎也不無可能。因為葉小天壞了伯父的好事,伯父又擔心他會敗壞自己的名聲,所以花溪設伏?花溪一戰中,伯父沒能殺了葉小天,卻殺死了老毛,而葉小天為老毛復仇,追殺至羊場河畔,伯父終究難逃一死。

    事由的經過捋順了,可是對展凝兒並沒有什麼幫助,如果是一個陌生人,她根本不用糾結,她可以毫不猶豫地拔劍,幫親不幫理才是正理。但,那是葉小天啊!她能怎麼做?

    船隻推到了水裡,重新落錨固定住了,船老大走去向展氏兄弟請示,但是看見二人黑著臉,臉上滿是淚痕,船老大遠遠就站住了,他可不敢上前自尋晦氣。

    還是展龍看到了他,擦擦眼淚,站起身道:“船都弄好了?”

    船老大趕緊走上兩步,點頭哈腰地道:“是!船都弄好了,隨時可以啟航。大少爺,您看……”

    展龍咬了咬牙,道:“那就登船,去貴陽!”

    船老大一呆,但是沒敢多問,馬上一迭聲地道:“是是是,小的這就準備!”

    船老大一溜煙兒地走了,展氏兄弟走到河邊,展虎高聲喝道:“登船了,去貴陽!快著些。”

    展凝兒聽到聲音,茫然地抬起頭,那是她的親人,那是她家的船,可那船和船上的人是去貴陽,一旦到了貴陽,恐怕和葉小天又要起爭端,然而,她能不上船麼?

    她不能就這麼回展家,不管是堂兄還是葉小天,她明知道將有死亡之險,她無法狠心不理。展龍展虎冷著臉看她登船,沒有阻止,也沒有理會。

    如果老婆懺逆老娘,他們根本不會詢問理由,就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老娘一邊。如果爹娘同外人發生爭鬥,他們也毫不猶豫地就會沖在爹娘的前頭。

    如果有人欺侮他們的堂妹凝兒,不管他是外人還是妹夫,他們一樣會把那個人拖過來痛毆一頓,原因無他,只因親疏有別、遠近有別。

    可堂妹竟然為了一個男人,無視伯父的血仇,這是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的。常言說女生外向,可這還沒嫁過去呢,胳膊肘兒就向外拐了?

    養條狗還知道看家護院,展家把她養這麼大,就是為了讓她有一天背叛展家的麼?展龍、展虎對這個堂妹非常不滿,他們永遠不會忘記當父親倒在血泊中時,堂妹的無動於衷!

    展伯雄和曹瑞希又回了貴陽,只不過他們走的時候是坐在馬上,回來的時候是被人抬在木板上,消息像一陣秋風,迅速傳遍了貴陽城。

    一張花座放置在膝前,紅泥小爐上置著茶爐,就在右手邊,旁邊還有一扇精緻的小擋風屏。茶洗、茶罐、茶漏、茶搗、茶竹羅列有序。聞香杯,品茗杯、茶洗等擺若七星。

    田妙雯穿著一襲白色輕衣,盤膝打座,仿佛冉冉出水的一朵玉蓮,正在優雅、安閒地點茶。對於茶道,她造詣頗深,一杯顧渚紫筍握在掌中,在鼻端輕輕一嗅,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

    田妙雯雙手捧杯,小小地呷了一口,正美美地品味著那杯茶的香味兒。“嘩啦”一聲障子門被拉開了,田彬霏從外面探進頭來,急吼吼地對田妙雯道:“葉小天把展伯雄給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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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
發表於 2015-9-9 00:10:13 |只看該作者
第753章 邂逅


    田妙雯捧著茶杯,呆望兄長的表情有點萌。

    田彬霏不在門口站著了,他衝進房來,道:「我是說,葉小天把展伯雄給殺了!還有曹瑞云,也一併殺了!」

    田妙雯嫵媚的眉梢輕輕地挑了起來:「這是好事啊,哼!一對背主棄義的傢伙,居然還依附播州,死的好!」

    田彬霏焦灼地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田妙雯好看的眉毛又輕輕鼙了起來:「嗯!這事是得考慮一下,巡撫大人馬上就到,葉小天這件事他若不予理會,勢必會削弱他對貴州群雄的威懾,所以葉巡撫出手是必然的,葉小天的麻煩還沒完呢。」

    田彬霏拳掌啪地一擊,不耐煩地道:「韌針,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啊?我是說,你的承諾!你在安家公開做出的承諾,現在怎麼辦啊!」

    田妙雯望著乃繼,又恢復了那副呆萌的模樣。

    田彬霏眼巴巴地看著她,田妙雯忽然挺起了胸膛,眼中放出神聖的殉道之光,大義凜然地道:「為了田家,韌針何惜此身!嫁就嫁了吧!」

    嫁就嫁了吧?

    田彬霏勃然大怒:「不行!我田家敗落至今,仍能維持天王的身價和地位,全因我田家從不曾因為衰敗而放下身段,從不曾向人低下高貴的頭顱!我們田家不靠出賣女人換取利益!」

    田妙雯繼續呆萌地看著她大哥:「那,如果我真喜歡他呢?」

    田彬霏驀然一呆,呆了半晌,一言不發,掉頭就走。

    田妙雯繼續呆萌,呆萌半晌,捧起杯,小口地呷了一口茶。

    其實。她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雖然早知道結局只有三個,非此即彼,或此彼偕亡,但真的事到臨頭,還是小有茫然:「我的終身,這就定了麼?他……,將成為我的男人?」

    ……

    田彬霏咬牙切齒,他發現上當了,妹妹以前從未騙過他。從來沒有。這是頭一回,可就一回,他的寶貝妹妹就要被人拐走了,田彬霏欲哭無淚。

    現在怎麼辦?殺了他麼?現在銅仁、石阡兩府已是風雨欲來,只要葉小天一死,葉系勢力必然土崩瓦解,銅仁大亂、石阡大亂,他現在對這兩府完全沒有足夠的操控力,會讓楊應龍摘了桃子。

    那就任由妹妹嫁了?

    就像珍藏了一輩子的寶貝突然被人摘走了。田彬霏心裡空空落落的。

    ……

    展龍、展虎帶著父親的屍體進了貴陽城,住進了展家老宅。不久,銅仁張雨寒和曹家的曹瑞雨也相繼趕到貴陽,住進了展家。

    張雨寒是張雨桐的堂兄。張雨寒還年輕。沒有後代。

    曹瑞雨是曹瑞希、曹瑞云兄弟的堂弟。曹瑞希剛成親,嫡房子嗣還沒生,他之前曾納過妾室,倒是給他遺下了一支骨血。不過家族驟逢大難。需要一個強有力的領頭人,他那孩子才兩歲半,於是族人公議。土司的桂冠就落到了他的堂弟曹瑞雨頭上。

    這三家人湊到一塊兒自然沒有好事,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好事,三家的主事人都在貴陽,就不用擔心銅仁和石阡那邊對臥牛嶺發動戰爭。

    所以葉小天只讓李秋池派人盯著展府,而他則全力以赴,準備迎接即將到任的葉巡撫。

    葉巡撫新官上任,未必就想碰他這個刺頭兒,「將軍百戰」的葉巡撫倒不見得是怕他,但是新官上任,鋒芒雖有了,根基卻還未穩,一般來說,頭三把火是肯定要燒的,但不會挑那塊最硬的骨頭來燒。

    可是如果你鬧得驚天動地,風雨滿城,那他想無視也沒辦法做到了,不管情不情願,他都只能拿你開刀。

    葉小天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呢?人家葉巡撫是代表著朝廷的,朝廷是個龐然大物,它輕易不會動,但一旦探出爪子,就是安老爺子都要頭痛,何況是他。

    另一方面,如果他能得到貴州地方眾土司的擁護也算有些底氣,可他沒有。實打實的仇家一大把,暗生忌憚恨不得他這匹害群之馬早點完蛋的也大有人在。

    至於說支持者……

    仔細數數,貌似不多。銅仁那邊只有一個於珺婷,可那隻小狐狸只能暗中幫他做事,一旦他成為天下公敵,可以確定,那隻小狐狸一定會站出來,哭天抹淚地向世人傾訴>

    人家只是迫於葉魔頭的淫威,才不得不違心向他屈服的啊!其實最想他死的人就是人家啦,人家臥薪嘗膽、忍辱偷生……,你們要相信我啊!

    然後,她會偷偷跑去見葉小天,繼續哭天抹淚:人家情願與你同生共死,可人家不是一個人,人家背後有一大家子親人要照顧,你要理解人家的苦衷,你要原諒人家,好不好?

    估計那時葉小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好言安慰她一番:「行了行了,我本也沒打算拖上你於家,如今群情洶洶,加上你一個於家也無濟於事,你就安心養胎好了……」

    貴陽這邊呢?安家那頭老狐狸肯定會曖昧到死,自始至終都不吭聲了。楊家不用考慮,宋家……,宋天刀會跑回「小西天」,站在西望山上遙遙向他隔空喊話:「小天兄弟,我會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至於田家麼……,

    呵呵……

    「師傅領過門,修行在個人!有什麼造化,那就全看自己的啦。小弟不才……」一個賣大力丸的在道觀門口抱拳大聲吆喝著,中氣十足。

    葉小天淡淡地掃了一眼,在華云飛和幾名侍衛的陪同下走進了道觀。求人不如求己,他要解決葉巡撫到任的麻煩,最好的辦法就是給葉巡撫一個充份的理由,讓葉巡撫覺得不收拾他這個本家完全說的過去。

    這理由怎麼來?如果貴陽權貴在這場血腥糾紛中,大部分站在他這一邊,那麼葉巡撫審時度勢,很可能就會採取「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處理辦法,如果只是罰些贖金。葉小天是完全能夠接受的。

    要想贏得眾權貴在道義上的支持,其實也很簡單,只要給他們足夠的利益。道義放兩旁,利字擺中間,這些土司老爺哪個是真心站出來維護道義的。

    可這利益究竟怎麼個給法,能給什麼、能給多少,是採取互換互利的方式,還是共同綁定的方式,這需要他一個一個的去接觸和談判。

    然而巡撫大人馬上就要到任了,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一個個地溝通、試探、磋商、討價還價……

    如果這時有一個影響力巨大的人物率先站出來同他合作。那麼他與其他權貴的接觸過程必然大大縮短。這個影響力巨大的人物選擇誰呢?

    田家?

    沒用。田家的韜光隱晦之策實在是太成功了,現在田家已經淪為八卦週刊上的風雲人物,人們津津樂道的只是田家大小姐什麼時候履行承諾,嫁給那個朝不保夕的葉長官。

    安家?

    安家當然是最好的風向標,可安家老狐狸看似是四大家裡最好說話的一個,其實也是最難接觸的一個,安家身份超然,不會輕易涉入,要想讓安家站出來公開表態支持他。難如上青天。

    宋家?

    如果葉小天承諾和宋家聯盟,共同對抗南侵的播州楊氏,想必宋家會站出來表態支持。問題是他的這種承諾根本是一紙空文,他現在麻煩纏身。上有即將到來的一代名臣葉夢熊,下有張家、曹家、展家三個對頭,怎麼可能飛降水東抗楊援宋。

    更可惡的是,宋天刀那小子居然真的回了「小西天」。雖然是被他老爹十二道金牌追回去的,但葉小天每每想起,還是要忍不住罵上一聲:「真是沒義氣啊!」

    於是……

    於是葉小天腦洞大開。他要贏得播州楊家的支持!楊家有一龍一鳳,葉小天早已打聽到,楊家一龍對一鳳言聽計從,所以他就把突破口選在了那一鳳身上田雌鳳。

    田雌鳳和他有私仇,但田雌鳳並不是一個心胸狹隘、沒有遠智大略的村夫野婦,像她這等奇女子,只要讓她得到足夠的利益,什麼私仇她都不會放在心上。

    但葉小天想要和楊家媾和,還要顧及其他幾家。他要給出足以讓楊家動心的好處,又不能牽涉到宋楊兩家之爭中去,這主意就只能放在石阡:重洗石阡政局。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葉小天和播州楊氏將來注定要成為敵人,即便他們雙方都已看到這一點,同樣不會影響他們肯下的合作。

    只是如此一來,宋家一定會有所不滿,雖然這種合作與宋家無涉;安家也會不滿,不滿就不滿,有本事你就繼續忍,等到安老爺子忍不住出面干涉的時候,主動權就到了葉小天手中。

    至於田家,預期的利益會稍稍受損,可是你既然一點都不肯付出,只想坐等葉小天掙扎出困局之後,再明確田家的態度和立場,那麼葉小天也沒必要現在就對田家仁至義盡了。

    葉小天派人給田雌鳳送了一封拜貼,田雌鳳搞不懂,葉小天怎麼會想見她。她很好奇葉小天究竟出於什麼目的,但是一番謹慎考慮之後,她還是壓住了女人的好奇心,拒絕了會唔的請求。

    葉小天並不氣餒,他派人盯緊了田雌鳳的行蹤,今日獲悉田雌鳳去了一座道觀,葉小天不敢耽擱,立即快馬加鞭地趕了來。相請不如偶遇,那就和這位妖嬈多智的田雌鳳來一場老君像前的邂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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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5
發表於 2015-9-9 00:20:44 |只看該作者
第754章 神棍之用


    葉小天進了道觀,先他一步趕到,已經混進上香人群的侍衛湊過來一個,低聲稟報道:“她進了後邊的道觀。”

    葉小天點點頭,帶著華雲飛和明裡護衛他的四個侍衛舉步向後面走去,暗中護持的侍衛們全都扮作香客,把他和其他人悄然隔開了一個安全距離。

    “施主請留步,這裡已到了出家人潛修之所,不可進入!”一個道童端著木盆正到院中倒水,看見葉小天等人過來,急忙丟下木盆上前阻攔。

    葉小天微笑道:“這裡不許外人進入麼?怎麼我方才卻親眼看見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年青女子進來,莫非你們這裡的道士有人不守清規麼?”

    那道童脹紅了臉道:“你胡說八道!那是……那是給我們道觀施舍了大筆香油錢的一位施主,觀主自然要親自接見她啦……”

    道童言猶未了,一錠金子就砸到了他的手上,華雲飛冷冷地道:“夠不夠?”

    那道童目瞪口呆,訥訥地道:“你……你們要幹什麼?也要見我們觀主麼?”

    葉小天道:“我不見你們觀主,我要見那位漂亮的女施主,讓開!”

    葉小天用折扇將他一撥,舉步就要進去,那道童誤會了,只道這是個紈絝少爺,看見人家小娘子生得漂亮,一時起了歹意。身為道觀的一份子,他自然更要攔阻。

    那道童連忙擋在他前面,擺手道:“不不不,這金子我們不能要,你要捐香油錢,請去前面道觀,自有知客道人幫你記下功德,觀主見是不見,還要看……”

    道童說話的當口兒,已經有幾個道人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站在廡廊下遠遠看著,此時恰有一位紫袍道人從一間房中出來,見眾道人眺望一處,不免有些好奇。

    他剛剛駐足停下,就聽見那小道童的聲音隱隱約約飄進耳朵裡一句:“不不不,這金子我們不能要……”這道士登時大怒:“豈有此理,還有到手的金子往外推的?”

    那道士立即健步如飛地迎過來:“啊……這位施主……”那道人說了一半,腳下飛快地一旋,身子轉了向,又大步流星地往回走去。葉小天看到他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長風道人居然在這座道觀裡。

    葉小天立即揚聲喚道:“長風,歸來兮……”

    長風道人腳下急行,暗暗叫苦,葉小天一身便袍,而且他只注意金子了,竟沒注意到那位慷慨的施主竟然是葉小天,這真是冤家路窄。做為一個成功的神棍,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知道他底細的葉小天。

    奈何葉小天已經看到了他,還戲謔地像叫魂兒似的喊出了他的名字,長風道人只好停住腳步,訕訕回身,強扮出一副訝然模樣,道:“哎呀呀,原來是……葉長官大駕光臨!”

    那小道童看看葉小天,好奇地道:“原來你認識我們觀主啊,那你不早說。”

    “觀主?”

    葉小天聽了不禁有些驚訝地看了長風道人一眼,這人還挺有本事的,在銅仁的時候,他就占了六龍山的七玄觀,搶了原觀主的寶座,到了貴陽想不到又來了這麼一手,這人也不知道有什麼唬弄人的本事,還挺吃的開啊。

    葉小天走到長風道人身旁,一伸手臂就攬住了他的脖子,一副哥倆兒好的親熱模樣,只是其中有一個是出家人,看著就有些不倫不類了。

    長風道人努力維護著他的莊嚴形象,小聲道:“葉長官,這是貧道的道場,還請給貧道一個面子,這樣不好,不好……”

    葉小天笑道:“我給你面子,你不給我面子啊,一見我就跑,你什麼意思?”

    長風道人道:“哪有,只是忽然看見大人您,一時驚喜忘形……”

    葉小天道:“驚喜忘形,於是急急回避?”

    長風道人干笑道:“哪有!貧道只是……,哦!對了,貧道只是一直惦記著大人,一直想著送大人點禮物。前幾日忽然得了一對寶貝,正想著找時間給大人您送去。一見大人,很是歡喜,便想趕緊把寶貝取來……”

    葉小天道:“什麼寶貝?”

    長風道人道:“一對上好的鼎爐!”

    葉小天道:“你有心了,寶貝不寶貝的回頭再說。我問你,田雌鳳是不是在你這觀裡?”

    長風道人苦著臉道:“在,她是貧道的寄名弟子,怎麼了?葉大人,求您可不要壞了貧道的生意啊,這裡是出家人的地方,打打殺殺的實在不妥當……”

    長風道人耳目靈通,對葉小天在貴陽的一係列舉動了如指掌,對這個殺神他是又敬又怕。葉小天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卻是一動,急忙問道:“田雌鳳信道?”

    長風道人傲然挺起了胸膛:“就憑貧道這三寸不亂之舌,就算不信的也要信了,何況那田雌鳳確實本就崇信道教。”

    葉小天喜道:“好的很!葉某想請道長幫個忙,如何?”

    長風道人正色道:“幫你殺人,不成!幫你勾搭成奸,也是不成!但凡作奸犯科的事,貧道都是不做的。”

    葉小天上下打量他兩眼,鄙夷地道:“長風,你不是裝神弄鬼的久了,連自己都當真了吧?你明明就是個騙子……”

    長風道人老臉一紅,訕訕地道:“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大騙子和小騙子是不同的,你想想,曾經騙了秦始皇、騙了漢武帝、騙了唐太宗的那幾個方士,也叫騙子麼?”

    葉小天道:“不叫騙子叫什麼?”

    長風道人撫須傲然道:“一代奇人!”

    葉小天道:“我的忙你究竟幫不幫,如果不幫,我就拆穿你的真面目,你可就奇不起來了。”

    長風道人苦起臉道:“你究竟有什麼事?”

    葉小天道:“我要見田雌鳳。”

    長風道人睨著他不說話,葉小天忙道:“你放心,我真有事,不會跟她打起來的,至少絕不會在你這兒打起來。”

    長風道人勉強地道:“成!那……我引你進去。”

    葉小天道:“光這樣還不夠,我是希望你之後再和田雌鳳在一起的時候,替我說說話兒。大概就是我八字好,合得來,有了我,她會春風得意、一帆風順,唔……大概如此吧,反正怎麼好聽怎麼說。”

    長風道人一雙綠豆眼斜斜地睨著他:“葉長官,你膽兒真大!”

    葉小天一愣:“啊?”

    長風道人道:“貧道剛剛說過,絕不幫你們勾搭成奸!”

    葉小天恍然大悟道:“哎,你想到哪兒去了,葉某……”

    長風道人苦口婆心地勸道:“淫人.妻者,妻亦被人淫。葉長官,你想要女人,什麼樣的女人你得不到?何必非得打別家妻子的主意,她男人可是楊應龍楊天王啊!你不要難為我了,我送你一對上好鼎爐,你就放過了我吧!”

    葉小天又好氣又好笑,啐了他一口道:“簡直是胡說八道!我就是八輩子沒見過女人,也不可能去勾搭楊應龍的女人啊。再說,葉某如今好歹也是一方土司,不是冰清玉潔的黃花大閨女我還不要呢。我讓你說我好話,是想和楊家談筆交易,你該知道,楊應龍對田雌鳳那是言聽計從啊。”

    長風道人聽到這裡才明白過來,籲了口氣道:“如此,倒是使得。”他想了想,又緊張起來,道:“不對啊!跟你合作交易的人,可沒一個好下場,你別坑我啊!”

    葉小天哭笑不得,道:“楊家是什麼人?人家的胳膊比我的大腿都粗,我有本事坑得了人家?我現在一身麻煩,這事你也應該知道,不趕緊抱條大腿,怎麼扛得住。”

    長風道人點頭道:“這倒也是,既如此,你隨我來吧!”長風道人把拂塵一打,瀟瀟灑灑地領著葉小天就走,儼然還是一副仙風道骨模樣。

    長風道人帶著葉小天先去取了一張玉碟,上面刻滿符文,也不知是做何用處的,接著便引他進了一間靜室。靜室之中,正有一個白衣人盤膝而坐,雙目微闔,面前有一爐香,檀香嫋嫋,幽雅靜謐。

    聽到腳步聲,那白衣人微微張開眼睛,本來只是漫不經間地一瞥,待她看到葉小天,卻是神色一凜,雙眼驀地睜大了。

    葉小天看到一身男裝的田雌鳳盤膝坐在那兒,禁不住也是暗讚一聲,田雌鳳給他的印象一直是嫵媚妖嬈,可此刻換了一身男裝,靜心斂氣盤膝打坐,卻給人一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一身絲羅素袍如雪無染,肌膚勝雪,潤如美玉,唇若塗朱,目秀神清,整個人就似以羊脂美玉雕琢出來的,潤柔柔和,神情恬淡,不見一線煙媚。

    牆角處的光影微微一動,葉小天這才注意到,那兩位龍虎山高手一直靜靜地站在那兒,似乎和身後的牆壁渾然一體了。而此刻,他們活了過來,淩厲的眼神正盯著葉小天。

    葉小天被他們盯的有些頭皮發麻,如果田雌鳳此刻一聲令下,他必死無疑,神仙都救不得他了。他只希望自己掌握的資料都是真的,對眼前這個女人所做的判斷也都是準確的,否則性命堪憂。

    田雌鳳看著葉小天,眼神中有三分好奇、三分有趣,還有四分恨意。她瞪著葉小天,眼見葉小天徑直走到面前,忽地嫣然一笑,用帶些魅惑磁性的嗓音,懶洋洋地道:“葉長官,你千方百計地要見妾身做什麼?莫不是昆侖園上一見,便喜歡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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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10 19:26:53 |只看該作者
第755章 千載難逢


    田雌鳳笑的很妖嬈,睨著葉小天的一雙笑眼彎彎如鉤,那種撩人的嫵媚,所謂活色生香也不過就是如此了,但葉小天自然不會為其所動。

    有些女人,一個眼神,一個步態,看起來都風情萬種,說話更是潑辣,但是未見得她就是衣帶易解的女人。田雌鳳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她不會屈服於慾望,也不會屈從於情愛,女人也有熱衷權利的梟雄,她就是了。

    葉小天道:「三夫人說笑了,葉某豈敢對夫人有非份之想。」

    田雌鳳嘴角輕輕一瞥,道:「沒意思,年輕輕的,這麼老氣橫秋做什麼。」

    田雌鳳伸出纖纖玉指向對面點了一點,示意葉小天就坐,又看了長風道人一眼。長風道人忙道:「葉長官與貧道也算故人,他說有要事與夫人相商,貧道就自作主張引他來了。冒昧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田雌鳳嫣然道:「仙長太客氣啦!」

    長風道人將手中玉碟雙手奉上,道:「這是夫人所要的玉籙,兩位聊著,貧道先去外面等。」

    一個侍衛上前接過玉籙,長風道人頷首離去。田雌鳳從桌上取過一杯茶,轉動著晶瑩如玉的瓷杯,睇著葉小天道:「你要見我做什麼呢?」

    葉小天道:「想同夫人……,準確地說,是想同楊家,談一樁交易。」

    田雌鳳好笑地道:「和楊家談交易?葉長官,論實力,你和銅仁張家、石阡曹家、展家那三家中的任何一家都只是八斤半兩,之所以你能殺得了他們,只因這是個人仇殺,而在這方面,你有層出不窮的手段。若是較量家族實力,你未必就比他們強。」

    這一點葉小天必須承認,別看他壓制了張家,又控制了石阡楊家,可要不是當時張家正同于家角力,而石阡楊家又因兄弟之爭鬧得元氣大傷,他未必就能如此容易地得手,數百年世家的底蘊還是極其深厚的。

    田雌鳳道:「即便只是這方面,我楊家也是藏龍臥虎、高手如雲,真要想刺殺哪個,一樣會比你做的更好,只不過家大業大,顧忌就多,不像你爛命一條肆無忌憚罷了,你以為你真有了和我楊家坐而論道的資格?」

    葉小天並沒有因為田雌鳳的鄙視就火冒三丈,他平靜地說道:「我當然不會如此狂妄,只不過一件對雙方都有利的事情,我們為何不合作呢。如果夫人對我先前的無禮猶有餘恨,葉某現在就在這裡,三刀六洞,由得你還!」

    田雌鳳媚笑道:「幹嘛三刀六洞,為何不是一刀斃命?」說到這裡,站在牆然的那兩大高手肩頭微微一晃,只要田雌鳳一聲令下,他們立即就會衝上來擰斷他的脖子,葉小天的抱頭蜷身護要害挨打術,是根本派不上用場的。

    葉小天依舊鎮靜地坐著,一字一頓地道:「因為,我對夫人還有用!」

    田雌鳳格格地笑了起來,她是一個成熟美艷的婦人,又本來就帶著幾分天生魅惑的味道,這時花枝亂顫地笑著,嬌軀微顫,嫵媚風情畢露無疑。

    葉小天也微笑著,眼神澄澈、神鎮情定,一副若有所恃的樣子。

    田雌鳳終於止住了笑聲,嫣然道:「好,那你就說說看,你對妾身有什麼用。你說動了我,咱們就做這筆交易。說不動我,今日就是你自投羅網,人家這條腿原本完美無暇,現在因為你可是落了一道疤呢!」

    田雌鳳一雙彎彎笑月般甜美的眼睛睇著葉小天,就像看著她的小情人,情意綿綿的,但聲音卻異常的冷酷:「這個恨,我要你拿命來償!」

    葉小天對田雌鳳有什麼用?夫人,楊天王固然一表人才,可他拈花惹草,太也風流。再加上他身為播州之主,公務繁忙,只怕夫人春閨寂寞的很吧?

    小生我也算一表人才,知情識趣,體貼溫柔,夫人要不要先摒退左右,看看我的本錢先?葉小天要是這麼說,恐怕話未說完,已經被擰斷脖子,拖出去餵狗了。

    葉小天是如此開場的:「展、張、曹三家實力未傷,但他們驟然失去成熟的統治者,繼任者要麼還沒有得到家族內部一致的擁戴,要麼就缺少足夠的歷練,這是他們現在存在的最大問題。」

    田雌鳳馬上冷靜下來,又恢復了葉小天初見她時那種淨蓮出水的恬淡與冷靜:「那又怎麼樣?」

    葉小天道:「這時的張、展、曹三家,就像一個已經長大成人的智障,雖然他們擁有成年人的體形和力氣,卻不會運用發揮,如果有人揍他,他還是會像個孩子似的抱頭哭叫,指望大人來保護他。」

    田雌鳳轉了轉眼珠,還是不太確定葉小天的意思,雖然她已經隱約明白了一些,但是……,這個想法太離譜,太大膽了,簡直就是離經叛道,她實在無法確定,葉小天是不是真的有這樣瘋狂的想法。

    葉小天道:「如果只有一個人這樣,其實別人也不方便欺負他太狠。因為他還有哥哥姐姐、還有父母親戚,甚至有左鄰右舍幫他打抱不平。可是……,如果這條街上有近半的人家都是這樣的人呢?」

    田雌鳳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她現在已經確定她先前的猜測沒有錯了:「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葉長官,不得不說,你的想法很大膽,也很讓人振奮。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葉小天反問道:「為什麼不可能?」

    田雌鳳抿唇不答。她已經明白葉小天的意思,簡單說就一句話:趁你病,要你命,趁著三家土司同時出了問題的機會,推倒銅仁、石阡兩地的權力架構,重新洗牌。

    這麼大膽的想法,不是沒有人想過。千百年來,英傑輩出,豈能沒有人有過這等宏偉藍圖。就是當今的四大天王世家,包括被人剁了肉餡的那個曹瑞希,心底裡都曾有過這樣的想法吧?

    但是,安家依舊在重複著祖祖輩輩所做的事:葫蘆起來摁葫蘆、瓢起來摁瓢,努力維持著眾土司之間的平衡,同時也維持著安家至高無上的尊榮和地位。

    而像曹瑞希那樣尚未攀登到頂峰的土司,也只能把這種狂妄的想法深藏心底,始終在他那一畝三分地上窮折騰,偶爾踢踢寡婦門,刨刨絕戶墳,占人家一點小便宜。

    幫助石阡楊家、展家,試圖擴大曹家影響,是曹瑞希試探著邁出家門的第一步,結果幫著楊家,楊家被葉小天控制了。幫著展家,和展老頭兒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曾經有過這種想法的人,未必沒有這樣的能力,其中至少有人實力要比葉小天更強大,可是為什麼沒有人付諸實施?因為大家都在一條船上,把船拆了進行重組,風險實在太大。

    土司世襲制度就像君權天授,甚至比朝廷正統更深入人心,所以千餘年來,朝廷都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土司卻還是那些土司。

    土司們也正是靠著這種深入人心的規矩,世世代代地統馭著其地其民,而無人生出反抗之心,因為土民們從一出生就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本來就該如此,又怎麼生得出反抗之心?

    土司們之間也是一樣,如此一來他們的生態才能恆穩,形成一個健康的生態圈子,圈地占民擴大地盤,一方面會招來其他土司的干涉,二來土司們一旦可以隨意更疊,地盤可以隨時易主,就會破壞這個生態,土民們會怎麼想?那時就會萌生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想法了。

    所以,沒有人敢碰這個禁區,而且隨著朝廷的控制力在加強,他們也不會容許一個大土司這樣肆意擴張,這也是播州楊氏把主要精力放在內部建設上,與水東宋家只是「小打小鬧」,試圖插手銅仁、石阡也不斷迂迴的原因。

    田雌鳳真的很認真地考慮了這個問題,然後把她的顧慮向葉小天一一說了出來,她能表現出這個態度,就已是在和葉小天認真討論問題了,至於「一腿之仇」,自然不再考慮。

    葉小天微笑道:「所以啊,天王才需要和在下合作,楊天王如果想出面控制石阡府,朝廷肯定不會坐視這頭猛虎壯大,但葉某來挑這個大梁,那就是狗咬狗,朝廷巴不得呢。」

    田雌鳳當然不會認為葉小天是一隻狗,至少也是一匹狼,不過對於葉小天的說法,她倒沒有否認。

    葉小天又道:「好!朝廷的問題解決了,再談貴州方面。有些人有心無力,有些人有力無心,但是葉某卻照樣沒有這個顧慮,成則稱王稱霸,敗則退守深山,有退路的人,沒什麼好怕的!」

    田雌鳳慢慢吁了口氣,千年以降,符合這樣的條件的,還真就葉小天一個人,難怪應龍說他有大氣運加身,這個人還真的有點特別。

    葉小天望著田雌鳳,微笑道:「貴州氣象幾百年都沒變了。常言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現在也該變一變了。我相信,朝廷有這個想法,楊天王也有這樣的想法。不然,和水東宋家有什麼好打的,難道是閒極無聊,見見血練練兵?」

    田雌鳳又笑起來:「你這人倒也有趣。」

    田雌鳳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盯著葉小天,道:「可是,朝廷想怎麼變,和天王乃至你的意思,卻不一樣呢。」

    葉小天道:「這就是時勢了。元朝氣象已盡,朱元璋、陳友諒、張士誠等英雄應運而生,至於誰主天下,那要看誰笑到最後。總不能因為有別人也想插手,且目的與自己不同,就袖手坐觀吧?那機會也就離你而去了。」

    「有道理!」田雌鳳淺笑頷首:「那麼,妾身又有什麼好處呢?」

    葉小天道:「夫人很美麗!」

    田雌鳳對這句恭維話毫無感覺,她當然知道自己很美麗。

    葉小天道:「夫人在天王面前的地位,不用葉某多說,夫人的兩位兄長也甚受天王寵信,賦予重任。但所有這一切,都取決於天王的寵愛。

    我相信,天王寵愛夫人,絕不僅僅是因為夫人的美貌,夫人雖是人間絕色,但男人總是喜歡嘗鮮的,以天王之尊,也不愁找不到容色不遜於夫人甚至猶有勝之的女人。

    天王寵愛夫人,是因為夫人智略無雙,天王不可或缺。然而,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啊,夫人天姿靈秀,應該明白其中的道理,難道就不想想該如何固寵麼?」

    田雌鳳眼中異芒閃動,葉小天這句話恰好擊中了她的要害,僅憑容色,容色總有衰敗的一天,況且即便風華正茂,也得擔心楊應龍喜新厭舊,她的確需要不斷展現她的能力,才能讓楊應龍覺得離不開她。

    田雌鳳沉默有頃,向葉小天妍然一笑,嫵媚鮮潤的恰似一朵曇花盛放開來,令人心旌搖動:「好吧,你說服我了!」

    葉小天道:「那麼,我們談談如何合作?」

    「這個不急!」

    田雌鳳一旦確定葉小天真的對她有用,態度便叫人如沐春風了,她也沒有露出先前那種妖媚之氣,只是微笑道:「具體如何合作,你說了不算!能取得合作的資格,你已是得天獨厚了,我需要先就此事稟報天王,如果天王同意,並且給出基本條件,我才可以同你詳談。」

    「也好!」葉小天心中大定,田雌鳳越是如此謹慎,反而說明此事成功的可能性大增。可以預見,田雌鳳回去後一定會不遺餘力地說服楊應龍。

    葉小天道:「既如此,葉某告退!」

    「葉長官慢走!」

    田雌鳳盈盈起立,微笑著向葉小天揖了一禮。男人禮,依稀與于珺婷的神韻有些相仿,但這兩個女人,自然是絕不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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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aeolian 於 2015-9-10 19:47 編輯

第756章 復仇者聯盟


    楊應龍聽田雌鳳對他說出在道觀中與葉小天所議之事後,不覺怔住。田雌鳳試探地問道:“你覺得怎麼樣?雖然你有心培植他,繼而再奪其所有,但是如果能直接控制在自己手裡時,又何必假手他人呢?”

    楊應龍看了她一眼,道:“你覺得應該答應他?”

    田雌鳳柔柔地道:“奴家只是覺得,就算要扶植他,也該有所防範,以免養虎成患。現在既有這個機會,不妨答應他。反正抛頭露面的事由他承擔,一旦事不可為,我們隨時可以收手。”

    “嗯……”

    楊應龍沉吟良久,道:“好!銅仁,歸他了!石阡府,要掌握在我們手中。作為交換,我幫他應付來自葉巡撫的問責,同時牽制展曹兩家,減少他的麻煩!”

    田雌鳳笑顏逐開,點頭道:“成!那過幾日,我便約他談談。”

    楊應龍搖搖頭道:“葉小天那小子對我的條件,恐怕不會全盤答應的。葉夢熊已經到了葫縣,距貴陽不遠了,你還是儘快與他約談,以便達成協議。”

    田雌鳳失笑道:“葉小天現在百病纏身,急求你這位名醫出手搭救呢,他還敢跟你討價還價?”

    楊應龍搖頭笑道:“你呀,都挨過他一刀的人了,怎麼還這麼不長記性?換個人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後,還敢動你麼?葉小天此人看著精明,可渾起來時那也真是渾得很。”

    提到腿上傷勢,田雌鳳臉上不禁露出一抹恨意,道:“要不是他對你還有用,哼!”

    楊應龍笑道:“好啦好啦。齊桓公當年險些被管仲一箭射死,到頭來還不是要用他為相。魏征輔佐太子建成時,極力勸說李建成殺了李世民,等李世民得了天下後待他又如何?做大事的人,要有容人之量。”

    田雌鳳“嗯”了一聲道:“成。那我明白便約他一唔。哎,當今天下,有求與你,還要你上趕著商談的,大概也只有他葉小天一人了。”

    楊應龍在她豐隆而富有彈性的臀上拍了一記,笑道:“我的還是我的。他的來日也是我的,今日對他便紆尊降貴一些又有甚麼,你呀,不要太小家子氣。”

    ※※※※※※※※※※※※※※※※※※※※※※

    第二天一早,田雌鳳便通知葉小天。依舊在三清觀見面。其實這麼相約是有些失禮的,一般來說,不管是請人相見還是上門拜訪,都該至少提前一天下貼通知,哪怕明知主人一點都不忙,天天宅在家裡無所事事也要如此,這是禮數。

    想登門就登門,又或者想約見就約見。除非是至親又或者是上司對下屬。但田雌鳳覺得對葉小天迅速做出答覆已經是放下了身價,總不能姿態放的太低,否則不好談判。所以刻意挑在次日才通知他。

    田雌鳳一番苦心,只是想讓一向桀驁的葉小天恭馴一些。孰不知她的一番良苦用心全都是白費功夫,葉小天這人本就能放得下身架。他是獄卒出身,該管你叫爺的時候,他絕不介意裝孫子,該他當爺的時候。他也不會有一點不好意思。

    田雌鳳和葉小天就以三清觀為據點,開始了頻繁接觸。這邊商談大事,間或調戲一下神棍長風。看他尷尬的模樣,也是一樁人間樂事。

    如此僅三五日功夫,兩家就已敲定了最終的合作方案:

    葉小天與楊應龍合作,重洗銅仁、石阡兩府政局。葉小天做掉張家,控制銅仁府全境。石阡府方面則佔有石阡楊家,其餘地盤由楊應龍接手。

    葉小天所控制的這兩處地方,眼下本就在他的控制之下,看起來在這場交易裡是吃了虧的。但葉小天因為老毛之死,連殺三個土司,接踵而來的麻煩很大。

    朝廷方面,他是一定要給一個解釋的,而且這三家勢力一旦聯合反撲,葉小天已經佔有的未必不會再失去,就像曹瑞希協助楊羨敏佔領葉小天的領地一樣。

    葉小天擁有十幾萬健卒不假,可這些人是分散居住在十萬大山裡的,除非你能保證想打哪兒就打哪兒,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對於任何進攻目標都能一天之內全部拿下。

    否則你把十多萬健卒拉出山來,打上兩仗就沒了補給,箭矢沒了誰來造?兵器毀損了誰來修?兵員受傷了誰來救?糧食吃完了誰來送?

    這就是需要地盤的原因了,如果你拉著十幾萬人到處去搶,那就更不可能在山外站住腳,那是一方土司還是一方流寇?搬出婦孺老幼做支援,那就成了流民,更不經打。並不是很直觀地對比一下戰士人數就能決定勝負的。

    這種情況下,適當的讓步和後退,是為了將來能夠走的更遠,在這一目的下,楊家能為葉小天做什麼?楊家可以聯絡足夠多的土司幫葉小天造勢,不致于在葉夢熊趕到貴陽後,使他出現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局面。

    另一方面,有楊應龍圖謀展曹,這兩家就無法形成合力來對付葉小天,葉小天可以在該低調的時候,低調地吃掉張家,消化石阡楊家,穩固現有的領地,經營好他出山的第一座橋頭堡。

    葉小天還巧妙地提醒了一下,讓田雌鳳注意到了石阡童家。童家一直忌憚、戒備著播州楊家,是因為童家的領地與播州接壤,童家擔心被楊家吞併。

    在葉小天巧妙的提示下,田雌鳳想到了另一種控制童家的方式:採取懷柔手段,扶持式控制。如果這樣,童家只是依附楊家,那麼童家就未必不會答應了。

    如此一來,不方便直接出面接管曹楊兩家的楊應龍,完全可以利用石阡童家來達成這一目的,對朝廷、對其他幾大土司也能有所交待。

    因為即將開始的這等密切的合作,葉小天和田雌鳳之間已經完全沒有了初次見面時那種你死我活的緊張氣氛。兩家好的蜜裡調油。葉楊兩家要度蜜月,已經被貴陽權貴們公認為葉小天大舅哥的田大少爺可看不過眼了,氣勢洶洶地就找上門來。

    “啊!田兄大駕光臨,莫非是來提親的?”一見田彬霏,葉小天馬上就來了這麼一句。田彬霏呆了一呆,原本的氣勢洶洶登時變成了吱吱唔唔:“提……提什麼親?你是男的,要提也該你來提,我們田家提的哪門子親,豈有此理!”

    葉小天道:“這就奇怪了!我已經殺了展伯雄,現在曹、展、張三家聚在一起。不知在商量怎麼對付我。你這位大盟友依舊在觀望不休,現在突然跑來卻又不是為了結親,那是為了什麼?”

    田彬霏這才明白葉小天只是借題發揮,發洩對他的不滿,嘲諷田家沒有擔當。田大少更加英雄氣短了:“啊……,這個……,田家衰敗,百年積蓄,不敢輕易下注……”

    葉小天道:“這些苦衷和我說有什麼用?如果你什麼都不捨得拿出來,我們如何合作?”

    田彬霏被葉小天質問的羞愧地低下頭。

    葉小天道:“古語有雲:富貴險中求。但凡謀取大富貴的,哪有不冒風險的,田兄如果想著不冒任何風險。就讓兩思八府重歸旗下,那還是回家繼續做春秋大夢吧,又何必謀求與葉某合作!”

    “我……我……”

    田大少爺羞得無地自容。被葉小天說的頭已垂到胸前,不過他忽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兒,他今天是來向葉小天興師問罪的啊,怎麼剛一露面就被葉小天搶白的無言以對了?

    田彬霏馬上抬起頭,道:“田家雖在觀望,卻並沒有解除聯盟的意思。而且我正打算適時插手,協助你解決目前的困境。但你不聲不響的與楊家開始眉來眼去卻是為何?”

    葉小天乜著他道:“田兄知道了些什麼?”

    田彬霏冷笑。原本羞慚而垂的頭開始高昂起來:“不要以為你和田雌鳳在三清觀中勾勾搭搭,旁人全然不知。葉巡撫即將到任,你急需有人撐腰度劫,急病亂求醫,已然投到楊應龍門下,當我不知道嗎?”

    葉小天沒說話,田彬霏繼續冷笑:“楊應龍是什麼人,賊子野心,你與他合作,不啻與虎謀皮,可笑你還自以為得計!有楊應龍幫忙,縱然你能過得了葉巡撫這一關,可是由四方土司組成的復仇者聯盟,僅憑你那一堡一寨的人馬,抗得住嗎?”

    葉小天呆了一呆,道:“怎麼成了四方?”

    田彬霏道:“銅仁張氏、石阡曹氏、展氏,這就是三方了。可你不要忘了,死在你手上的還有一個楊羨敏,你以為楊家的人都甘心做你的傀儡?你以為一旦這三家聯手,不會串聯楊家的人?”

    葉小天不語,田彬霏的頭顱昂得更高了,眼神睥睨著,居高臨下地看著葉小天:“死到臨頭尚不自知,可憐、可笑、可悲啊!”

    葉小天揉了揉鼻子,問道:“我建議楊家,如果想插手石阡,不妨以懷柔之策羈縻石阡童氏,這件事,田兄知道麼?”

    “什麼?”

    田彬霏雙眼一亮,馬上虛懷若谷,雙手拱手胸前,彬彬有禮地不恥下問道:“你是說……你建議楊應龍招攬石阡童氏,通過童氏來吞併、吸收展曹兩家的實力?”

    葉小天道:“不錯!”

    石阡童氏是依舊受田家控制的為數不多的力量了。這件事他們告訴過葉小天,正因透露了這一點,雙方才有了合作基礎。而葉小天居然建議楊應龍收買童氏,以童氏做為播州楊家在石阡的代理人。

    田彬霏只一想便明白了其中意義,登時笑容可掬起來:“我明白了!田家將全力支持並配合你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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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12 00:10:35 |只看該作者
第757章 客似雲來


    田彬霏聽了葉小天的話馬上態度大改,他只又問了兩句話,就溜之大吉了。

    田彬霏的第一句話是:「你需要我怎麼做?」

    葉小天的回答是:「你最好什麼都別做!」

    田彬霏馬上點頭:「明白了!那麼,田某告辭!」

    這就是田彬霏的第二句話。田彬霏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了。

    田彬霏走得如此匆匆,實在是因為擔心葉小天又會向他提到妹妹的婚事,那他可要糾結了,此時的葉小天是他不願意放棄的,但又絕不可能拿妹妹做交易。

    如果不是因為妹妹成了他的一塊心病,就憑葉小天所做的如許之多的對田家有利的事,現在讓他和葉小天斬雞頭燒黃紙,結拜成異姓兄弟他都肯的。

    葉小天倒沒多做挽留,田家大小姐是如何的嫵媚動人,他當然一清二楚,問題是直到現在他也沒覺得田大小姐會真的喜歡他,在他看來,田大小姐當眾說那番話,只是為了用一種更穩妥的方式讓田家和他聯盟。

    葉小天是個正常、健康的男人,他當然喜歡美麗的女人,但他並不喜歡沒有感情的利益結合,這也是因為他是小門小戶人家出身的子弟,才會有這樣的看法。

    如果他是豪門子弟,甫一出生就耳濡目染,就不會這樣想了。豪門夫妻中固然不乏恩愛的,但他們最初的結合絕不會是因為兩情相悅,而是因為門當戶對,他們的結合對兩個家族有利。

    正妻是用來聯姻的,真有喜歡的女人,身份地位又配不上他,那就當作妾納進門好了,可以得到寵愛,但名份是沒有的。豪門中的異類也不是沒有。但大多數不可能有那種覺悟。

    葉小天把田公子一直送到了大門口,就憑田家長公子這個身份,送到這裡是理所當然的。但是在大門口,他們卻意外地碰到了一隊剛剛趕到的人馬。

    「田公子!」

    宋曉語跳下車,正要蹦蹦跳跳地往裡走,忽然一眼看見田彬霏,登時變成了一個溫文爾雅的小淑女,笑不露齒、行不搖裙,望著田彬霏羞羞答答、含情脈脈。

    田彬霏微微皺了皺眉頭,他倒不討厭這個未婚妻。但是他自幼就肩負著振興家族的重任,是以少年老成,而宋曉語姑娘雖然不像夏瑩瑩一樣受到了家族過份的保護,卻也一樣的天真爛漫、不諳世事。田彬霏眼裡,總是把她當成一個未長大的小妹妹,實在生不起那種對異性的愛慕。

    田彬霏彬彬有禮地道:「宋姑娘好!」

    「好,我很好……」

    只和闐彬霏說了這麼兩句話,宋曉語的小臉蛋兒就像爬上了兩朵火紅雲。在自己真心喜歡的男人面前,宋家小妹一下子就變得非常女人了。

    宋天刀慢悠悠地下了車。田彬霏和妹妹的表現都看在他眼裡。對於田彬霏的人品、家世、才幹,他都是很滿意的,也覺得和自己妹妹般配的很。

    不過,明顯妹妹對宋彬霏頗有情意。人家田大公子對自己的妹妹卻並不怎麼熱絡。這讓宋天刀稍生不滿,不過妹妹早晚都會成為田夫人,也只能盼著田彬霏能發現妹妹的好,更疼愛她一些。

    「宋兄!」

    田彬霏轉向宋天刀時。倒是露出了幾分親切的笑容,即便拋開婚事不談,宋家和闐家也是很親近的。他和這位宋家長公子私交不錯。

    宋天刀點點頭,道:「我來,有些事要跟葉長官談。」

    田彬霏會意地一笑,道:「那我先走了,宋兄有暇,可來家中坐坐。」

    「好!」

    宋天刀看了一眼落後田彬霏半個身子,正眼巴巴地看著他的妹妹,只好幫了她一把:「讓曉語跟你回去吧,我一會兒就去。」

    「好!那我先備好酒席,等你過來!」

    田彬霏笑了笑,回身道:「宋姑娘,請。」

    「哦!好的!」

    宋曉語大喜,田彬霏對她從來也談不上冷淡,但也談不上如何親切,有點相敬如賓,有時稍露寵溺也是把她當成小妹子,不過宋曉語卻歡喜的很,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就會很開心。

    宋曉語提起裙子小跑兩步,忽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忘形,趕緊又放慢腳步,邁著小碎步上了車,田彬霏在後面看見她俏皮的樣子,不禁失笑。

    侍衛牽過馬上,田彬霏扳鞍上馬,向葉小天拱拱手,又向宋天刀點點頭,便一提馬韁,護著宋曉語的輕車離去了。葉小天伸個懶腰,懶洋洋地對宋天刀道:「天刀兄取經回來了?」

    宋天刀呆了一呆道:「取什麼經?」隨即想到宋家老宅在西望山上,而西望山號稱「小西天」,便苦笑道:「我的葉大人,你就別開玩笑了。」

    葉小天道:「我有什麼玩笑好開?想求你宋家幫忙撐腰的時候,你一蹶子尥回小西天了,現在又不請自來,所是為何啊?」

    宋天刀道:「這個……家父見召,宋某不敢不回啊,貴陽這邊又發生了什麼事,我著實不知。」

    葉小天道:「這麼說,現在你來也是令尊叫你來的了?」

    宋天刀不習慣被他這麼壓著問話,也不像田彬霏那麼自知理虧,他把白眼一翻,道:「怎麼著,不管誰叫我來的,你明知道我宋家正和楊家打得火熱,你居然和楊家有所勾結,葉長官,這麼做可不地道啊。」

    葉小天兩手一攤,道:「有什麼辦法?葉某眼看就要大難臨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求親告友吧,能躲的都躲了,只有楊家肯幫忙,葉某不抱緊這條大腿,又怎麼辦?」

    宋天刀把眼一瞪,道:「那就是說,你要和我宋家為敵了?」

    葉小天道:「如果你要隔著千山萬水和我開戰,我奉陪啊!」

    宋天刀冷笑一聲,對葉小天拱一拱手,道:「好!山水有相逢,咱們走著瞧!告辭!」

    葉小天拱拱手道:「不送!」

    宋天刀掉頭就走。葉小天回身進院,前腳剛邁進院門,宋天刀又追上來了:「你說隔著千山萬水和你開戰,是什麼意思?」

    葉小天不理,背著雙手悠然進屋,宋天刀緊追在後,繼續不恥下問:「田彬霏找你來,商量什麼了?」

    葉小天繼續往屋裡走,一臉悠然,還是不答。宋天刀怒目道:「喂!我要翻臉啦!」

    葉小天進了屋,往椅上一坐,端起茶來輕輕撥弄著茶葉,宋天刀果然翻臉了,他臉色一翻,怒目金剛登時變成了笑臉彌勒,衝著葉小天擠眉弄眼地道:「我看田彬霏走的時候眉飛色舞,你是不是有什麼內情要告訴我?」

    葉小天抬起頭,瞪著宋天刀道:「你這人怎麼沒皮沒臉啊。我沒有什麼跟你說的,你請回吧。」

    宋天刀一掉屁股,在旁邊椅上坐了一下,拍拍額頭。道:「葉大人,你和楊應龍有什麼勾結,我不清楚,但我清楚。你跟他肯定有所勾結。

    我就實話跟你說吧,這大大小小的土司啊,上千幾百年的下來。從屬、關係全都已經明確下來了,彼此牽制、互相制衡,所以這一潭水啊,穩的很。

    現在只有你是橫空殺出來的,和任何一家都還談不上關係。本來呢,你要折騰也就折騰,折騰的再厲害,還不就是在那一畝三分地上?還能翻了天去?

    可現在不同了,你不要覺得有楊家這條大粗腿抱著,你就穩如泰山了。你跟張、曹、展那幾家折騰,安宋天楊四大家是不會出手的,可你跟楊家有了瓜葛,你以為另外三家還能坐視麼?我的葉大人,你惹禍的本事真是出類拔萃,這禍是越惹越大了。」

    葉小天充耳不聞,繼續慢悠悠地喝菜。宋天刀見威脅無效,眼珠轉了轉,又涎著臉兒湊上來:「你就說說吧,你什麼都不說,我回去可沒法向家父交待。」

    葉小天翻了個白眼兒,宋天刀把臉一唬,又道:「播州在水東之北,石阡在水東之東,如果楊應龍可以借道石阡,甚而據石阡為己有,就會對水東形成包圍之勢,我宋家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出現。」

    葉小天嘆道:「危急關頭,沒一個講義氣的出來拉兄弟一把,與虎謀皮也好,飲鴆止渴也罷,我也只好接受了。」

    宋天刀終於變色,沉聲道:「葉長官莫非真不怕與我宋家兵戎相見?」

    葉小天乜著他道:「我們中間隔著曹家、展家和童家,我倒好奇,天刀兄打算怎麼打過來。」

    宋天刀冷笑道:「真要威脅到我宋家安危時,你以為我不可以援兵於展曹?就算不出兵,我就不能支援他箭矢鎧甲、一應軍用器械?」

    葉小天展顏笑道:「正要你這麼做!」

    宋天刀一呆,這什麼反應?葉小天不懼宋家實力?不可能!那怎麼他還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

    還不等他反應過來,葉小天已然道:「楊應龍肯折節下交,與我這個臥牛司長官打交道,傻瓜都知道,他一定是在打石阡府的主意,這並不是秘密,你以為安家那頭老狐狸會看不出?別人怎麼鬧,他都有把握控制,一旦你們楊宋兩家鬧到不可收拾,那除非朝廷出面了,這可不是安老爺子所願啊。」

    宋天刀目光一凝,道:「你是寄望於安老爺子插手?」

    葉小天搖搖頭:「安老爺子會不會插手,插手會插手到什麼程度,一旦插手能否阻止楊應龍,我都不知道。」

    「那你……」

    「不僅我不知道,沒有任何人知道。正因如此,楊應龍才會嘗試。安老爺子也許是個絕世劍客,可他已經幾十年沒有出劍了,誰也不知道自己經曆數十年的苦修,是否已經超越了他。又或者曾經的第一劍客已經年邁,他已經揮不動劍,總要試試才知道吧。」

    宋天刀的濃眉擰成了一個疙瘩:「我不是笨蛋,可是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能不能把話說的更明白一些?」

    葉小天道:「你妹子已經許給田彬霏了,你何不去與你的寶貝妹夫討教一番。」

    宋天刀狐疑地看著葉小天,看了良久,用力一撐椅子,挺起身來:「好!我去問他!」

    葉小天也微笑著站起來:「天刀兄果然不是笨蛋!」

    宋天刀冷哼一聲,舉步向外就走,這回換成葉小天追在後面了:「天刀兄慢走,總要讓我這個地主送一送嘛,天刀兄……」

    葉小天追著宋天刀出了大門,就見又是一行車馬絡繹而至,派頭比田彬霏和宋天刀來時還要大,打的那旗旛兒卻不是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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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12 00:21:24 |只看該作者
第758章 極品爐鼎


    宋天刀一瞧來人的作派就知道不是安家的人,安家人出行反而不會太招搖。當人人都知道你富有、強大的時候,你就根本不需要把你的富有和實力穿戴在身上、表現在你的排場上了。

    這時那支車隊已經在門前停下,八個肩後背著七星寶劍,手中執著柄拂塵的道士走了下來,排成兩行,威風不可一世。一瞧這般拉風的場面,葉小天心中馬上就想到了一個人:長風道人!

    宋天刀是見過世面的人,不會因為好奇就不禮貌地停在一旁觀看,他向葉小天拱拱手,翻身上馬,自顧帶人離去了。

    這時中間一輛座車被兩個俊俏小道僮掀開轎簾兒,又有兩個唇紅齒白的小道僮趕過去放好腳踏,大元玄都靈霄上清廣化崇教妙一飛玄大道金丹普濟生靈萬壽長風大真人便閃亮出場上了。

    長風道人搖搖擺擺地下了車,後邊呼啦啦又擁過來十六名道士,拱衛著長風道人,向葉小天大搖大擺地走過來。

    趕車的老車夫飛快地瞟了一眼葉小天,舉手把鬥笠壓低了些,垂著頭,只能看到他白須飄飄,任憑是誰此時都只會注意到長風道人拉風的作派,不會去看一個老車夫,葉小天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車夫竟是他的故人:曾經的葫縣主簿王寧。

    眼看長風道人到了近前,葉小天立即趕上兩步,稽首道:“道長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啊。未曾遠迎,失禮、失禮!”

    葉小天除了第一天見長風時,故意戲謔以迫使他答應自己的條件,其他幾次前往三清觀,只要有別人在,對長風道人就畢恭畢敬地執弟子禮。

    長風道人如今在貴陽權貴間的重要地位對他是很有用的,破壞了長風道人的神聖形象對他沒有絲毫好處。他覺得長風對他今後也未必沒有用處,所以已開始傾意結納。

    光憑他知道長風的底細以此挾迫,當然不是最好的辦法。最好是恩威並施,所以葉小天也和許多權貴一樣,對長風道人敬若神明,每次去三清觀,香油錢自然也是絕不可少的。

    長風道人恬淡地一笑,稽首道:“貧道來的匆忙,不曾事先派人告知,冒昧之處,還請葉長官原諒。”

    葉小天道:“哪裡,哪裡,真人快快請進!”

    葉小天引著長風道人往裡走,那前八後十六共二十四名道士都跟了進來,浩浩蕩蕩擠滿了一院子。葉小天苦笑道:“我寄住的這所宅子不大,招待不下真人這麼多弟子啊。”

    長風道人哈哈一笑,擺了擺手,寸步不離的清風、明月立即轉身而立,肅然一揚手,剛剛進了院子的二十四名道士立即紛紛退下,最後只剩下四人,分列於門廊左右。

    葉小天引長風道人進了客廳,叫人換了舊茶,請他上座,這才寒喧問道:“不知真人今日駕臨寒舍,有何指教啊?”

    葉小天說著,向長風道人身後兩個眉清目秀的小道僮瞟了一眼。長風道人會意地道:“無妨,這兩名弟子是貧道的心腹,葉長官不必有所忌諱。”

    葉小天聽了登時放心,原來這兩個道僮是長風道人的騙子同夥,那就沒什麼好顧忌的了。孰不知他只猜對了一半,這兩個道僮只是半個騙子、也只是長風道人的半個同夥,他們是朝廷的錦衣密探。

    葉小天放鬆了身子,由正襟危坐變成了懶洋洋的樣子:“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我說長風道長啊,你今日大駕光臨,究竟所為何事啊?”

    長風道人微微一笑,道:“前幾日,我答應要送你一對鼎爐的,今日正是踐約送來。”

    葉小天微微有些好奇,又坐正了身子:“哦?快取來給我看看,多大的鼎爐啊?要是太大,還是留在你的道觀裡好了。擺在我家裡就不倫不類了。”

    長風道人一臉曖昧地笑道:“不大,不大,恰恰好!恰恰好啊!”

    長風道人向明月示意了一下,明月便走出了門口。

    葉小天知道鼎爐有大有小,小的和香爐差不多,完全就是一件擺件兒,大的那就要重達千斤了,本是古人祭祀所用的法器之一,要是搬回銅仁擺在自己府上,的確不太合適。

    明月只到廊下站了一站,就領了兩個小道士進來。葉小天先瞧他們兩手空空,再往臉上一看,頓時一愣。

    這兩個道僮一身素雅的月白道袍,光可鑒人的青絲挽了一個簡單的道髻,玉靨蘊秀,眸如秋水,腮凝新荔,嬌媚可人,哪裡是什麼道僮了,分明是兩個年輕的姑娘,看她們白俏俏、嫩生生的樣子,大概只有十五六歲年紀。

    葉小天茫然看了看,扭頭對長風道人道:“鼎爐呢?”

    長風道人向前一指,道:“這不就是?”

    葉小天一聽又呆住了。

    長風道人雖不好色,卻也不是真正的修真之人,做不到不近女色,可是……

    這對鼎爐是一位虔誠信奉他的權貴奉獻的珍藏,那位權貴萬裡挑一,選出了一對女童,精心養大,卻因癡迷長生術,還未享用便心甘情願地轉送給了長風。

    長風道人本想留下自己享用的,只可惜身邊有清風明月盯著,立即把此事稟報了王寧。王寧那個不解風情的老東西,居然不準他留女人在身邊。

    王寧擔心他身邊留了女人,他的秘密早晚瞞不過枕邊人。再則,他對外營造的是個從宋朝一直活到現在的活神仙,如果身邊留有女人,一旦敗露,他若心經營出來的神仙形象也就崩塌了。

    長風道人小命都捏在王寧手上,哪敢違抗,恰好這時葉小天找上了三清觀,對這個知道他底細的葉小天,長風道人是既怕又氣,反正這兩個美人兒能看不能吃,便想著轉手送給葉小天算了。到時候葉小天承了他這麼大一份人情,好意思拆他的台?所以才有了今天這樣一幕。

    鼎爐本來是一種器具,但是在房中術裡,雙修的女子也被稱為鼎爐。《攝生種子秘剖》中言道:“爐鼎者,可擇陰人十五六歲以上,眉清目秀,齒白唇紅,面貌光潤,皮膚細膩,聲音清亮者,乃良器也!”按照這一標準,眼前這對明眸皓齒的美貌小道姑,的的確確是一對上品鼎爐。

    葉小天啞然半晌,扭頭對長風道人道:“你這爐……能燒香麼?”

    長風道人也是個妙人,坦然答道:“不能燒香,但是能點蠟燭。”

    葉小天翻了個白眼兒,道:“點蠟燭誰不會?只要會打火石,都會點蠟燭。”

    長風道人咳嗽一聲道:“葉長官,你裝純呐……”

    ※※※※※※※※※※※※※※※※※※※※※※※※※

    一汪清水,水上有霧氣,霧氣氤氳中有佳人入浴。

    每個人都有他所喜歡的沐浴方式,比如銅仁府的那位廣威將軍于珺婷,她喜歡在水裡灑滿鮮麗芬芳的花瓣,還喜歡在沐浴後讓人用精油為她按摩。

    于珺婷這麼做,一則是出於女子天生的愛美之心,二來也是因為她肩負的太多,壓力太重又沒有人幫她扛著,獨自經營一個家族,心力交瘁,唯有這種時候通過這種方式,才能放鬆心神。

    田妙雯同樣肩負家族重任,但她的心理承受力比小于將軍要強,再加上還要個哥哥承擔了絕大部分的重擔,所以她可以舒緩心理壓力的方式很多,不像于珺婷一般鍾愛沐浴時的放鬆和享受。

    她洗浴的時候只要一大桶純淨的泉水,不添加任何洗浴之物,因為她不需要。田家有道秘方,據說是從唐朝宮廷中流傳出來的,被田氏家族奉為至寶。

    田家嫡房的女子甫一出生,就會由祖母每天親自用這種獨門秘方配製的藥水為她洗浴,如此持續一個月,她的膚質就會變得非常非常特別。

    她的膚質會變得晶瑩剔透,潤白如雪、柔滑如緞,而且這種膚質永遠都不會再改變,哪怕是把她丟到陽光最熾烈的地方去,她會被曬得皮膚發紅,但是只要走到背蔭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會恢複如初,根本不用擔心曬黑。

    水西三虎中田妙雯被稱為白虎,除了她有“克死三個未婚夫”的事跡,膚白勝雪遠勝一般麗人,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所以,她是從不需要使用各種洗浴之物來美白、潤滑肌膚的。

    田大小姐坐在水中,一雙美麗的眼睛裡隱隱有一種水霧般的東西輕輕流動著,削肩露出水面,皮膚珠光玉潤,給人一種光豔清華的驚豔感。

    她近幾天來一直閉門不出,因為她沒想到葉小天居然這麼快、這麼乾淨俐落地就把展伯雄幹掉了,她本以為雙方的爭鬥至少會綿延個三年五載,這在土司們之間是家常便飯。誰料……

    真的要履行承諾嫁給他嗎?田大小姐很認真的思考了很久,找不出一點可以反悔、可以拖延的理由。可是……她已把自己公開做了懸賞,葉小天當時也沒有反對,現在要履行承諾也該是葉小天上門求親吧。

    難不成田家大小姐還得把自己洗白白裝進禮品盒,再係個粉紅色的蝴蝶結,打包送上門去?田大小姐不開心了,她微微地顰起了嫵媚的眉,恨恨地捶了一下水面……

    水花翻湧,兩隻雪玉般的球體跌宕起伏起來。這時,一個穿著喇叭口短褲、短上衫的俏美侍婢輕輕走進門來,伏地稟報道:“黨延明已探明葉家情形,回來了!”

    田大小姐“嘩啦”一聲從水中站了起來,一雙鵝蹼般輕盈柔軟的玉足踏上防滑的木階,水珠淌過修長白皙的粉頸、精致性感的鎖骨、落進那堆玉隆雪的香滑溝壑裡,再悄然出現在如柳的細腰上,在那如渦香臍處留戀地一轉,便攀上了那雙粉光致致的大腿。

    一襲輕袍雲一般飄下,田大小姐依舊從容地前行,只是張開雙臂,從後面看去,那光滑的玉背、窄窄的蠻腰、豐隆的翹臀,只是春光乍泄,便被盡數藏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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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13 00:09:12 |只看該作者
第759章 眾家心思


    看到珠簾後出現那道熟悉的倩影,黨延明馬上拜伏於地。

    黔地比較閉塞,但閉塞也有閉塞的好處,這裡豪門大宅的建築風格以及一些禮儀習慣因為閉塞,依舊保持著漢唐時候的風格和習慣。

    比如田姑娘這院子裡的障子門,漢式的色彩、款式簡單而又不失尊貴的浴袍,房中低矮的傢俱、盛大出行時所乘的牛車,還有跪坐敘話的習慣。

    田妙雯袍袖一展,猶如燕子展翅,在一個蒲團上盈盈地跪坐下來。黨延明頓首道:「大少爺一大早就去了葉小天處,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大少爺很快就出來了,從神色上看不出喜怒。」

    珠簾內,田妙雯端起了一杯茶,優雅地呷了一口。

    黨延明道:「大少爺在葉宅門口遇到了宋天刀和宋曉語姑娘。曉語姑娘跟著大少爺回來了,宋天刀則進了葉宅。他比大少爺在葉宅裡多耽擱了一盞茶的功夫,出來的時候……同樣看不出喜怒。」

    田妙雯又呷了一口茶。

    黨延明道:「宋天刀出來的時候,又有一隊道士到了葉家,是近來很風光的長風道人前往葉小天府上拜訪。據查,長風道人送了葉小天一對上好的爐鼎,看來關係頗為親密。」

    田妙雯舉杯的手微微一停,她可不像葉小天,該懂的不懂、不該懂的全懂,是從天牢裡深造出來的一個奇葩。田妙雯淡然問道:「什麼爐鼎?」

    黨延明頓首道:「是兩個美麗的少女!」

    「哼!」

    田妙雯曬然一聲冷笑,茶杯往案几上輕輕一頓。

    黨延明聽的清楚,忍不住替自己的女主人打抱不平起來:「卑下以為,這葉小天也太過份了。他既殺了展伯雄,和姑娘您就等於定下了婚約,他居然……」

    田妙雯打斷了他的話,輕描淡寫地道:「這也不算甚麼,如此年輕便做了一方諸侯。哪有不耽逸女色的。他的戾氣太重了,溫柔鄉裡廝磨一番,沒什麼。」

    這話說的真是大度,大氣,頗有大婦風範。生於豪宅,司空見慣,田大小姐也確實應該不在乎的,不過,那話裡頭酸溜溜的味道,已經讓黨延明覺得自己是一頭闖進了一家山西老陳醋的作坊。

    也難怪田大小姐生氣。你拈花惹草也就算了,她田大姑娘並不是離經叛道、超越時代意識的一個女權主義者,睜一眼閉一眼也就過去了,問題是田大小姐的終身還懸在半空裡啊!

    燕人張翼德挺丈八蛇矛,當陽橋上一聲吼:「你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卻是何故?」

    田大姑娘也想問問:「你當初不拒絕,現在不提親,卻是何故?」

    田家有一批人。是從小就挑選出來陪伴著小主人一起長大的,所以他們之間既是主僕也是朋友,感情深厚非比一般。黨延明就是從小侍奉田妙雯,與她一起長大的伴當之一。所以有時也可以超越主僕關係,對她說說心裡話兒。

    黨延明停頓了一下,便道:「葉小天殺了展伯雄,和展凝兒姑娘之間只怕是難有善終了。不過。卻還有一位夏瑩瑩姑娘在,論起先後那自然是夏姑娘先了,但若論家世身份。那又是咱們田家高了,這將來誰先誰後誰大誰小……,麻煩啊!咳!卑下以為,如果葉小天不上心這件事的話,姑娘你其實也大可不必……」

    「哼!」

    田妙雯又是一聲冷笑:「就是瑩瑩、凝兒還有那位和他曖昧不明的于監州一股腦都嫁到葉家去,來個聯手抗曹,本姑娘只要去了,她們綁起來就能是我的對手?」

    得!人家田大姑娘剛剛還是當陽橋上的猛張飛,一轉眼就把自己當曹操了。黨延明啞然,人家大小姐這都打算好要嫁進葉府,以狗血的宅鬥大業為畢生奮鬥目標了,他那還說什麼?

    田妙雯頓了一頓,嫩臉也是一熱。這話怎麼說的好像非他不嫁的樣子?田大姑娘連嫁三次都沒嫁出去,現在死乞白賴地非要賴上他葉長官麼,太長他人志氣了。

    田妙雯趕緊清咳一聲,岔開話題道:「對了,你說凝兒,凝兒現在情形如何?」

    黨延明道:「展姑娘自從住進展家老宅便深居簡出,不見什麼動靜了。」

    田妙雯輕輕嘆了口氣,幽幽地道:「一邊是痴心一片的情郎,一邊是至親長輩的血仇,無論她怎麼做都不對,什麼都不做的話還是不對,也真是苦了她。」

    黨延明道:「展龍展虎還有張雨寒、曹瑞雨這幾個人這些天也是閉門不出,不知道他們在商量如何對付葉小天,卑下還在查。」

    田妙雯淡淡地道:「這幾個臭皮匠!不管他們商量出什麼對策,能不能搞得垮葉小天,他們的家族都將從此步入衰微!不出十年,必然敗落。他們已不足為慮了,不說他們,你接著說長風道人吧。」

    黨延明暗暗翻了個白眼兒,那個牛鼻子老道有什麼好說的,說到底你還不是想聽葉小天的消息麼,真是口是心非啊!

    黨延明暗暗嘆了口氣,道:「長風道人在葉宅待了大約兩刻鐘便告辭離開了,葉小天沒有收他的爐鼎,長風道人走的時候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好像禮物送不出去,還很糾結。真是奇怪了,他在貴陽府極受權貴們尊崇,卻不知為何定要低三下四地去巴結葉小天……」

    聽說長風道人愁眉苦臉,田大姑娘忽然芳心大悅。眉梢眼角輕輕上挑,臉上的曲線變得柔美恰悅起來。黨延明頓了一頓,又道:「長風道人走後不久,石阡童氏家主童雲便親自登門拜訪了。」

    童家是受田家控制的,所以對於童家的一舉一動,田家都很注意。童雲前往拜訪葉小天的事田妙雯並不知道,聽到這裡不免微微蹙起了眉頭。

    黨延明顯然也很清楚她心中的想法,馬上低聲解釋了一句:「大少爺從葉宅離開後,馬上就派人去了童家,我想,這應該是大少爺的安排。」

    田妙雯聽到這裡。一雙柳眉又舒展開來。她微微側著頭想了想,不禁嫣然輕笑:「好!好的很吶!這局玲瓏本已是死棋,他卻在不可能處下了一子,居然滿盤皆活!這一下,所有的人都要動起來了。」

    黨延明道:「姑娘是說葉小天結交播州楊家的舉動麼?」

    田妙雯微微頷首,眸中露出歡喜、欣慰的神色。

    世事無絕對,不能說所有的男人就一定會怎麼樣,所有的女人就一定會怎麼樣,但是順從天性的人畢竟是絕大多數。所以,絕大多數男人喜歡溫柔乖巧的女子。絕大多數女人喜歡強大的男人。

    在這一點上田妙雯也不能免俗,她的母性還沒氾濫到去喜歡一個不及她成熟、不及她智慧,需要她時時呵護指教、像當娘的照顧親生兒子似的去操心照料的小男人。

    葉小天表象上給人的感覺一直是粗魯野蠻,硬打硬衝,能幸運地走到今天,完全是他走了狗屎運,靠上天眷顧。

    但若細思他每一步的舉動,之所以能屢戰屢勝,都是他謀而後動。不打無把握之仗的原因。哪怕有時候他真的是一時激怒,不計後果地做出了一些舉動,在後續的行動當中,他也會冷靜下來。充分利用各方面條件進行補救。

    粗魯野蠻只是他行動的表象,其下他早不知對要做的事進行了多少評估衡量,充分調動、利用所有各方的矛盾,甚至去主動製造矛盾。

    所謂好運。只是他能在別人認為已經沒有機會的時候發現機會。所謂幸運,只是他在別人認為根本無法利用的機會面前,找得到利用它的方法。

    而在蠢豬的眼中。是完全看不到這些的,他們只會覺得葉小天是運氣逆天,如果上天能如此眷顧自己,他也能成功。但田妙雯這句話還是說錯了,既然世事無絕對,又怎麼可能是所有人都要動了?

    安家的安老爺子就沒有動,他穩如泰山!

    安老爺子穩穩地坐在石墩上,正在饒有興緻地擺弄一盆芍藥。在他面前是一張石台,石台上有一個花盆,一堆油黑的沃土,一株只張開著兩片綠葉的小小芍藥,還有一柄小鏟。

    安老爺子把土盛進花盆,將幼小的芍藥植株小心地栽進去,再用鏟背輕輕拍平浮土,興緻勃勃。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憑著安家的能力,可以為他找到最好的郎中,可以用最好的飲食來侍奉他,他自己也懂得養生之道,所以現在看起來依舊很硬朗。

    但他自己能夠感覺到,生命正在一點點地從他身上流逝,一去不復返。這時候的人,對於生命的感悟和眷戀之深,是年輕人所無法體會的。

    所以,安大公子很不理解,爺爺為什麼喜歡弄得滿手是土,花費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去侍弄那些花花草草,這些事完全可以交給花匠去做吧!

    可安大公子不能打斷爺爺的興緻,他只能耐心地等在一邊。安老爺子滿意地看著盆中的植株,在這肥沃的土壤裡,經過施肥、除蟲、灌溉的照料,它會逐漸長大,盛開出美麗的花朵。

    安老爺子眯縫著老眼,微笑地轉動著花盆,還細心地把灑在盆沿上的一些泥土拂去,這才看了一眼貌似安靜,實則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安南天。

    「呵呵,你呀……」安老爺子搖頭微笑,他拍拍手站起來,走到一旁的池塘邊蹲下洗手,安大公子趕緊跟過去。

    安老爺子緩緩地撩著清澈的池水洗手,一邊若有所思地道:「若說到對子嗣的培養,再也沒有人比豪門世家更用心、也更有條件的了。

    所以豪傑才子青年俊彥,也大多出自這些有條件、也肯用心培養後代的家族。但是曆數古今,那些真正能夠成為一世之雄並最終懾伏這些望族世家為他所有的人,卻大多不會出自這些世家。你說為什麼?」

    安公子茫然地看著爺爺,無法做答。安老爺子洗淨了手,一個俏美小丫環立即遞上一塊手帕,等老人擦乾手,又接過退到一邊。安老爺子背著雙手,悠然地走在花園裡,安公子亦步亦趨地跟著。

    安老爺子緩緩地道:「始皇帝一統六合,橫掃八荒,那是何等了得。但取而代之的,不過是一亭長耳。本朝太祖原本是何等樣人?一個叫花子罷了,同時起兵爭天下的還有陳友諒、張士誠,也不過是一個漁夫、一個私鹽販子。

    可豪門大族也只能附庸於其下,供給他們錢糧、兵馬,只為謀一份從龍之功,他們擁有那麼雄厚的本錢,卻沒有本領自己去做那條真龍,你說這是為什麼?」

    安大公子一臉茫然地道:「為什麼?」

    「因為,他們固然受到了最好的教育,但他們的腦子也被框住了,縱然他們有改天換地的志向,卻也很難跳出那口井,做一個能改天換地的人。」

    「孫兒……不是很明白!」

    「老夫說了你就會明白。然而,有什麼卵用?」老爺子和孫子開了句玩笑,又道:「明白是一回事,會不會做是另一回事。做詩的規矩我們都懂,平仄,押韻,對偶,對仗……,可李杜就是李杜,你明白也做不出來。」

    安公子略露尷尬之色,安老爺子停住腳步,輕輕地吁了口氣,道:「葉夢熊就要到貴陽了,到時你和你爹去迎候他,此人不同於以往任何一任巡撫,要禮遇、尊重!」

    安公子訝然:「爺爺,那葉小天的事……」

    安老爺子看天:「天要落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

    「由他去?」

    「對!由他去!」

    同樣的話,楊應龍也正在對田雌鳳說著。雖然不知道田彬霏、宋天刀相繼拜訪葉小天究竟說了些什麼,但田雌鳳還是有點不安,忍不住對楊應龍稟報了。

    楊應龍卻只是付之一笑,道:「我當然知道他未必就那麼誠心與我合作。不過,這是我們打開石阡僵局的唯一機會,所以只能借助這個小子。他若是將予取之,我就是將計就計了,成敗與否,還要看各人手段。且看來日江山,誰主天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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