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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aeol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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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夜天子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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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2 22:33:03 |只看該作者
第930章 深入虎穴


    呂傑挺胸昂頭,傲然離開了。

    洪百川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饒他一向殺伐決斷,此時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事涉他的寶貝孫子,他豈敢冒險。對方既敢登門而來,必然還有後手,拿下呂傑動用錦衣衛的手段拷問?如果呂傑一時三刻之內不曾走出去,對方的人傷害了他的孫子怎麼辦?就算把呂傑變成拆骨肉,也抵不上他小孫子的一根小手指啊。

    在呂傑眼中,羅家人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任他取捨。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胖子的胖子爹是個要命的閻王,如果知道,雖說他控制著洪百川的心頭肉、命根子,恐怕也不會走得如此瀟灑。

    妞妞擔心地看著大亨,大亨剛剛「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呂傑的要求。妞妞並沒有偉大到為了維護葉小天和臥牛嶺的安危,就放棄自己親生骨肉的打算,可哪怕還有一線可能,她也不願傷害葉小天和他的親人,作為一個女人、一個母親,妞妞的心情無比糾結。

    「妞妞啊,你先去休息一下。不用擔心,他既然對我們有所求,就不會傷害孩子!」洪百川勸慰妞妞,妞妞抹著眼淚,抽泣道:「可是……」

    洪百川已經轉向兩個丫環:「攙少夫人去休息!」

    老太爺發話,丫環不敢不從,攙了妞妞離開了,廳中只剩下洪百川和大亨兩父子。

    洪百川看了看兒子,說道:「他們的目的,是為了救出葉小天?」

    大亨默默地點了點頭,苦笑道:「應該就是如此了。只是沒想到,他們想到的法子,居然是利用我。」

    洪百川輕輕地吁了口氣,道:「難怪你答應的如此爽利!」

    洪百川想了想,道:「那麼,你便依那呂傑的安排,明日帶他們去臥牛嶺吧。事先不必通知臥牛嶺。他們一定會在暗中盯著咱們羅家,不可輕舉妄動。既然他們的目的是救葉小天出來,倒不必太過擔心。」

    羅大亨答應一聲,瞧見父親冷峻的臉色。不禁道:「爹,你……打算幹什麼?」

    洪百川微微眯起了眼睛,冷冷地道:「當然是挖出他們的根!」

    羅大亨吃驚地道:「這……寶寶還在他們手中,會不會……」

    洪百川乜了他一眼,冷哼道:「不然呢?寄望於他們主動送回孩子?萬一事成之後他們撕票怎麼辦?就算他們肯履行承諾……」

    洪百川臉上掠過一抹煞氣:「我也不會輕饒了他們!既然敢打我洪百川的主意。就得有承擔我洪閻王怒火的準備!」

    洪百川掌下一緊,一張結實的梨木椅子扶手被他捏得粉碎,木粉簌簌而落。洪百川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羅大亨張了張嘴,卻沒有喊出口。

    洪百川轉回自己所居的院落,老丁已經滿面嚴肅地迎了上來,做為洪百川的心腹,他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走到洪百川面前,老丁低聲道:「卑職已傳下令去,『一窩蜂』的所有兄弟。明日傍晚前,全部趕到!」

    洪百川點點頭,冷聲道:「他們既然在打我羅家的主意,必然早已有備,要小心從事!你們負責調查清浪街上近一個月內所有往來人口!官府那邊就不必驚動了,動用城狐社鼠,調查其他地方近來留宿租屋的客人!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把他們找出來!」

    老丁沉聲道:「是!」

    洪百川是錦衣秘諜,錦衣秘諜的人數有限,許多事情是不方便他們出手的。所以他們每到一地。都很注意拉攏或者控制當地的幫派勢力。不要小看了那些地痞流氓,這些城狐社鼠活躍在下九流中的人物,耳目之靈通超過其他任何人。

    呂傑並未走遠,他從羅家出來。就大搖大擺地回了一旁所租的豪宅。他留在這裡,是對田雌鳳的一種掩護。只要羅家那個小祖宗還掌握在他們手中,他的安全就不成問題。

    翌日一早,羅大亨按照呂傑的吩咐備好了大車。每次去臥牛嶺,他都會將他幫臥牛嶺採辦來的物資捎去一批。呂傑顯然對他做過充分的瞭解,對此一清二楚。

    所以大亨也沒敢在這件事上動手腳。他如往常一樣,做好了種種準備,又過了不久呂傑便來了。呂傑這一次帶來了二十多個人,其中有四個女人,四個女人中以馥如兒、左藝璇為首,俱都扮作丫環俏婢。

    這些人完全替代了羅家的夥計和下人,呂傑檢查了一下車上的貨物,見並沒做什麼手腳,便跳下車,滿意地對羅大亨和妞妞道:「很好!只要你們聽話,你們的兒子一定會活蹦亂跳地回來。」

    眼見妞妞滿面憂色,呂傑臉色微沉,道:「羅夫人!如果你就這副樣子上山,你兒子的性命很可能就會葬送在你的手裡!」

    妞妞嚇了一跳,趕緊振作精神,強擠出一副笑臉兒來,抱著萬一的希望道:「往日我陪相公上山,都是帶著孩子的。你看是不是……,你放心,我是不會有所異動的,你的人不是還守在我們身邊嗎?」

    呂傑翻了個白眼兒道:「不必了!如果山上的人問起,就說你們家老爺子剛回來,不捨得小孫子,所以把他留下照看不就行了?你說是不是啊,洪員外!」

    呂傑轉向站在廊下的洪百川,笑吟吟地問道。洪百川寒著面孔,重重地哼了一聲。掃地不傷螻蟻命的洪大善人殺起人來卻是眼睛都不眨的,如今他只是投鼠忌器不敢動手,可是一旦他獲悉孫兒下落呢?

    ※※※※※※※※※※※※※※※※※※※※※

    臥牛嶺自田妙雯離開後,緊張備戰的狀態一直沒有放鬆。

    這一次的對手可是播州的楊應龍,四大天王之一。臥牛嶺從深山裡出來,在這已經固定了形態的山外世界裡強行插了一腳,硬生生地殺出一片天地,站住了腳。每一次的對手,無不是一番腥風血雨,但從來沒有哪個對手像播州這般強大。

    所以儘管有屢屢創造奇蹟的葉小天坐鎮臥牛嶺穩定軍心,但是那種緊張氣氛依舊揮之不去。操練兵馬的、製造軍械的、鞏固臥牛嶺山寨的,整個臥牛嶺都呈現著一種繁忙的氣氛。

    「大亨上山了?他來的正好,想必上次讓他幫忙採辦的那批箭簇到了!」

    正忙的焦頭爛額的李大狀聽說羅大亨來了。非常高興。如果是其他來賓,可能他就替「葉小天」代勞了,但這是土司大人的義弟,卻沒有理由不讓「葉小天」出面。好在大亨也知道這個「葉小天」的真實身份,只需做戲給其他人看就好,李秋池沒有太擔心。

    他吩咐道:「立即接大亨少爺上山,該接收的貨物接收清點入庫,請大亨少爺到後宅。由土司大人款待。」

    「大亨少爺,少夫人……」馥如兒跟在二人身邊,笑吟吟地低聲提醒:「你們做的很好,只要你們沉住氣,一會兒見了葉土司不要露出什麼馬腳,你們的寶貝兒子一定會完璧歸趙的!」

    對於馥如兒的話,妞妞只能報以苦笑。她並不清楚葉小天身份的變化,此刻難免感到愧疚,可是事涉自己親生骨肉的性命,那可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作為一個母親,她又沒得選擇。

    貨物由采妮帶人負責接收了,大亨夫婦被引進了後宅。男性隨從不能跟入,呂傑等人便留在外面與采妮等人交接貨物,而大亨和妞妞則帶著馥如兒等四名侍婢進了後宅。有四人寸步不移地跟著,大亨夫婦即便想對臥牛嶺的人有所暗示甚至遞個眼色都不可能。

    葉小天聽說大亨來了很是開心,他迎候在客舍院門口,一見大亨夫婦走來,馬上笑著迎上前去。只不過,為了避免此情此景落在有心人眼中。黨騰輝等人依舊寸步不離地跟著,彷彿正監視著他的舉動。

    葉小天和羅大亨這對難兄難弟,此刻都被人監視著,只不過一方只是做個樣子。另一方卻真是全方位嚴密地監控著。

    葉小天和羅大亨寒暄著,馥如兒卻在機警地四下打量。按照田雌鳳的命令,她們要儘量爭取把葉小安、田彬霏和田天祐三人都救出來,但是如果力有不逮,則救人的順序是葉小安—田彬霏—田天祐。三人之中,葉小安是無論如何也要救出來的人。哪怕他們全死光了。

    大亨雖然不擔心葉小天被救走,因為這本就是葉小天的計劃,但還是想向他有所透露,讓他心中有備。奈何左藝璇等幾個女人盯得太緊,為了兒子性命,他實在不敢表現的太明顯。

    而葉小天也不是神仙,壓根兒沒想到田雌鳳竟然別僻蹊徑,從羅大亨這裡下手。負責「救」他離開的竟然是這四個看起來俏生生、嬌滴滴的小姑娘。葉小天還向大亨擠了擠眼睛,打趣地笑道:「大亨啊,你的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就連府上的丫環也都換了姿色如此俏麗的一群姑娘,就不怕妞妞吃醋麼?」

    大亨乾笑兩聲,不知該如何回答。妞妞想到兒子繫於人手,不敢敷衍,忙擠出一副笑容,道:「他敢!他要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就帶著孩子回娘家!」

    葉小天注意到妞妞的神色略不自然,一時卻還未想到她和大亨帶來的四位姑娘居然是準備擄走他的,倒是心中一緊,暗想:「大亨不會是真打算納妾吧?妞妞的神色怎麼這般難看?」

    葉小天正想著找個機會開導開導妞妞,馥如兒已經收回目光,在大亨背後用手指在他腰眼處輕輕點了兩下,大亨得到指示,無奈之下只好按她先前所教的話行事。

    羅大亨對葉小天道:「大哥,田是非田先生呢,上次定的那批箭簇,可是他指定的,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搞到這批貨,完全是軍中的制式標準,要不要請他出來,咱們一塊兒去驗驗貨啊。」

    「大亨明知我和田彬霏此刻的處境,怎麼會?」葉小天聽到這裡,終於警覺到不對頭了,他不動聲色地看了大亨一眼,笑眯眯地點頭道:「好啊!來人,請田先生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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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3 22:54:18 |只看該作者
第931章 瘋狂的逃亡


    葉小天下了令,黨騰輝便派人去「請」,片刻功夫,田彬霏和田天祐便在幾個人陪同下走過來。一見葉小天身邊四個唇紅齒白的青衣俏婢,田天祐的雙眸驀地像燈花似的炸亮了一下!

    他認得左藝璇和馥如兒,他曾在楊天王身邊見到過這兩個女子。田天祐馬上就知道這是播州方面派來搭救他們的人。田天祐強抑激動,好在他不是眾人關注的重點,這剎那的神情波動並無人注意。

    葉小天的土司府如同云貴地區大多數的土司府一樣,背山而建,居高臨下,可以把他的領地盡收眼底。居高臨下既是一種軍事安全上的考慮,同時視野開闊,地理位置高,本身就是地位的一種象徵。

    從山腳到山頂,筆直的一條大道,用巨石磙子滾壓過無數次,夯土結實平滑的很。之所以沒用階石鋪路,自然是為了方便車子上下,由於山路的角度並未陡峭過45度,所以徒步上山卻也不是十分辛苦。

    土司府前同樣有拴馬樁、下馬蹬、石獅御門。寬大的土司府門上書四個大字「臥牛世族」,門內門外是兩個寬敞的廣場,接著就是二道大門,三道大門,一共是六道門戶。

    每一進都有正房和左右廂房,第二進院落的左右房舍就是倉房、窖房、磨房、酒坊、兵器庫等,完全是一個物資儲備倉庫。

    七八輛大車就停在剛剛進了大門的第一進院落裡,采妮帶人正在點檢驗貨。驗好一車,就著人搬進二院大門,分門別類地儲放到倉庫中去。

    葉小天等人從三進院落出來,二進院落裡正有不少人一箱箱一袋袋地搬運著貨物。他們穿過二進院落進入第一進大院兒,七八駕馬車正停在這兒,已經搬空了大多半。

    前邊的門楣對內的一側也有牌匾和楹聯。正門上方掛著四個斗大的大字「黔東一柱」,門柱左右分別掛著一副楹聯:「學本良知望高北斗」,「政施自治績著銅仁」。

    左右又各有一棵高聳入云的柏樹,這樹至少數百年歲月了,可不是後移植過來的,而是請匠師建府設計時利用了此地的自然環境,予以保留的兩棵大樹。

    門楣內外各有五級石階,為了方便車子出入,及膝高的包銅門檻已經卸掉,內外石階上也都鋪了木板。葉小天等人到了一駕馬車前,大亨指點道:「喏,這就是此番運來的箭簇。大哥,足有五車。」

    采妮迎上來,笑盈盈地道:「姐夫,箭簇快搬完了,我都驗過了,果真是上等箭簇。大亨,你還真是好本事。」

    大亨笑道:「只要用錢就能解決的事,也算不了多大的本事!」一邊說著,一邊眼珠子微轉,有心給葉小天一個暗示,可是左右分別站著一個青衣俏婢,就像他臉上有朵花兒似的,盯著他一瞬不瞬,他如何做得了手腳。

    車上最後一箱箭簇搬了下來,采妮道:「姐夫,這是最後一箱了,你要看看嗎?」

    葉小天點頭之後,便有人過來,將釘得嚴實的箱子撬開,揭開上邊的蓋布,就見一枚枚箭頭閃著烏沉沉的亮光。葉小天拿起一枚,假模假樣地看著,那箭簇入手頗沉,三刃的鋒利十分犀利,而且俱都有倒鉤,果然是真材實料。

    這時,那輛搬空的馬車被馬伕駕駛著,從寬敞的大院兒裡兜了半圈兒,繞到了他們的另一側,原本等在它後面的馬車則向前移動了些,停在它原來的位置。

    搬空的馬車本該就此駛出大院,可是當它繞到葉小天等人另一側時,正抓著汗巾擦著額頭的呂傑突然把汗巾一甩,鞭子似的抽向兩個正在搬運箱子的臥牛嶺武士,同時厲喝道:「動手!」

    葉小天正彎腰把那枚箭簇放進箱子,俏生生地站在他身側的左藝璇和馥如兒突然動如脫兔,只向前掠出一步,恰好站到他的身側,兩條手臂一探,便扣住了葉小天的肩頭。

    葉小天只一愣,整個人就騰云駕霧地倒飛起來,一頭摔進了那輛空車裡。緊跟著站在羅大亨身側的另兩名女子,卻是飛快地倒退了一步,猛一轉身,一扣一拋,將田彬霏也擲向車廂。

    葉小天被摔了個七葷八素,暈頭轉向地剛剛爬起,田彬霏又倒飛進來,後背卟地一聲撞在了他的臉上,痛得葉小天捂著鼻子又倒了下去,一時酸得淚水直流。

    「衝出去!」

    左藝璇等四女飛掠上車,分別守住車子四角。同時往車頂四角處一抽,沒想到那看似完整的一塊頂廂木板,四角居然分別插有一柄長劍。四人橫劍當胸,護住了車子。

    那趕車的車把式好像瘋了似的揮動大鞭,鞭花炸響,先抽退了反應敏捷立時逼近的幾名臥牛嶺武士,隨即一鞭子抽在四匹馬的背上,大聲吆喝著,那四匹健馬狂嘶一聲,發足狂奔。

    「還有我!」

    早有準備的田天祐一個狗吃屎,姿勢雖然難看,卻迅速撲到了後車廂處,只是那車沖得太快,他本想一頭沖上車去,等他趕至,車子已經啟動,田天祐撲了個空,情急之下雙手前探,屈指如虎爪,一把扣住了後車轅,被馬車拖著向前衝去。

    這時候,呂傑手中汗巾好像一條出水的蛟龍,「啪啪啪」一連抽翻了四五個猝不及防的臥牛嶺武士,他的部下們不管是趕車的、抬貨的也都紛紛動手,牽制著采妮、黨騰輝等人。

    那輛馬車瘋也似的沖上鋪在石階上的踏板,穿過門廊,又沖下斜鋪的踏板,向前方衝去。田天祐被拖在車後面,像是拖曳著一具破風箏,一個身子忽起忽落,顛得眼冒金星,可他知道這是唯一的逃脫機會,使盡了吃奶的力氣,就是不肯撒手。

    黨騰輝驟歷驚變,卻是暗暗驚喜。他知道葉小天的計劃,自然不會使出全力追趕,倒是他的部下和采妮等人不知底細,眼見土司被劫持,發了瘋似的往外追,卻被呂傑等人不畏死地攔住。這些人本就是死士,他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慷慨赴死,只要一息尚存,哪肯讓開半步,一時竟然將他們死死擋住。

    外面廣場上和山口也有臥牛嶺的人,但他們可不知道發生在大院裡的事情,雖見一輛馬車瘋狂駛出,心生詫異,卻沒那麼快就反應過來。

    那馬車奔到山口,車把式突然勒緊馬韁:「籲~~~~」那馬車又向前衝出六七丈,終於停住。就見側立於馬車前廂的左藝璇和馥如兒伸手一拍廂壁,那廂壁竟「砰」地一聲打開,原來裡邊竟有夾層。

    前邊的馬車伕彎下腰去,往左右用力一扳,車子探出的兩條長槓竟從中而斷,與此同時,左藝璇和馥如兒也把那夾層中的機關扳了出來,鏗然落地,竟是兩條帶著短木臂的輪子。

    馬伕長鞭一揮,將前方拖著兩條木槓的馬兒趕到了一邊,因為這裡已是下坡路,又沒有前方的馬止著車子,這輛驟然變化的四輪木車先是憑著本身的重量緩緩向前駛動,緊接著速度越來越快。

    在此變化之前,田天祐也被站在後車廂處守衛的一個女死士拖上了車,這輛車子載著他們轟轟隆隆地就順著平坦的大道向山上衝去,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車廂內,葉小天和田彬霏驚駭地互望了一眼,他們已經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是……

    他們正在不斷地起伏,就像簸箕裡面正被篩動的兩粒豆子,馬車已經沒有了馬,可是這下坡的速度比有馬的時候快了三倍不止,而且還在繼續加快,這要等車到了山下,他們豈非要摔個粉身碎骨?

    兩人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去抓可以讓他們固定住身子的地方,這個時候,葉小天居然胡思亂想起一個問題:「大舅哥沒有腿,身體比我輕,應該會比我抓得牢。啊!對啊,我還有腿……」

    於是,葉小天趕緊張開雙腿,腳底下死死抵住了車廂地板。而車廂外,田天祐更是嚇白了臉,驚聲尖叫起來。

    山腳下,十幾輛平板牛車正從遠方緩緩走來,距山腳最近的兩輛是空車,其它車上載的都是高高如山的柴草,每輛車上只有一個駕車人,而且距山道至少還有百十步距離,所以守山的侍衛並未對他們發生興趣。

    瘋狂的四輪車從車上飛馳而下,幸虧這山道被臥牛嶺的人夯實的十分平整,否則那減震效果並不好的木輪早就把車顛成了碎木板。

    眼看著一輛沒有馬拉著的車子風馳電掣而來,守山的侍衛也不禁驚呆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子從眼前一掠而過,明明隔的還遠,卻彷彿感覺到了勁風拂面,那車上居然還站著幾位很淡定的姑娘……

    「我不是在做夢吧?」

    一個侍衛喃喃自語,目光追隨著那輛瘋狂的四輪車,眼看它衝下山去,山下些平板牛車卻忽然有的停下,有的急急趕上幾步,最終成了並排而立的長長的車陣。

    從山上衝下來的這輛四輪車,比那平板牛車的高度只稍矮一籌,車子狠狠地撞上去,立即解體,變成了紛飛的碎片,車上飛出七八道身影,其中有兩道身影是從車子裡面飛出來的,這兩道身影像拋石機砸出去的兩枚石彈,深深地撞進了鬆軟的柴草垛,又飛出去,插進了第二堆柴垛。

    至於原本站在車上的幾個人,則被拋飛得更遠,其中原本站在車廂最後面的一個傢伙,更是手舞足蹈地在空中劃過一條拋物線,堪堪砸在最後面一輛車的柴垛上面,再差一步就要摔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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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6 09:33:44 |只看該作者
第932章 狼奔豕突


    「悉悉索索……」

    左藝璇和馥如兒等四女剛剛穩下身子,立即撲向葉小天和田彬霏砸進的那輛草車,拚命地撥拉著稻草,扒拉出一個大草坑的時候,終於露出了葉小天的身影。

    葉小天頭下腳上,蜷臥在草坑中,彷彿正在孕育中的一個嬰兒。這貨當年在市井間練就的本事,很懂得用什麼姿勢最能保護自己,什麼姿勢最能保護要害,此時自然而然地施展出來,護住了頭面,被兩個俏婢提著足踝從草堆裡拔出來時,臉上居然沒有劃傷,只是後頸有幾道細微的擦痕。

    至於田彬霏,既沒有葉小天這樣的保護意識,再加上缺了雙腿,可供掙扎的餘地不多,所以左藝璇等人又在草堆裡扒拉半天,才在原本葉小天屁股的位置發現了田大先生,田大先生臉上的擦痕就多了,不過他本來就皮開肉綻如同一道道蜈蚣,卻也不虞再多幾道。

    一俟把二人救出來,左藝璇立即撮唇發出一聲尖利的呼哨,把二人攙到地上。那些牛車接到呼哨,立即紛紛趨車迎向山腳。那牛受鞭子催促,短程內衝刺倒也蠻快,十幾輛牛車衝到山腳,也不過須臾功夫。

    此時,山上的人已經解決了呂傑等人,正紛紛衝下坡來。這坡勢較陡,車馬行人下山平時都是略帶之字,如今這樣筆直地衝下來,速度並不夠快,好在這山也不算極高,此時已經跑了一半的路。

    牛車車伕們望著山上冷冷一笑,不慌不忙地停住牛車,繞到車子後面,從懷中掏出了火摺子……

    等山上的人跑近時,車上的柴草已濃煙滾滾,烈焰焚天,受了驚的老黃牛拉著火車,瘋狂地山上衝去,駭得采妮等人只得避向左右路邊,紛紛給這些瘋狂的老黃牛讓路。

    烈焰濃煙一起,三里地外的扈家莊裡立時衝出數十騎駿馬,風馳電掣一般衝到臥牛嶺山腳下,此時那些瘋牛狂奔亂撞,把著火的柴草灑得滿坑滿谷的,山上衝下來的人越來越多,可受阻於這些濃煙火焰,一時卻下不了山。

    那些健馬共有四十餘匹,其中有十匹空馬,他們到了山下,正迎到左藝璇等人,葉小天和田彬霏立即在他們的幫助下上了馬,至於田天估,只好自力更生,不用人說,更自動自覺地爬上了一匹馬。

    田天祐摔到了最後一輛牛車上,柴草墊了一下,緊接著又滾落到在,碰傷了額頭,眉峰處撞開一道口子,此時右眼已經腫脹得像個鵝蛋,鮮血披了一臉,說不出的狼狽,可逃出生天的喜悅卻讓他振奮不已。

    「走!」

    左藝璇一聲令下,二十騎馬護著葉小天等人飛奔而去,而原地還留了十多個人,他們攜帶了弩弓利箭,此時分發給那些駕駛牛車的人一些,紛紛守在了山下。

    柴草燒的太快,他們要為逃走的人爭取更多的時間。他們之中,只有不足十人是真正的死士,但是他們的存在,足以保證其他人不會臨陣脫逃。而他們,注定將成為棄子,被拋棄在這裡。

    ※※※※※※※※※※※※※※※※※※※※※

    一行二十餘騎快馬穿過扈家莊,再行四里多地,前方一個三岔路口。馥如兒持鞭向左一指,喝道:「葉土司,這邊!」

    與此同時,左藝璇向右狂奔。田彬霏缺了雙腿,雙手全用來控制身體了,他的馬韁繩是持在左藝璇手上的,自然也是隨之向右了。

    眼見許多侍衛分別跟著葉小天和田彬霏兩人離去,田天祐急道:「我呢?我呢?」

    剩下的幾人衝上來,對田天祐道:「我們走中間!」

    其實被臥牛嶺主力選擇追趕的可能,三條路都是一樣的概率,但田天祐卻有些憤憤不平。不是因為路的選擇,而是因為他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葉小天所走的那條路,接下去的安排一定最縝密、最安全,而他走的這條路,很可能再沒有其他任何隱蔽措施,他的作用,就是為了吸引追兵!」

    然則他沒有選擇,至少比起三岔路口留下來的人,以及正從荒野間閃現,加入到阻擊人群的那些人,他逃離的可能還要更大一些。

    田彬霏缺了雙腿,騎在馬上不如說是顛在馬上,只憑雙手控制實在辛苦,但正在逃命當中,他也抱怨不得。這般辛苦、緊急的時候,他還有暇問道:「此番救我等逃離,是誰的主意?」

    左藝璇看了他一眼,道:「是三夫人所安排!」

    田彬霏點了點頭,既然是三夫人安排,他相信儘管臥牛嶺做戲做真,會真的全力追趕,逃離的可能還是相當大的,他從未低估過田雌鳳的本事。

    ……

    此時,銅仁府,清浪街。一條條消息通過羅府的家丁下人、看門老僕、買菜的廚子、做針線的婆娘,紛紛送到了洪百川的面前。

    「老爺子,清浪街上的人我們已經徹查過了,在小少爺失蹤前後離開的大約有七十多人,其中與街上店舖早有生意往來的四十多人,此外多是遊客、探親,這些人的姓名身份、體貌特徵,我們已經著人畫影圖形,全在這裡!」

    ……

    「老爺子,東城黑虎幫送來消息,在東山錦江之外的城郊,林員外家的一幢別業近日內剛剛租出去,黑虎幫已派人接觸過他們,並且把見過的人都畫了形,正與近日遷離清浪街的嫌疑人比對!」

    ……

    「老爺子,有結果了!東山錦江外林家別業居住的那些人,清浪街上的人大多沒有接觸過。不過有個送菜的漢子在一戶租住的人家見過五人,所繪圖形中的兩人,恰與黑虎幫在城郊林家別業所見的下人形貌相仿。我們已經帶了那個送菜漢子去東郊親自辯認!」

    洪百川目中掠過一抹殺氣,緩緩地站起身來,向旁邊的老丁一掃。

    老丁會意,沉聲道:「一窩蜂隨時候命出擊!」

    洪百川雙拳慢慢攥緊,指甲發出咔咔的響聲:「老夫親自帶隊,不曾救出老夫孫兒之前,任何人不得妄動!只要老夫救出孫兒,便全力狙殺,不得枉縱一人!」

    老丁臉上也露出狠厲的神色,道:「大哥放心,都是老兄弟,不勞叮囑!」

    ※※※※※※※※※※※※※※※※※※※※※

    葉小天在馥如兒等人的陪同下狂奔出數十里地,到了一處河岸,立即下馬,河邊早有船隻等候,船上下來一人,身體形貌與葉小天頗有幾分神似,他飛快地與葉小天換了衣服,騎了葉小天的馬帶人又往別處馳去。而葉小天則被馥如兒帶上船,船順流而下,急急馳去。

    與此同時,右路的田彬霏則已換了路邊的一輛馬牛,馳至一座山前,又由滑竿抬著翻過山嶺,換了一輛牛車,在山路上曲曲折折地走了十幾里路,最後藏進了一位獵戶人家的地窖裡。

    說是地窖,其實是半倚山坡而建的一座山洞,透氣窗子在披淋而下的一片藤蔓之內。窗上設了木柵,防止野獸闖入。田彬霏坐在山洞裡陰涼的大石上,望著那一角小窗透進的斑斕的陽光,若有所思地望了一陣兒,唇角慢慢漾出一絲謎一樣的微笑:「田雌鳳這樣不遺餘力地搭救我們出來,看來事情大有可為啊!」

    中路,田天祐已經換了三次馬,換了三次衣服,只是沒有換人,這一路狂奔,始終保持最快的速度,連續三次有人接應替他換馬,所以馬兒還承受得了,可馬上的他卻有些受不了啦。

    田天祐兩股痠軟,顛得都快吐了,可是為了逃命,他只能繼續狂奔。照理說,他跑得最快也最辛苦,應該是最安全的,可是眼看著他逃亡的路線越來越趨向石阡,田天祐都快哭了。

    白痴也知道他們一旦被救出臥牛嶺,肯定會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逃向播州啊,由此往西的路線必然層層設防,是最危險的,果然是用我來做吸引追兵的目標嗎?

    啊!終於轉向了,不再向西了!太好……太……尼瑪!不向西也不能向東啊!背道而馳,這我還有逃回播州的一天麼?這分明就是拿我做誘餌,以便為葉小安和田是非製造逃脫機會啊我日!

    ……

    「老爺子,確認了!」

    洪百川換上了勁裝,將刀剛剛掛在肩後,老丁就推門進來,興沖沖地對他說了一句。洪百川目光一獰,張口吹熄了燭火,緩緩地把一具青面獠牙的厲鬼面具扣在了臉上!

    ……

    夜色蒼茫,葉小天走進了銅仁城,穿著草鞋,牽著一頭驢子,身著兩截衣,腰帶上還掖著一條汗巾,看起來就是一個進城探親的鄉下漢子,而馥如兒穿著一身青花布的衫子,側坐在驢子背上,懷裡還抱著一口籃子,明明是個死士女殺手,卻像一個靦腆的小媳婦兒。

    面對田雌鳳如此大膽的安排,葉小天也不能不暗讚一聲了,誰會相信,他們不惜代價救出的人,最後卻只安排了一個小女子在他身邊,就這樣大模大樣地進了銅仁城?只怕縱有追兵趕到這裡,除非他認得葉土司本人模樣,也不會多瞧一眼吧。

    一個十字街頭,葉小天微微停頓了一下,騎在驢子上的馥如兒馬上低聲道:「不要停,直走,到清平街,咱們去付氏香燭棺材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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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4
發表於 2016-3-6 09:34:31 |只看該作者
第933章 東郊亂


    清平街,付氏香燭棺材鋪。一進門兒,就傳來檀香味道,院子裡挑著一盞慘白色的氣死風燈,燈下一個短衣漢子正在刨著木板,那是做棺材的材料。

    看到葉小天牽著一頭驢子,驢子上還坐著一位小娘子,那漢子放下鉋子,咿咿呀呀地向他們比劃了幾下,便快步進了房子,原來卻是一個聾啞人。

    葉小天搭了把手,馥如兒從驢子上跳下來,這時候老掌櫃匆匆迎出來,一見二人便急急一招手,低聲道:「後邊!」

    二人跟著老掌櫃走到後邊放著幾具棺材的房間,屋子裡還有淡淡的油漆味兒。走了一路的葉小天腳後跟生痛,一屁股就在一具棺材板上坐了下來。那老掌櫃拉著馥如兒躲在角落裡嘀咕了一陣兒,馥如兒點點頭,便走回葉小天身邊。

    馥如兒道:「葉土司,一會兒天再黑些,我就去見三夫人。」

    葉小天道:「三夫人在哪兒?」

    看到馥如兒冷漠的眼神,葉小天摸了摸鼻子,訕訕一笑。馥如兒這才接口道:「你先吃點點心,歇息一下。一會兒,聽從付掌櫃的安排,會把你轉移到一個更安全的所在。」

    葉小天忍不住道:「這裡還不夠安全麼?我們一路過來,好像也沒人注意啊!」

    馥如兒沒理他,扭頭就向側廂房間走去,老掌櫃的則端來一盤點心、一壺茶水。那茶水沏的已經快成了白水,至於點心也不知有多久沒動過了,硬梆梆的。

    葉小天確實餓了,一邊嚼著點心就著茶水,一邊暗暗思忖:「這個老掌櫃的不知出於何故肯幫田雌鳳的忙,或許他是播州安插在這裡的暗樁。楊應龍能在我臥牛嶺安插那麼多暗樁,在銅仁城安排幾個耳目眼線也不稀奇。不過,他知道的東西一定有限,可能都不清楚我的身份,也不知道這次行動是三夫人田雌鳳所主持。理由嗎……」

    葉小天又費勁地咬了一口那風乾的硬梆梆的點心,輕輕嘆了口氣。

    葉小天吃了三四塊點心,灌了大半茶壺水,天色也就完全黑了下來。馥如兒從側邊房裡走了出來。此時她已不再是民女村婦打扮,而是換了一身夜行衣,姣好體態畢露,為了方便行動,只在腰間插了一柄短劍。

    葉小天站起身來,馥如兒道:「葉土司,你聽掌櫃的安排吧!我這就去見夫人,快的話,明日一早,就會接你離開!」

    葉小天點了點頭,馥如兒走到前廳,葉小天和付掌櫃陪著走過來,房門推開,院子裡已寂黑一片,氣死風燈已經熄了,那個聾啞木匠也不見了,馥如兒回頭看了他們一眼,邁步走進了夜色之中。

    付掌櫃掩上了房門,聲音有些暗啞:「一會兒,會有人來取棺材,到時你就藏到棺材裡,他們會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葉小天奇道:「這麼晚了取棺材?」

    付掌櫃呵呵地笑了兩聲,道:「晚上陰氣重,方便移屍啊!我不會問你犯了什麼案子,你最好也不要多問我的事情,我收錢辦事,事畢兩訖。離開我這間棺材鋪之後,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我們從此再無瓜葛!」

    葉小天啞然。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邊門扉被人拍響,付掌櫃的出去開了門,與來人低語幾句,又返回內室,推開一具棺材蓋兒,對葉小天道:「快進去!」

    葉小天到了棺材邊探頭看了一眼,見裡邊空空的,不由暗暗鬆了口氣,方才聽了付掌櫃的話,他還以為要跟死人擠在一具棺材裡。雖說以他的歷練,未必會覺得害怕,到底不甚舒服。

    葉小天翻進棺材躺好,付掌櫃的又推上棺材蓋板。葉小天躺在裡邊,就聽有腳步聲響起,好像進來好幾個人,接著就是「咚咚咚」的釘棺材釘的聲音,葉小天不由一陣的緊張。

    棺蓋兒被釘死後,外邊悉悉索索的似乎又綁了幾條繩子,棺材就離了地,被人抬了出去。「這是去哪兒?不會是……墳地吧?」葉小天躺在棺材裡,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起來。

    ※※※※※※※※※※※※※※※※※※※※※※※※※

    銅仁東郊,林家別業。

    這幢別業傍山伴水,風景秀麗,確是一幢休閒好去處。要說到房舍,實則卻不多,莊園中以花草樹木主,亭閣樓軒掩映其間,因為只是用以度假野遊的所在,所以極是簡單。

    茫茫夜色中,洪百川獨自一人悄悄遁入了山莊。其實在他手下,至少有六個人無論性情之謹慎還是本領之高強,都是他完全信得過的。可這一遭要救的是他的命根子,他不敢冒一絲險,必得自己親自去做,他才安心。

    以洪百川的見識本領,要在這山莊中找人自然容易,他悄悄摸到高處,無聲無息地貼著牆壁,彷彿一隻壁虎似的爬到房頂,脊獸似的蹲在那兒,四下只掃視了一遍,就鎖定了三幢主樓,那是藏匿孩子最可能的地點。

    洪百川的體形很肥碩,雖然不像大亨那麼誇張。他平時的動作很遲緩,真的像是走急了怕踩死螞蟻。可此刻的洪百川卻像一陣清風、一縷幽靈,一個胖子竟有這樣的輕身功夫,著實可怖。

    洪百川鎖定的第一幢小樓,被他無聲無息地探查了一番,搜遍了每一個房間,住在這幢小樓裡的一共有十四個人,四個守夜的,十個正在熟睡,卻沒有一個人發現。

    緊接著,洪百川開始搜索第二幢樓,這幢樓也被他搜遍了,還是沒有。其實在搜索過程中,洪百川完全有機會捏死幾個人,尤其是這幢樓的戒備更加森嚴,足有八個侍衛守夜,二樓主臥是一個女人,左右房間分別住著四個女人,一看就是以中間房間所居之人為主,這個女人很可能就是首領,但洪百川沒有動手。

    在他的寶貝孫子找到之前,他不敢冒一絲風險。如果有人垂死之際發出半點警訊,只怕他就要功敗垂成,那個年紀還小,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孫兒只要掌握在人家手中,他縱有通天本領,也只能任人挾制。

    洪百川何等心性,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天下間已罕有事情能動起心、亂其靜,可一連搜索兩處都沒有他的小孫兒,這心還是亂了,他試圖離開轉往第三處目標時,腳下不由便重了一些。

    那聲音非常的輕微,恐怕老鼠悄悄走過的動靜也不過如此,但是這幢樓裡住在一層樓梯兩側房間裡的人還是察覺到了,他們就是龍虎山二老。

    這兩位少年入道,中年脫道還俗的龍虎山高手,武功造詣實不尋常。一向喜歡招納奇人異士的楊應龍能把他們兩人專門派做他最寵愛的田雌鳳的貼身侍衛,可見對他二人的欣賞。

    當洪百川離開的時候,二人不約而同地張開了眼睛。聽到聲音漸去漸遠,二人疑心頓起,如果有人起夜是不該離開小樓的。但二人也不清楚究系何人走出小樓,所以並未聲張,只是飄然走出房間。

    二人對面一看,雖然廳中沒有掌燈,只能模糊看清輪廓,但自幼一起長大的兄弟,只瞧身形也知道是對方同樣察覺了動靜。二人相互打個手勢,便一起閃出了小樓。

    洪百川掠進第三幢小樓。這一次他是以飛簷走壁的功夫,從二層小樓的一扇窗子掠進去的,從上往下搜。他在二樓搜到第三幢房間時,便看到了他的小孫子。

    小傢伙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張床上,雙手抱頭,蜷著雙腿,好像一隻正在曬著肚皮的小蛤蟆,被子也被他蹬到了一邊。旁邊還有一張床,睡著一個中年婦人,應該是負責照看他的僕婦。

    洪百川看到孫子,一顆心頓時落後肚裡。房間裡還燃著一隻蠟燭,燈光微微,洪百川俯身看看孫子,輕輕地籲出一口焦慮之心,眸中露出一絲心滿意足的笑意:「這個臭小子,跟他爹一樣的沒心沒肺,被人掠走了,還能睡得這麼踏實。」

    洪百川俯身去抱孫子,這時尾隨而至的龍虎山兩大高手已經確定了他的來意。其中一人一聲不吭,雙腕一翻,就向洪百川的後心狠狠擊來。

    龍虎山這兩大高手練的都是手上的功夫,鐵袖功、麒麟臂,一雙鐵掌自然也是下過苦功的。他一出手,洪百川就已察覺,但洪百川不敢躲,萬一對方收手不及,又或攻擊方向不妥,傷了他的孫子怎麼辦?

    但洪百川反應也是極快,他眉頭一皺,背彎如弓,雙手依舊穩穩地把孫子抱了起來,與此同時,拔地前僕。龍虎山高手這一對鐵掌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背上,但洪百川本就在向前撲出,所以至少卸去了四成力道。

    饒是如此,洪百川依舊悶哼一聲,一口鮮血逆衝到喉嚨,雖被他硬生生壓住,嘴角也沁出了鮮血。洪百川的身子並未停歇,向前一撞,那窗櫺四分五裂,用一雙鐵臂護住了孫子的洪百川硬生生地撞了出去。

    兩個龍虎山高手反應也快,立即緊躡而出,洪百川尚在空中,後背就受了這兩人鐵袖功輪番四次打擊,等他落地後終是忍不住,「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洪百川身為朝廷秘諜,不知幹過多少不好見光的勾當,經歷過多少匪夷所思的場面,應對的策略絕對理智。他身形落地,頭都沒回,立即展開八步趕蟬的輕功,向前飛掠而去:孫兒到手,他絕不會冒險,此時只想逃逸。

    龍虎山兩大高手立即追來,帶著冷笑狂嘯一聲,向莊園中所有人示警。對方受了傷,用的又是短程極快、但也最耗體力絕難持久的功夫,他們根本不怕對方逃得了。

    但是,田雌鳳錯估了羅家的底細,他們並不清楚羅大亨他爹,這位以經商為業的洪老爺子竟然是縱橫黔地多年的「一窩蜂」大首領,他麾下高手如雲!

    洪百川奔走當中,右臂望空一揚,一枝煙花便高高昇起,「啪」地一聲炸成了一朵怒綻的銀菊,在夜色中看得異常清楚。隨著這煙花綻放,從莊園的各個方向,早已蓄勢以待的「一窩蜂」一窩蜂兒地衝了進來。

    那些衣衫不整急急跑出居處的田雌鳳的部下被他們一見著便毫不留情的屠戮而過。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雞犬不留!」

    洪百川逃得快逾奔馬,老丁和二當家等幾名傑出高手沖得勢若雷霆,他們從事先約定的方向猛衝過來,老遠便看見老大的身影狂奔而來,立即長嘯一聲迎了上去,避過洪百川,猛虎下山般衝向龍虎山兩大高手。

    銅仁東郊,大戰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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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7 23:02:48 |只看該作者
第934章 趕盡殺絕


    田雌鳳聞訊後匆匆起身,穿戴整齊趕到樓台,眺望各處虎躍龍騰,俏臉不由變色:「難道是臥牛嶺發現了我的蹤跡?」

    田雌鳳此刻所畏者唯有臥牛嶺。現在她可是在臥牛嶺控制的地盤上,如果是田妙雯、李大狀,又或者是銅仁的於珺婷發現了她,憑她手中的力量,絕難逃脫。

    但田雌鳳僅看片刻,心思便稍稍安定了下來。從林家別院中各處廝殺的場面來看,並不像是葉系勢力大舉出動。此時她又得知對方先行盜走被她擄為人質的洪百川長孫,便更加認定對方不是臥牛嶺的人了。

    「難道,竟是羅家請來的人?」

    田雌鳳喃喃自語,猶疑不定。在她看來,羅家就算有些家丁護院,甚至重金聘請來幾個江湖高手,卻也不可能跟她帶來的人戰到如此地步。龍虎山兩大高手也在與人激戰,一個商賈,何來這等實力?

    田雌鳳正沉吟間,只聽獵獵風起,一道人影大鳥兒般直撲樓頭。田雌鳳身邊八名女死士正按劍而立,其中四人立即迎上前去,四柄鋒利的長劍斜斜指向來人,隨時可以形成合圍。

    「是我!」一聽來人說話,四女立即提劍後退,來人躍到樓頭,一個踉蹌,捂胸道:「夫人,來犯之敵兇猛,速速離開!」

    此人正是田雌鳳倚為臂膀的龍虎山兩大高手之一,田雌鳳驚道:「什麼?連你們也不是對手?」

    話猶未了,龍虎山另一高手也竄上樓頭,此人更加狼狽,一件長袍被削得七零八落,兩隻袖子都打沒了,長袍成了坎肩。田雌鳳一見如此情形,不及再問,當機立斷道:「走!」

    當下,就由龍虎山兩大高手和八名女死士護著田雌鳳急急下樓,遁向莊園之外。此時,莊園中的播州所屬在一窩蜂的打擊之下,已經潰不成軍。

    這一窩蜂的主要成員實乃錦衣衛中一等一的高手,放到江湖上那也是有號的人物。只因錦衣衛指揮使宇無過也是鷹黨一員,所以當初給了他們一項秘密使命,把他們派遣到貴州,以巨盜身份秘密行事。

    這十數年的歷練,不知經過了多少腥風血雨,這些久歷殺伐的錦衣衛高手更加厲害。田雌鳳帶來的這些人也算是一時俊彥,可比起這些四五十歲,再有幾年才會從鼎盛狀態滑落的錦衣衛高手來說,不管是經驗還是實力都要遜色一籌,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田雌鳳不會武功,走得香汗淋漓,兩個女死士見狀,向她告一聲罪,便上前架起了她,腳不沾地直奔東山密林。田雌鳳選擇這裡做最終的落腳點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易於逃脫。

    但追兵還是近了,二當家和老丁都是洪百川多年的兄弟,洪百川的孫兒被擄,對他們來說無異於自己的至親晚輩被擄,對田雌鳳一行人他們恨之入骨,豈肯放過。

    那隨田雌鳳逃走的八名女死士中除兩人正架著田雌鳳逃命,尚有六人,一見敵人死追不捨,六人嬌叱一聲,返身拔劍迎去。

    若是換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瞧她們年輕貌美、體態窈窕,說不定還會動了憐香惜玉之心,可二當家和老丁這都是什麼人物,在他們眼中,紅粉骷髏,一般無二,眼見六女迎來,二當家和老丁獰笑一聲便衝了上去。

    田雌鳳越走越是駭然,這敵人人數雖不多,但是太也驍勇了些,恐怕天王麾下最精銳的侍衛也不過如此,這究竟是什麼人?如果說是臥牛嶺的秘密力量,葉小安做為葉小天的親大哥,難道就一點也不知道?如果不是臥牛嶺的人,那麼……還能有誰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因為未知,所以可怕,這一路上,田雌鳳胡思亂想了也不知多久。她感覺後方漸漸沒了聲息,進入林中也深了,只道已經脫離危險,被人架著雖不用她出多少力,可也嬌喘吁吁、芳心急跳了,便喘息道:「歇……歇一歇吧,我走不動了。」

    田雌鳳還沒說完,老丁和二當家一個持判官筆,一個持量天尺,已經氣勢洶洶地追了上來。那判官筆和量天尺都是血肉模糊,恐怕那六個美少女死士在他們手中都未落得了好去。

    老丁和二當家快刀斬亂麻,在最快的時間內殺死了六個女死士,又一路疾追,此刻也是體力消耗過巨,但是一瞧已經追及,精神大振,速度竟是又快了許多。

    龍虎山兩高手的老大一見,沉聲喝道:「夫人,如此走太也慢了。若再有人追來,恐怕夫人便走不得了。請恕在下得罪!」

    他說完便向前一閃,身形一矮,背對田雌鳳。田雌鳳先是一呆,馬上就明白他是想背著自己走。田雌鳳並非尋常女子,自也不會在意這等男女禮防,當下毫不猶豫地趴到了他的背上,伸手攬住他脖子。

    那人雙手一托田雌鳳的膝彎,一把將她背起,拔足便走。另一人緊緊護在身側,對那二女道:「攔住他們!」

    兩個女死士拔出劍來,返身面對老丁和一窩蜂的二當家,明知在能殺得死她們六個同伴的對手面前,二人絕難倖免,仍是義無反顧地撲了上去……

    ※※※※※※※※※※※※※※※※※※※※※

    林家別業進入了掃尾階段,一窩蜂的人當真兇悍,見人就殺,絲毫不留活口,田雌鳳此番帶來的人無一倖免。有那尚有氣息的,在他們清查現場時,也都毫不猶豫地干掉了。

    一窩蜂的人已經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手段狠辣,做事果決,哪會留下一個眼線。他們別業內外清查一遍,確定再無活口,便把屍體紛紛丟進各處樓閣,開始堆砌柴薪,準備一把火燒了。

    洪百川站在莊園外一角,周圍有四個高手保護著。他的懷裡一直抱著他的孫子,始終不曾放下。愛孫失而復得,洪百川此時誠惶誠恐的心情自然不難理解。

    這時,林間小道上,馥如兒正邁著輕盈的步伐飛快地掠來,前方不遠就是林家別業了,馥如兒心中一喜,加快了腳步。

    莊園中掠出一道黑影,到了洪百川面前抱拳一禮,洪百川道:「老二和老丁呢?」

    那人道:「回大當家,二當家和老丁追趕逃走的人去了。」

    他們雖然是錦衣衛中人,但是冒充巨盜已經有十多年了,此時對答已經習慣了這種稱呼。

    洪百川眉頭一皺,隱隱有些不安。殺人洩憤固然是他所欲,不過他也擔心兩位老兄弟中了人家的手段。洪百川立即道:「馬上燒了莊子!」

    只要這邊火起,老丁和二當家看見,就會明白這是大當家要他們立即撤離現場,不會死追不捨了。那人答應一聲,轉身剛要離開,洪百川忽然道:「噤聲!」

    洪百川身邊幾人何等老辣,立即屏息凝神,提高了警覺。洪百川低頭看看懷中孫兒,小傢伙剛才在廝殺吶喊聲中醒過來一次,見是在爺爺懷裡,歡喜地與他膩了一陣,因為睏倦,又沉沉睡著了。

    洪百川打了個手勢,然後輕輕掩住孫兒嘴巴,鬼魅般地閃進了樹林。其他幾人一看,登時竄高的竄高,伏低的伏低,也迅速消失了身影。

    片刻之後,馥如兒出現了,她打眼往莊子裡一看,見莊子裡燈火處處,人影綽綽,不禁驚咦一聲,迅速閃往旁邊一柱大樹,試圖先藏住身子,再觀察動靜。

    可她雙腳剛在大樹邊落定,那大樹上便無聲無息地滑落一人,緊貼著她的後背站住了。馥如兒忽覺背心一緊,下意識地就要往前一撲,但一隻大手已經從背後伸過來,一把扼住了她的咽喉。

    馥如兒登時僵住了,她手中正提著劍,但是從對方大手扼她咽喉的角度,她就知道對方的站位十分嚴瑾,就算她有機會反手刺出一劍,也傷不了人家,而扣在咽喉上的那隻大手十分有力,她毫不懷疑,只要稍有異動,她的喉骨就會被捏的粉碎。

    洪百川抱著小孫子鬼魅般地出現了,冷冷地看她一眼,就像一頭猛虎盯著它爪下的野兔:「帶下去,問清楚!」

    馥如兒背後那人答應一聲,大手一扣,一把打落馥如兒手中的劍,便拖死狗似的拖向林中。

    片刻之後,林中響起一陣悽慘的叫聲,與此同時,林家別業處處火起,噴吐著焚天怒焰。

    火光照耀下,一個絡腮鬍子,豹頭環眼的中年漢子空著雙手從林中走了出來:「大當家,她的嘴巴硬得狠,問不出話來!」

    洪百川「嗯」了一聲,又回頭看了已經化作火焰山的林家別業,沉聲道:「走!」他沒有問如何處理了馥如兒,「一窩蜂」出手,又豈會留下活口。

    林中一座山峰上,老丁和二當家站住腳步,這是密林,又是深夜,他們結果了那兩個女死士後,已經徹底把人追丟了。這時林家別業大火沖宵,二人扭頭看見,知道大哥下了收兵令,只好怏怏趕回。

    七星觀內,一間靜室。一雙人兒剛剛云雨已畢,那胴體妖嬈的婦人白羊兒似的俯臥在榻上,嬌喘細細。男人則俯伏在她凹凸有致的身子上,隨著她呼吸的起伏,懶洋洋地撫弄著她細膩光滑的肌膚。過了半晌,那男子才慢騰騰地爬起,披上一件袍子,邁走出了靜室。

    廊下有燈,照著他的模樣,正是長風道人。一見長風道人出來,明月小道便板著面孔,叩了叩房門,聽見裡邊婦人應了一聲,便推門進去。過了一陣兒,明月小道士便牽了那婦人的手出來,那婦人眼睛上卻蒙著一條黑色的布帶。

    這是長風道長用絕食抗議向王寧討來的福利。眼見王寧是不肯放過他這個傀儡了,一味的賺錢最後也未必能落到自己手上,長風道人便也講起了享受:要酒、要肉、要女人!

    王寧不想逼他太緊,但又怕壞了他好不容易才樹立的活神仙形象,所以想了個兩全之策:他允許長風道人找窯姐兒,但來去都得蒙了眼睛,長風用來媾和的這家靜室內也沒有任何標記。

    長風道人雖然覺得這樣少了很多情趣,可也只好接受。暗地裡自我安慰,這是帝王才享有的待遇啊……

    長風道人腿軟腳軟地回了自己的靜室,翹著二郎腿躺著,正眯著眼回味方才那個窯姐兒的風騷情趣,房門忽然又叩響了。長風道人不耐煩地道:「誰啊,又有什麼事了?」

    房門一開,王寧出現在門口:「快出來,有貴客到了!」

    長風道人聽得心頭一驚,從王寧嘴裡說出來的貴客,恐怕全都是麻煩。長風道人無暇多想,趕緊抓起一塊毛巾,投濕了胡亂擦臉,把那胭脂唇印都抹淨了,又抓過一條新漿洗過的道袍換好,急匆匆趕到客廳,抬眼一看,便暗叫一聲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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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6
發表於 2016-3-7 23:03:41 |只看該作者
第935章 話不投機


    廳裡有四個人,清風站在一側,椅上坐了三人。

    最上首一人是田雌鳳,那樣美豔的一個女子,雖是釵橫鬢亂,香汗津津,依舊不減風韻,那種略顯狼狽的樣子,少了幾分高高在上的感覺,倒是讓她更有女人味了。

    接下來是龍虎山兩大高手,一個赤膊,穿著一件不倫不類的長坎肩兒,肋下肩頭幾處血痕,他的功夫還沒練到通體刀槍不入,雙臂雖有麒麟臂的功夫,可其他部位還沒練到家。

    另一個倒是沒有赤膊,但衣服刮扯出好幾道口子,頭上的發髻也歪了,眼看就要散了,鬆鬆趴趴的,看起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一見長風,田雌鳳便站起來,向他畢恭畢敬地行禮:「仙長,弟子冒昧打擾,還祈恕罪。」

    長風道人雖然暗暗叫苦,卻已迅速進入了角色,云淡風輕地道:「無妨。既然來了,就在此小住些時日吧。清風,依舊把田施主安排在老地方。」

    田雌鳳訝然道:「仙長不問弟子遭遇何事麼?」

    長風道人微微一笑,淡然道:「貧道掐指一算,已略知端倪,雖不能盡知詳情,足矣!放心吧,你雖有波折,卻無凶險,既然來了這裡,貧道便可保你無恙。」

    田雌鳳聽了更加恭敬,忙道:「多謝仙長。」

    長風道人愈發地灑脫,又隨意答對幾句,便讓清風引她和兩個狼狽的部下去她住熟了的小院兒住下。田雌鳳等人一走,王寧就道:「他們為何如此狼狽,做了什麼?」

    長風道人雙手一攤,道:「你問我,我問誰去?」

    王寧大怒,瞪起眼睛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那你裝的什麼大尾巴狼?你為什麼不問她?」

    長風道人理直氣壯地道:「我可是大元玄都靈霄上清廣化崇教妙一飛玄……」

    王寧翻個白眼兒,打斷他的話道:「滾你的蛋!」

    長風道人悻悻地一甩袖子:「貧道與你,話不投機!」

    ……

    田雌鳳到了住處,清風小道僮道:「夫人請稍候,小道馬上為你送開水過來!」

    「有勞師兄!」

    田雌鳳對長風真人崇信不已,對他身邊的親傳弟子也非常禮敬。謝過了清風,眼看他出去,田雌鳳的臉色迅速沉了下來,對兩侍衛的老大道:「你連夜離開,去查一查徐逸鶴、馥如兒他們究竟如何了。」

    那侍衛答應一聲,迅速離開,田雌鳳又對另一名侍衛說出一個地址,道:「你也連夜去一趟,如果順利的話,葉小安此刻應已到了那裡,把他給我帶來!」

    那侍衛猶豫道:「夫人,您身邊不留一人,這……」

    迷信於人,實無道理可講。田雌鳳如此睿智機警的一個人,偏偏被長風道人這個神棍忽悠的毫不生疑,她淡定地道:「長風仙長說我到了此地便再無凶險,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快去!」

    那侍衛無奈,只好領命而去。雖然他擔心田雌鳳的安全,不過一來不敢抗命,二來他也明白,要把葉小安帶來,此時是最恰當的時機。夜晚帶人行走,本來容易引人注意,但以他的身手,卻很容易避過更夫和巡夜的人。而若換做明日,東郊血案爆發,滿城巡緝,反而不易把葉小安帶來。

    等二人離開不久,清風道人也帶了幾個道人,擔了幾桶開水過來,又用清水混和了,調拭好水溫便紛紛離去。田雌鳳此時形容狼狽,正欲沐浴清潔一番,便關好門窗,寬衣解帶,沐浴起來。

    王寧訓斥了長風道人一番,卻也無可奈何。此時明月送了那窯姐兒回來,王寧馬上吩咐他悄悄離開七星觀,前往清浪街洪百川處打聽消息,他覺得田雌鳳如此狼狽地出現在這裡,或許大哥那裡會有些消息,如果沒有,也該讓大哥知道此事。

    明月離開不久,被田雌鳳派去接葉小安的龍虎山高手已經把人順利帶了來。他架著葉小天掠過七星觀後院的高牆,悄然來到田雌鳳住處,輕輕叩了叩房門,裡邊卻無人回答。

    這人大驚,立即推門進去,沉聲道:「夫人?」

    木質屏風後面,田雌鳳剛剛沐浴已畢,一道儷影,妖精般魅惑。此地已經成了她的專屬居所,留置有一些衣物,否則的話今夜她逃得倉促,恐怕還得穿上那身已經被汗浸染的衣裳。

    此時她剛取出一套睡衣,聽到外間問話,趕緊穿上衣服,道:「我在,葉小安可在那裡?」

    外邊那名侍衛聽她答話,鬆了口氣,道:「在!我已把他帶來了!」

    田雌鳳頓時鬆了口氣,葉小安獲救,她此行便沒有白辛苦,付出的那些犧牲也值得了。

    田雌鳳急急取過一條紫色腰帶淺淺系在腰間,便趿了蒲草軟鞋走出去。那侍衛一瞧夫人身著睡袍,裸露出大片雪白胸肌,玉溝深陷,異樣惹火,連忙垂下眼睛,這一垂眼,又看見她小巧玲瓏的腳掌,十指如臥蠶,指甲塗了蔻丹,窘得不知該看向何處了。

    葉小天不曾被救出來時,田雌鳳不知有多擔心他,此刻見他就在眼前,想到因為他的愚蠢,害得天王損失兩千精兵,害得自己深入虎穴,險些命喪東郊,又不由得心頭火起。

    田雌鳳咬著牙,吩咐道:「你退下吧!」

    那侍衛不敢怠慢,頭也不抬地向她施了一禮,悄悄退了出去。

    田雌鳳慢慢走到葉小天身邊,葉小天低下頭,扮出一副惶恐模樣,囁嚅地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田雌鳳心頭火起,突然狠狠一掌,摑在他的臉上。葉小天下意識地想躲,又急急停住,受了她一掌,才故意向外一個趔趄,捂著臉吃驚地看著她。

    田雌鳳拉了拉衣領,因為動作太猛,她胸口露出的春.光更多了。田雌鳳目欲噴火地瞪著葉小天,怒聲道:「你這灘扶不上牆的爛泥,盛不了台盤的狗肉!愚蠢無比的廢物!你可知罪!」

    葉小天期期艾艾地道:「我……我……,夫人……」

    田雌鳳越想越怒,又是一掌摑來,葉小天又挨一掌,憤怒地道:「你再動手,我可不客氣了!」

    田雌鳳氣笑了,冷聲道:「你不客氣?那本夫人倒真要開開眼了!我倒要瞧瞧,你這樣的廢物,能如何的不客氣!」

    田雌鳳揮掌又要打,被葉小天一把抓住了纖細的手腕,田雌鳳玉面含冰,冷聲道:「放手!」

    葉小天道:「不放!」

    田雌鳳怒極,抬腿就踢向他的襠下,葉小天也是火了,身子一歪,田雌鳳一腳踢在他的膝蓋上,因為穿得是蒲草軟鞋,自己反而腳趾一疼,忍不住輕呼一聲。

    葉小天雖然扮作自己大哥,可是一直被播州方面當作可資利用的重要傀儡,雖然呼來喝去,卻也不曾如此羞辱。被她連摑兩掌,也是真的火了,又見她要踢自己要害,更加惱怒,抬起手來,便毫不猶豫地給了她一巴掌。

    「啪」地一記清脆的耳光,田雌鳳呆住了,捂著臉龐驚訝地看著葉小天,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白泥田氏的大小姐,白泥田氏是播州的一方土司,自幼在家族裡那也是小公主一般的人物,不曾受過絲毫委屈。自從受寵於楊應龍,那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小到大,挨人耳光於她而言這還是頭一次。

    田雌鳳只覺「呼」地一下血氣上湧,頭皮都因為氣憤而酥麻起來:「你敢打我?」

    葉小天一掌下去也是呆了,轉念一想,此舉確實大違自己大哥常性。不過,老實人也有發火的時候,想要不引起她的疑心,此時只有繼續扮下去。葉小天便用力憋紅了臉,扮出一副惱羞成怒的模樣來。

    「打人不打臉!我一個大男人,你打我的臉?」葉小天氣咻咻地說著,撲上去一把撲倒了田雌鳳,田雌鳳駭然道:「你要幹什麼?」

    要不是田雌鳳一向要強,又確定赤手空拳的葉小安不可能輕易殺死她,此時就要大聲呼救了。葉小天「氣極敗壞」地道:「幹什麼?我要打回來!」

    葉小天把她身子用力一扳,摁住她腰身,照著臀後便是一巴掌,這一巴掌可比田雌鳳方才那他那一巴掌響亮的多。

    「扮我兄弟,是我想做的嗎?你們害我擔負殺弟之名,你們逼我冒充土司!我每天都要擔驚受怕,睡覺都不敢睡的踏實,生怕說夢話說出實情被人聽到,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們給逼瘋了,現在你還要掌摑我,你以為我是你的奴隸嗎?老子不干了,大不了一死,還能有什麼了不起!」

    葉小天一邊說一邊打,他倒不是誠心佔田雌鳳的便宜。只是除了第一掌因為憤怒打在她的臉上,之後就恢復了理智,對方畢竟是女人,打臉不合適,對她的身體飽以老拳又實在說不過去,臀部多肉,打幾巴掌也無大礙,只好選擇這裡了。

    田雌鳳天之驕女,自幼未曾受過如此對待,屁股被打得火辣辣的疼,心理上倒是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滋味。

    她是那種喜歡刺激、喜歡冒險的女人,只喜歡被比她強大的多的男人征服。葉小天這偶爾一冒的霸氣,讓從未受過如此責打的她,心理上更是產生了一種新奇的滋味。

    葉小天打著打著,見她停止了掙扎,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也放輕了,再看田雌鳳,胸口衣衫斜褪,因為剛剛沐浴,內裡未著胸圍,那鬆鬆的衣領倒似被那尖翹的玉峰掛住,才沒有滑落下去。

    因為掙扎,她的衣擺也捲了上來,露出一雙白皙、筆直的大腿,小腿秀美,大腿渾圓,近臀部處才見褻褲,淡粉色的褻褲近乎透明,襯得肌膚現出肉色,更增誘惑。

    尤其是她的樣子,濕濡的秀髮蓬散著,嬌媚如花的容顏掩映其間,幾絡烏黑的秀髮黏在口唇頰畔,一雙大眼睛晶瑩濕潤,水汪汪的好不誘人。葉小天呆了一呆,下意識地放開了她。

    不料側臥的田雌鳳突然腿彎一曲,膝蓋狠狠撞向葉小天的小腹,葉小天悶吭一聲,捂著肚子倒在地上,

    田雌鳳慢慢坐了起來,明明很狼狽卻依舊很女人,當她坐起來時,屁股又麻又疼,可她偏要擺出一副高傲優雅的模樣,輕輕把散亂的秀髮掠到耳後,乜視著葉小天道:「很好!我只希望,你能一直這麼男人!否則的話,你就沒有任何用處!而一個沒有用處的男人,卻敢如此冒犯我……」

    田雌鳳緩緩俯身,壓迫性地傾向葉小天:「我會讓你後悔曾經活在這個世上!」

    她一低頭,濕漉漉的長發便拂在了葉小天的臉上,那張面孔依舊是嬌媚的,尤其是胸前的挺拔,因為這個姿勢顯得更加宏偉。

    葉小天遇到過的女人,幾乎每一個都非比常人,但是沒有一個像田雌鳳。她有比男人更強烈的野心,又懂得充份利用一個女人的長處,這樣強勢的女子,讓葉小天油然升起一種征服的慾望。但是他的理智告訴他,用他教給馬千乘的辦法是無法征服這匹胭脂馬的,這世上唯一能征服她的,或許只有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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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07:01 |只看該作者
第936章 按兵不動


    葉小天呼吸漸漸喘勻了,他雙手扶著地面,迎著田雌鳳的俏臉,慢慢地坐了起來:「你放心!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見到我葉小安的本事!」

    田雌鳳媚笑道:「好啊!我不怕你有本事,就怕你本事不夠大!你若真夠強大,就算要我臣服於你,也不是不可能!」

    兩人對答著,葉小天漸漸坐起,臉兒都快貼上臉兒了,田雌鳳就只好後仰,一進一退間,雌豹變成了小貓兒,小貓又化成鼠,此時已變成田雌鳳倒撐雙手,仰著臉兒看著俯視下來的葉小天。

    葉小天道:「臣服?你要怎麼臣服?」

    田雌鳳依舊媚笑:「你想要我怎樣臣服?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臣服麼?」

    田雌鳳仰著臉兒,呵氣如蘭,纖腰已經拱成了一道登月的橋,橋之盡頭,便是兩輪滿月,因為她挺腰的動作,變得更加飽滿、挺拔,吸引著人去攀登、擷取。

    葉小天的目光變得愈發危險,田雌鳳看到這樣的目光,就知道自己在玩火。再懦弱的男人,終究也是男人,有時候他們是頗具攻擊性的一種動物,賴皮狗也會在**之下變成雄獅。

    但田雌鳳夷然不懼,她纖長的秀項也挺了起來,挑釁地看著葉小天。

    葉小天目光閃動:「一個女人對男人的臣服?那麼楊天王呢?」

    田雌鳳嫣然答道:「如果你比他的力量更強大,他又怎配做我的男人?」

    葉小天眼中掠過一絲鄙夷:「如果我真擁有比楊天王更強大的力量,像你這樣的女人……最多也就是我身邊的一個通房大丫頭!」

    田雌鳳格格地笑了起來:「良禽擇木而棲,一枝梧桐,勝過一樹爛槐!」

    葉小天面對這麼一個沒皮沒臉,把一切都可以拿來利益交換的熟.婦美女,當真是沒了輒,忍不住苦笑嘆息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離經叛道的女人。你算是一隻什麼鳥兒呢?」

    田雌鳳嫣然道:「那就要看你了。你強如鷹隼,我就是金絲雀。你弱如鼠輩,那我就是翱↗style_tt;翔於長空的海東青!」

    葉小天怔了怔,慢慢地退回去,坐在地上,若有所思。

    田雌鳳緩緩站起,再狼狽的模樣由她做來,似乎都是優雅動人、風情萬種。等她完全站定後,又成了那副高高在上、雍容華貴的美婦人形象:「你這次犯了大錯!給天王造成了很大損失!不要以為你對天王還有用,天王就一定不會把你怎麼樣。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處境吧。如果你想活著,想逍遙自在地活著,就必須得挺起你的脊樑,否則,你會連一條喪家之犬都不如!」

    田雌鳳初見葉小天時是極為恚怒的,但現在反而對他比較滿意了。這個傢伙最欠缺的是什麼?是自信與勇氣!人的自信與勇氣從何而來,來自他的**。

    這個阿斗,一直就是個扶不起來的爛貨,可他現在已經有了野心、有了**。現在想來。他之所以在田妙雯面前暴露了身份,何嘗不是因為他有了野心,試圖佔有田妙雯。

    田雌鳳覺得,正是因為之前她在海龍屯對葉小安的一再撩撥。才勾起了他的野心和**。雖然他暴露身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但他有了**野心,今後就能發揮更大的更主動的作用,一條的狗經過她的調教。現在漸漸要變成一頭吃肉的狼了,田雌鳳很滿意、也很得意。

    只是,她沒有覺察的是。她自以為的調教過程,其實她自己也正樂在其中,

    ※※※※※※※※※※※※※※※※※※※※※※※※※

    「土司大人被擄走了!」

    葉小天被擄,發生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件事瞞也瞞不過。

    要解決這件事也很簡單,只要把葉小安請回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臥牛嶺的人只能看到杵在他們眼前兒的這個與葉小天一模一樣的人,而在他們所知裡,葉小安又是早已死掉了的,立即就能起到定海神針的作用。

    然而,只要把葉小安請出來,播州那邊立即就會知道一直以來他們都被誤導了,那麼真正的葉小天就會有莫大危險,所以葉小安不但不能回臥牛嶺,這段時間還得藏的更加隱秘,絕不能露出半點風聲。

    不過,葉小天既然決定再入虎穴,對此自然也早有考量。一則,經過一場血腥的大清洗後,本身就會產生一陣強大的威懾力,臥牛嶺的各系勢力不會那麼快就土崩瓦解,必須要經過外力作用以及內力的發酵。

    另一方面,只要播州方面還沒把葉小天帶出去,就不敢公開讓他露面,葉小天下落不明的狀態,會讓眾人還有所期待,期待他會被救回,這段時間對臥牛嶺來說,還是相對平穩的。

    因此,李大狀一面假惺惺地派人給主母大人送信,一面安排人到處搜捕、追緝。負責安排逃跑路線的顏文煜安排了明暗兩條逃跑路線,兩條逃跑路線又有多處重合,如此一來,足以混淆視線,對臥牛嶺的追查造成極大障礙。

    而明的一條線路,就是為了誘導臥牛嶺方面進行錯誤追捕的,這條線路上田天祐則成了活靶子。他像牽線木偶似的,先被領向西,再被領向東,眼看快跑到大萬山司了,又被領向西……

    田天祐的這番奔波沒有白費,因為他的緣故,臥牛嶺派出的追兵大部被他所吸引,為葉小天和田彬霏的順利脫逃提供了極好的機會,可他卻逃不掉了。

    最後,田天祐在銅仁小江和銅仁大江交匯處被臥牛嶺的人馬團團困住,負責「保護」他的七名死士全部戰死,田天祐試圖跳江逃生,可惜水性不好,被捲入了水底漩渦,三天之後,他的屍體才出現在江水下游,已被魚鱉啃得不成樣子。

    顏文煜安排好明暗兩條路線,便按照事先的安排從容撤走了。負責攔路堵截並製造誘餌的是徐逸鶴一行人。葉小天是狼狽不堪地逃進銅仁城的。等他進入銅仁城時,只牽著一頭驢子,驢子上還騎著一個扮小媳婦兒的馥如兒。

    可是臥牛嶺為了做戲做真,追的真是不遺餘力。而且大批追兵都是不明真相的,可謂全力以赴。徐逸鶴這一方的人為了替他們堵截追兵,沿途層層設伏,死傷不計其數。

    此時尚且倖存且僥倖逃脫的只有顏文煜和左藝璇這兩路人馬。左藝璇保護著田彬霏,要等風聲平息才會帶著他輾轉播州。因為他肢體不全,這是最明顯的標誌,只能藏於深山。靜候事態平息。

    而葉小天則到了七星觀。葉小天進入七星觀的消息,洪百川很快就知道了。王寧派人來向他說起田雌鳳進入七星觀不久,葉小天也到了七星觀的消息就送到了。

    幸運的是,洪百川是貴州地區錦衣衛秘諜的最高負責人,葉小天曾把自己的「魚目混珠」計劃詳稟於貴州巡撫葉夢熊,以求得到朝廷的支持。而葉夢熊已把此事告訴了洪百川。

    洪百川已經救回孫兒,林家別業被他一把火焚光,怒氣也稍洩。想到再次打入播州內部,坑楊應龍一道。乃是鷹黨與臥牛嶺全謀的計劃的一環,便吩咐王寧:按兵不動,任其逃走!

    此時,遠地松坎的楊應龍已經見到了被田雌鳳送來的田文博。聽他說清了發生在臥牛嶺的變故。楊應龍正與重慶知府王士琦虛與委蛇,等待著來自田雌鳳的消息。

    聽田文博說清事變經過,得知這並非朝廷策變葉小安對他發出的試探性攻擊,而是因為葉小安不慎暴露身份。田妙雯激憤之下做出的舉動,楊應龍頓時心安了。

    他一直舉棋不定,究竟要不要現在反?即時反。他準備還不充足,尤其是水西水東兩位大土司態度極其暖昧,楊應龍不指望他們能來幫助自己,只求他們別扯後腿,而眼下的局面,這兩位大土司顯然不想坐視。

    另一方面,他又覺得東瀛入侵朝鮮,孛拜在寧夏造反,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讓他最大限度地減少來自朝廷鎮壓的壓力,所以一直搖擺不定,無法決定。

    此時,得到田文博送來的準確消息,楊應龍終於下定了決心:「暫且按兵不動!先打消朝廷疑心,救出葉小安,重新控制臥牛嶺,解決來自水西安氏、水東宋氏之患,到時內部的準備也充份了,再振臂一呼,舉旗造反!」

    在楊應龍看來,那時候東瀛朝鮮之亂、寧夏孛拜之亂,未必就能平息,至少不能全部被平息,這樣他依舊可以與之遙相呼應。

    楊應龍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王士琦通過與他的接觸也漸漸摸清了他的底細。這一日,楊應龍未與王士琦會唔,王士琦命人守住了客舍院門兒,把一名儀仗老軍請進了客廳。

    誰都以為,他僅僅只是一個軍頭,包括欽差儀仗中的大多數人,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此人就是宇無過。如今錦衣衛的指揮使。

    錦衣衛是天子耳目,它可不只是留在京裡四處刺探情報、抓人,同時它也是大明政權下的最大的諜報機構。

    此時錦衣衛秘諜不僅出現在日本本土、朝鮮境內,也頻頻出現在寧夏、陝西、四川等地,為朝廷擬定戰略提供著重要情報。而宇無過本人,則扮作一個儀仗老軍,跟著王士琦,冒險到了播州。

    王士琦道:「如今看來,楊應龍果然反跡明顯,只是他似乎還未最終下定決心,拖了好多時日了,也不知道他最終如何決定。如果他決心即時就發,本官自無幸理。如果他還想矇蔽朝廷,這也是朝廷的意思,我們還應該努力說服,打消他的疑慮。」

    宇無過想了想道:「如果有機會刺殺楊應龍就好了,只要他一死,播州縱然反了,也不足為慮!」

    王士琦動容道:「萬萬不可!楊應龍身邊戒備重重,高手如雲。他自己也是一身本領,豈是容易刺殺的。一旦失手,必然逼得他立即造反,朝廷三面平叛,顧此失彼啊!」

    宇無過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也未必就沒有機會。大人可記得,楊應龍約你明日一同遊獵?」

    王士琦乜視著宇無過:「只有那時,我們才有機會攜帶兵器到楊應龍身邊,你想趁遊獵時動手?可你也要知道,那時候楊應龍的防範必然也最嚴密。」

    宇無過微微一笑,道:「王大人,你太謹慎了。你不要忘了,楊應龍的敵人多的很,何恩、宋世臣等人的家族都在盼著他死。」

    王士琦道:「那又如何?只要我們一動手,他們難道還不明白是朝廷對他起了殺心?又如何將刺客誤導到何恩、宋世臣等人身上去?」

    宇無過微微眯起了眼睛,道:「本官查閱我錦衣衛密檔,曾見永樂年間夏潯大人留下的手札一部。」

    王士琦怔道:「宇大人怎麼忽然提起此事?」

    宇無過道:「夏潯大人手札中,提過他曾經用過的幾種殺人手段,甚是巧妙。其中一種正可用於遊獵場中。」

    王士琦探身道:「什麼辦法?」

    宇無過道:「鋼絲!」

    王士琦茫然道:「鋼絲?」

    宇無過道:「不錯!鋼絲!鋼絲柔韌,若以之繫於大樹兩端,再有人縱馬狂奔,從中衝過,則鋼絲之鋒利不亞於快刀。人馬一過,身首分離!楊應龍嗜遊獵,上次觀他狩獵,常單槍匹馬衝在最前,侍衛皆不敢與之爭,這就是我們的機會。

    大人待我們做好手腳,便可藉口腹疼提前離開,楊應龍之死便與我們全無干係了。介時我再預留些證據,禍水東引,不管楊應龍死不死得成,這個黑鍋,何恩、宋世臣他們都背定了,如此一來,也可逼得何、宋諸人與楊氏再無迴旋餘地,只能死心踏地的為朝廷效力。更妙的是,何恩、宋世臣現在京城,這個黑鍋他們背了,也不敢辯白!」

    「嗯……」

    王士琦撫鬚沉吟半晌,道:「果真能做得巧妙,不致牽連到朝廷?」

    宇無過肯定地道:「我用把握!」

    王士琦又掙扎半晌,一樁天大功勞近在咫尺處不斷向他招手,實在無法抗拒這種誘惑,終於把椅子扶手重重一拍,道:「若無後患,那便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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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07:33 |只看該作者
第937章 千鈞一髮


    對七星觀來說,這一天同往常有些不一樣。因為久不親自講道的長風真人決定今日公開布道,所以七星觀裡的信徒聚集的越發多了,小商小販們也聞風而至,爭取小賺一筆。

    長風道人在前觀主持講道的時候,大多數人都聚集到了前面,包括純為遊玩而來的人,而葉小天、田雌鳳等人也在喬裝打扮之後混進了前觀。人頭攢動中,根本不會有人注意。

    長風真人今天似乎有點心不在焉,狀態並不太好。他坐在台上一邊信口開河,一邊遊目四顧,想找到田雌鳳和葉小天,但底下人山人海,哪裡尋找得到,最後只好專注於講道,並且暗暗祈禱,只願這對災星早早消失,省得他繼續擔驚受怕。

    長風道人這次講道的時間並不長,等他講完回歸後觀,信眾紛紛散去的時候,葉小天和田雌鳳一行人也混在人群中悄然離開了。

    葉小天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小丫環,亦步亦趨地跟在田雌鳳身邊。而龍虎山兩大高手,一個扮成了車伕,一個扮成了隨行的老家人。

    關於如何喬扮葉小天,田雌鳳是煞費了一番苦心的。

    扮成富家公子,與他喬扮夫妻離開銅仁?那他的面部五官實在不宜有太多變化,容易被人認出來。

    讓他扮成老車伕,貼上白眉白鬍子,再套個白髮套的話,皮膚太細緻年輕,更是破綻。

    葉小天眉目本就清秀,思來想去,只有扮成女人才更容易掩飾,扮成丫環,常常垂眉斂目的,也不虞喉節被人發現,而且如此一來,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與田雌鳳共入車內,輕易不必拋頭露面。

    葉小天打著車簾兒,侍候田雌鳳上了車,自己也登上了車子,又放下了車簾兒。車子不大,田雌鳳在錦褥的座位上居中而坐,兩邊留出的空間都不足以坐下一人,葉小天左右看看,道:「我坐哪兒?」

    田雌鳳睨了他一眼,指了指廂壁,廂壁上有塊摺疊的長木板,放下來就是座位,顯然是給丫環侍婢預備的。做為下人,怎麼能和主人並肩而坐。葉小天摸了摸鼻子,道:「要趕遠路的,這樣側坐著,很容易暈車。」

    田雌鳳又睨了他一眼,神色不善。自從被他掌摑****之後,田雌鳳看他的神色一直不善。葉小天繼續道:「暈車倒也沒有什麼,但若嘔吐在車內,又或不慎吐在夫人身上,那就罪莫大焉了。」

    田雌鳳笑了,比起那個畏首畏尾、膽小如鼠的葉小安,她更欣賞此刻為了坐在她身邊而沒皮沒臉的這個臭男人。不管怎麼說,這都是一種進步。田雌鳳挪了挪身子,纖手輕拍身邊的位置。

    葉小天一臉欣喜,趕緊道:「多謝夫人!」

    葉小天走過去,規規矩矩正襟危坐了,但田雌鳳並未緊貼著一側廂壁,所以兩人的身體隨著車子的顛動依舊若有若無地有些擦碰、接觸。

    田雌鳳眉若遠山,眸似秋水,近在咫尺處體香幽幽,側面一瞧更顯鼻如懸膽、膚似凝脂,就這麼擦近著坐了,實在是種很舒服的體驗。

    田雌鳳居然還湊近了他的耳朵,飽滿的****輕輕貼著他的臂膀,葉小天剛剛心中一蕩,田雌鳳已低聲道:「這一次,你把事情辦砸了,讓天王損失慘重。而你自己,也身陷囹圄,如果不是本夫人不惜犧牲這麼多人手救你,你的下場如何?」

    葉小天臉色一變,突然從溫柔鄉里清醒過來。田雌鳳道:「天王一怒,多少豪傑都殺了。天王所倚仗者,也不是區區一個臥牛嶺,臥牛嶺於天王而言,只是錦上添花,你明白麼?」

    葉小天神色凜凜:「我……明白……」

    田雌鳳見他被嚇住了,又是嫵媚一笑,語氣變得溫柔起來:「為了你自己,也得振作起來!你是男人,我希望從現在開始,你不要總是被人牽著走,如何掌握臥牛嶺,如何建立你的勢力,如何成為一方豪傑……,這一路上,你不妨好好想一想!」

    葉小天似乎被觸動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田雌鳳,不再露出那副心猿意馬的模樣,而是沉浸到了深深的思考當中。田雌鳳滿意地坐正了身姿,靠在椅背上,輕輕合上眼睛。

    葉小天暗暗地思忖著:「看來,楊應龍和田雌鳳對我的身份毫無懷疑,這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這個狐媚子一直在慫恿我的野心,我適當做些變化,也不會引她懷疑。」

    ……

    松江池畔,一片肥沃的土地裡,此刻幾個農人正彎腰鋤著壟前的野草。

    他們都戴著竹笠,穿赤膊汗衫兒,腳下穿著散腿褲,赤足。

    腳底板都已磨出了硬繭,可以起到良好的保護作用,皮膚都曬得黎黑透紅,動作之間那賁起的肌肉,盡顯健康、強壯與陽光的味道。

    其中一個農人抬起頭,擦了把流到腮邊的汗水,看著那茁壯成長的粟米,沉甸甸的谷穗已經壓彎了它們的腰,不禁露出喜悅、滿足的笑容。

    沒錯,他就是葉小安,此時的葉小安想要冒充葉小天有些困難了,因為他被日頭曬得黑黑的。

    他在松溪已經住了很久,這些日子一直待在於家的田莊裡。除了於二爺於問舟和他的兒子,幾乎沒有人知道葉小安的真實身份和姓名,他現在已經脫胎換骨,成了一個不折不扣的莊稼人。

    他開始喜歡那些泥土,像真正的農人一樣迷戀著土地;他喜歡看著那些種子變成翠綠的小苗,在他的侍弄下一天天成長,最終結出碩碩果實……

    那種滿足的喜悅,比不上賭博時的刺激,但這種喜悅與滿足卻是長久的,讓他一整天都處於愉悅之中,而且那種喜悅是踏實的,不用擔心轉眼之間就再度墮入絕望的深淵。

    這種幸福是真實的、踏實的,想到再次出現在自己的妻兒面前時,他的變化會讓家人為之喜悅,葉小安的心裡更加歡喜。

    他走到地頭兒,捧起瓦罐兒喝了幾口甜甜的松江水,又回首看著那一壟壟的莊稼,忽然有了想家的感覺。

    看著手上的老繭,葉小安忽然一陣心酸:「種莊稼都是如此的不易,何況打理那麼大的一份家業。小二,真是苦了你,哥以前也不是那樣的人啊,怎麼就豬油蒙了油,變得那麼混蛋?」

    ……

    松坎城郊,楊應龍邀請欽差王士琦遊獵。

    既已決定要迷惑朝廷,暫且不反,楊應龍對王士琦的態度便更加熱情。雙方一直糾結不定的幾個問題:諸如為朝廷抓捕黃元、阿羔、阿苗等大盜;以四萬兩白銀為自己贖罪;自動下野,由其長子楊朝棟以土捨身份代理土司職務;次子楊可棟到重慶府做「質子」,楊應龍都一口答應下來。

    王士琦大喜,楊應龍有如此轉變,一則朝廷可以專事東方、西方,而不必即時在西南用兵,二則今日行刺無論成功與否,他的嫌疑都能變得最小了,因為朝廷在楊應龍如此表態後還決定行刺的可能太小了,這根本就是鷹黨自作主張,但楊應龍怎會知道這一點?

    楊應龍遊獵自然不會像天子遊獵一樣,讓侍衛事先合圍,呼喊恫嚇,把野獸圈向皇帝,再由皇帝去射,那樣的遊獵完全是一種嬉戲,楊應龍一身本領,他的遊獵是真正的遊獵。而松坎地區的山林草原上野生動物也確實多的很,不需要特意的圈獸。

    大隊人馬撒開了,馳騁在草原上,楊應龍收穫最多,這固然是因為他的部下不敢與他爭鋒,也是因為欽差這一方只有王士琦才配有弓箭,其他侍衛只是佩了普通刀劍,跟著四處遊走。

    王士琦是個文人,雖說在學舍時也學過射藝,可那種射藝畢竟簡單,單只是上了馬那種顛簸,就讓他的箭大失準頭,根本不能與楊應龍相比。王士琦乾脆就藏拙了。

    楊應龍追著一頭麋鹿,伸手從肩後抽箭,虎目炯炯。他沒有察覺到,此時這頭麋鹿逃走的方向是被宇無過等人刻意影響了的。這頭麋鹿在眾人窮追之下,本來是逃向東邊一片草地的,卻因為宇無過等人恰好提馬過去,慌不擇路地又向西逃了,直奔一片樹林。宇無過等人正在通過影響動物逃走的方向來製造機會,將楊應龍漸漸誘向陷阱。

    「大人!」

    趁著楊應龍急追麋鹿,宇無過提馬趕到了王士琦身邊,一聲似乎毫無意義的呼喊,但那個眼神兒遞過去,卻是提醒王士琦,他們已經佈署好了陷阱,王士琦可以裝病退場了。

    但王士琦恍若未覺,雖然聽到呼喚回頭看了他一眼,卻對他的示意視若無睹。等到楊應龍的侍衛們也追上去,王士琦才緩了緩馬,對宇無過道:「我仔細想過,不能走!」

    宇無過愕然道:「這是為何?」

    王士琦道:「我走了,才會引人懷疑。我在,如果他死了,沒人敢殺我。如果他沒死,我的坦然也才不會引起他的疑心。」

    宇無過急道:「大人……」

    王士琦一笑,道:「你呀,就算我回城,難道走得了?為國捐軀,何所懼哉,走啦!」

    王士琦打馬一鞭,追著楊應龍去了,宇無過無奈,也只好縱馬追上。

    麋鹿在叢林間狂奔,楊應龍風馳電掣,緊緊追趕。前方叢林就是宇無過做過手腳的地方。麋鹿也是不會鑽進灌木叢的,它也會選擇林木之間的空隙為道路逃跑,而宇無過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做了手腳。

    楊應龍騎在馬上,位置要比麋鹿高出許多,宇無過對此做過精確測算。所以那細細的鋼絲緊緊系在兩棵樹上,麋鹿經過絲毫無恙,而楊應龍則會……身首分離。

    宇無過可以把麋鹿逼進樹林,卻無法決定它具體逃向哪條林間縫隙,所以他在前方幾條可以通過的縫隙間全都設了機關。

    為了不讓人生起疑心,王士琦飛快地追了上來。緊追而來的宇無過親眼看著那條麋鹿從他設有機關的兩棵大樹間跑過,群鳥驚飛,緊接著楊應龍搭著箭,飛奔而去,一顆心立即激動地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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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0 23:08:17 |只看該作者
第938章 吉人天相


    人如虎,馬如龍。

    楊應龍左手持弓,右手搭箭,緊緊盯著前方逃竄而去的麋鹿,其行之速,快逾閃電。楊應龍的貼身侍衛們都在其後約三個馬身之外,緊躡不捨。

    宇無過熱血直衝頭頂,激動的頭皮都有些麻酥酥的,他幾乎已經預見到楊應龍身首分離的一幕了。

    令朝廷也為之忌憚頭痛的楊應龍如果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他就是朝廷的大功臣!

    馬疾行,路旁刮碰的樹葉枝條急動,楊應龍突然棄弓、扔箭,雙腿撤離馬鐙,雙手在馬鞍上用力一推,那匹馬背上一空,同時受他一推,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奔去,而楊應龍則騰空向後躍去。

    由於前衝的力道太猛,楊應龍推送馬鞍的動作只是將他的身體揚向空中,並沒有後躍太遠,隨後就筆直地墜落,楊應龍雙腿一彎,穩穩地站在地上。

    那匹馬衝過去了,一連衝出十幾丈,才嘶鳴一聲,緩緩停住,扭過身來,似乎有些詫異於主人的舉動。楊應龍的侍衛們紛紛趕過去,驚奇地道:「大人?」

    楊應龍向前一指,道:「小心前進,搜索!」侍衛們一聽就知道必有緣故,馬上答應一聲,紛紛抽刀拔劍,緩緩向前搜索,另外一些侍衛則緊緊護在了楊應龍四周。

    宇無過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怎麼回事?楊應龍怎麼可能察覺?那樣細、那麼柔韌的一根鋼絲,事先又特意染過一層草汁,避免反射陽光,楊應龍怎麼可能有所察覺?」

    王士琦也是心中一驚,但他的應變極其迅速。王士琦腳下不緩,奔到楊應龍身邊,便扳鞍下馬,走到楊應龍身邊,驚奇地問道:「楊大人,有何發現?」

    楊應龍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警惕,道:「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有些不妥,呵呵,只是直覺,我也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且讓人搜一搜看,小心無大錯嘛!」

    「哎喲!」楊應龍正說著,一個正在前方騎在馬上,提著劍左顧右盼的侍衛便驚呼一聲,身形後仰,一側身就從馬鞍上滾落下來。

    「怎麼回事?」

    楊應龍問了一聲,那侍衛仰起頭來,指著空空如野的半空,道:「大人快看,這裡有東西!有東西!」

    楊東龍見其他那些搜向前方的侍衛紛紛止步下馬,持械戒備著,便大步向前趕去。王士琦頭都沒回一下,也馬上跟著走了過去。

    那名驚叫的侍衛頰上彷彿被一柄鋒利的刀劃過,有一道血痕,頰上因此凝結了幾粒殷紅的血珠。楊應龍看了他一眼,又抬頭向空中看去,眯起眼睛細細觀察,終於發現一道隱隱約約的細線。

    楊應龍縱身一躍,拔起一丈多高,又落回地面,向左右一看,吩咐道:「來人,從這兩邊樹上,爬上去看看。」

    兩名侍衛矯健地爬上樹去,片刻功夫,兩邊相繼傳出驚叫:「大人,有人在樹上繫了一棵細鐵絲!」

    楊應龍臉色鐵青,沉聲喝道:「搜!」

    楊應龍的人立即紛紛下馬,提刀四下搜索起來。王士琦大概是書讀多了,眼神兒不好,眯著眼睛抬頭仰望了半天,什麼都看不見。過了一會兒,兩邊爬在樹上的人把鋼絲解了下來,拿到楊應龍身邊。

    楊應龍接在手中,看著那一團鋼絲,王士琦這才看清似的,驚呼道:「好陰險!楊土司,這要是你縱馬奔過,那……那……」楊應龍想到其中凶險,也是暗暗驚出一身冷汗。

    王士琦看著楊應龍,驚嘆道:「土司大人,這樣細細的一根鐵絲,卻是如何發現的?當真是……當真是吉人天相啊!」

    楊應龍:「呵呵……」

    楊應龍收起那團鋼絲,沉聲道:「回城!」

    楊應龍此時心情不好,眾人不敢多說,立即簇擁著楊應龍回城。這回城路上,防範登時嚴密了十倍。楊應龍回到松坎城,便客客氣氣地把王士琦送回館驛,自行離開了。

    宇無過不待王士琦傳喚,便趕到廳中,王士琦長長地吁了口氣,在椅中坐下,納罕地道:「奇怪!策馬馳騁中,那樣一根細線,楊應龍如何會察覺?」

    宇無過也是一肚子納悶兒,搖搖頭道:「我也想不出,照理說,絕不可能發現的。難不成,有鬼神庇佑於他?」

    王士琦冷笑一聲,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正說到這裡,一名侍衛長急急跑進來,道:「大人,館驛外突然出現一支人馬,把咱們團團包圍了。」

    宇無過臉色一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王士琦鎮定地道:「不必驚慌!楊應龍遇刺,防範我等,乃應有之義!他沒有證據,就不會動我們!除非,他是決意反了!」

    宇無過道:「那麼,我們就默默忍受不成?」

    王士琦搖搖頭,道:「那樣豈非顯得作賊心虛?我去見他!」

    ※※※※※※※※※※※※※※※※※※※※※※※※※※※

    楊應龍一回府邸,負責留守的楊兆龍就急急趕來:「大哥,你遇刺了?」

    楊兆龍變聲變色的很是驚恐,他是楊應龍的親弟弟,大哥遇刺,照理說得由楊應龍的長子繼位,可不管他是否有奪得土司之位的可能,只要楊應龍一死,他的權力和威望肯定要更上層樓,所以他也有嫌疑。

    楊應龍倒絲毫沒有懷疑他,因為就算他有心弒兄,也不會挑在這個內憂外患的時候,憑楊兆龍的能力,他擔不起來。此時若是弒兄,種種困難,夠他喝一壺的。

    楊應龍點點頭道:「不錯!」

    楊應龍把事情經過對他說了一遍,楊兆龍後怕不已地道:「幸虧大哥警醒,否則……,大哥是如何發現如此隱秘的機關的?」

    楊應龍淡淡一笑,道:「這個說起來太也玄妙了些,連我也不信。當時就是心生警兆,不想竟然是真的。」

    楊兆龍信以為真,歡喜道:「大哥定是有上天相助,所以才能逃過此劫。」

    楊應龍想到當時情景,也不由得半信半疑起來。他本來就迷信,這時不禁便想:「若非我欲射那隻麋鹿時,恰好看到一隻驚飛的鳥兒懸空停下,又因我的馬向它衝去,再度振翅飛起,料到空中有些蹊蹺,恐怕此刻已身首異處。莫非那隻鳥兒當真是上天向我警示?如此說來,我豈非就是天命所歸?」

    楊兆龍見他沉吟不語,便小心翼翼地問道:「大哥,你覺得,兇手是誰?」

    楊應龍回過神兒來,想了想道:「王士琦,無疑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也不一定就是他,畢竟我剛剛答應了朝廷的一系列條件……」

    楊應龍在廳中踱了幾步,道:「我派人圍了館驛,就是一種試探。但也不能把戒備只放在他這一邊,你馬上去,給我查一查所有參與圍獵的人員……」

    楊應龍剛說到這裡,便有侍衛趕來稟報:「大人,欽差王士琦駕到,要見大人!」

    楊應龍呵呵一笑,對楊兆龍道:「王士琦興師問罪來了,如此看來,他的嫌疑倒不是最大了,給我徹查參與過圍獵的所有人!」

    楊兆龍見大哥不曾懷疑過自己,頓生感激涕零之感,連忙答應著去了。楊應龍整整衣衫,便去接王士琦。王士琦一見楊應龍,便怒道:「楊土司,你派兵圍了我的行轅,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懷疑是本欽差行刺於你?」

    楊應龍笑容可掬地迎上去,道:「欽差大人誤會了,只因本官遇刺,擔心刺客欲對欽差不利。一旦欽差大人有個什麼閃失,本官如何向朝廷交待,所以才派兵加以保護!」

    王士琦悻悻然道:「既然土司大人如此好心,為何不說與本欽差知道?」

    楊應龍嘆道:「哎呀,還不是楊某剛剛遇刺,正有諸般事情需要料理,怠忽了麼?欽差大人恕罪、恕罪!」

    王士琦又悻悻地發了一通牢騷,這才拂袖而去。楊應龍把王士琦送到門口,扭頭回轉府中,剛剛喝了兩盞茶,楊兆龍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回來:「大哥,大哥,有結果了!」

    楊應龍緩緩地站起,望向楊兆龍。楊兆龍道:「大哥,方才按你吩咐,我想逐一調查所有隨行侍衛。不想竟然發現有兩個人消失了。」

    楊應龍目光一凝,道:「他們是什麼人?」

    楊兆龍道:「一個叫張生,一個叫夏末,都是隨行的普通侍衛。不過,他們走的急促,許多東西都沒帶。我搜查他們遺下的物品,發現他們二人一直篤信天師教……」

    楊應龍的嘴唇輕輕抿成了一道酷厲的弧線:「是張時照的人麼?」

    張時照就是龍虎山派駐在播州的傳教人,楊應龍原配髮妻張氏的親叔父,在張氏被殺後也逃離播州了。

    楊兆龍道:「應該是了!」

    楊應龍咬著牙道:「給我搜!只要他們還沒逃出播州地境,就一定抓得到!」

    楊兆龍道:「大哥放心,小弟已經傳下令去,大索播州了!」

    王士琦面色不善地回到館驛,一進館驛的門,那副悻悻之色就恢復了從容。宇無過又趕進來,王士琦道:「不必擔心,楊應龍對我們雖有疑心,但還沒有確定是我們,不會妄下毒手的。對了,你的疑兵之計,不會出問題吧?」

    「當然不會!」宇無過嘴邊露出一絲詭譎的笑意:「他們絕對找不到那兩個人!」

    張生和夏末,確實是道人張時照的兩個信徒。宇無過離開京城前特意向張時照問來名姓,原本打算關鍵時刻可能用到他們為耳目。但現在,他們則是替王士琦和宇無過背了一口大大的黑鍋。

    宇無過篤定楊應龍絕對找不到他們,因為他們兩個不是逃了,而是被宇無過殺了。錦衣衛想處理一具屍體,有一萬種法子叫人絕對找不到。已經永遠消失在人間的人,楊應龍縱有通天本領,又如何找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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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6-3-11 22:47:41 |只看該作者
第939章 做寓公


    張時照慫恿信徒刺殺土司大人的消息迅速傳播開來,楊應龍一面遣人抓捕兩個不翼而飛的刺客,一面對他的親信衛隊進行徹底清查,但凡篤信道教甚或只是一般的信徒,全部清理出他的直系衛隊,以防萬一。

    同時,對王士琦打消了疑慮的楊應龍與欽差頻頻接觸,就他之前口頭答應的一些讓步進行更細緻的談判,眼看這邊談判接近尾聲,田雌鳳帶著葉小天風塵僕仆地趕來了。

    楊應龍剛剛滿面春風地送了王士琦回驛館,回身到了後宅見到葉小天,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田雌鳳向楊應龍福了一禮,道:「妾身不辱使命!」

    楊應龍上前握住她的手,瞧她風塵僕僕的樣子,柔聲道:「夫人辛苦了,且去沐浴一番,歇息一下!」

    田雌鳳向他嫣然一笑,溫婉地點點頭,扭身離開了。在遠比她更強大的男人面前,這頭雌鳳永遠都是一副溫婉可人的模樣,比小貓兒更加乖順。楊應龍再度看向葉小天,臉色陰沉下來。

    葉小天急忙趨身向前,很麻利地跪倒:「土司大人,小安……有罪!」

    葉小天是天牢獄卒裡淘出來的寶貝,哪還有人比他還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在葉夢熊面前,葉小天能跪也不跪,越是倨傲,越能顯出他的份量。此刻在楊應龍面前,就得扮出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楊應龍冷哼一聲,在位子上坐了,端起茶來抹了抹茶味,細細地呷了一口茶水,這才撩起眼皮,瞄了葉小天一眼。寒聲道:「依著楊某的脾氣,像你這般廢物,早就剁了喂狗!」

    葉小天一個激靈。趕緊頓首道:「小……小安知罪了,求土司大人寬宥!」

    楊應龍「哼」了一聲。沉默有頃,又道:「****攻心,竟然去招惹田妙雯,真是不知死活!罷了,楊某就饒恕你一次,既然已經與田妙雯撕破臉皮,你就留在播州吧……」

    葉小天抬起頭道:「大人……」

    楊應龍呵呵地笑了起來:「怎麼?你也知道,你留在播州的話。就連一條狗都不如?」

    楊應龍臉色一沉,把茶盞重重地一頓,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既然知道,那就把臥牛嶺奪回來!」

    楊應龍走到葉小天身邊,彎下腰:「這是你的最後一次機會,明白?」

    葉小天的臉色慢慢變得堅毅起來,彷彿一個孤注一擲的賭徒,用力點了點頭:「我明白!」

    楊應龍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一旁的管家道:「帶葉土司去休息吧。」

    管家領了葉小天離開,楊應龍想了想。對楊兆龍道:「明日宴請王士琦,到時把葉小安領來。」

    楊兆龍道:「大哥的意思是?」

    楊應龍呵呵一笑,道:「葉小天被土婦驅逐。投奔楊某,這件事,有欽差見證,豈非更好?」

    楊兆龍會意,微笑起來。

    朝廷對於土司這種高度自治的地方政權的管理有些特別,涉及到稅賦、徭役、出兵等國家層面的東西,是要求比較嚴的,但是對其內部政務卻又給予了相當程度的自由。

    像當初楊應龍的父親和祖母驅逐了他的祖父楊相,楊相逃到水西;再比如現在石柱土司馬斗斛與長子入獄。覃氏夫人掌權,馬氏族人不滿。現在正圍攻覃氏,這些事朝廷一概不予過問。

    人家老婆孩子趕走了老公。在朝廷而言是家事,家務事他們不管,只要繼續執掌政權的人也是法定繼承人之一,且依舊恭訓於朝廷,他們一般寧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當然,這種狀況也分皇帝的性格是否強勢,如果是朱元璋、朱棣那樣的馬上天子,就未必肯坐視了。強勢如這兩位帝王,眼睛裡是揉不得半粒砂子的。

    翌日,楊應龍設宴款待王士琦,此時雙方已經就一應談判細節商量妥當,即將簽署約定,雙方的氣氛大為緩和,宴上便熱絡的很了。楊應龍與王士琦並肩而坐,正杯籌交錯之際,楊兆龍按照事先的安排,匆匆進入大廳,向楊應龍一揖:「大哥,臥牛司長官葉小天駕到,要見大哥。」

    「嗯?」楊應龍停了酒杯,一副詫異模樣:「葉長官,他怎麼來了,快請!」

    楊應龍撣一撣衣袖,站了起來。

    王士琦看向楊應龍,楊應龍道:「臥牛嶺與我播州一向友好,前不久楊某曾在播州老宅宴請過葉長官。後來因為妻子不守婦道……,怒而殺妻,引起朝廷誤會,還曾請葉長官代為陳情……」

    王士琦恍然道:「哦……,不錯!你這一說,我倒想起來了。」

    葉小天站在院子裡,衣衫破爛,蓬頭垢面,一副倉惶逃竄而來的狼狽模樣。楊兆龍急急迎出來,對葉小天道:「葉土司,請!」

    葉小天跟著楊兆龍向大廳裡走,到了廊下,恰見一人扶刀悠然而來,行至門廊左邊,葉小天一看那人,不禁嚇了一跳,腳下一緩,本來故做急促的步伐,因這一緩,差點兒絆個跟頭,結果急搶幾步,一頭紮進廳裡去了。

    楊兆龍不知就裡,見此情景暗挑大指:「這小子,也不是一無是處嘛,這副倉惶模樣,還真像極了一條喪家之犬。」

    宇無過站在廊下也是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葉小天,幸虧楊兆龍沒有注意他,宇無過呆了一呆,挎著刀又踱開了,卻已開始關注廳中動靜。

    葉小天進了大廳,便是一聲悲嚎:「楊土司,你可千萬要拉兄弟一把啊!」配著他狗吃屎的出場動作,當真是無比悽慘。

    ※※※※※※※※※※※※※※※※※※※※※※

    酒宴散後,王士琦回到驛館,宇無過馬上趕了來。王士琦把葉小天在席間所訴經過對宇無過說了一遍,宇無過沉吟道:「葉小天究竟在搞什麼鬼?」

    王士琦道:「我看,是他的胃口太大了,不願就此暴露身份。想著再從楊應龍身上撈些好處。」

    宇無過搖頭苦笑道:「孤身入虎穴,他的膽子的確是太大了。」

    王士琦笑道:「你還不是一樣,此番原本無需你堂堂錦衣指揮使大人親自來的。」

    宇無過搖了搖頭。道:「楊應龍就像黑暗中的一把火炬,四面八方的飛蟲全都被它吸引過來了。」

    王士琦目光閃動。道:「可惜!想熄滅它的居多,想加柴的太少!」

    兩人相視一笑。

    楊應龍所居大宅的客舍,楊應龍對葉小天今日的表現大加褒獎了一番,轉身回到自己住處的花廳,田雌鳳一身輕裳地迎了上來。

    田雌鳳軟綿綿地偎著楊應龍坐下,端了杯茶侍候他喝了幾口,問道:「這葉小安何時讓他公開亮相?一旦我們讓他公開指責田妙雯篡位,想必臥牛嶺登時就亂作一團!」

    說到這裡。田雌鳳神采飛揚,眸中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

    楊應龍想了想道:「不急!如果此時抬出葉小安與田妙雯打擂台,確實能讓臥牛嶺四分五裂,可我為了打消朝廷的戒心,已經決定下野並按受朝廷的一系列懲罰,如果此時出兵銅仁,如何解釋?如果不能出兵,如何趁亂拿下臥牛嶺?」

    田雌鳳道:「那天王的意思是?」

    楊應龍道:「葉小安被我們救出來,最慌的就是田妙雯。而只要我們還沒出手,她就不會知道我們究竟要如何對付她。殺招。在沒有出手之前,威懾力才是最大的!」

    田雌鳳擔心地道:「田妙雯非比常人,只怕拖延久了。她會有所應對。」

    楊應龍淡淡一笑,道:「可惜,葉小安這件事,對她而言是無解的。尤其是她尚無子嗣!再者說,現在葉小安對我的作用,僅僅是出師有名的一個理由,你以為,我下次對臥牛嶺出手,還會用這樣隱蔽的手段?我會……帶兵去!」

    楊應龍思索了一下。又道:「我這裡應付了王士琦,就得安排朝棟暫代我職、可棟前往重慶為質子的事了。一時脫不開身。雌鳳,你還得替我奔波一趟。」

    田雌鳳揚起眉。睇著楊應龍。

    楊應龍道:「石柱那邊,馬斗斛和馬千乘父子雙雙入獄,覃氏暫代其職,可馬氏族人不服,現正聚眾圍攻覃氏,覃氏有些招架不住了。我想……」

    田雌鳳酸溜溜地道:「天王為韜光隱晦,馬上就要辭去土司之位了,卻還在牽掛著石柱的那個狐媚子情人麼?咱們干涉石柱之事,就不怕引起朝廷戒備了?」

    楊應龍攬過她的纖腰,笑道:「你呷的什麼乾醋,我最愛的始終是你。覃氏是咱們的兒女親家嘛,你出面豈非天經地義,既幫了你親家的忙,也是為我分憂啊!」

    田雌鳳輕哼一聲,嗔道:「少來花言巧語,這兒女親家是怎麼回事兒,你還不清楚?人家只是擔著這個名兒,閨女不是我的,女婿自然也不是我的,那個便宜親家,與我沒有半點幹系。」

    楊應龍攬住她的纖腰,在豐臀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瞪起眼睛道:「張氏已死,我這掌印夫人的位子,早晚是你的。覃氏,連個名份都不會有,你擔心些什麼?」

    田雌鳳深知楊應龍對覃氏那個狐媚子確實特別的迷戀,僅從他刻意安排兩家親事,以打消馬斗斛對覃氏的疑心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他對覃氏的特別,對別的女人,他可是事了拂衣去,從不加以關懷的。

    所以田雌鳳對覃氏很是忌憚,但是楊應龍開口允諾這掌印之位必是她的,便轉嗔為喜了,扭轉嬌軀道:「那……你想讓我怎麼幫她?」

    楊應龍道:「上策,自然是幫她站住腳,一統石柱!」

    田雌鳳道:「如果敵眾我寡,此計不可行呢?」

    楊應龍想了想道:「那就幫她脫離石柱,入我播州。她若能來,必能攜來一支親信,總是有用的。來日我問鼎天下時,對於石柱,有她在,要征服也容易的多。」

    田雌鳳黠視楊應龍,道:「若是帶她離開石柱亦不可得呢?」

    楊應龍沉下臉道:「雌鳳!」

    田雌鳳媚笑道:「好啦好啦,人家只是未慮勝,先慮敗嘛!你放心,我會盡力幫你分憂的。」

    田雌鳳說著,卻暗自想道:「馬千駟是你的親生兒子,若我不救回來,必然惹你不快!但那個狐媚子……,威脅雖小,也得扼殺於萌芽之中,我是絕不能把她帶回播州的。」

    田雌鳳想了想,又道:「既然天王不想即時對臥牛嶺下手,那麼葉小安就由妾身帶上吧。」

    楊應龍挑了挑眉毛,道:「帶上他做什麼?那個阿斗,哼!」

    田雌鳳要帶上葉小天,自然有她的私心。楊應龍還未問鼎天下,她已經開始謀劃奪取天下後的打算。大哥和二哥是她立足後宮,壯大田氏的根基力量,但還嫌不足。

    臥牛嶺不僅僅是一個臥牛嶺,葉小天是十萬大山中無數的山民共同的精神領袖,那是一座還未發掘乾淨的寶庫,如果能把他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將來他能影響的力量才會成為田氏的另外一股保證。

    但這份用心,田雌鳳當然不能告訴楊應龍,只得苦笑答道:「正因他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才想帶在身邊,多多歷練、調教一番,天王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理他,這事兒自然妾身代勞!」

    楊應龍不疑有他,聞言大喜,在田雌鳳頰上香了一記,讚道:「你真是為夫的賢妻,來日我若得了天下,母儀天下的六宮之主,必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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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7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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