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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q01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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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藍晶] 夢幻泡影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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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8-31 21:52:04 |只看該作者
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51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追得太緊,導致大劫提早到來就不好了。」白髮老道首先開口。年老成精,臉皮也 ...

夢幻泡影09

返回中土的路途凶險重重,先是因祭煉的法寶過於強大而引來天劫,之後又發現了妖族的蹤跡。為了探查妖族活動的證據,謝小玉一行人身冒奇險,扮成妖族進入妖界。
潛入妖族藏書樓搜索之下,謝小玉發現了一個令他冷汗直流的真相,甚至竟誤打誤撞地收容一名妖族幼女。而在眾大妖環伺之下,謝小玉一行人能安全地回到人界嗎?

第一章 煉劍,天劫

  天空中白雲浮動,上方碧波蕩漾,無數海鳥緊貼著海面掠過,不時一頭紮進水裡。
  
  突然雲層一陣波動,一艘怪異的飛天船從裡面鑽了出來,那些海鳥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東西,立刻四下飛散。

  「有海鳥!太好了!」船上負責瞭望的修士大聲叫了起來。

  這一聲呼喊驚動船上所有的人。
  
  一陣空氣波動後,好幾個人同時出現在瞭望哨裡。
  
  不過這裡地方太擠,那幾位反應都快,立刻停止挪移,只有一隻手從虛空中冒出來朝著四週一點,原本非常擁擠的空間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
  
  這又是縮尺成寸的法術。這一招用起來確實方便,可惜沒辦法持久使用,否則整艘船用一次這種法術,空間一下子可以擴大上百倍,這樣一艘船就可以帶走上萬名門人弟子,根本用不著害怕什麼大劫。
  
  縮尺成寸涉及空間法則,自從遠古末年,魔、道、佛三門開闢各自世界,天道就對空間法則做了修改,變得更加嚴格和苛刻。太古、遠古之時,可以將一座城池煉成法寶,裡面的人連同東西都可以縮得很小,可以帶在身上四處行走,現在想將一座宮殿縮到這麼小可不容易,而且死物可以帶著走,活物不行。
  
  幾個人再次出現,那位羅道君搶先一步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他將鏡盤一轉,頓時將鏡中的影像投在了眾人面前。

  「果然有海鳥,數量還不少,說明這附近肯定有陸地。」羅道君一邊說,一邊連連揮著右手,隨著他的手輕輕揮動,投射的影像也不停變化,一開始全都是海面,只是位置不同,好半天,海中出現一個小點。

  「就是那裡。」另外幾位道君同時喊道。

  羅道君早已經將影像拉近。
  
  那果然是一座島嶼,面積還不小。

  白髮老道手腕一轉,從虛空中取出一卷海圖,那上面零零星星標記著一些小點,全都是沿途發現的陸地,可惜大部分只是礁石群,有些更在退潮的時候才能看到,只能當臨時的落腳點,派不上大用場,這座島嶼卻不同,將來當退路都可以。

  陳道君的動作更快,心念一動,這艘百餘丈長的船沒有一點徵兆就已經調轉方向,好像原本就朝著這邊航行的一般。
  
  一個多時辰之後,當陸地的陰影出現在地平線上,船上眾人都不禁發出一聲聲歡呼。坐這艘船簡直就是受罪,只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連走動都不行,實在太難受了。

  「總算可以舒展一下筋骨了。」綺羅伸了個懶腰。

  「我懷疑老大故意將船造成這樣,因為他來天寶州的一路上,一直和囚犯們關在一起,那裡面更是狹小陰暗,連動彈一下都沒辦法,所以心理不平衡,要我們也嘗嘗這種苦頭。」法磬嘟囔著。
  
  「有道理。」麻子也在一旁點頭稱是。

  船已經開始減速,而且慢慢降低高度。船上的人卻已經等不及了,紛紛從船艙裡跳出來,駕起五顏六色的遁光朝著島上飛去。
  
  那五位道君最快,身形一閃已經在島嶼上空。

  「居然還有淡水。」白髮老道眉開眼笑。這個地方作為落腳點實在太合適了,

  真人以上可以不吃不喝,但是練氣程度卻少不了吃飯喝水,雖然可以用法術造水,但是想解決幾十萬人的飲水,需要耗費的法力實在太大,有天然的淡水就輕鬆很多。

  「這也只能做個臨時落腳點,離兩條航道還是太近。」摩雲嶺那位道君嘆道。

  「想要安全,只有繼續往西,當年那個計劃根本就不該放棄。」另外一位道君也在一旁說道。
  
  一提到當年的計劃,幾位道君全都神情黯然。

  三百年前天寶州被發現,很是讓人感到振奮,也激起人們往海外開疆拓土的熱情。發現天寶州的那群人還想繼續往西航行,連計劃都做好了,也得到各大門派支持,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各大門派突然變卦,整個計劃擱淺。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候天寶州剛剛發現,還沒有開拓,如果我們不佔的話,佛門可不會客氣,當時又不知道大劫將至。」白髮老道找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那也不該打壓。誰願意出海,就讓他們自己闖闖,有結果當然好,沒結果浪費的也是他們的時間。」北燕山的道君可不這樣認為。他總覺得太過可惜,更覺得各大門派上的那幫人不思進取。

  「別說這些了,我們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陳道君不想做這種無謂的爭辯,朝著島上降落。
  
  其他人也都趕到了,紛紛落在島上,過了片刻,飛天船也緩緩降落。
  
  飛天船一落到地上,那三百多名劍修就跳了上去,將船上那些陽燧鏡一塊塊拆了下來。
  
  「這是干什麼?」白髮老道眼睛頓時一亮。他不認為這些小輩沒事幹鬧著玩,這肯定又是什麼新花樣。
  
  「我們現在是在海上,你們總不會指望隨便打就可以打出一口火眼來吧?」陳道君問道。

  海上有很多火山,那裡倒是可以打出火眼,但是大部分地方卻是岩礁,底下全都是水,深入幾千丈也未必看得到地火,就算有地火也不容易引上來。所以當初還沒有出海,謝小玉就已經想到將陽燧鏡擺成金光烈火陣,聚集太陽真火作為煉爐。
  
  「我要幫那小子煉製飛劍,改船的事就交給你們了。」陳道君說道。
  
  他所說的飛劍指的自然是摩雲嶺的道君拿出來的千芒鐵,這玩意兒現在只是劍胚。
  
  劍修一般會兼修造器,可惜謝小玉屬於半路出家,三大雜藝裡最擅長的是煉丹和制符,對造器並不精通,想要將千芒鐵這樣的材料煉成飛劍,根本是浪費材料。所以這位道君好人做到底,乾脆代勞。

  「辛苦、辛苦。」三位道君滿臉微笑。他們知道陳元奇是好意,所謂幫忙,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真正的意圖是讓他們在旁邊看,明白這艘船的奧妙。

  飛天船很快就被拆了零零落落,謝小玉手拿著一張圖正跟麻子解釋,他一個人顧不過來,需要人幫忙。

  至於其他人,洛文清一心修練,三大雜藝全都淺嚐即止,綺羅倒是精通造器,但是她所在的霓裳門與眾不同,霓裳門的法器大多是旗、幡、絲帶、法衣之類的東西,用的是編織刺繡的手法,根本幫不上忙,法磬擅長的是陣法,蘇明成擅長的是制符,兩個人更幫不上忙。
  
  幾個老道走了過來,探頭一看,頓時傻眼。
  
  這完全是一艘新船。
  
  謝小玉弄出來的船,一艘比一艘的樣子怪異。第一艘飛天船已經很怪異,像個「王」字,卻還像能在天上飛的東西,有長長的翅膀,第二艘飛天船根本沒有船的樣子,像一隻巨大的蜈蚣,翅膀又多又短,而眼前設計圖上的這艘船,根本就不像能飛的東西。

  這艘船倒是縮短許多,也不再那麼細,又恢復原來扁長的模樣。只看船體結構的話,很容易讓人以為又退回原來的模樣,但是再看外面完全是兩回事。這艘船一隻翅膀都沒有,船舷兩側卻越來越薄,就像鋒刃,整艘船如同一把犀利的長劍。

  改變最多的還是扇輪。

  前一艘船增加許多扇輪,這一次則相反,扇輪減少到不能再少,只剩下兩個扇輪,還全都裝在尾部,看起來也不大,只有一人多高,但是扇葉密密麻麻,少說有三、四十片,外面還多了一個圓筒,將整個扇輪罩了起來。

  三個老道不明白其中奧妙,但是這艘船的模樣讓他們有些敏感。
  
  看到三個老道過來,謝小玉他們連忙停了下來。
  
  「你們忙你們的,別管我們。」白髮老道倒也隨和,一點也沒有道君的架子。當然,這也是因為謝小玉今非昔比。當初在北望城大堂上,白髮老道根本沒正眼瞧過謝小玉,那時他只覺得謝小玉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輩,資質普通,武功一般,頂多比散修高那麼一點,而且老是惹麻煩,所以不太喜歡謝小玉,現在不同了,一個應劫之人的身份足夠讓他刮目相看。

  「這艘船形如長劍,不如叫天劍舟吧?」摩雲嶺的道君在旁邊說道。
  
  「就按照前輩的意思。」謝小玉對這種事並不在意,卻沒注意到旁邊幾個人全都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以前大家都知道謝小玉手裡有本雜書,裡面包羅萬象,也知道這傢伙得了劍宗傳承,這艘船一出現,頓時讓眾人產生一絲猜疑,或許那本雜書是劍宗秘傳。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呼喝。

  謝小玉聽出是叫他,而且是陳道君的聲音,立刻猜到是為了飛劍的事,連忙對身邊眾人道了聲抱歉,然後將這邊的事交給麻子,轉身就走。
  
  他走得這麼乾脆,還有一個原因是避免大家尷尬。

  他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這三位道君過來是為了偷師,不如讓他們盡情看個明白,他甚至能猜到陳道君叫他也是為了幫這三位道君製造方便。
  
  金光烈火陣就建造在島上最高處,四週一圈陽燧鏡全都朝著太陽,正中央還有八面大得多的陽燧鏡互相照射,刺眼的光芒匯聚在中間,成為一顆拳頭大小的光球,光球中隱約可見一個核桃大小的東西懸浮其中。
  
  因為溫度太高,這處區域灼熱難當,熱浪滾滾,根本沒辦法靠近。

  陳道君站在陣外不停打著法印。

  看到謝小玉過來,陳道君笑嘻嘻地說道:「那幾個老傢伙是不是賊頭賊腦?」他可以這樣肆無忌憚說話,謝小玉卻不敢回答。修練到道君境界,都會生出奇妙的感應,不但能預知吉凶,有人提到他們,他們也會察覺。
  
  「無趣、無趣,和清兒一樣,像個小老頭似的。」陳元奇搖了搖頭。他性子跳脫,所以喜歡不安分守己的人。謝小玉惹了一大堆禍,原本在他眼裡是個有趣的小輩,可相處得久了,他卻發現謝小玉並非他所想那樣,而是一個沉悶的人,怪不得當初在元辰派裡默默無聞,不完全是因為低調。

  「我問你,你想要一把什麼樣的飛劍?」陳道君轉回正題。
  
  造器說穿了就是在東西上刻印法陣和符篆。法陣只能有一、兩個,這是關鍵,也決定器物的特性;符篆卻可以多一些,這是器物自帶的法術。不過一件法器就那麼點地方,符篆多了,刻印法陣的地方就少,本身的特性就弱。
  
  陳元奇也不多提醒,他知道謝小玉雖然不擅長造器,但是這方面的知識不少。
  
  謝小玉沒有多想,他在船上的時候已經想得夠多了,立刻回道:「前輩,劍上的法陣就按照趕山鞭上的樣子,劍尖和劍刃上再加一個『避波分水陣』;至於符篆,全都刻印『元磁離合符』。」

  陳道君一臉古怪地看著謝小玉,這些要求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飛劍上刻印的陣法最多的是金剛、破軍、裂天一類陣法,為的是增加硬度和更加鋒利,其次是刻印飛天、電光之類的陣法,為的是飛遁更快,也有一些飛劍刻印閃爍、挪移一類的陣法,否則就是加入烈火、戮魂之類的陣法,以便讓飛劍多一些特殊能力,這多少有些旁門左道的味道
  
  謝小玉讓他刻印的「避波分水陣」勉強也能算遁法一類,但是加得有些莫名其妙,至於學趕山鞭就更莫名其妙了。飛劍追求的是鋒利,一劍下去萬物皆能斬斷,而不是靠蠻力將東西劈開,那還不如換成斧鉞來得爽快。
  
  雖然不明白,這位道君卻也沒多問,誰知道這是不是劍宗秘傳?
  
  陳道君手腕一翻,一匹黃緞出現在手中。這東西用來繪製陣法,陳道君不是陣修,做不到虛空成陣,仍舊需要藉助外物。

  因為蘇明成的事,璇璣派擅長煉器之人全都思考如何改進趕山鞭,讓這件法器煉製起來更容易,也更適合璇璣派的道法,陳道君也不例外。只見他手指輕劃,眨眼間,一幅陣圖就出現在黃緞之上,隨著最後一筆完成,那匹黃緞發出嗡嗡輕響,四周靈氣迅速往這邊聚攏。

  這就是陣的妙用,和符不同,陣不用人驅使,一旦布設成功,就能自動接引天地之力。

  陳道君隨手一甩,那陣圖朝著光球飛去,到了光球上方,陣圖發出異常的亮光,上面繪製的那座陣憑空浮現。
  
  法印一個接著一個打出去,浮在半空中的陣圖一點一點變得暗淡,光球之中那團陰影裡卻漸漸顯露出一個縮小好幾倍的小陣圖。
  
  同樣是煉器,當初麻子的手法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從頭到尾沒有停頓過;陳道君卻非如此,他的動作很慢,而且斷斷續續,但是這絕對不意味他比麻子差,正好相反,他隨手發出的每一個動作都彷彿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謝小玉不擅煉器,但仍舊看得如痴如醉,因為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正是大道痕跡,是陳道君對大道的認知。

  他煉丹時能輕而易舉進入悟道的狀態,已經很令人驚嘆,但是和眼前這一切相比,他那點本事根本算不得什麼。

  謝小玉正滿心感嘆,卻聽到陳道君用很不滿意的口吻說道:「可惜,你要刻印的這兩種陣和一種符篆都太過生僻,我幾乎沒刻過,所以刻上去的東西只有空架子,缺了神髓。不過這也有好處,你的路子和我不同,也就用不著擔心受我的影響,將來等你到我這樣的境界,可以將劍再煉一遍,融入你自己的感悟。」
  
  「前輩費心了。」謝小玉連忙說道。他這話發自肺腑,陳道君說得簡單,但是想做到這一點絕對不容易,恐怕比煉製一把順手的飛劍更加難上幾分。
  
  陳元奇坦然接受,他花的心思確實不少:「你得了劍宗傳承,這是天大的幸事,卻也有諸般壞處。不說懷璧其罪這樣的事,單單修練之時沒有別人指點,就是一大難題。同樣是劍修,我卻不敢指點你。我看到現在,你走的路子實在讓我匪夷所思,和我所知的劍修之道完全不同,但是威力卻又那般強勁……」他腦中浮現那萬劍齊發的情景。

  謝小玉卻只有苦笑。他哪裡是什麼劍宗傳承?

  名氣越大,被別人捧得越高,他心裡越沒把握。那本雜書裡的東西非常有用,卻不是什麼功法,好在他手上還有一部《六如法》,那是真正的劍修之法,而且高深莫測,絕對和九曜《天變》是同一等級的東西,等到那本雜書裡的東西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或許他的劍法就可以派上用場。
  
  「我還有兩件事要告訴你……」陳元奇猶豫著說道。話出了口,他又覺得其中一件事不能說,至少不能現在說,馬上又改口道:「先告訴你一件事,回到中土之後,你別急著找方雲天麻煩。我們査了半天,發現當初那件事遠比你以為的要複雜得多。」

  謝小玉感到有些意外。他意外的不是這個結論,事實上他一直都懷疑當初那件事另有隱情。

  剛到天寶州的時候,他的心裡充滿怨憤,所以沒有想得太深,隨著實力的提升,他的眼界也漸漸寬廣,再也不是那個埋頭在藏經閣裡的小修士,再看當初那件事,立刻發現許多疑點。
  
  他自己最清楚,方雲天對付他絕對不是因為嫉賢妒能,更不是因為懷璧其罪。那本雜書在他來天寶州之前,連他自己都沒當回事;至於表面上的原因更是天大的笑話,當時他和綺羅根本沒見過面,互相都不知道有對方這個人。

  另一個讓他不解的地方是,方雲天怎麼說服藏經閣的各位師兄弟為他作證?藏經閣和掌門一支並不屬於同一體系,他的人緣雖然不怎麼樣,卻也沒到人憎鬼厭的地步,不可能連自家師兄弟都對他有意見,幫著一個外人踩他。

  當然,方雲天如果給了那些師兄弟足夠的好處,倒是有這個可能。但是以方雲天在元辰派裡的身份,有必要這麼費勁嗎?

  看到謝小玉沉默不語,陳道君也不再說話。這件事撲朔迷離,別說他,負責調査此事的那幾個人全都頭大無比。

  突然一記雷鳴聲從空中傳來,這道雷很近,幾乎就在頭頂上。
  
  兩人猛然一驚,全都抬頭看去。
  
  只見天空中烏雲密佈,這些雲詭異地聚成一個漩渦,而漩渦中心正是那團光。「天劫?」陳元奇失聲叫道,一臉見了鬼的模樣。
  
  他知道這把飛劍一旦煉成,肯定會是件法寶。
  
  千芒鐵這樣的好東西,在太古、遠古時代或許俯手可拾,到了現在卻是不折不扣的天材地寶。為了將飛劍煉得盡善盡美,他又添了不少材料,花的心思也不少,如果不能成為法寶就太沒天理了。

  他不是沒煉成過法寶,數量絕對不少,卻很少碰到煉成之時降下天劫的情況。

  一般來說,碰到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即將煉成的法寶威力太強,讓天道都為之忌憚,不想看到它問世。

  果然不愧是劍宗傳承。陳道君暗中讚歎,不過除了讚歎,更多的是迷惑。這東西是他煉的,他卻偏偏看不出來到底高明在什麼地方?

  他正琢磨著,四道人影平空出現。另外四位道君也都到了,全都呆愣愣地看著天空。
  
  「是我拿出來的那塊劍胚?」摩雲嶺的道君一邊抬頭看著天,一邊問道:「你煉什麼劍?這麼厲害。」
  
  「我如果告訴你我自己都不明白,你信嗎?」陳元奇實話實說。
  
  四位道君眨著眼睛,他們不認為陳元奇撒謊,但是這話也太過匪夷所思。如果這傢伙是個道門新手那還可以理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小修士數不勝數,但是到了道君境界,絕對沒有這樣的可能。
  
  看到這四個傢伙發呆,陳元奇大聲喊道:「別廢話,快幫忙,我一個人未必頂得下來。」
  
  那四個人頓時醒悟過來,羅道君搶先出手,只見他袖子一抖,半空中立刻多了一隻方圓畝許的天藍大手,瞬間堵住那徐徐轉動的漩渦之眼。

  白髮老道緊隨其後,脫手飛出一面寶鏡。這面鏡子只有巴掌大,模樣異常古樸,鏡面光亮如新,背面卻斑駁鏽蝕,看起來已經非常老舊。
  
  這面鏡子徑直飛到光球上方,懸空停在那裡,鏡面朝上,另外兩位道君也各自放出一件法寶。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道霹靂筆直落下。這可不是修士運用的雷法,而是真正天地之威,是天道的考驗。
  
  那堵住漩渦的天藍巨手剎那間就被撕裂,兩件法寶只是稍微阻擋一下,就被遠遠打飛。"
  
  雖然沒能擋住那道霹靂,但是那道霹靂已經沒有劈下時那樣強勁,被接連削弱的霹靂最終落在那面鏡子上。
  
  鏡子猛地往下一沉,彷彿承受萬斤重壓一般,原本散發出來的萬丈毫光也被壓得只剩下緊貼鏡面的一層。

  這時,鏡面四週一陣劈啪亂響,一道幾乎一模一樣的霹靂從鏡子裡冒了出來,從天上落下的霹靂和鏡子裡冒出的霹靂撞在一起。
  
  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所有的人只覺得耳朵一陣刺痛,然後什麼都聽不見了。

  四周的陽燧鏡全都被震得粉碎,大地也微微震了一下,震過之後,表面浮起一股淡淡的塵土,原來地上的石頭、土塊、樹木、花草全都隨之飄散開來,和那些塵土混在一起。

  那面寶鏡噹啷一聲落到地上。
  
  白髮老道心疼得不得了,連忙招手將自己的法寶收了回來,翻來覆去看了老半天,嘴裡喃喃自語著:「還好、還好,沒有完全廢了,只要重煉一下,再養一段日子就能恢復。」
  
  整座大陣被震得粉碎,唯獨正中央那柄飛劍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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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幻泡影09

返回中土的路途凶險重重,先是因祭煉的法寶過於強大而引來天劫,之後又發現了妖族的蹤跡。為 ...

 總算撐過天劫了。
  
  「還好只有一下,如果多劈幾下的話肯定過不了。」陳元奇唏噓不已。突然他轉驚為喜,隨手打了個收寶訣,將一道金光攝入手中,連聲嚷嚷著:「成了、成了。」
  
  「各位的恩德在下銘記在心,將來若有差遣,在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謝小玉連忙稽首道。

  「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先讓我看看這把飛劍有什麼神奇之處。」白髮老道急不可耐地一把搶過飛劍。
  
  另外兩個老道也湊了過來,等到三個人看清楚飛劍上刻印的法陣和符篆,他們都傻眼了。
  
  「這……這……剛才天劫就是為了這把劍而來?」白髮老道有些難以置信,他現在總算明白剛才陳元奇那番話的意思。

  「天道不會弄錯……」北燕山的道君在一旁提醒道。

  天道不會弄錯,他們看不清其中的奧妙,只能說是他們的見識太淺。
  
  和陳道君一樣,這三位的心中也充滿迷惑和好奇,但是不敢多問。
  
  剛才陳元奇不問,是怕謝小玉心裡不快,但是現在看到這把飛劍煉成之時連天劫都招了來,這五位道君可是連躲都來不及。

  在大劫當前的時候,像這種事涉天劫的東西絕對不能沾染,否則因果牽連,弄得不好,他們都會成為天道關注的目標,這就要命了。
  
  白髮老道突然想起一件事,從袖子裡摸出一顆珠子。

  「這東西給你。」
  
  謝小玉連忙接過。
  
  剛一入手,他就感覺猛地一沉,這枚珠子只有龍眼大小,卻像幾十斤重。另外三位道君心中暗驚:碧連天的動作好快,居然說動手就動手,已經將那座磁山煉好,這是打定主意要遠遁。

  「現在好像只剩下我一個沒給東西。」北燕山道君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三位道君裡以他付出的代價最小,卻還拖到最後,這太說不過去。
  
  夜漸漸深了,修士雖然用不著睡覺,卻需要休息,不過修士畢竟不是凡人,他們對休息之所要求不高,能夠容身就行。
  
  那三百名劍修一起動手,在背陽的山坡上挖了許多石穴。

  像五位道君、謝小玉、洛文清、麻子這樣的人自然比較特殊,所以他們住的地方比較大,也稍微隔開一些。
  
  洞一挖好,謝小玉就鑽了進去。此刻對於他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祭煉那三件法寶。

  進洞之後,謝小玉轉身封閉洞口,再布下兩道禁制,將那三件法寶取了出來。

  除了一把飛劍、一顆珠子之外,還多了一疊晶瑩剔透的亮片。
  
  那把飛劍並不是萬年之前飛劍的樣式,而是近千年開始流行的劍環,比一枚銅錢要大兩圈,正反兩面全都刻印著法陣,邊緣四周也有。除此之外,還可以看到一些見縫插針的符篆,這些符篆非常細小,小如香頭。
  
  珠子不怎麼起眼,黑不溜秋,沒有絲毫反光,名為「兩儀」,從表面上卻看不出陰陽的區別,上面也沒有任何符篆和法陣,如果扔在路邊的話,絕對沒有人會碰它。

  最漂亮的是那疊亮片,通體朱紅,還隱隱泛著彩光,很像女孩子家首飾盒鑲嵌的螺鈿。每一枚亮片上都有一個符篆,這些符篆全都不同。
  
  謝小玉挑破中指,擠出一滴精血,點在這三樣東西上。
  
  瞬間,整個石洞被兩道金紅光芒照亮,唯獨那顆珠子看起來仍舊不起眼,不過仔細看就會發現它的不凡之處。那金紅光芒到了它三寸之內就憑空消失,彷彿那裡有一個無形的洞,能呑噬一切。

  謝小玉飛快打著法訣,首先祭煉那套劍符。

  他主修的雖是《六如法》,但是當初為了修練《劍符真解》,他將真氣轉成劍氣,後來又將真元轉成劍元,所以核心反倒是《劍符真解》。

  隨著法訣打入那套劍符中,謝小玉頓時感覺體內劍元如同潮湧一般飛洩,只是片刻工夫,他就已經吃不消了,祭煉法寶果然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不同於麻子祭煉裂地鞭,裂地鞭是麻子親手所煉製,而且裂地鞭一開始只是法器,麻子用得久了,早已達到心意相通的地步,變成法寶之後,自然輕而易舉就祭煉成功。

  謝小玉咬牙苦擦。

  這時候他才發現劍瘋子的好處。真元轉成劍元,沒辦法借用天地之力,只能依靠自己,卻也讓劍元能一直凝練,說到精純和渾厚,遠不是真元能比擬,這對祭煉法寶很有好處。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紅光一閃,所有的劍符消失了,全都進入他的紫府之中。

  在他的紫府中原本就有一顆蜃珠和一枚金光閃亮的劍符,這套劍符一進去,兩邊一合,原來那枚金符瞬間被震成粉碎,裡面儲存的那一絲精氣頓時被新的劍符吸收。
  
  這套符總共有四十九枚,是謝小玉費盡心機從《劍符真解》中推演出來的一套符篆,每一種都暗合一種大道,正好湊足大衍之數。
  
  這也是他看好《劍符真解》的原因。
  
  《天變》蘊含九種大道,《六如法》蘊含正反對應的十二種大道,《劍符真解》卻沒有底限,三千大道、八萬四千法門都可以蘊含其中,就看修練者有沒有那麼多精力。

  四十九枚符瞬間合在一起,下一瞬間,四周靈氣狂捲,每一次呼吸都有大量的靈氣吸入體內,轉化為劍元流轉全身。

  他的身體響起一陣劈里啪啦輕響,每一個骨節都隱隱作痛,五臟六腑也像翻轉一般,彷彿再次脫胎換骨。
  
  謝小玉瞬間明白劍瘋子為什麼厲害,這種極端的修練方式,同時也不停鍛造肉身,讓肉身變得越來越強悍,也越來越完美。

  靈氣的呑吐變得越來越快,四周的靈氣明顯來不及補充。
  
  謝小玉大感遺憾,早知道這樣,他就等陽燧鏡修復之後再祭煉這幾件法寶,現在後侮都來不及。
  
  這時,那枚蜃珠突然噴吐出大量蜃氣。蜃氣同樣也是天地精氣的一種,瞬間彌補靈氣的不足。

  謝小玉心中大喜,不過此刻最要緊的是肉身的鍛造。
  
  連續運轉三十六週天,足足一個多時辰,那脫胎換骨般的感覺才漸漸褪去。

  他頓時感到渾身上下有著用不完的力量,剛才為了祭煉那套劍符而消耗殆盡的劍元和法力也完全恢復,還比以前更進一步。

  謝小玉一鼓作氣拿起另外兩件法寶。

  不過他並沒有急著祭煉,而是從納物袋裡掏出一卷金絲和一個尺餘長的劍匣。

  金絲是用天隕金煉製而成,天隕金遠遠比不上千芒鐵,卻是天寶州出產最稀有的幾種金屬之一。
  
  老流氓決定回中土之前,將所有產業變賣一空,賣得的錢全都換成各種珍稀金屬,天隕金就是其中一種。

  劍匣同樣是用最好的材料製成,上面卻只有簡簡單單幾種符文,不過這些符文都很小,比芝麻還小兩圈,是用密刻法弄上去的。
  
  為了製造這個劍匣,謝小玉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也不知道浪費多少材料,失敗幾十次才做出來這麼一件。
  
  謝小玉小心翼翼將金絲一圈圈盤繞起來,緊貼在飛劍表面,然後將飛劍納入劍匣中;劍匣的一端有個凹陷,謝小玉將兩儀珠嵌了進去。
  
  只聽到嗡的一聲輕響,兩件法寶同時震動,互相之間彷彿有了某種共鳴。
  
  謝小玉看了看洞外。幸好這一次他沒看到烏雲席捲,也沒聽到雷聲,他將這兩件法寶合在一起並沒有招來天劫。

  心終於放了下來,他迅速打起法印,開始祭煉這兩件法寶。
  
  和剛才一樣,法印一打上去,他體內的劍元和法力就飛洩而出。這一次是兩件法寶,而且其中一件是能引來天劫的東西,所以消耗得更快。
  
  不過這一次他已經換了本命劍符,劍元和法力也比剛才凝練不少,更妙的是,那枚蜃珠不知道什麼原因,再一次吐出蜃氣,幫他一起祭煉那兩件法寶。

  謝小玉此刻最想感謝的就是那個紅衣道人,多虧此人送來這樣一件好寶貝。
  
  蜃珠並非法寶,而是一件天生異寶,沒有法寶的威力,卻有別樣妙用。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兩件法寶也一起祭煉完成。
  
  在謝小玉的紫府中,四件寶貝相映成輝,其中兩顆是珠子,另外兩件和劍有關,而蜃珠和劍符之間又有感應,飛劍和兩儀珠更合在一起,這四件寶貝互相間都有感應。

  一下子多了四件法寶,謝小玉的心裡大定。這下子就算面對真君,他都有挑戰的把握了。

  說到法寶,他可不止這四件。

  一直戴在手指上的刀輪可不只是普通的真魔器,裡面暗藏天魔,只要再讓它呑噬一、兩個真君魂魄,絕對可以晉陞魔寶。這東西專攻神魂,惑人心魄,防不勝防。

  他手上還有虛空胎藏曼荼羅圖和白骨舍利,虛空胎藏曼荼羅圖絕對是法寶,白骨舍利不是。這顆舍利的主人只是真人等級,還沒到真君,舍利裡有的只是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的功法,並不是空間大道法則。不過這東西在虛空胎藏曼荼羅圖的激發下,生出一絲大道痕跡,也算半件法寶。

  謝小玉這才想起他手上還有三顆舍利。

  他們前前後後殺掉三個九空山的人,道家弟子死後留下的是金丹,佛門弟子死後留下的是舍利,九空山名為道門,實為佛門,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有白骨舍利的經驗,如果能夠找到激發之法,這三顆舍利又是三件准法寶。
  
  現在謝小玉總算明白為什麼魔門喜歡用人身上的東西煉製法器,確實有點道理。
  
  將身上家當全都盤點一番之後,謝小玉突然發現他還有一件法寶,那是他得到的第一件法寶,也就是他從忠義堂得到的那口丹爐。
  
  以前他只覺得這是一口普通的丹爐,但是聽了算命先生說出這東西的來歷之後,他突然有了一絲想法。

  小心翼翼將丹爐取了出來,謝小玉微笑著說道:「洪前輩,我知道你就在裡面。之前我能夠領悟丹道真諦,感悟造化之道,全都多虧閣下,我在這裡謝過了。」

  說到這裡,他看了看那口丹爐,丹爐一點反應都沒有。

  「洪前輩,在下絕沒有惡意。」謝小玉一邊說,一邊摘下手指上形如指環的天魔刀輪:「或許我有些多心,如果閣下真的不在裡面,那麼我用這把刀輪掃上一遍也不會有什麼事。」

  話音落下,就看到丹爐中冉冉升起一縷青煙,漸漸凝結成型,變成人的模樣。

  這個人看起來六、七十歲,頭頂微微有些禿,下巴上長著一撮山羊鬍,顴骨很高,臉頰瘦削,再加上一對三角眼,給人的第一個感覺就不是善類。
  
  相由心生,這個人長成如此模樣,為人可想而知。
  
  「好你個小輩,心黑手狠,枉費我給你那麼多好處,也算是你半個師父,居然敢這樣對我。」那人異常不滿地說道。

  「毒手丹王,『毒手』這兩個字難道是白叫的?閣下一開始恐怕沒安好心眼吧?我如果沒猜錯的話,你原本打算奪我身體,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我被官府徵召,為了自保不得不修練魔功,反倒讓我逃過一劫。」謝小玉輕輕轉動著刀輪。
  
  那道淡如青煙的人影被戳中要害,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確實居心不良,曾經有過奪舍的念頭,之所以沒有動手,其中一個原因是他受傷太重。當年被人圍攻之時,他不但肉身被毀滅,連金丹也沒能保住,千鈞一髮之際逃出一縷殘魂,躲在這口丹爐中。偏偏這口丹爐樣子難看,被忠義堂得到之後從來沒有人碰過,他躲在裡面雖然安全,卻得不到補充,不但沒辦法恢復,隨著時間拖延,他的魂力還漸漸削弱。如果沒有謝小玉的話,再過個十幾年他肯定會徹底消亡,塵世間再也沒有洪倫海這個人。
  
  當初他偷偷將煉丹之術灌輸給謝小玉並不是好意,而是想藉謝小玉之手鍊丹,每煉成一爐丹得到丹氣的滋養,他的神魂就凝固一分。如果沒有官府徵召,最多等個三年五載,他的神魂就可以恢復到全盛之時,到時候絕對可以奪舍重生。

  可惜那份徵召令徹底打亂他的計劃。
  
  謝小玉不得不修練魔功,實力進展神速,這位毒手丹王已經有些不知所措。
  
  他恢復的速度還不如謝小玉提升的速度快。等到謝小玉玩過火,將六慾天魔分身投影召來後,他更不敢有奪舍的念頭。
  
  和天魔搶食?就算他全盛之時也不敢這麼做。
  
  「你叫我出來肯定有事要和我說吧?我現在一無所有,能夠讓你圖謀的恐怕只剩下這身煉丹的本事了。」那青煙般的人形瞇起眼睛問道。

  「這是其一,不過還有一件事我要問清楚。你一直藏在丹爐裡,對外面的事知道多少?」謝小玉問道。
  
  他道樣問,實在是因為他有太多秘密不能被外人所知。
  
  「我能知道些什麼?你整天將丹爐放在納物袋裡,只有煉丹的時候拿出來,那時候也只有你一個人,我有什麼機會知道外面的事?我只知道你殺了很多人,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打仗。你居然趁著打仗的機會收集魂魄,煉製魔頭,倒是吾輩中人,後生可畏啊!」洪倫海一臉嘲諷。
  
  聽到這話,謝小玉反倒放心,仔細一想也確實如此。
  
  丹爐不同於天魔刀輪,平時不會拿出來,煉丹的時候也獨自一人,這傢伙藏在裡面,確實沒機會知道外界之事。

  「現在我們做筆交易吧。你將一身丹術全都傳授給我,我幫你轉世投胎,然後再引你重新入道如何?」謝小玉沒提奪舍重生。

  不管是轉世還是奪舍,他和此人都結下因果,將來洪倫海如果再為惡,他也會受到牽連,這和傳授魔道法門的情況差不多。

  奪舍重生是萬不得已的做法,就算奪來的身體資質極佳,想有所成就也比常人難上百倍,這事關因果報應。奪舍如同欠下高利貸,活得越長,成就越高,欠下的債也越多,劫難也越重,所以奪舍之人一般會孤注一擲,變得越來越偏激。
  
  轉世就不同,那是從頭再來,以前的因果雖然還在,卻不影響今生今世,等於債欠得雖多卻沒利息,總有還清的一天。所以大部分修士轉世投胎之後,都會小心翼翼。

  佛門之所以容易成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今生罪孽,來世償還,一旦了結因果,就可以往生佛界。同樣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佛門之中頗多無恥之人,因為他們有恃無恐。

  「你想得倒好,誰知道你會從中做什麼手腳?轉世之時就算不把我弄進什麼貓胎狗胎裡,也可以弄個傻子、殘廢或者女兒身。再說,隨便把我扔給一個散修做徒弟,也算接引我入道。」洪倫海為人險惡,所以也習慣把別人往壞處想。
  
  「我可以用心魔發誓。」謝小玉說道。

  「再毒的誓也有辦法避開。」洪倫海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言而無信、陰狠毒辣之人,發誓全當放屁,因為他會在誓言裡藏一些機關,所以根本不信這套東西。
  
  「你說我要圖謀你些什麼?」謝小玉輕蔑一笑。
  
  「我這身丹術還不夠嗎?我以丹入道,你若是學了去,不說人人敬畏,將你奉為上賓,至少普天之下沒有你不能去的地方。」洪倫海頗為自得。

  「你最後還不是被人連手所殺?」謝小玉嘲諷道。

  洪倫海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煉丹只是雜藝,我更相信自身本事。你不至於連我是劍修都看不出來吧?一個劍修想去哪裡需要別人同意嗎?誰敢阻我,還得先問我的劍答應不答應。」謝小玉說道。

  這番話以前屢試不爽,可惜這次碰到一個油鹽不進的傢伙。洪倫海根本就不在乎,畢竟他也曾經是頂尖人物,雖然他的修為只有真君境界,可他的煉丹之術沒幾個人能比得上。

  「你說破天我也不會相信,只有到手的東西才是最好的。」洪倫海不肯放鬆。

  「那麼你的意思呢?」謝小玉只得讓對方開價。"

  聽到這話,洪倫海猶豫起來。以前沒辦法,所以他想奪舍,但是現在他又有了別的心思。

  他並不是不想轉世。到了他這個地步,奪舍絕對是下下之策,就算奪舍重生,恢復修為之後,他還是要轉世重修。他甚至已經計劃好奪舍之後立刻投入佛門,然後藉佛門的力量轉世。

  在對待弟子這方面,佛門的口碑一向不錯,不像道門連弟子都要算計。
  
  這或許是因為道門不禁婚嫁,可以男女雙修,自家子孫總比徒弟親近;而佛門不許婚嫁,徒弟就當子女看待,這絕對是佛門吸引人的原因之一。

  「反正我現在神魂還太弱,不管是奪舍還是轉世都不合適,有的是時間考慮。」洪倫海最後決定拖著再說。

  「那你慢慢想吧。」謝小玉打算將丹爐收回去。
  
  「慢!你既然知道我藏在裡面,沒必要再收了吧?我沒事還可以指點你一下。我的獨門丹法不能傳你,但是我還有很多別的東西,任何一樣都可以讓你受用不盡。」洪倫海急道。
  
  他並非口出狂言。身為丹王,結交的全都是各派掌門、長老,否則就是皇族、王室,他又擅長坑蒙拐騙,手裡確實有很多好東西。在他看來,他隨便扔點東西出來就能讓眼前這個小輩目瞪口呆。

  「不必,就算你那獨門煉丹之法我也未必看在眼裡。我身上的秘密太多,而且所學的東西事關重大,你如果只是一個普通人我還不在乎,但是你能有這樣的成就,無論智慧還是見識全都高人一等,別人看不懂,你卻未必,所以將你放在外面我不放心。」謝小玉答道。
  
  洪倫海哪肯相信:「你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傳承?不要虛言大話。不放心倒是真的,恐怕是擔心被別人看破吧?放心,我別的不行,斂氣匿蹤之法卻最擅長不過,就算真仙站在你面前也別想發現我。」
  
  「那倒是,你的仇家遍天下,正邪兩道全都結怨,要不是擅長匿蹤藏形,也不會讓你活了那麼久。」謝小玉相信洪倫海的話不假。洪倫海煉丹之術超群,實力卻不怎麼樣,能活到現在靠兩個本事,一是毒功了得,二是藏匿逃遁之術厲害。

  他能夠在金丹破碎、仇家環伺之下仍舊逃出一縷殘魂,就是最好的證明。同樣是真君,九空山的三個人和公羊烈全都沒能逃脫魂飛魄散的下場,那四個人論實力絕對遠在洪倫海之上。
  
  「不過,你還是錯得離譜。我同樣也不是虛言大話……」謝小玉停了下來,他突然想起傳聞中洪倫海的為人,這個人奸詐多疑,絕對不會相信任何人,他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眼睛。
  
  「好吧,你可以在外面,不過我會將你封禁起來。你可以看、可以聽,但是不能說話、不能亂動。」謝小玉終於有了決定。

  「真是豈有此理!還沒人敢對我如此無禮。換成當年的我,早就將你變成藥人,讓你承受百年之苦,想死卻死不了。」洪倫海大為惱怒。

  「換成當初的你,我早就一劍殺了。我現在和你這樣客氣,可不是看在你的煉丹之術,而是因為你之前幫了我不少忙。沒你讓我領悟煉丹之道,沒有那些丹藥,很多事或許不會發生。」謝小玉嘆道:「再多說什麼都沒用,你自己看吧,頂多三天,你就可以明白我沒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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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01826 發表於 2014-8-31 21:53  
 總算撐過天劫了。
  
  「還好只有一下,如果多劈幾下的話肯定過不了。」陳元奇唏噓不已。突然他轉 ...

第二章     查

門外的禁制冒出一道亮光,謝小玉朝著門口一指,頓時解開禁制,一枚信符飛了進來。

「時間過得好快。」看了信符一眼,謝小玉暗嘆一聲。

他挺身站起,走出洞外,此刻洞外天光大亮,不知道已經過了幾天。

信符是洛文清所發,告訴他島上又來人。雖然只有七個人,卻都是眞君,他們是碧連天、北燕山和摩雲嶺的門下弟子。

之前因為沒找到落腳點,飛天船一直在天上遊蕩,白天不知道晚上會飛到哪裡,所以白髮老道他們三個不敢回去。現在找到這樣一座小島,島不會移動,他們這才返回天寶州。

回到天寶州之後,三個人處理了一下公務,又安排人大張旗鼓地沿著那條老航線往中土去,用來轉移妖族的注意力,之後他們帶著這幾個眞君回到島上。

謝小玉自然不敢怠慢,飛身朝著海灘而去。不過動身之前,他先將腰際一枚珠子小心地收了起來。

那枚珠子五彩斑斕,表面有些粗糙,隱約可以看到幾個小孔,就算拿給別人看,別人也不會想到這居然是一隻煉丹爐。

這就是他和洪倫海的約定。洪倫海將丹爐縮小,他將這東西帶在身上,就算有人察覺這顆珠子的不凡之處,也只會以為是劍宗傳承的某樣法寶。

一到海灘邊,謝小玉就看到三位道君帶著七個道士站在一座山坡上。

山坡下就是飛天船,不過已經不是原來那艘,原來的船體早已經拆散,現在的船身是重新搭建起來,和謝小玉給的那張設計圖一模一樣。

謝小玉連忙過去見禮。

三個道君看到謝小玉過來,一點都沒有道君尊長的架子,白髮老道更是一指身後三個道士說:「謝師侄,這幾位師兄都要你多加照顧了。」

被指的那三個道士一臉尷尬,他們論眞實年歲都可以當謝小玉的祖父,卻不得不和謝小玉師兄弟相稱。

「豈敢、豈敢。」謝小玉連忙回道。

「有什麼不敢?來的路上我已經告訴他們這邊的情況。現在神道重興,妖族再現,大劫徵兆一一出現,像他們這樣的眞君根本沒什麼可自傲。大劫之中,眞君只是大一點的螻蟻罷了。」北燕山那位道君說話很不客氣,此人是有名的冷臉,說話一向硬邦邦的,但是偏偏這樣的人說話沒人敢不聽。

那七個眞君一個個神情黯然,特別是其中一人更是一臉惶然。

此人正是摩雲嶺門下,碧連天和北燕山的眞君大多知道大劫將至,現在只不過是知道更多細節罷了,他卻是第一次聽到,心中有多麼震驚和惶恐可想而知。

同樣被震傻的,還有藏在丹爐裡的洪倫海。

他向來自視甚高,但是天地大劫這樣的大事對他來說仍舊太過遙遠,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一開始他還有些懷疑,以為謝小玉找了一群人演戲,為的是騙他的煉丹之術,但是偷偷看了半天,他不敢再這麼想。

他能夠活到現在,絕對有眼力。在場諸人有五位道君、七個眞君,遠處幹活的則是清一色的眞人。為了欺騙他讓這麼多高人演戲,這根本不可能,那還不如將他交給某位道君,讓他們炮製,以道君的手段,想從他嘴裡榨出點東西絕對輕而易舉。

另一個讓他覺得不會有假的原因,是那三百名劍修。

那三百名劍修給他的感覺不像修士,也不像僕役,反倒像軍中士卒。一般情況下沒有哪個門派會這樣做,但是大劫將至的話就沒什麼奇怪的了。

為了多一分戰力,各大門派完全可能命令門下的弟子和僕役轉成劍修,眼前這路人馬肯定是某個大門派組建的軍隊。

「看到這艘船了嗎?讓你們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睜開你們的眼睛,將每一個步驟都看清楚,再牢牢記在腦子裡,回去之後可就靠你們了。」白髮老道轉頭朝著那七個眞君說道。

「不只這些,起航之後,你們分散開來,船上的重要部位都看一遍,將沿路碰過什麼事全都記錄下來。重要的不只是船,還有航行在海上的經驗。」北燕山的道君也在一旁叮嚀。

摩雲嶺那位道君同樣揪著自家門下:「他們都不只一個人,你卻不同,整個天寶州我只找到你,所以你比其他人要更用心一些。」

這七個眞君在別的地方身份顯赫,但是在這裡卻成弟子輩,哪裡敢說半個不字?

「改建的速度好快啊。」謝小玉不想讓那七個眞君太過尷尬,所以換了話題。

「他們再不濟也是眞人,三百多個人一起動手,做什麼事不快?」白髮老道應道:「再說,這艘船雖然看起來改變很大,實際上原來的骨架全都能用,只要將原來又細又長的骨架拆開,然後並排連接在一起,工作量並不大。他們幹了兩天一夜才剛把骨架搭出來,已經算慢了。」

白髮老道顯然很不滿意。他現在就等著這艘船製造出來立刻進行試航,一旦成功,他會用最短的時間將製造圖送回門派中。

碧連天的弟子加上僕役有十七萬人,但是算上家眷的話,恐怕有六、七十萬之多,需要一千四五百艘這樣的飛天船。建造一艘船如果要花上三五天的時間,所有的船全都建造完畢豈不是要十幾年的工夫?

「明天中午肯定可以完工。」謝小玉大致估算一下:「不過我沒算最關鍵的那兩個零件,也就是那兩座扇輪。」

「放心,早就已經造好了,那是小陳親自負責的。」白髮老道說道。

一聽到這話,謝小玉徹底放心。

藏身於丹爐之中的洪倫海同樣也看到海灘上那巨大而又怪異的骨架,任憑他見多識廣,卻也沒看過這樣的飛天船。不過以他的見識,只看一眼結構就明白其中的奧妙。

這艘船犠牲很多東西,坐在上面恐怕和坐牢沒什麼兩樣,一旦遭到攻擊肯定散架,換來的卻是速度,包括航行速度和建造的速度。

他瞬間就明白這幾個門派已經做好準備,大劫一起就帶著門人弟子逃跑,而這支隊伍既是為了試航,驗證這種新船的可靠程度,也是為了探路。

明白這些後,他什麼想法都沒了。

謝小玉估計第二天中午才能完工,事實證明這些人一旦賣力起來,速度絕對快得多。黎明時分,那兩座扇輪已經安裝就位。

隨著一陣嗚嗚輕響,巨大的扇輪轉動起來,海灘之上頓時飛沙走石,塵土翻捲。

「休息也休息過了,大家重新上路。」白髮老道不待別人開口,拍先說道。

這絕對有些不近人情,信樂堂的那幫人和李光宗他們或許休息夠了,麻子、法磬、還有三百名劍修卻忙了幾天,連點空閒都沒有。

不過沒人反對,誰教這位是道君高人?再說修士幹這點活根本就不累,他們想休息的話,到了船上有的是機會,想動都動不了。

說走就走,眾人立刻行動,最前面那個駕駿座位仍舊是謝小玉的。

現在地方寬了,旁邊有兩個位子,後面有三個位子。坐在他旁邊的自然是麻子和洛文清,後面則被三位眞君佔據,正好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一家一個。片刻工夫,所有的人就各自就位。

扇輪發出的嗚嗚聲越來越響,這艘船緩緩飄了起來。

「又回到以前的狀態了。」麻子在一旁嘟囔道。

前面那一艘像蜈蚣一樣的天蜈舟雖然也很笨拙,但是起降的速度還可以,比第一艘飛天船快得多,現在卻又退回去了。

不只是起降慢,加速也慢。只見這艘船慢悠悠往前飛,雖然有點將人往座椅上壓的感覺,不過並不是很強。別說和天蜈舟相比,就是和第一艘船比起來也大大不如。

「這船好像有點失敗。」麻子評論道。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你連這句老話都不懂?」謝小玉淡淡回了一句。

「好,我等著看。」麻子往座椅上一靠。

船仍舊緩慢加速,一刻鐘後,效果漸漸顯露出來,底下的雲層如同奔馬一般朝著後面退去,這艘船的速度已經超過之前那艘天蜈舟,但是它仍舊繼續加速。

麻子的臉色微變,不過反應更大的是卻是洛文清和後面那三位眞君。

「還要多久才能達到最快的速度?」洛文清問。

「後面加速會越來越慢,想達到最快的速度恐怕還要半個時辰。這東西既然是逃命用,所以我乾脆只要速度,別的全都捨棄,反正調個頭、轉個向,對於任何一個眞君來說都是舉手之勞。」謝小玉答道。他看到陳道君直接改變船航行的方向,才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在天寶州四處飛行的飛天船全都是練氣層次的修士駕駛,乘坐的很多是普通人,,紫然要考慮周全。而他造的船紀讓整個門派避難用,乘坐的全都是修士,駕船的至少是眞人,更有一大堆眞君、道君坐在上面,船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飛行的工具,而是落腳的地方,所以他建造的船根本不需要考慮靈活之類的問題,只要速度快。

「半個時辰是嗎?」陳道君的聲音突然出現在眾人耳邊:「我來幫你一把。」

話音落下,船上的人全都感覺身體被一股很大的力量壓在座位上,這艘船也猛地一震,速度頓時狂飆起來。

過了片刻,似乎到了極限,整個船體吱吱嘎嘎直響,速度再也快不起來。

那推著船前進的巨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清兒,出去試試,看看你劍遁的速度和這艘船的速度相比有多少差距?」

陳道君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洛文清立刻照做。他的身影從座位上消失,瞬間出現在船外,只見他渾身裹在一團銀光中,朝著前面飛去。

銀鱗劍的遁速極快,以往大家全都只看到銀光一閃,洛文清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但是這一次船上的人全都看到洛文清正往前飛,雖然速度仍舊不慢,卻能清清楚楚看到他遠去。

「金一,你也出去。」陳道君再一次命令道。

這次被點名的是金隊的隊長,也是那三百名劍修中實力最強的一個。

同樣是光芒一閃,船外又多了 一個人。他身體四周籠罩的劍光是青色的,比起銀鱗劍的銀光自然差了許多,速度同樣也差得多。此人的劍遁仍舊比這艘船快,不過快得有限。他遠去的速度就像一個人慢跑,好半天才飛到前面一、兩百丈的地方。

「我也試試。」坐在謝小玉身後的一位眞君也瞬間出了船。他不是劍修,用的不是飛劍,而是被一團紫色雲光捲著往前飛去。他的速度又比洛文清快了許多,只是片刻的工夫就已經不見影子。

「好,實在太好了。」陳道君的聲音在船艙裡前前後後迴蕩著。

所有的人都明白他為什麼叫好。

這艘船速度之快,只比普通劍修的劍遁差那麼一點,而劍遁的速度在各種遁法中排名靠前。

在後面一段船艙中,幾位道君正面對面坐著。陳道君和那三個老道全都雙目微閉,此刻正神遊物外。

好半天,白髮老道第一個回過神來,長吁一 口氣:「總算將圖送回去了。眞是要命,這一個月我來來回回跑了六趟。」

他的話音剛落,另外幾個人也紛紛甦醒過來。

道法萬千,各有巧妙不同,但是修練到高處卻殊途同歸,相差得不會很遠。白髮老道比其他人確實強了一些,不過強得也有限。

陳道君和北燕山那位道君同時把手一伸,各有一道劍光飛回到他們手裡。這兩個人都是劍修,手中飛劍也差不多,雖然璿璣派和北燕山離這裡的距離有些差別,不過相對於這裡到中土的距離,那點差別根本不算什麼。

「我們這幾個人建此大功,可喜可賀。」白髮老道顯得異常興奮。

另外幾個人也都喜形於色,唯獨摩雲嶺的道君臉上有些不太自然。

「怎麼?出了什麼事?」白髮老道問。

「那邊還沒有商量清楚,不少長老還打算看看風向。」這位道君很是無奈。
他是為山門著急。摩雲嶺已經比別家晚了一段時間才得到消息,現在再猶豫觀望更是白白浪費時間。

眾人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旁邊的幾位道君還想到一些其他的原因。

摩雲嶺那群長老拖拖拉拉,恐怕也是因為大劫將至的消息來得太突然、來得太容易,摩雲嶺並沒有為此付出過代價,所以有些人並不相信。

與之相反,大部分知道大劫將至的門派都為此付出過代價,像璿璣派就是一位擅長易算的道君以折損壽算為代價,才看破一絲天機,碧連天和北燕山的情況也差不多。

付出過代價得來的東西才會被人珍視。

茫茫無際的海上,一艘飛天船以驚人的速度在雲層中穿行。

一開始的新鮮勁兒過了之後,眾人又回到百無聊賴的狀態。陳道君沒事就折騰那些劍修,讓他們到外面跟著船一起飛,那些劍修倒也不在乎,他們正巴不得動一下。

其他人則在座位上打坐修練。特別是信樂堂那群人一個個都感到差距,再加上他們也已經知道大劫將至,只覺得時間不夠,哪裡還敢休息?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半個月過去了。

這半個月裡,他們前前後後又找到一些島嶼。這片海域確實島嶼稀少,找到的島全都是孤島,頂多伴隨一些暗礁。這類島上連飛鳥都稀少,島上的動物和植被也稀奇古怪,別的地方根本沒看過。不過到現在為止,他們沒有看到妖族的蹤跡。

對於船上的人來說,這既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好事是他們和妖族沒碰上,就用不著擔心發生爭鬥,壞事是他們沒辦法交差。

和以往一樣,傍晚時分,四位道君回到船上。

為了提高搜索的效率,他們白天讓一位道君留守船上,另外四個人朝著四個不同的方向飛行,探勘兩側五萬里內的海域。

今天出去的是陳、羅兩位道君和碧連天、摩雲嶺兩位道君,負責留守的是北燕山那位道君。和往常不同的是,摩雲嶺的道君帶回一片魚鰭。

那是一片很大的魚鰭,他帶回來的僅只是一塊鰭尖,卻有三丈長、兩丈寬,整片魚鰭看來少說有十幾丈長。很難想像這條魚的身體究竟多麼龐大?

對於海中妖獸的龐大體積,船上的人都不感到驚訝,他們看得多了。

說起來這也和天道異變有關。太古人妖大戰之後,妖獸一旦開智就會引來天道關注,隨之而來的就是天劫,而且這種天劫不同於修士飛昇的天劫。

修士飛昇對於這方天地來說相當於趕走蟑螂、老鼠,能打死固然不錯,不過主要還是趕走了事。

妖獸開智不同,那相當於染了瘟疫的雞狗,肯定要打死,還得焚燒,連一點
渣滓都不能留下。

沒有開智的妖獸也多少有些智力,而且野獸對危險天生就很敏感,牠們知道不能往智慧發展,只能拚命往力量發展,塊頭也越來越大。陸地上的妖獸還好,海裡的妖獸全都異常龐大,力量更是恐怖。

這一路上他們也曾碰到不少海中妖獸,一直都是能避則避、能躲則躲。

妖獸並不屬於妖族,空有強大的力量卻沒有智慧,而且領地觀念極強,不會輕易離開老巢,不管是對天寶州還是對中土都沒什麼威脅。

「這是什麼東西?」羅道君問道。

「我在離這裡三萬餘裡的地方看到一條海蛇,有七、八里長,遠看簡直就是一座島。我看到牠的時候已經死了,而且妖核不見,其他東西卻留了下來。」這位道君回道。

「果然有問題。」陳道君頓時興奮起來。

如果是妖獸互爭地盤,那麼失敗的一方肯定會連皮帶肉全都被吃掉,只會剩下骨頭,如果是被人所殺,那麼少掉的不會只有妖核。

任何生靈修練年久之後,身上的一切都成寶貝,連人都是如此,魔門喜歡拿人身上的東西煉製法器就是這個原因。道門不會做這種噁心事,但是取妖獸身上的東西煉製法器卻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這頭妖獸如果是人所殺,肯定會被大卸八塊,最好的東西全都被挖個乾淨。

只有妖族才只取妖核卻不碰任何東西。因為妖族全靠自己的力量爭鬥,並不藉助法器,妖獸身上那些精華之物對牠們來說一點價値都沒有,只有妖核對牠們有用,牠們可以呑噬妖核提升自己的力量。

「先別想這些。三萬里不算遠,我們先退開些再說。」白髮老道連忙提醒眾人。

「對,離遠一些比較保險。三天前不是找到一座小島嗎?那裡應該挺合適。」陳元奇興奮勁一過,也變得小心起來。

主意已定,陳道君一揮手,飛天船立刻調轉船頭,而且速度居然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方向變了,來的時候有多快,往回飛也有多快。

幾位道君瞬間回到船艙裡。

陳道君又一揮手,謝小玉、洛文清、麻子三個人被他憑空挪了過來。

他倒不怕船失控,後排座位上有三個眞君守著,肯定會有一個人頂上去。
「我們總算有進展了,不過也有麻煩了......」陳元奇一五一十將剛才的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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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查

門外的禁制冒出一道亮光,謝小玉朝著門口一指,頓時解開禁制,一枚信符飛了進來。

「既然找到線索,那就查下去啊,將我們幾個人弄來幹什麼?]謝小玉問道。

「師叔,您老不會想讓我們三個人查探此事吧?」洛文清也在一旁問道。他對羅師叔不敢嘻皮笑臉,但是對陳師叔就不在意了。

「別說這些沒用的話,快點想些主意吧。查肯定要査,但是怎麼查?」陳道君並不在乎小輩們的嘲諷,同樣也不覺得向幾個小輩求教有多麼丟臉。

「我沒辦法。」謝小玉連連搖頭。他現在反倒更希望能藏拙,而不是事事出風頭。

「別說得那麼絕情嘛?你還欠我們一大堆人情呢。」白髮老道也在一旁幫腔。他們現在也看出來了,論智慧、論見識,這個小輩未必超過他們,但是說到心思活絡、善於應變,他們幾個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眞的沒辦法,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謝小玉連連搖頭。

「那麼餿主意總有吧?」白髮老道乾脆退而求其次。現在他只求能交差,不管怎麼樣,必須找到妖族活動的直接證據。

「也不叫你白動腦筋。我這裡有一部功法,名為《聽天貫地搜微大法》,你肯定感興趣吧?」陳道君改勸說為誘惑。

當初知道謝小玉的事後,璿璣派上上下下對瞳術變得異常重視,到處蒐羅這類秘法,其中就有這部《聽天貫地搜微大法》。

這部功法不算高明,甚至不能算瞳術,因為它修練的是耳力。不過他知道謝小玉手裡有一部《觀天徹地洞幽大法》,這兩種功法名字很像,說不定有關聯。

果然,謝小玉心動了。

一直以來,對他來說用處最大的並不是《劍符眞解》,也不是彌天星斗陣,甚至不是《六如法》,而是《奇技妙法百篇》和《觀天徹地洞幽大法》。

「我只有餿主意。」謝小玉說道。

「餿主意也行。」陳道君並不在意。

「術業有專攻。在軍中,搜索、查探這類事全都會交給斥候,你們找幾本兵書對照,應該就有收穫,頂多就是修士和凡人有些差別,要有辦法掩蓋自身氣息,如果能偽裝成妖氣更好。除此之外,瞳術、奇門遁術、隱秘傳訊之法都是必修科目,多訓練一些這樣的斥候往四處一撒,總會有所收穫。」

謝小玉說的全都是經驗之談,當初北望城之戰他們能夠活下來,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和吳榮華可以先一步發現敵蹤,其中也有陽燧鏡的功勞。

那幾位道君確實沒想到這招,幾個人互相對望。

主意不錯,也不算餿主意,但是想做到卻不容易。

首先,修練瞳術的修士就不好找。

佛門將五感稱作五塵、五惑,道門也有類似說法,對外界越敏感,就越難做到道心純淨,修練的難度就越高,境界提升也越慢。所以修練瞳術的修士進展一般都比別人慢得多,成就也差。

當然裡面也有例外,將這當做煉心之法,借五塵之惑錘煉意志,佛道兩門裡都有這類法門,只是這麼幹的人不多。大多數人更願意按部就班修練,只有遭遇瓶頸實在過不去,才會用這種辦法尋求突破。

陳道君轉頭看著謝小玉,因為這傢伙絕對是最合適的人選,不過仔細想了想,他又挪開目光,這個險沒必要,萬一出了什麼事就後悔莫及了。

「只能委屈廣濟他們。我們也出一把力,幫廣濟他們一把。」白髮老道首先開口。

廣濟就是那七個眞君之一。

讓一個練氣層次的小輩修練瞳術,沒個一年半載根本別想有成果。當初謝小玉整整用了七個月的時間才練成《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不過境界越高,修練起來越容易。換成眞人的話,一、兩個月差不過就能練成.,眞君需要的時間更短,五到七天就可以修成。如果再有這幾位道君幫忙,時間絕對能縮短到一、兩天。

「這樣一來就有十個人了。」羅道君將吳榮華和璿璣派那兩個弟子也算上。

「可惜這裡離天寶州已經有些遠。」他輕嘆一聲。

這話頓時提醒那三個老道。他們突然想起天寶州異常兇險,有些散修為了行走在野外能安全一些,就修練瞳術,吳榮華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對於這些散修來說,成為眞人是種奢望,修練到練氣七、八重已是極限,所以他們不會在乎。

這一次是趕不上,但是現在可以著手準備,多招募一些修練瞳術的修士,同時自家門派裡也要開始培養這方面的弟子。

看到三個老道若有所思,陳道君哈哈笑了起來:「搶先一步,可以吃飽,晚了一步,束手束腳,天寶州你們就別想了,兩個月前我們就已經犁過一遍,修瞳術的人大部分已經被我們納入囊中,你們三家還是去別的地方想想辦法吧。」

三個老道氣得鬍鬚亂抖,不過也沒辦法。

在中土,各大門派全都有自己的地盤,誰都不能撈過界。天寶州卻不是這樣,誰先下手誰得益,然後大家再坐下來商量今後的利益如何分配,所以第一口總是最為肥美。

氣歸氣,三個老道仍舊用最快速度將這個消息發了回去。天寶州是沒指望了,但是中土還有很多散修,裡面肯定有修練瞳術的人。而且一旦放出修練瞳術就可以加入大門派的風聲,肯定會吸引很多散修。

以前他們絕對看不起散修,但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們發現散修也有散修的好處,雖然修為不高,但是腦子活絡,讓他們做事或者打聽消息遠比門中弟子好得多,這種人就是當斥候的料。

隊伍又停了下來,停駐的地方也是一座小島。不過這一次所有人全都被勒令不許外出,飛天船也被隱藏起來。

謝小玉沒心思管別的,石洞一挖好他立刻鑽了進去。

現在他的手裡又多了 一部《聽天貫地搜微大法》。在船上時,他已經將兩部功法放在一起對比,立刻確定這是同一種功法的兩部分,《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是正冊,《聽天貫地搜微大法》是副冊。

當初修練《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他整整花了七個月,這次卻用不了那麼久。

一是他的境界提升,二是這部功法和《觀天徹地洞幽大法》相輔相成,法力迴圈的路徑也大致相同,只是細微之處有所差別。

將一個艾草蒲團放在石室中央,謝小玉趺坐其上,雙目微閉,很快就進入夢鄉。

這是《六如法》自帶的吐納之術「大夢真訣」。

「大夢真訣」絕對是一門無上大法,按照謝小玉的猜測,這應該是一種獨立的法門,被創出《六如法》的前輩得到之後融入。

這種事很常見,就像他現在修練的功法就是幾部無上大法雜湊而成。將來他境界提升,將這些無上大法融會合一也創出一門無上大法,那幾部無上大法也就成了其中一部分。

此刻,他的夢境世界已經和以前完全不同。

自從得到蜃珠,這裡就不再如夢如幻,變得像是一個真的世界,有花、有草、還有幾棵小樹,頭上白雲飄浮,不時有一陣微風吹過,輕吸一 口氣,還能察覺四周有微薄的靈氣。

雖然微薄卻很精純,甚至比靈眼中的靈氣更加精純。

這絕對是一件好事。

修練一道其實就是煉化靈氣變成自身法力,之所以靈眼讓人修練起來容易許多,就是因為靈眼中靈氣濃郁而又純淨,吸收容易,也少了洗練的麻煩,不過靈眼畢竟有其極限。

夢境之中的靈氣雖然不夠濃郁,但是精純度遠超靈眼。

如果夢境世界再完美一些、靈氣再濃郁一些,他就用不著擔心常年吸收天地精氣會在將來造成麻煩了。

不過這件事並非他現在要考慮的,此刻他關心的是《聽天貫地搜微大法》。

按照功法運轉一個周天之後,謝小玉頓時感覺四週一切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聽天貫地搜微大法》增強的不只是耳力,和《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一樣,五感都有提升,只不過耳力的提升特別多。

他不再多想,繼續運轉功法,一個周天接一個周天持續運轉。

四週一切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變得越來越嘈雜,草葉摩挲的沙沙聲漸漸變得如同波濤拍岸一般,那隨意捲起的微風聽上去像是狂風呼嘯。

又是一個周天完成,他的耳朵裡不但聽到更多聲音,還能感覺到震動。

四週一切都在震動,風在震動,草在震動,連天空和大地也微微震動。這些震動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強,有的弱,有的快,有的慢。

謝小玉並不感到奇怪。當初他看《奇技妙法百篇》就已經知道聲音其實就是震動,《奇技妙法百篇》上還有一些特殊的用法。

突然,他心頭一動,或許可以將《奇技妙法百篇》上的東西運用在修練中。

修練其實就是對大道法則的摸索,留下《奇技妙法百篇》的那個人對大道法則都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匪夷所思卻又發人深省。

如果在真實的世界裡,他絕對不敢隨意嘗試。這可不同於他從彌天星斗陣中演化出彌雲,也不同於他讓蘇明成將萬蠱之力集於己身,而是對功法進行根本上的改變。一個不慎,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斃命。

但是在夢境世界他卻有這個膽量,在這裡他不會死,也不會受傷。

他對《觀天徹地洞幽大法》更熟悉,也摸透了陽燧鏡的原理,所以他自然而然打算從這裡入手,不過轉念之間他又放棄這個打算。

《觀天徹地洞幽大法》以瞳術為主,改變光的運行可沒那麼容易。相對而言,《聽天貫地搜微大法》涉及的是聲音,這就容易多了。

轉念間,謝小玉就知道自己需要些什麼。

《聽天貫地搜微大法》確實神妙,一點不比《觀天徹地洞幽大法》差,但是有一點卻讓他討厭,那就是太過嘈雜。

這是聲音的特點,不管想不想聽,全都會傳進耳朵裡。換成眼睛就不同了,不想看某樣東西只要挪開視線就行。

他需要的是過濾那些雜亂的聲音。

《奇技妙法百篇》上確實有一種辦法可以做到,那就是共鳴。

一想到這裡,他立刻試了起來。

普通人確實沒辦法讓耳朵發聲,但修士可以控制身體的每一個部位,甚至包括髮梢,想讓耳膜震動實在太簡單了。

剎那間,外界傳來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只剩下耳膜鼓動時發出的嗡嗡聲。

謝小玉不知道這算不算成功。

現在什麼聲音都沒有,可能他的想法根本就是錯的,也可能是震動的頻率不對。

他能試的只有後者。

隨著心念轉動,耳膜鼓動時發出的嗡嗡聲漸漸變得尖鋭起來。

突然,一陣非常細微的聲響闖入他的耳朵,那聲音和耳膜震動的嗡嗡聲一樣,只不過耳膜震動發出的嗡嗡聲只有一個聲調,那聲音卻有高低上下的變化。

謝小玉一陣狂喜,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這個成功的意義重大,因為它說明《奇技妙法百篇》上的東西可以融入功法之中。

抑制住興奮的心情,謝小玉繼續調整著震動頻率。

能夠聽到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多,風聲、草葉摩擦聲……樹木彎折聲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又一個接著一個消失,感覺非常詭異。

漸漸地,他又發現更多技巧。

修改一種功法,而且是做根本的改動,需要花費的時間絕對不會只有一、兩天。

謝小玉早已經忘了時日,不過這一天他突然停了下來,因為他有一種感覺——外面有事發生。

不等有人傳喚,他開門而出。

那幾位道君早已經出來,他們看到謝小玉全都有些意外,這太巧了。

不過沒人開口詢問,因為謝小玉身上的秘密實在太多,他們已經見怪不怪。

過了片刻,就看到遠處白雲浮動,瞬間一個人從雲層中穿了出來,徑直往這邊落下。

北燕山那位道君一眼就認出那是他的人。

「你找到了?」陳元奇搶先問道。他的性子急,也不在意禮數。

那人卻不敢這麼做。他朝著自家長老稽首一禮,然後說道:「我看到妖族,數量不少,有十幾個。我跟著他們,最後發現他們消失在一片暗礁區。」

「你沒打草驚蛇吧?」北燕山那位道君板著臉問道。

「弟子不敢。」那位真君連忙回道。

他不是不敢打草驚蛇,而是不敢靠近。萬一暴露行蹤的話,絕對凶多吉少,所以他一路上都遠遠跟著,離那群妖族少說兩百餘里,全憑瞳術加上陽燧鏡才沒跟丟那群妖族。

說著,這位真君將一枚水晶珠子雙手奉上。

北燕山那位道君接過珠子往空中一拋,珠子裡射出一道白光,白光中映照出一群妖族的身影。

「果然沒錯,絕對是妖族,而且都是水族。」白髮老道異常興奮,這是確鑿的證據。

「別以為這樣就可以交差。」羅道君冷冷地說道。

不只是他,北燕山那位道君顯然也有同樣的想法。

白髮老道知道這兩個人說得沒錯,頓時一臉頹然。

「想應付過去可沒這麼容易,還是得冒險闖一下。」羅道君說道。

雖然道行越高越怕死,不過這些道君也都明白一味應付是不行的,有些事必須做到。

「你小子也得跟我們一起去。」陳元奇一把揪住謝小玉的後領。

「我沒辦法和你們一樣掩蓋氣息,去了說不定會露餡。」謝小玉可沒興趣跟著他們冒險。

「沒關係,我教你一種法門。」陳元奇說什麼都不肯鬆口。他聽說過謝小玉在去北望城一路上做的那些事,這算無遺策的本事他們幾個人絕對沒有,帶上謝小玉,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可以隨機應變。

說著,他伸手朝著謝小玉的額頭一點,頓時一套功法傳入謝小玉的腦子裡。

「給你三天時間練熟這套功法。」說著,陳道君猛地一甩手,謝小玉一下子被挪回他的石洞中。

「還什麼道君高人呢!這麼差勁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毒手丹王洪倫海的聲音突然在謝小玉耳邊冒了出來。

他倒不擔心被外面那幾位道君聽見,他藏身的丹爐被謝小玉煉化,所以他可以和謝小玉直接溝通。

「看來你有更好的東西。這次事關你我的生死,你落到別人手裡只是換個主人,或許還能合你心願奪了那個人的身;落在妖族手裡你就萬事大吉了,妖族從不用法器,更不會煉丹。」謝小玉要脅道。

「你用不著威脅我。你當我看不出來?你對我會的那些雜學感興趣,我也不在乎,反正我也只看重煉丹術,那些雜學教你又何妨?」洪倫海不傻,他知道自己不拿出點東西不行。

「你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謝小玉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洪倫海。

「我現在相信你不在乎我的煉丹之術了。」毒手丹王洪倫海顯得有些失落。

這段日子以來,他在一旁偷聽偷看,知道不少有關謝小玉的事。

謝小玉沒答腔。他知道洪倫海嘴上說得好聽,真要讓他傳授煉丹之術,這傢伙絕對不肯。

「我暫時還是跟著你。大劫將至,現在就算立刻轉世,等我得回記憶的時候,差不多大劫也已經開始,那實在太危險。跟著你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性命,我只要藏得好一些,不被人發現,或許你死了,我也未必會死。萬一你活到最後,地位肯定和太虛道尊他們差不多。」洪倫海總算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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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找到線索,那就查下去啊,將我們幾個人弄來幹什麼?]謝小玉問道。

「師叔,您老不會想讓我們三個 ...

第三章 妖

一個大浪拍來,頓時泛起無數白沫。浪頭被那無數銼刀一般的礁岩迅速削弱,礁岩和礁岩間,無數漩渦打著卷。

這絕對是一個兇險的所在。

雲層之上,幾個人懸空而立。他們的面前虛懸著一面水鏡,鏡面上映照出遠處的影像。影像一轉,已經深入海裡。

海裡一片漆黑,那些白沫擋住陽光,所以底下顯得特別暗,才下去幾丈就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鏡中的影像越來越黑,顯然正漸漸深入,一直潛下去數百丈深,突然前面露出一絲亮光。

「就是那裡。」白髮老道伸指一點。

亮光頓時拉到近前,那是一個巨大的半圓形罩子,裡面隱隱約約好像有房子,似乎還有人影晃動。

「水晶宮?」謝小玉奇道。

小時候他聽到的故事裡總會有龍王爺和水晶宮。在他印象中,龍王爺很沒用,幾乎誰都可以欺負,而水晶宮則是天底下最富有的地方,到處都是金銀財寶。

進了元辰派之後,他才知道這些都是假的。龍這種生物確實有,但是沒龍王爺,而且龍也不是故事裡說得那樣沒用,不過水晶宮卻是有的。

「差不多吧。在這麼深的海底弄出這麼大的禁制,恐怕只有那條糾龍做得到。」陳元奇唏噓不已。他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那條虯龍,海上是牠的主場。

「現在怎麼辦?」白髮老道收回水鏡,他怕會被裡面的妖族發現。水鏡術雖然隱密,但是妖的感知遠比人靈敏,說不定會察覺不對勁。

「還有什麼辦法?等著吧。」陳元奇嘆道。

「如果附近有什麼妖獸就好,直接引幾頭妖獸讓牠們衝撞那個禁制,看看裡面有什麼樣的反應。」謝小玉在一旁提議。

他不喜歡空等,再說他也巴不得驚動一頭大妖。有了這樣的情報,足夠讓幾位道君交差。

「好辦法。」陳元奇立刻贊同。

幾個道君說做就做,三個老道和陳元奇的身影迅速消失,只剩下羅道君一個人仍舊在那裡。

這位羅道君一張冷臉,謝小玉每次看到他,都感覺像是坐在一塊大冰塊邊,自然找不到什麼話題,只能靜靜躲在雲層中。

兩個人一等就是好幾個時辰,一直到太陽漸漸落下,才看到東面海平線上一道白浪滾滾而來。

謝小玉凝神看去,只看到白浪中隱約有一道巨大的身影時沉時浮,像是大只的鯰魚,身體一側還有銀色的斑點。

謝小玉不認得這是什麼妖獸,茫茫大海廣闊無邊,再奇怪的怪物都有可能存在。

這和妖獸的特性有關,只要不開智,妖獸就只能拚命強化自己的身體,而強化身體意味著壽命延長。

那頭巨鯰速度極快,比天劍舟快得多,筆直朝著礁群衝去。離礁群還有百餘里時,這頭龐然大物猛然紮進海裡。

幾位道君瞬間回到雲層中,仍舊是白髮老道出手,那面水鏡再一次出現在眾這次用不著慢慢搜索,那道禁制一下子出現在眾人眼前。

只見一隊隊妖族從裡面衝了出來。牠們看起來和人差不多,但是仔細看卻又有些細微的不同。有的頭上長角,有的臉上滿是鱗片,五官更是畸形,眼睛多數很大,嘴也寬,鼻子有的很大,有的卻根本不存在。

「長得眞醜。」陳元奇摸著自己的臉,一想到自己要裝成這樣就覺得噁心。

「怎麼沒有大妖?憑這些普通妖族能打贏那頭巨鯰?」陳元奇異常失望。

轉眼間,前方那片海域就像是炸開了鍋一般,海水不停翻滾著,顯然下面已經打起來了。

白髮老道用水鏡一照,只看到飛濺的浪花和亂滾的泡沫。

「我們什麼時候動手?」謝小玉問道。

「早就動手了,你不知道嗎?」陳元奇笑嘻嘻地說道。

只見羅道君微微一笑,虛空中頓時冒出十幾個妖族,全都緊閉著雙眼,似乎睡著了。

一看到這模樣,謝小玉立刻明白了。羅道君人在此處,身外化身恐怕早已經潛伏在海裡,那邊一打起來,他立刻渾水摸魚。

這就是道君的手段,果然神出鬼沒。

「聶老,還是你來。」羅道君朝著北燕山那位道君道。

「我來就我來。」聶道君也不推辭。此事關係重大,容不得一點差錯,北燕山專攻幽冥之術,在搜魂方面別有所長。

這個冷臉老道抓起一個妖族,雙手一合,扣住牠的頭頂。只見那個妖族顯露出一臉痛苦的神情,整張面孔扭曲起來,嘴張得很大,但是叫不出聲。

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冷臉老道放開了手。

那個妖族身體一軟,落了下去,飄浮在半空中,四肢下垂,腦袋也垂著,已經沒什麼氣息了。

「怎麼?有什麼收穫?」白髮老道在一旁催促著。

「不要煩我。」冷臉老道又抓起一個妖族如法炮製。

白髮老道碰了一鼻子灰,乾脆也抓起一個妖族,但他的動作文雅多了,只是將左手往那個妖族的腦袋上一搭。不過很快,他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再去抓幾個來。」白髮老道身形一晃,從眾人眼前消失,很快又出現了。隨著袍袖一抖,同樣有十幾個妖族飛了出來,落在眾人面前。

這次那幾位道君都不閒著,各自抓起一個妖族。

一搜之下,陳元奇頓時破口罵道:「居然都是一些半妖。妖族沒人了嗎?派這種東西出來有什麼用?」

「你這話莫名其妙,妖族裡怎麼可能有人?」羅道君冷冷地說道。

「別盡挑語病,還是想想怎麼辦吧。」陳元奇也隨手將那頭妖族扔了出去。

「你們看到了什麼?」謝小玉很想也出手試試,不過眼前有五位道君,怎麼都輪不到他。

「你自己看吧。」陳道君隨手一拍,將一段亂七八糟的記憶打進他的腦子裡。那些記憶很亂,而且零零碎碎。裡面有座城,似乎不比臨海城小多少,住的全都是妖族。

「半妖不比三歲的孩子聰明多少,我也沒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北燕山那位道君也很無奈。好不容易他有大顯身手的機會,沒想到派不上用場。

「奇怪了,這些半妖連奴隸都算不上,妖族怎麼會派牠們出來?難道……」羅道君抬頭看了看天。

其他人頓時明白了。

太古之後,天道異變,再也不允許妖族存在於這方天地間,但是誰都不知道半妖是否也不被允許存在於天地間。

「不對,當初我們遇到的那艘空行巨舟,上面全都是眞正的妖族,而且是戰兵。」謝小玉提醒道。

「說到這件事我就有氣。既然抓到活口,你們幹什麼將牠們全都弄死?那個麻子也是廢物,那麼多俘虜居然什麼東西都沒搜出來。如果讓老聶來的話,我們就用不著這麼麻煩了。」陳元奇罵道。

「算了,別再說了。當初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怎麼可能考慮這麼多?」羅道君還算通情達理。

「還是得冒個險。」陳元奇很無奈。他抓起一個妖族,身體猛地一抖,頓時變成那個妖族的模樣,像的不只是外表,甚至連身上氣息都沒有絲毫差別。

另外幾位道君也都紛紛變化,各自變成一個妖族的模樣。

陳元奇正打算幫謝小玉一把,讓他意外的是,謝小玉身形一轉,居然也變成一個妖族,而且同樣沒有絲毫破綻。

「你學得好快。」陳道君正打算誇獎幾句,突然有所發現,驚道:「這不是我教你的那種法門。」

謝小玉身上的妖氣和那些妖族並不一致,不過他變出來的妖氣像是活的,隨著一呼一吸,妖氣也輕微波動。相比之下他們雖然變得更像,但是氣息顯得僵硬了一些。

「不好意思,這是我從一本雜書上看到的。」謝小玉只好推給雜書。

幾位道君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看來得多派幾個人去你以前的門派,元辰派的雜書裡好東西眞多啊。」陳元奇羨慕不已地說道。

那道禁製作數百丈深的海底,顯得異常突兀,四周黑漆漆一片,只有它散發著刺眼的白光。

禁制籠罩的地方不大,也就方圓百餘丈,裡面就算有城,也頂多像北望城內城那麼大,即便用上縮尺成寸這類法術,也絕對不可能達到那些零碎記憶中的大城規模,所以這裡只可能是一個小規模的營地。

此刻所有的妖族全都退回禁制中,大部分帶傷。那頭巨鯰可不容易對付,不需要什麼神通,只憑龐大的身軀和恐怖的蠻力就足以讓五位道君都不想招惹。

『不知道這些傢伙怎麼對付那頭巨鯰,剛才應該看看才對。』陳元奇傳音道。出發前,北燕山那位道君給每人一枚元靈命牌,此物乃是北燕山獨門秘寶,帶著這東西的人可以心靈相通。

『別說這些無關緊要的話。』羅道君怒道。此處是險地,大家小心提防都來不及,也只有他這位師弟大剌剌的。

正說話間,眾人已經穿入禁制中。

他們瞬間呆住了。

禁制的四周是一排房子,正中央是一塊空地,上面佈設一座大陣。

幾個人全都心頭一緊。

陣是人族發明,人本身孱弱,所以觀察天地萬物,從中領悟大道玄機,最終根據大道痕跡創造出陣。正是因為有了陣,人終於能溝通天地,借用天地之力。

妖族全靠自己,根本不需要藉助外物,所以牠們不通陣法,也不會煉丹、製器。

但是現在顯然有了變化,妖族也開始運用陣法了。

『這是什麼陣?』陳元奇傳音問道。他已經顧不上師兄的禁令了。

『不知道,這好像是太古時代的陣法,很多地方和現今陣法不同。』白髮老道也滿頭大汗。他情願面對那三頭大妖,也不願意像現在這樣。

他們這一猶豫,不知不覺就停下腳步,周圍的妖族全都朝著他們看了過來。

『別管了,往前、往前。』羅道君傳音道。

其他人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禁制裡的地方就那麼大,很快,所有的妖族全都聚集在正中央。

突然一道神念從天而降,強大又狂暴,那幾個道君沒什麼感枒,謝小玉卻覺得自己快被壓扁了。

眾人全都大吃一驚,以為自己暴露了,好在周圍那些妖族並沒有顯露敵意,而是紛紛跪伏在地上。

『跟著做。』羅道君的聲音再次傳來。

用不著吩咐,謝小玉早已經跪伏下去,他才不在乎什麼面子。

羅道君緊隨其後跪伏在地,另外四位道君也沒辦法。此刻如果還講究面子,就是找死。

眾人剛一跪下,大地猛然間震動起來,緊接著偌大一片空間整個翻轉過來,眨眼間四周的景色全都變了。

眼前是一座城,他們從那些妖族的零碎記憶中看過的城。

『操……早知道會這樣,我絕對不會進來。』陳元奇怒駡道。

另外幾位道君也傻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那居然是一座傳送陣,而且是神道大劫之前存在、在大劫中失傳的兩界傳送陣。

   
他們可以肯定這裡絕非原來那方天地,而是在另外一界中。

因為這裡的靈氣太盛了,比起各大門派中心區域靈氣的濃郁程度還勝過一籌,頭頂上的天空也不一樣,不是藍的,而是一片赤紅,而且雲層呈漩渦狀。這是一個很大的漩渦,整片天空全都被這個巨大的漩渦籠罩,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雲層全都朝著一點彙聚,漩渦的中心一片漆黑,隱約可見點點星辰。

「這難道是妖界?妖族已經可以自由出入兩界?」羅道君喃喃自語著。

「好像不是。」白髮老道不太肯定地答道。

他們正在發愣,剛才那道狂暴的神念再次傳來,緊接著又是十幾道神念從眾人身上掃過,幾位道君臉色全都變了。就算這裡不是妖界,兇險程度也差不多,一旦暴露,他們絕對死定了。

好在這次他們仍舊沒有被發現。那道神念似乎是想傳遞什麼消息,可惜他們聽不懂,不過當他們看到四周的妖族紛紛散去,大致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別傻站著,既然能過來,肯定也有辦法回去,我們先四處走走看看。」北燕山那位道君比較鎭定。

說完,他搶先朝著一個方向而去。

其他人只能跟上。這時候如果分開的話,說不定會出什麼麻煩。

「沒想到妖族的城居然是這個模樣,和我們那裡的城看起來差不多。」陳元奇的心靜下來之後,開始左顧右盼起來。

他已經想通,現在再怎麼懊侮都晚了。

謝小玉同樣也很好奇。

有關妖族的記載不多,但是有關太古時代人族的記載卻能找到不少。那時候人族所謂的城只是用石頭堆砌而成的堡壘,一般來說,只有一條或者兩條大道貫穿整座城池,房子則隨意散亂建造,連小巷都沒有,更不可能有街。

妖族在這方面遠遜於人族,牠們建造的城絕對不可能比人族居住的城更加完善。

『看來,妖族進入我們的世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謝小玉傳音道。

『你看出些什麼來了?』陳元奇連忙問。

『那些直的飛簷斗栱、伸出來的椽子、屋角上的菱形氣窗,全都是上古年間的風格。恐怕數萬年前,牠們就已經進入我們的世界。』謝小玉受到他師父的影如響,對史書、古物非常感興趣,

『萬年之前神道大劫牠們居然隱忍不發,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羅道君相信謝小玉的判斷。他們幾位也都見多識廣,卻是在修道方面,說到博古論今,他們就不行了。

幾個人一邊閒聊,一邊往前走,雖然不敢運用法力,腳下卻很快。

這倒不用擔心會被旁邊的妖族識破。妖族就是開了智的妖獸,本體絕對不會太差,行動起來全都快如風。他們雖快,旁邊還有更快的。

一圈轉下來,他們發現此刻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外城,這片區域像是一個圓環,兩邊都有城牆。

『出城再說。』羅道君傳音道。

眾人都沒有疑問,徑直朝著一座城門而去。

城門口自然有兵卒把守,不過往外走根本不會被盤查,眾人很容易地就通過了。

外面依舊是一片城區,明顯比剛才那片城區要差得多。裡面那片城區,至少是青磚瓦房,外面卻都是木板房子、茅草頂棚,街道兩邊還散發著一股臭味,住在這裡的妖族一個個神情呆滯,顯然還不如那些半妖。

「幾百萬年過去了,妖族好像沒什麼改變,仍舊等級森嚴。」白髮老道看著四周說道。

[那是當然。妖族是血脈傳承,大妖生來就是大妖,普通妖族想成為大妖需要付出難以想像的艱辛。再說,妖族習慣弱肉強食,那些有潛力的普通妖族不但不會被看重,反而很容易喪命。」羅道君一邊說,一邊暗自慶倖自己是個人。

「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很好嗎?」陳元奇難得輕鬆一些。到現在為止,他只看到這麼一件好事。

在他們那個世界,數百萬年來,不知道經歷多少次世代更替,早已經證明一件事——人才往往出現在中下層,

不僅世俗中是這樣,這個道理對修士的世界同樣管用,最好的證明就是魔門被佛門所敗。

當年滅魔之戰時,魔門不管規模還是手中的資源都遠遠超過佛門,那時候的佛門稱得上一窮二白。

佛門能贏,仰仗的正是「眾生平等」的教義,而魔門卻將人分成幾等,和妖族的做法幾乎一模一樣。

眾人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一些。

這片最靠週邊的城區實在太破爛了,眾人不願多留,再次加快速度。

出了城,羅道君在前領路,登上旁邊的一座小山。

從上面往下看,整座城一目瞭然。

這座城規模確實和臨海城相差無幾,但是建造得非常整齊,從裡到外全都是一個個圓環,越往外佔地越大,也越差。

羅道君朝著那座城看了一眼之後,俯下身子在地上撥弄起泥土。

謝小玉並不明白這位道君前輩在幹什麼。讓他驚訝的是,另外幾位道君居然也開始做同樣的事。

過了好一會兒,羅道君第一個重新直起腰,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這裡果然不是妖界,應該足類似洞天或者恆沙世界的地方。」陳道君一語道破其中的玄機。

謝小玉當然知道什麼是洞天和恆沙世界。

兩者其實一樣,都是本來就有的世界,自我衍化,不受外力控制。區別就在於洞天離他們所在的世界更近,幾乎連在一起,可以看做是他們那個世界的附庸,像璿璣派、碧連天和北燕山就各佔據一個洞天。

「我更相信這是一個恆沙世界。」北燕山那位道君指了指天空中那個巨大的漩渦。「這裡充斥的靈氣應該是從那裡來,我如果猜得沒錯的話,那裡通往妖界。」

「妖族這是繞路而行。妖、冥、魔、仙、佛五界的通道都被天道封閉,天道強橫,誰都無法與之對抗,可惜天道總有疏漏,所以有漏洞可鑽。」白髮老道喃喃說道。

猛然間,幾位道君全都打了個寒顫,他們突然想起一件事。

妖族能夠想到這種繞路的辦法,鬼族和諸魔沒理由想不到。萬一仙、佛兩界也有這種打算的話,那就熱鬧了,這場大劫說不定盛況空前。

「我們得趕快回去。」白髮老道瞬間醒悟,這件事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決定,甚至連各派掌門都決定不了,只有讓門派裡常年閉關的那些太上長老定奪。

「問題是怎麼回去?」陳道君沒好氣地問道。

換成平時,他們早就抓一個妖族過來問了,但是在這裡,他們絕對沒那個膽子,一旦驚動此處的大妖,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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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妖

一個大浪拍來,頓時泛起無數白沫。浪頭被那無數銼刀一般的礁岩迅速削弱,礁岩和礁岩間,無數 ...

「妖族分成三等;一等是華族,二等是庶民,三等是奴隸。我們進來時裝成的妖族全都只是半妖,智力有限,十有八九屬於第三等的奴隸。之前我們碰到那艘空行巨舟上全都是戰兵,按照太古之時妖族的劃分,戰兵至少是庶民。我們或許可以進去看看。」謝小玉提議道。

幾位道君都沒有回答。此刻他們誰都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但是越往裡面就越危險。

「要不這樣,我們分頭行動,各自尋找出去的線索?」陳道君提議道。

「也好。」北燕山那位道君第一個同意。剛才轉了那麼一圈,他已經安心了,妖族根本沒想到會有人混進來,所以這裡幾乎沒什麼防範,他們只要小心一些就不會被發現。

「先約好怎麼集合。」羅道君這麼說,就意味著他也贊成謝小玉的提議。
五位道君加謝小玉是六個人。現在已經四個人表態,剩下兩個老道雖然想穩妥一些,卻也不好反對。

裡面幾個區域果然和外面不同,越往裡面越漂亮。

謝小玉行走在大街上東看看西瞧瞧。此刻的他樣子仍舊像人,卻多了一對狐耳,在妖族裡,狐妖是個很大的族群,這或許和狐狸天生聰明有關,牠們最容易開智。

不過狐妖絕對不是什麼上族。雖然牠們的數量很多,但是血脈並不強,哪怕狐妖中的九尾妖族,在妖族裡也算不上什麼厲害大妖。

「看來妖族仍舊以族群而居。」謝小玉自言自語著。

他是從街道兩旁的建築風格看出來的,常常可以看到同樣風格的房子集中在一起,連種的花草都差不多。

太古之時,天地間第一批生靈是那些天生精怪,牠們只有種,並沒有族。之後才有了妖,最初一批妖和天生精怪很像,同樣也是天生地養,不同的是妖有了族群的概念,同種繁衍,血脈傳承。

行走在大街上,謝小玉感覺四週一切既陌生又熟悉,街道兩旁同樣有酒肆茶館,也有許多店舖,店舖裡賣的東西有鍋、碗、瓢、盆、絲綢、布匹,和他們那個世界沒什麼兩樣。

「這裡的一切都是仿照我們的世界而造。」洪倫海同樣也東張西望。他化身的那顆珠子不停亂轉著,一邊看,一邊抱怨著:「你打算磨蹭多久?為什麼不直接去那裡?」

他和謝小玉心靈相通,謝小玉在想些什麼,他當然知道。

剛才在那座小山上的時候,謝小玉之所以提議分開探查,就是因為他看到一樣東西。

那是一幢位於庶民區的房子,或者更確切地說是一幢小樓,上下三層,房頂上有一個龍形石刻。

龍粗看都一樣,仔細看卻能發現許多不同。這條龍四肢靠前,腿顯得稍長,頭上兩隻角光滑圓潤微微翹起,線條異常優美,並不給人威猛的感覺,反倒覺得秀氣.

那是負羼。

傳說負羼喜文,所以藏經閣、弘文館這類和書有關的地方十有八九會將牠刻在上面。

「我們初來乍到,根本不知道這裡的規矩,我可不想冒冒失失地撞上去。」謝小玉回道。

他不知道別的地方有什麼規矩,只知道在元辰派想進藏經閣可不是容易的事,哪怕只是看那些雜書也要核實身份,然後領取腰牌,腰牌還分三六九等。藏經閣裡每一個區域都有禁制,不同的腰牌進不同的區域,一旦亂走,立刻會惹來麻煩。

此刻,他就在那幢小樓附近轉,兩隻耳朵始終豎著探聽裡面的動靜。

如果有誰進去看書,他就可以知道看書需要哪些程式。

可惜他在外面轉了好半天,也沒聽到裡面發出絲毫動靜,別說沒有一個妖族進去,連守門的都沒一個。

「你再轉下去吧,我看就算轉一年都未必能夠如願以償。照我看來,這個地方根本沒妖會來,在我們那邊之所以有人去弘文館看書,是因為朝廷以科舉取士;之所以有人去藏經閣看書,是因為裡面有修練之法。妖族修練靠的是血脈傳承,牠們也沒什麼科舉之類的東西,我想不出看書有什麼用。」洪倫海雖是抱怨,但是他的分析很有道理。

謝小玉停了下來。他思索片刻,最後不得不承認這傢伙說得沒錯。

萬般無奈下,他只能朝著那座書館走去。

那座書館果然門可羅雀,門檻上連個腳印都沒有,裡面倒是沒什麼灰塵,不過這是因為天花板上嵌著一顆避塵珠。

一步跨進去,謝小玉的心裡忐忑不安,他最怕的就是一道身影突然間從旁邊冒出來。

好半天,他終於放下心來。

整個書館裡空空蕩蕩,鬼影都沒有一個。

他隨手抽出一本書看了 一眼。書是用上古文字寫成,他倒是認得,不過讀起來有些難,很多字認不准,得對照上下文連朦帶猜才行。

「要我唸給你聽嗎?你這小輩只有半桶水,還到處裝高人。」洪倫海在一旁冷嘲熱諷。

「我七歲拜在師父門下,九歲進藏經閣,一年之後無意間發現那些傳承。短短四年裡我要學的東西有一大堆,容易嗎?」謝小玉說謊不打草稿。

「你還好意思說。我如果有你那樣的機會,肯定連覺都不睡。」洪倫海嫉妒不已。

「我哪裡想到會有後來那些變故?在門派裡我很低調。」謝小玉辯解道。

「年輕啊!這就是太年輕的壞處,不懂得世事無常。」洪倫海以老賣老地教訓著。

「我總比你好,至少還沒到天下皆仇的地步。」謝小玉同樣不是善男信女,立刻回敬道。

洪倫海不說話了,他被戳到痛處。

謝小玉樂得清靜,又拿起一本書。

一本接著一本,他的神情越來越凝重。

這些全都是他所在那個世界的書,越靠近門口,成書的年代就越近,有幾本甚至是近十年出的。這些書的種類也雜,從諸子百家到百工雜藝,一應俱全。

剛才在大街上走動,他就已經猜到妖族中有人在外界走動,現在看到這些書,更是讓他手腳冰涼。這些書涉及各方面,光看這些書,妖族對外面的世界就可以瞭若指掌。

突然,他想到另外一件事——或許各門各派裡也有妖族潛伏。

一想到這些,他不再隨手亂翻,而是一本接著一本看下去。每一本都只是掃上兩眼,感覺有用就多看兩眼,沒用就直接跳過。

這一看,還眞讓他發現不少東西。

那些藏書裡也有功法一類的東西,不過數量並不算多,而且大部分很普通。

讓他感到憂心的是,有關陣法和煉丹的書籍不在少數,深淺都有,其中幾本連洪倫海都兩眼發光。按照他的猜測,那是上古時失傳的某個門派的東西。

相對而言,同屬於雜藝的制符和造器方面的書籍就少了很多。

謝小玉能夠理解。

妖族有血脈傳承,一身本事全都是天生,就連他見過的那些妖族,用的好像也是天生異能,沒看到牠們使出別的本事,所以各派的功法對牠們沒用。而符篆說穿了就是法術,既然不修功法,自然不可能運用符篆。造器也一樣,妖族仍舊是靠自身戰鬥,沒看牠們用什麼法器,僅有一些造器書籍也全都是機關類的東西。
說到機關類的法器,謝小玉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看到的那艘空行巨舟。

他原本以為妖族的背後還有另外一雙幕後黑手,因為空行巨舟這類東西絕對不會是妖族弄出來,但是現在他不再這麼想了。

幾百萬年過去,他們的世界在改變,妖族同樣在改變。

「你也對這些感興趣?」一陣清悅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那聲音很美也很柔,但是謝小玉卻渾身一顫,他最怕的就是碰到妖。
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女妖站在他身後。

那個女妖看起來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不過這做不得準。修士,特別是女修士,眞實年紀絕對遠遠超過看起來的樣子,妖族更是如此。普通妖族能輕而易舉活個幾千年,妖中的上族壽命最起碼有一、兩萬年。

謝小玉注意的是這個女妖頭部兩側有兩個很小的犄角,額頭上則服貼著幾枚淡紅色的鱗片。

從化形之後的樣子並不能準確判斷出妖族的種類,不過頭上長角、身上有鱗,就算不是龍族,也是麒麟、貔貅之類,絕對屬於上族。
[你是剛升上來的吧?」女妖好奇地看著謝小玉。

這讓謝小玉稍稍放了些心,至少證明洪倫海傳授的偽裝之術確實厲害,靠得這麼近居然沒有被認出來。

不過這同樣也證明他的表現有破綻,否則那個女妖不會說這樣的話。

這時候他才想起,之前那驚人神念掃過,所有半妖全都跪伏在地上,一想到這裡,他馬上雙膝一曲,就要跪倒。

「用不著,在我面前不必太過拘泥。」女妖微一抬手將謝小玉攔住,然後隨手一招,淩空虛攝,將一本書攝了過來,浮在謝小玉面前,說道:「能升上來不容易,你最好先把這看熟,以後別再錯了規矩,否則很容易出事。幸虧你碰到的是我,換成別人,肯定已經沒命了。」

謝小玉連忙接過那本書,隨手翻了翻,裡面全都有關禮儀和規矩,只翻了幾頁,他的額上就冒汗了。

眼前這個女妖身上穿著一件很古怪的高領羅衫,頭上插著一根珠釵,總共由九顆明珠組成。按照書上所寫,這居然是王女的標誌。

「知道怕了?」那女妖感覺謝小玉的窘迫,感到非常有趣:[你的運氣可以說好,也可以說壞。像我這樣的華族,一般很少會來這種地方。」她幽幽嘆道。

突然,她想起什麼,翻手取出一塊玉珮扔到謝小玉面前:「這個給你,以後就算再犯同樣的錯,也不至於送了性命。」

謝小玉連忙跪伏。上妖厚賜,下妖必須表現出誠惶誠恐的模樣,這不管是在他的世界還是在妖的世界,都不會有錯。

這一次那個女妖沒拒絕,受了一禮之後,她徑直翻起謝小玉身邊的那堆書。

剛才謝小玉一邊翻,一邊將他認為重要的書籍全都放在一旁,其中大多和機關術有關,也有一些是煉丹方面的書,是洪倫海要的。

女妖翻動片刻,臉上微微露出一絲驚詫的神情。

「像你這樣喜歡看書的眞是不多。」她輕嘆一聲:「太古之時,人族就以聰明多智著稱,幾百萬年過去,人族越來越興旺發達,靠的就是他們的智慧。我們想學,可惜一直學不了。這些書大部分是人族所著,是從外面帶進來,偌大一個藏書樓裡,我等妖族所寫的書連半成都不到,而且相比之下遜色許多。」

女妖似乎頗為惆悵,又像沒地方傾訴,絮絮叨叨說了不少事。

謝小玉唯唯諾諾,始終都沒插嘴,只是聽著,心中卻稍稍安定一些。他原本還以為妖族已經和人族差不多,開始煉丹、造器,連空行巨舟這樣的東西都能夠建造出來,這對人族來說可就是天大的麻煩。還好事實並非如此。

只有一部分妖族意識到有必要學人那樣使用工具、研究雜藝,大部分妖族仍舊和數百萬年之前沒什麼兩樣。

雖然鬆了口氣,但是他的神經仍舊緊繃著。有這個女妖在旁邊,他做什麼都提心吊膽。

讓他鬱悶的是,女妖不疾不徐地翻著他放在旁邊的書,而且翻開的那本正和飛天船和空行巨舟有關。

女妖一邊看,還一邊感慨地言道:「就拿這東西來說,人族造出飛天船也不過千餘年的時間,三百年前他們又在飛天船的基礎上造出空行巨舟,沒想到最近他們又有進展。我們剛剛以為自己已經趕上人族,沒想到又被甩在後面。」

聽到這話,謝小玉的汗又冒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有個很大的失誤。

之前遇上妖族的時候,他光想著逃出生天,卻忘了掩飾飛天船的性能。他這麼一逃,妖族自然就發現那艘船不對勁,速度比空行巨舟快得多。

更大的問題是,按照璿璣派、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和他的約定,這艘船的存在不會被散佈出去,也就是說,各大門派都還不知道這艘船的事,妖族卻已經知道了。

謝小玉搖了搖頭,將這些煩惱全都拋在腦後。

反正這是整個人族的麻煩,應該讓那幾位道君和四大門派的掌門、長老們頭痛。天塌下來高個子擋著,他這副小肩膀肯定扛不動。

書館裡再次變得一片寂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謝小玉感覺有些累了。這倒不是身體疲乏,踏入玄門成為眞人,就意味著眞正脫胎換骨,現在的他無需吃喝,也用不著睡覺。他之所以累,是因為一直做同樣的事。

讓他煩惱的是,女妖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修士的耐性很好,往往一次打坐可以數年之久,但是和妖比起來差得遠了,有些妖睡上一覺就要幾百年、上千年。

他正思考著怎麼離開,突然一道瘦小的身影從外面闖了進來。

闖進來的是一個女童,一身紅襖,頭髮蓬亂,腦後披散的一叢鋪羽暴露她的身份。

這也是妖,出生不久就開啟智能,這在妖族中也算不容易,不過從她的模樣來看,絕對不屬於上族。

一群黃髮碧眼的妖族緊跟在那個女童身後也闖了進來。

「不要弄壞這裡的東西。」謝小玉連過去阻攔,他賭那個自顧自看書的女妖不會袖手旁觀。

「什麼東西?居然敢管我們的閒事!」一頭黃髮的妖怒斥著,抬手就朝著他拍了過來。

這一掌看似普普通通,直覺卻告訴謝小玉不能硬擋。

天知道這些傢伙本體是什麼,萬一是頭象或者熊,隨意一掌就有萬鈞之力。

謝小玉也沒辦法擋。此刻他不能用法器,也不能用法術,一用就露餡。萬般無奈下,他只得將劍氣逼在指尖,化為一寸多長的鋒利尖爪朝著黃髮妖抓去,這倒也符合他底層小妖的身份。

底層小妖沒什麼太強的血脈傳承,經過數百萬年的時間,牠們的能力漸漸退化,甚至還不如外界一些妖獸,只能用最原始的利爪和牙齒戰鬥。剛才在外城閒晃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這一點。

那片外城就和臨海城的外城一樣都是混亂之地,不時可以看到妖和妖打架,全都是爪撕牙咬。

同樣的動作從謝小玉的手裡施展出來,感覺完全兩樣,他這一爪瞬間封住那頭妖的進攻路線,而且反切對方的脈門。

妖的本體各自不同,不過大多是走獸飛禽,化形之後也有脈門。

黃髮妖連忙縮手,不過牠反應同樣很快,打鬥經驗更是豐富,改拍為沖,那隻手握緊拳頭直打過來。

這一擊很快,一剎那間,拳頭就到了。

謝小玉連忙改抓為拍,身體往後暴退。

他不是擋不住這一擊,而是沒興趣擋。他出手本來就只是試探,想看看那個女妖會不會插手此事,絕對沒有爭強好勝的意思,更不會在乎這座書館。

對於謝小玉來說,這裡被拆才符合他的心意。

就算這樣,他也不好受。

那一拳絕對有幾千斤重,他拍中拳頭的瞬間,一股巨力沿著手臂傳了過來,

直震得他五臟六腑盡皆挪位。他直接被這一拳打飛出去,撞在一排書架上。那排書架轟的一聲被震裂開來,上面的書稀哩嘩啦漫天亂飛。

黃髮妖隨即一個箭步搶上前去,打算再下毒手。就在這時,牠突然感覺一股巨力橫著朝自己撞來。

不只是動手的這個黃髮妖,其他追進來的妖也都被這股無形巨力撞了出去。

「放肆!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忘記藏書樓周圍百丈之內禁止打鬥的規矩嗎?」女妖從一排書架後轉了出來。

那些妖被打飛出去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裡有牠們惹不起的存在,等到牠們看清女妖的打扮,更連忙跪伏在地,剛才動手的黃髮妖早已經抖成一團。

「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滾!」女妖怒斥道。

那幾個妖完全沒有來時的囂張,說滾就滾,一個個夾著尾巴就往外跑。

看著牠們迅速遠去,女妖一臉寒霜,怒哼一聲,過了片刻,卻又頹然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好的東西沒學到,反倒將人族那些陋習學了個全。」

她也沒把謝小玉弄起來,而是轉身朝著那個女童問道:「妳是怎麼回事? 」

女童顯然比謝小玉懂得這裡的禮法,立刻跪伏在地上,嚶嚶哭泣道:「我們英鶯一族以前一直在火梟大人帳下聽令。不久之前火梟大人回聖界求取靈藥,我們就暫時劃歸碧目一族管轄。那碧目一族聽說我們能歌善舞,所以討要走很多姐妹,我和另外幾個姐妹被一位大人要去。那位大人很殘忍,那幾個姐妹全都死得很慘……」女童想到悲切處,哭得越發厲害,根本沒辦法說下去。

女妖皺了皺眉頭,這種事她實在不好管。

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這是妖族一向以來的傳統。像英鶯族這樣的弱族,除了讓那些強族取樂,根本沒有別的用處,更讓她頭痛的是,她還不能收留這個英鶯族的女孩。

「她跟著我不太方便,你照顧她吧。」這個女妖倒是會推託,乾脆將這樁頭痛的麻煩事扔給謝小玉。她倒不擔心謝小玉會出事,之前她給的那枚玉珮足以讓碧目一族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這件事畢竟丟臉,女妖不好意思再待下去,轉身出了藏書樓。

她一走,輪到謝小玉頭痛,他怎麼可能將一隻妖帶在身旁?這不是找死嗎?但是他又不能扔下女童。

想了好半天,謝小玉最後決定先度過眼前這場難關再說。

「妳能不能恢復本體?這樣小一些,容易藏起來。」謝小玉試探著問道。

他知道妖族對本體的看法各有不同。有的不喜歡顯露本體,平時都是以化形之身出現在大家面前?,有的卻不在乎,甚至認為自己的本體更漂亮,所以很少化形,這類妖一般是血脈高貴的上族。

女童猶豫一下,顯然她不屬於後者,不過她最終還是順從了。

只見她身體一抖,頓時縮到鴿子大小,身上那件紅色的衣服也變成一身火紅色的羽毛,很是可愛。

看到女童這樣聽話,謝小玉越發猶豫。

不喜歡變回本體的妖如果這樣做的話,代表著順從和依賴。

「不錯、不錯。別人養鳥,你養一隻妖,還是女妖。」洪倫海在暗中嘲笑著。

「你說這樣的風涼話代表你有辦法。J謝小玉和這位丹王相處的時間不短,多少有些熟悉他的性格。

「你倒是不見外,不過誰教你和我的命運連在一起?你出事,我也好不了。」

洪倫海絕對是一個現實之徒,也是一個聰明人。

「我可以傳你『壺裡乾坤』之術,這其實有違我曾經說過的話,因為這和煉丹術有關,本不該教你。」洪倫海很不甘心地說道。

「我倒是聽說過『袖裡乾坤』,那是上古年間一門無上大法。」謝小玉說道。

「知道你博聞強識,用不著在我面前顯露吧?」洪倫海以前很喜歡聰明人,因為說話不累,但是現在他發現太聰明也不好,這讓他很沒有成就感。

「果然和『袖裡乾坤』有關。」謝小玉甚為驚訝。

「當年我無意中得了『袖裡乾坤』的一種別傳的殘本。」洪倫海說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

他活著的時候很為此驕傲,手裡能夠有一門無上大法,絕對是天大的幸事。但是知道謝小玉的事,也知道謝小玉身邊那些人,他再也得意不起來了。

他只不過是法磬那個層次,手上的東西說是無上大法,其實只是某種無上大法別傳的殘本。蘇明成都比他們強,同樣是殘本,《劍符眞解》本身就是無上大法。如果再比下去,綺羅手裡有上古飛針之術,至於麻子和謝小玉,就更不用比了。

「煉丹經常要採藥,很多靈藥最好是活著採來。袖裡乾坤可以存放活物,所以我花了許多時間將這門殘缺不全的大法改成壺裡乾坤……囉嗦什麼,你到底要不要學?」洪倫海不想再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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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分成三等;一等是華族,二等是庶民,三等是奴隸。我們進來時裝成的妖族全都只是半妖,智力有限,十 ...

第四章 逃離

這處小世界根本沒有白晝和夜晚,謝小玉始終做著重複的動作,已經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本書。

突然,一直藏在袖子裡的元靈命牌發出微微的震動。

這是當初約好了的。如果誰有什麼發現,就震動命牌通知其他人。

謝小玉顧不得那些沒看完的書,將書迅速塞回書架中,轉身走了出去。

出了門,他就按照元靈命牌的指引,一路往城東側而去。

這塊小牌還眞神奇,只要帶著它,他就知道怎麼走,彷佛有人在耳邊呼喚一樣。

片刻之後,他站在一座大院前。

大院的門開著,一走進去就看到後院一張石桌前,五位道君已經圍坐在那裡。陳道君大剌刺地坐在主座上,身後有一個妖族垂手而立。

「小傢伙,說說看你有什麼收穫?」陳道君看到謝小玉進來,立刻招手說道。幾位道君滿臉微笑地看著謝小玉,顯然這幾位也都各有收穫。

「收穫不多,只是稍微瞭解一下妖族的情況。」謝小玉拉過一把椅子,在下首坐了下來。

「說來聽聽。」白髮老道眉開眼笑道。他們幾個人都得到這方面的消息,他的最全,所以此刻他想考一下謝小玉。

「我們的世界經歷遠古和上古,前前後後有過六場大劫,就算沒有大劫的時候也不算太平,世俗中朝代更替從來沒有間斷過。妖界正好相反,平靜得多。當初開闢妖界的那個太古大妖被尊為妖皇,幾百萬年過去,妖皇仍舊活著,生有三
子二女’這些皇子皇女各為一方之主’分管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皇族第三代也不過只有十二位。整個妖界劃分成十六州,這些皇孫、皇孫女各占一州,另外四州則歸屬妖界四大族......」謝小玉侃侃而談,這些全都是從書裡看來。

他聽女妖提起那座藏書樓中有半成書是妖族所著,特別留意一下。

妖族寫的書裡面最多的便是和妖族有關的歷史,還有妖界的地理、風俗,不過那些書看得讓人發悶。

妖族血脈決定地位,等級森嚴,造反這種事在妖族當中極少見。妖族裡也有野心家,不過牠們從不造反,而是靠刺殺將頂上傢伙幹掉,讓自己上位,否則就

是爭地盤。因為頂上有一大堆上位者壓著,所以爭地盤只能是爭地盤,沒可能演化成戰爭。所以妖族的歷史雖紛爭不斷,但沒什麼大事。

「妖族雖然有妖皇,還有五方之主,各州還有各州之主,其實還是以族群為主。什麼妖皇、什麼五方之主、各州之主都是尊號。牠們沒有朝廷,沒有官府體系,底下都是部族,只不過這些部族有上下之分。那些比較大的部族全都稱作王
族,妖界有王族五萬四千餘個’最強盛的時候有大小妖王近十二萬,不過現在只剩下七萬多……」謝小玉不停說著他看到的那些東西。

那幾位道君全都傻眼。白髮老道打聽得也很清楚,卻遠沒到這等地步,他不知道全盛時期妖族有十幾萬妖王,這個根本就難以想像.,同樣,他也不知道現在仍舊有七萬多妖王,只知道有幾萬,很是籠統。

「可以了、可以了。」羅道君連忙擺手,這種事還是回去再說。

「那麼你說說這裡的情況。」陳元奇說道。他也沒剛才那樣得意。

這同樣難不倒謝小玉,他在那堆由妖族寫成的書裡,找到一部類似地方誌的

東西。

「最早發現這裡應該是距今六十五萬年之前,是渝州之主麾下的大妖無意間發現,所以我們頭頂上的那個漩渦,出口就在妖界渝州州城西側三百里處。

「當初開闢這個世界只是當做州城下的一座郡城,沒太重視。距今五十萬年前,另一位大妖發現這個世界非常特別,不但和妖界相連,和我們的世界也相連……對了,妖族管我們的世界叫祖地。牠們發現這裡和祖地相連,開始拿這裡當跳板。

「不過我們的世界天道完善,任何生靈誕生之時,天道都會留下印記,不是這方天地所生的生靈,一旦出現在這方天地就會立刻遭遇天劫。從妖界過去的妖族只要進一個,就被天劫轟死一個。

「萬般無奈下,妖皇發出懸賞。最後一個下族小妖獻上一計,讓妖皇以大神通將這處通道打開,花了整整十年的時間引誘祖地的妖獸進來,妖皇再以大神通幫這些妖獸開啟智慧,將牠們變成妖族。

「因為是在這裡開智,我們那方世界的天道雖然強橫,卻管不了這裡的事,所以那些妖獸開智之時沒有招來天劫。而牠們又是在我們那方世界所生,有天道留下的印記,所以回到那邊之後也不會招來天劫。這可以說是天道的漏洞。

「有了第一批能出入兩地的妖,就不需要再守株待兔。那些妖或引、或捕,將越來越多的妖獸送進這裡,製造出越來越多能出入兩地的妖族。住在這座城裡的妖族,大多是那些妖的後裔。」

「後來,牠們又發現,在這裡受孕然後在祖地出生的妖同樣也被天道承認,也可以自由出入兩個世界。從那之後,妖族就有意渡種,將一些上族血脈滲透進我們那方世界。之前我們遇到的那幾頭大妖就是這麼來的。」

「日積月累,能出入兩地的妖族已經將近百萬,所以神道大劫發生之前,妖族就有意打通這兩個世界,但是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妖族受到很大的挫折。」謝小玉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幾位道君全都目瞪口呆,他們聽傻了,這遠遠超出他們的認知。更讓他們感到震驚的是,妖族的計畫如此漫長,居然跨越兩場大劫,而且上一次大劫中也曾有過行動。

這實在太可怕了。

「你還知道些什麼?」白髮老道已經沒了之前的悠閒。

「我還知道妖族早就潛伏在你我身邊,不管是中土還是天寶州都有大量牠們的眼線,朝廷裡有牠們的人,各門各派也有,空行巨舟的建造之法早已經落到牠f手裡,各大門派的一些獨門秘法牠們也有記載......」說著,謝小玉單獨傳音,

將幾句口訣分別傳入碧連天、北燕山的兩位道君耳朵裡。

那是他無意中看到的。

這裡的妖大多是水族,藏書樓裡的和功法有關的書,十本裡至少有六本和水有關。碧連天靠海,名字取的是碧海連天的意思,擅長什麼樣的功法可想而知。

那座藏書樓裡,寫明出自碧連天的密錄有二十幾本。至於北燕山,他有一種更加恐怖的猜測。

或許他們的世界裡不只潛伏著妖族的眼線,可能還有其他幾族的眼線。北燕山的功法就是鬼族弄來,而鬼族和妖族可能已經聯手,兩邊互通有無。

謝小玉沒有說出後面那個猜測,但是他已經說出來的那些東西足以讓眾人大驚失色。

這時,北燕山那位道君眉頭一皺,他感覺謝小玉的袖管裡好像有什麼東西。

「你藏了什麼?好像是活物。」

謝小玉並沒感到意外。洪倫海的壺裡乾坤比法磬的彌天星斗陣還殘破得厲害,頂多就是能夠裝個活物。

活物可以不吃不喝,卻不能不呼吸,這樣一來,免不了會有一些氣息散發到外界。

「一隻還沒成年的妖族幼崽。小孩好騙,我已經得到牠的信任。」謝小玉不打算掩飾,不過他也不想多提。

幾位道君互相對望一眼。他們並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所以都想歪了,以為謝小玉要將那些潛伏在人間的妖全都找出來。

他本人偽裝成妖的話總會露出一些破綻,所以才誘拐一隻眞正的妖,這樣就可以取信於其他的妖。

「高,這招高。」陳元奇看了看身後的那個妖。

同樣弄到一隻妖,他靠的是法術,很容易就會被看出破綻。

「這招魚目混珠,確實高明。」白髮老道也連連點頭。

「我們也去騙幾個孩子如何?」摩雲嶺那位道君頓時心動。

不過稍微一想,他又搖了搖頭。別說他沒幹過這種缺德事,就算只讓他哄孩子他都不會。

「反正這傢伙已經得手,我們就沒必要再做同樣的事。」陳元奇剛才也在盤算,同樣覺得難度太大。讓他打悶棍、設陷阱、或者讓他溜門撬鎖,他都擅長,但是讓他坑蒙拐騙,就沒本事了。

謝小玉沒辦法解釋,只能默認。

轉念一想,他又覺得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藉口。不過,這樣一來,他在女童面前必須一直裝下去,裝作一個潛入人族世界的妖。

他正想著,旁邊的白髮老道無意中看到他腰上掛著的玉佩,頓時眼睛一亮,一把將玉佩取了過去。

「這不會是你偷的吧?」老頭明顯有些失態。

過去幾天裡他也算收穫不小,其中一個收穫就是攀上一個帶著同樣玉佩的妖,所以他知道這東西是附臣的證明。

妖族並不是事事都學人族,比如他們的森嚴等級就永遠不會變。一個下等種族頂多成為庶民,就算立下再大的功勞也不可能成為華族。不過他們也懂得通融,所以就有了附臣。

所謂的附臣相當於幕僚,地位決定于牠的主人,雖然不是華族,卻擁有很多華族的特權。比如遇到華族不需要跪伏,走路不需要讓道,可以隨意出入各個城區。

「這個很難解釋清楚。」謝小玉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管說什麼,一旦落入有心人的耳朵裡,就會被說成勾結妖族。

幾位道君也沒勉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手段,他們就沒問陳元奇是怎麼控制那個妖族,也沒問白髮老道如何攀附上那個附臣。

「我們現在大有收穫,絕對可以回去了,問題是怎麼回去?」羅道君問道。

「我已經搞清楚那座傳送陣的玄機,必須兩邊同時翻轉才行,只是不知道那邊什麼時候會發動。」北燕山的道君沒其他人的本事,所以他一直守在那座傳送陣旁邊,幾天下來也算有所收穫。

「可以讓我的身外化身先潛回去,這不難,然後兩邊一起翻轉。」羅道君說道。突然,他轉頭朝著陳元奇道:「你的斬空劍應該派得上用場。」

陳元奇看著謝小玉,突然嘿嘿一笑,說道:「這小子手上有一幅虛空胎藏曼荼羅圖,可以用這東西定住空間,配合我的斬空劍,應該可以打開一條通道。」

「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好東西。」白髮老道上上下下打量著謝小玉。

「有一件東西比虛空胎藏曼荼羅圖更管用。」謝小玉也不藏私,從袖管裡面取出那顆白骨舍利。

「這是什麼?」

幾位道君當然認得這種魔道之寶,但是他們並不清楚謝小玉為什麼拿這東西出來。

謝小玉並不解釋,而是直接發動白骨舍利上帶著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剎那間,他握著白骨舍利的那只手一下子變得淡了許多,甚至有種透明的感覺,手腕上更是印著大大小小由無數極小梵文組成的圓圏。


「這也是曼荼羅。」陳元奇第一個認出那些圓圏。

「好像是魔門中的三界胎藏大曼荼羅。」白髮老道活得比其他人長,見識也更多一些,一眼看出這件寶物的奧妙。

幾位道君一齊點頭。有了這件寶貝,想逃出去就容易多了。

「你還眞有貨,果然氣運深厚,機緣不凡。」白髮老道搖頭歎道。他現在也後悔當初沒重視這個小輩,讓璿璣派獨佔資源。

「別再說這些廢話,逃出去要緊。」羅道君咳嗽一聲。

眾人這才想起此刻仍舊身處險境。

「還有什麼好說的?到時候你們一個用斬空劍破開空間,一個用兩座曼荼羅陣構築起一條通道,讓身外化身潛回去,然後翻轉大陣,我們幾個負責殿后,不讓那些大妖干擾你們。」北燕山的道君說道。

一聽到自己的任務是拖住大妖,白髮老道和摩雲嶺那位道君都臉色難看。這可是苦差事,比另外幾個人幹的事危險多了。
  
仍舊是原來那座傳送陣,城裡還有幾座傳送陣,但是他們不敢用。誰知道會被傳送到什麼鬼地方?

和傳送陣隔著一條街有一座茶館,三樓一角的包廂恰好可以看到那邊的情況,北燕山道君就是在這裡觀察,才摸清傳送陣的情況。

此刻六個人全都集中在這裡。

[這個小千世界沒有白天和夜晚的說法,不過住在這裡的妖都有固定的習慣,差不多每七十五個時辰就會休息,這差不多和妖界白天的長度一樣。」北燕山那位道君觀察得異常仔細。

「並不是所有的妖都會休息,有些妖整天活蹦亂跳。」白髮老道在一旁補充道。

「不管怎麼說,我們壓力可以小一些。」陳道君說道。

「傳送陣四周有十二個崗哨,得先將牠們幹掉。」北燕山的道君繼續說道。

「交給我好了。」摩雲嶺的道君開口了。他很慚愧,進來之後他一直沒有建樹,所以此刻分派任務他搶著出力。

「我不敢保證沒有其他暗哨,所以成敗的關鍵就是速度要快。」北燕山的道君同樣很小心謹愼。

「我沒問題。」羅道君一如既往地寡言。

「我也沒問題。」陳元奇也一改以往嘻嘻哈哈的模樣,變得正經起來。

「我有問題。」謝小玉感到壓力太大。

幾位道君倒不覺得意外。謝小玉再強,也只是一個眞人,還是剛剛晉升不久的眞人,能夠運用空間類的法門已經超乎想像,想像他們這樣信手拈來是不可能的。

「小陳,你幫一把,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你的師侄。」白髮老道提議道。

眾人沒有異議。包廂裡頓時安靜下來,沒人再說話。

接下來就是等待。

剛才北燕山的道君已經說了,妖族每隔七十五個時辰會休息,那是動手的最好時機。

坐的時間越久,謝小玉就越感覺渾身不自在,他從來沒有這樣緊張過。就算當初九空山那兩個眞君前來,他也能夠坦然面對,此刻他卻坐立不安。

好半天,他聽到陳元奇問道:「小子,這一次我們能不能回去都難說,你能不能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告訴我你怎麼得到劍宗傳承??」

另外幾位道君頓時耳朵豎了起來,他們也想知道。

謝小玉沉默片刻,因為他不知道怎麼說,現在他是騎虎難下。

如果說實話,告訴這些人劍宗傳承根本是子虛烏有,恐怕沒一個人會相信,甚至連麻子、洛文清他們都不會相信。

「看書。藏經閣裡有一本雜書,上面亂七八糟寫著很多東西,有劍法,而且佛、道、魔、旁、各宗各派都有,大多是隻字片語,不成系統。除此之外還有陣法、造器,同樣不成系統。留下這部書的人像是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根本沒有整理過,其中有一部分還是設想,並沒實現。」謝小玉乾脆滿口胡言。

陳元奇很失望,這和他們的猜測差不多。可惜派過去那幾個人翻遍藏書閣,也沒找到這樣一部書。

「元辰派藏經閣裡可不止這一種傳承,至少還有六種別的傳承,可惜我沒想到會發生那件事,以為時間有得是,又怕貪多嚼不爛,所以沒花多少心思。」謝小玉故意留了餘地。

他已經證明《奇技妙法百篇》上的東西可以融入其他功法,以後說不定會弄出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肯定要有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有些什麼?」陳元奇兩眼發光,另外幾位道君也都全神貫注地聽著。

「天機不可洩露。」謝小玉賣起關子。他也沒辦法,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搞出些什麼東西,與其將來圓謊,還不如現在就留個懸念。

幾位道君都被弄得心裡癢癢,但是又不能多問。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的這三位是避嫌,畢竟謝小玉現在算是璿璣派的人,別派不合適插手.,羅、陳兩位道君則是因為謝小玉提到「天機」二字。

當初謝小玉製造天機盤就讓他們感到猶豫不決,不知道和那神秘莫測的天機門有什麼牽連。

包廂裡頓時又安靜下來。

修士沒有時間概念,妖族更是如此,所以他們這樣一坐就是好幾天。經營茶館的妖只進來過兩次,陳元奇扔了幾個小錢,就將這個傢伙打發走。

好不容易外面安靜下來,在街上走動的妖族越來越少。

北燕山的道君站起身來,輕歎一聲,說道:「時間差不多了。」

眾人紛紛跟著站了起來。

出了茶館,幾個人各自分開。謝小玉跟著羅、陳兩位道君走,徑直朝著那座傳送陣而去。

傳送陣所在的地方有一隊妖兵負責守衛,看到他們過來,那群妖兵中頓時走出兩個小卒,想上來阻攔。

羅道君和謝小玉全都沒有出手的意思,他們等著看好戲。

剛剛走到近前,那兩個妖兵突然感覺一陣神情恍惚,緊接著就忘了自己要幹什麼。不只是牠們,圍攏在傳送陣四周的那些妖兵全都一陣失神,明明站在那裡,
卻彷佛睡著一般。

謝小玉看得很清楚。他知道這也是劍法,專門攻擊神魂的劍法。這樣的劍法在魔門或者左道旁門中很多,在道門裡卻少之又少。

「盡是些旁門左道。」羅道君在一旁直搖頭。雖然他承認這招好用,但是怎麼都看不順眼。

「管他什麼旁門左道,好用就行。」陳元奇可不在乎。

「別耍嘴皮子了,幹活。」羅道君狠狠瞪了陳元奇一眼。

陳元奇不敢再囉嗦。他招回飛劍,將飛劍的一端握住。隨著手腕輕抖,原本只有三寸多長的飛劍瞬間伸展開來,變成一把三尺長、兩指寬的細劍,劍身上靈符浮現,特別是劍鍔的部位更是顯露兩個異常繁複的法陣。

他將細劍高舉過頭頂,隨著一聲暴喝,一劍斬下。

這一劍威勢驚人,大有一劍斬開天地的感覺,卻又無聲無息,甚至連劍光都看不到,所過之處只留下一條黑漆漆的影子。

那條影子就是一道裂縫,一道空間裂縫。

剎那間狂風大作,風聲如同吹哨一般刺耳,四周空氣拚命往中間聚攏,硬擠入那極細的縫隙中。

羅道君早在一旁等候著,陳道君一劍落下,他的身上瞬間冒出一陣青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影憑空出現,緊接著人影一閃,迅速沒入那道漆黑的縫隙中。

謝小玉同樣不慢。他雙手齊張,左手托著虛空胎藏曼荼羅圖,右手托著白骨舍利,一黑一白兩座曼荼羅陣同時顯現,各自按照相反的方向徐徐轉動著。

陳元奇將飛劍重新恢復原狀,往空中一拋,然後一掌拍在謝小玉後心。頓時,一股精純而又渾厚的法力湧入謝小玉體內,這股法力並不需要謝小玉控制,徑直順著他施法的路徑流轉起來。

兩座曼荼羅陣原本轉動得異常緩慢,而且有種生澀的感覺,好像隨時都會卡住。這股法力一加入,生澀的感覺頓時煙消雲散,轉動的速度也驟然加快,只是眨眼的工夫,曼荼羅陣已經擴大到兩、三丈方圓。

只聽一陣隆隆之聲,兩座曼荼羅陣合在一起,與此同時,四周的景色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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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逃離

這處小世界根本沒有白晝和夜晚,謝小玉始終做著重複的動作,已經不知道自己看了多少本書。

傳送陣眼看就要開啟。

突然一陣怒吼從城中央傳來,與此同時,幾道狂暴的神念朝著這邊掃來。

神念原本有形無質,但是此刻,這幾道神念掃過之處立刻飛沙走石,狂風呼嘯,連大地都劇烈顫抖。

「你管好這邊,其他全都交給我。」陳道君雙手負在身後,他的飛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瞬間將所有的神念全都擋在外面。

「居然有小蟲子跑進來!」半空中傳來一陣怒吼。

剎那間,那條成年赤螭出現在謝小玉眼前。

隨著牠的出現,四周頓時變得一片通紅,旁邊的房子全都被點著,火勢一上來就異常猛烈,不只是竹木之類的東西燃燒,連磚瓦石塊都被點燃,青石鋪成的地面也燒得通紅,唯一沒有燒著的就是被那柄飛劍護住的這一圈。

「不知道誰才是蟲子。」摩雲嶺的道君冷哼一聲。

話音落下,那條赤螭的頭頂上猛地張開一面羅網。

事關自己能否回去,這幾個老道不再藏私。這面羅網是他苦心祭煉多年的法寶,原本打算度劫之時用,現在也顧不得許多。

羅網一展開,方圓百丈之內的一切彷佛和外界脫開一般。

赤螭感覺不妙,一聲怒吼,想將羅網震破。幾乎同時,羅網外面一隻巨爪憑空抓來。

那是一隻鳥爪,看起來骨瘦枯乾,細長尖銳的指甲也顯得太過纖細,似乎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斷。但是謝小玉卻生出一絲錯覺,好像這只鳥爪是沖著他來。

「小心,這只扁毛畜生非常了得,那一爪帶有一絲大道痕跡,已經到了割裂一切的地步,和我剛才那一劍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陳元奇看出謝小玉情況不妙,一掌將他拍醒,然後把他拉到自己身後。

在頭頂上方,那張羅網大放光芒,每一根絲線都震顫著,彷佛隨時都會斷開一般。

幸好這件法寶也不簡單,是為了抵擋天劫所用,為了煉製此寶,摩雲嶺那位道君花了三百年的時間才湊齊所有的材料。

一爪沒將羅網撕裂,妖鳥顯露身形。這頭大妖怒發欲狂,嘴裡發出刺耳的鳴叫,無數爪影同時落了下來。

妖族的天賦神通大多簡單直接,這一爪根本沒有任何變化,但是連續不斷的攻擊卻讓人難以抵擋。


那張羅網頓時頂不住,絲線一根接著一根斷開。

摩雲嶺的道君心疼得不得了,但是他不敢將羅網撤去,只能催動法力苦苦支撐。

另外兩位道君也沒閑著,他們此刻正拚命控制住赤螭,否則讓這個傢伙裡應外合,那張羅網立刻就會被掙破。

又是幾聲吼叫,十幾道神念掃了過來,原本在一旁觀望的那些大妖全都動了起來。

這時,傳送陣四周的景色完全變了,又變得一片模糊。

「快走!」羅道君大吼一聲。

那三個老道就等著他發話。他們連法寶也來不及收,直接闖入傳送陣裡。

下一瞬間,十幾道強大無比的力量撕裂那張羅網,傳送陣四周方圓百丈瞬間被這些狂暴的力量撕裂開來,堅硬的青石板彷佛麵粉做的一般,全都震成齎粉,朝著四面八方彌漫。

「他們逃了!」那條赤螭憤怒地咆哮著。牠原本還想幫孩子報仇,沒想到一上來就被網住,大失臉面。

十幾個大妖懸空而立,其中一個骨瘦如柴的大妖雙手結成法印,猛地往傳送陣打去,四周的景物頓時又變得模糊起來。

突然,正在變得模糊的四周發生一陣扭曲,緊接著,虛空中露出一道道裂縫。

「那些人族破壞對面的傳送陣!」那個骨瘦如柴的大妖哇哇大叫著。

「我們走別的傳送陣。」赤螭身體一擺,龐大的身軀居然瞬間消失。

其他大妖也同樣朝著另外幾個傳送陣而去。

在另一個世界裡,那幾位道君神色慌張地逃了出來。

等到四周的景色完全改變,陳元奇手腕一轉,那把飛劍畫了個圓弧,瞬間毀掉腳下這座傳送陣。

白髮老道還不放心,他的雙手虛按,只聽到一陣隆隆聲響,方圓兩裡的海底彷佛倒轉過來一般。另外三位道君拉著謝小玉就走。

謝小玉曾經被陳元奇帶著趕路,從海邊到落魂穀只是片刻工夫,這一次三位道君全力發動,速度比那次更快。他只覺得四周景物一片模糊,眨眼間已經到了他們藏身的那座小島。

「全都過來!快,發動飛天船,我們得立刻離開。」摩雲嶺那位道君大聲喝道。

那聲音如同雷鳴,瞬間傳出十幾裡。原本藏在島上的那些人全都驚呆了,紛紛從石洞裡跑了出來。

羅道君比摩雲嶺那位道君更加直接。只見他抬起右手淩空虛抓,半空中頓時出現一隻畝許方圓的藍色巨手。巨手往下一撈,將飛天船抄了起來,然後猛地一甩,就像投擲標槍一般扔了出去。

「我們走!」羅道君袍袖一甩。

底下眾人只感覺-陣暈頭轉向,等到暈眩感過去,他們已經身處於船艙中。

因為慌亂的緣故,眾人你壓著我、我迭著你,看起來異常狼狽。有些人甚至還在船艙外面,好在這艘船上的挪移陣早已經打開,被扔在船艙外面的人一醒悟過來,只要心念一轉,立刻會挪移進船艙。

等到所有的人全都上了船,羅道君大喊道:「全都坐好,我們走!」

話音落下,他全力催動,飛天船就如同離弦之箭朝著前方射去。

道君可以瞬息萬里,指的就是如果他們全力發動,飛遁之術可以快到極點,萬里之遙瞬息即至。不過此刻帶著那麼多人還加上一艘如此龐大的船,肯定不可能那麼快,也不可能那麼遠。

只是片刻工夫,羅道君就已經腦門見汗,法力即將耗竭。

「我來。」陳元奇連忙替下師兄。

「接下來是我。」摩雲嶺那位道君在一旁說道。

「下一個是我。」白髮老道排在後面。

北燕山的道君張了張嘴,最後卻沒有開口。

他倒不是有私心,五個人裡必須有一個人保留實力,這樣的話,萬一碰到意外還有應變的餘地。

四位道君接連出手,每一個用盡全力將飛天船推動四、五千里,短短一刻鐘,這艘船已經飛了近兩萬里。

法力耗盡,四個人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吐納調息。

謝小玉連忙將丙火聚靈陣開到最大,並且將所有的丙火精氣全都集中在這四位道君的頭頂上。

那四個人頭頂上方半寸,頓時出現四個淡紅色的漩渦。

足夠讓整艘船近四百個修士修練所用的丙火精氣被這四位道君吸得乾乾淨淨,好像還有點不太夠。

北燕山那位道君同樣微閉著眼睛,他不是打坐恢復,而是將這幾天得到的消息傳回中土。

這件事必須上報,情況遠比上面那幫人想像得還嚴重,弄得不好,他們要面對的是數百萬年以前,被人族驅趕出這個世界的太古群妖。

消息很快就傳過去了,他不只是傳訊給自己的門派,同時也發了消息給璿璣派、碧連天,只有摩雲嶺他沒代勞。

摩雲嶺的態度讓他感到很不放心,天知道會不會受到重視。更讓他擔心的是,摩雲嶺的掌門和那群長老可能會將消息洩露出去,這就麻煩了。

他在這邊等候消息,白髮老道突然滿臉通紅,差一點岔了氣。

這意外的變故讓旁邊的三位道君連忙停了下來。

「怎麼了?」羅道君問道。

白髮老道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半天才轉頭說道:「掌門居然要我徹查清楚妖族到底弄了幾座那樣的傳送陣。」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甚至神情有些恍惚。

「你家掌門眞不把我們當人啊。」陳元奇冷冷地說道。此刻,他的心頭充滿怒意。

另外幾位道君也是一樣。

一開始他們只是應付差事,但是陰差陽錯之下變成死裡逃生的冒險。他們可以說已經盡力,幾派掌門和長老們再不滿足的話,那就太不知好歹了。

「當他放屁,我們回中土。」羅道君冷冷說道。

沒人表示疑義。這趟出生入死,幾位道君全都不肯再冒險,再說碧連天的要求實在讓他們心寒。

這時,白髮老道突然眉頭一皺,隨手招出一面水鏡,只見鏡中映出那處暗礁區。

只見一頭大鳥緊貼著海面,在暗礁區轉來轉去,緊接著海水朝兩邊分開,那條虯龍冒了出來。又過了片刻,一團火雲由遠而近,瞬息間也到了眼前,赤螭的身影在火雲中若隱若現。

那三頭大妖顯然是從其他地方趕來。

突然,虯龍的頭朝著這邊轉了過來,似乎發現什麼。

水鏡啪的一聲碎掉了,變成一片四處飛散的水珠。

「好險、好險,牠們果然有其他出入口。」陳元奇暗自慶倖他們逃得及時,晚一步的話說不定就危險了。

「只有那三頭大妖。」羅道君注意到這一點。

眾人頓時想起謝小玉提到的那些事。

「你的意思是,只有那三頭大妖是這方世界出生,所以能夠自由出入兩界?」陳元奇被師兄一提醒,也醒悟過來。

突然,白髮老道的臉色又一變,只見他又造出一面水鏡。鏡中映照出那只大鳥,這傢伙如閃電般劃過天際。

「牠們追來了?」幾位道君全都猜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白髮老道手指一劃,水鏡中的景象又是一變。過了片刻’那頭大鳥的身影再一次出現在天際盡頭,眨眼工夫就飛了過去,消失在另外一側。

「這傢伙飛得好快。」白髮老道最清楚這代表著什麼。

「有多快?」羅道君問道。

「這兩處相隔三萬餘裡。」白髮老道臉上的神情比哭還難看。

聽到這一解釋,那幾位道君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身為道君,他們都能瞬息萬里,這已經很快了 ’但是和那頭大妖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

「那傢伙正繞著圈子飛,想把我們找出來。」白髮老道不敢再用水鏡窺視,怕引起那頭大妖的注意。

「聽天由命吧,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逃出去?」摩雲嶺那位道君乾脆重新入定,此刻他只想儘快恢復法力。

另外三位道君稍微一想,也確實想不出別的辦法。

好在,他們此刻已經逃出兩萬餘裡。他們藏身的那座島離暗礁區有六萬多裡,以這為半徑飛一圏的話,就是五十幾萬里。那只大鳥還是從裡往外一圏圈擴大範圍,距離少說要乘上二十倍,這樣都能追上的話,他們也確實沒話說。

一想通這些,另外三位道君也都平靜下來。他們重新閉目入定,眨眼間頭頂上再一次出現淡紅色的漩渦。

時間在忐忑中流逝。

太陽升起,又漸漸落下。傍晚時分,天邊只剩下一抹紅霞,船艙裡丙火精氣已經稀薄到極點。

四位道君從定中醒來,他們雖然還沒完全恢復,卻已經有一戰之力了。從清晨到現在,這艘船又飛了一萬餘里,那頭妖鳥仍舊沒有追上來,眾人終於放心一些。

吩咐那七個眞君全力催動飛天船前進,三個老道和陳、羅兩位道君湊在一起。

將四周隔絕開來,陳元奇仍舊用縮尺成寸之術讓這裡變寬敞一些,這才開始談論正題。

這幾個人如此鄭重其事,是因為白天時碧連天的要求讓他們感到警戒。

「看來你老哥在山門中混得並不怎麼如意。」陳元奇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口德,說話一向不注意輕重。

白髮老道被刺激得臉色發青,偏偏又沒辦法反駁。

以往他總覺得自己人緣不錯,上上下下對他都言聽計從。現在他明白平時那些人只是對他客氣,其實沒多少人在乎他。

再一想到之前派人來天寶州的時候,其他長老一個個推三阻四,有的說要閉關,有的說要煉製法寶,全都有脫不開身的理由,最後讓他過來,這同樣也是證明。

「你老別往心裡去,我這師弟向來不會說話。」羅道君連忙在一旁說道。

「你用不著安慰我。我明白,這話沒錯。」白髮老道頹然地歎了口氣。

他自己也清楚這是為什麼。

他的年紀在這群人裡最長,在碧連天也是年紀最大的幾位道君之一,壽算已經不多。雖然門裡還有兩位道君年紀比他更大,但是那兩個人比他精明,徒子徒孫一大堆,勢力不小。他為人講究隨緣,兩個徒弟倒是合他心意,品行都不錯,
但是資質不怎麼樣,又因為太老實不會爭權奪利,所以他這一支勢力不大。

「老章,你也一樣,到現在為止,你家掌門和諸位長老恐怕對你帶給他們的消息還將信將疑。」陳元奇轉向摩雲嶺那位道君。

章道君也是一臉鬱悶。他和白髮老道的情況差不多,他喜歡到處亂跑,在門裡待著的時間很少,所以也談不上有什麼勢力。

不過,摩雲嶺有一點比碧連天好。因為道君的數量少,每一個道君都越發顯得寶貴,所以各個派系之間還沒那麼多傾軋,各派長老也都不希望他出事,所以絕對不會下這種不近人情的命令。

「你們想說什麼?直說吧。」白髮老道哼了 一聲。

「吧,我就直說了。」陳元奇等的正是這句話。「回去之後,哪些事該說、哪些事不該說,大家最好心裡明白。」

「說清楚。」白髮老道心裡不舒服,所以頂了 一句。

「說清楚也好。比如謝小玉從那邊帶了 一隻小妖出來,這件事就絕對不能對別人提起,還有那枚玉佩的事也不能告訴別人。」陳元奇提了兩條。

「那枚玉佩還好說,我們不講,其他人肯定不明白那枚玉佩代表著什麼,但他帶著的小妖可沒辦法掩飾。」白髮老道說道。

「有必要掩飾嗎?天寶州到處都是妖獸,抓一隻妖獸來玩玩難道不行嗎?妖族和妖獸除了開智與否,有其他區別嗎?」陳元奇早就想過此事,這個解釋絕對說得過去。

謝小玉身邊的人裡,蘇明成就是玩蠱的,而且蘇明成玩蠱最初還是謝小玉提議。謝小玉本人既然懂得蠱巫之道,會禦獸好像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再說他們回中土之前也確實抓了 一批妖獸,原本是為手底下那些練氣層次的修士準備,
想讓他們也能在天上飛翔,結果九空山兩位眞君一到,那些人背棄謝小玉而去,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這倒是說得過去。」白髮老道點了點頭。  

看到師弟說完,羅道君接下去言道:「還有件事也要和你們商量。大劫一起,現在這些門派,一百個裡能夠有一個存在就已經很了不起,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讓傳承得以延續,這樣對師門也有所交代。」

這番話說得異常晦澀,不過在場的眾人全都非常聰明,自然聽出其中的意思。

這是拉攏兩個老道,還順帶著拉攏他們身後的派系。

他們在門派裡勢力不大,可畢竟不是孤家寡人,徒子徒孫也一大堆。更重要的是,他們兩個人確實人緣不錯,眞到事態嚴重之時,他們可以輕而易舉拉走一批不屬於任何派系的門人弟子。

羅、陳兩位道君會想到這一點,也是因為謝小玉的緣故。

當初北望城一戰的時候’謝小玉讓麻子、法磬他們到處遊走,拉攏一大批散修,從原本勢單力薄變成北望城數一數二的勢力。

看到這個榜樣,兩位道君就琢磨起白髮老道和摩雲嶺那位來了。將來大劫一起,這兩個人帶著他們的徒子徒孫和璿璣派共進退的話,那就太好了。

摩雲嶺也還罷了,白髮老道所屬的碧連天就在海邊,碧連天的功法大多和水有關,將來出海的話,這群人肯定會有大用。

羅、陳兩位道君在那裡盤算,對面兩個老道也正在思考。他們同樣也能猜到璿璣派的用意,按理說寄人籬下總比不上自家門派,可話又說回來,自家門派不把他們當回事,這實在讓人心寒。

再說,他們也看出璿璣派已經比其他門派占了先機,大劫一起,只要不成為眾矢之的,璿璣派存活下來的機率遠比其他門派高得多。

兩個老道當然不可能立刻答應,但是留條後路卻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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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陣怒吼從城中央傳來,與此同時,幾道狂暴的神念朝著這邊掃來。

第五章到中土

漫長的航行讓所有的人感覺厭倦,已經一個半月過去了,眼前能看到的仍舊是藍天、白雲和大海。

這天中午終於有了 一些變化,負責放哨的修士突然間報告前面看到船了。那是眞正的船,木頭所制,有兩面船帆,因為裝滿貨物的緣故吃水很深。能夠看到船,就說明已經靠近海岸。

當然,所謂的「靠近」可能是一萬餘裡。這對普通人來說仍舊是很遠的距離,但是他們乘坐的這艘飛天船卻不同,一萬餘裡也就半天的航程。

聽到這個消息,船上的人全都興奮起來,特別是蘇明成、法磬這群散修。他們在天寶州多年,原本以為這輩子不可能再回中土,沒想到居然還有回來的一天。

幾個時辰之後,他們遇到的船越來越多,說明海岸已經越來越近。

傍晚時分,船上的人終於看到海岸線,那心情可想而知。

「降落吧。」羅道君指著一片空曠的海灘命令道。

這艘飛天船並不需要固定的降落點,隨便找了一塊平坦的地方就可以降落。此刻負責駕船的是北燕山門下的一個眞君,他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但還是照著做。

船緩緩降落下去。

不等船落地,李光宗他們紛紛從船上跳下。一到地面上,李光宗雙膝跪倒,抓起兩把泥土放在鼻子前面貪婪地嗅著。他身後那些人也一個個激動得無法克制,或哭、或笑,每個人發洩的方式都不一樣。

在船上,三個老道和羅、陳兩位道君站在一起。

「你們算是解脫了,我們還得返回。」白髮老道一臉鬱悶。

陳元奇是為了教洛文清劍法才前往天寶州,摩雲嶺那位道君是看來熱鬧的,現在到了中土,他們自然得各自回歸山門。

白髮老道、羅道君和北燕山那位道君就不同,他們奉命駐守天寶州,這次只是暫時離開,現在事情辦完了還得回去。

不止他們,那三百名劍修也要返回天寶州。

「現在已經證明這艘船非常成功,回去的時候我打算往南繞一下。」羅道君提議道。

「有必要、有必要。」白髮老道連連點頭。他是怕了那頭妖鳥,唯恐那傢伙在歸途上等著他們。

北燕山的道君也沒異議。不只避開那頭妖鳥,他們還可以趁機探勘南面的海域,這一次他們將新舊兩條航線之間的海域全都探過一遍,也算一大收穫。不過這片海域早已經被妖族佔據,不可能再當退路,所以得另外找一條安全的退路。

「我得回轉山門……」摩雲嶺那位道君顯得異常落寞:「我沒辦法管別人,只能自己早做準備。」

「我也得回去了。」陳元奇看了遠處的洛文清一眼。這一年多的時間雖然收獲不小,但是洛文清畢竟耽誤修練,劍法方面的進展比遠比預期差一些,開天門之前的這段時間要好好把握。

幾位道君正商量下一步的計畫,謝小玉他們同樣也在商量。

「我得回璿璣派。陳師叔肯定會揪著我苦練中天紫薇劍法,現在離開天門的日子不遠了。」洛文清明白自己的處境。他看著謝小玉和麻子,很顯然想讓這兩個人一起去璿璣派。

因為涉及那艘飛天船的秘密,像李光宗他們和信樂堂的各位全都得跟著前往璿璣派,算是保護也好,算是軟禁也好,他們的命運已經被決定了。但是謝小玉、麻子、蘇明成、法磬這幾個人不可能被這樣對待,所以洛文清才會做出這樣的暗示。

「我就不去了,我有事要做。」麻子一口拒絕。

一下船他就有些神情恍惚,像是在想些什麼。

「我也要回山門。」綺羅也拒絕了。她對霓裳門並沒什麼感情,回去只是想掃一下霓裳門的每個角落,看看還有沒有類似飛針之術那樣的秘密傳承。

現在,霓裳門快變成第二個元辰派。

「別走,你們都別急著走。幫個忙,陪我去一趟九曜派。」法磬在一旁跳腳,這件事他在天寶州的時候就已經預訂好了。

「有他們陪著就夠了。」麻子一點都不給面子,而且九曜派對他來說也是傷心之地。

同樣是天才,洛文清和謝小玉都去過,他卻沒去過,這讓他感覺很沒面子。謝小玉同樣一臉為難,他打算回家一趟。

「老大。」法磬就差跪下來磕頭了。

「好吧,不過我可沒那樣的面子,這件事還得看洛兄。」謝小玉只能將自己的事先放在一邊,法磬一直跟著他也不容易。

「那就先幫你完成心願吧。」洛文清倒也通情達理。他也知道一旦回到山門,在天門大開前他別想再出來。

幾個人商量好行程,洛文清跑到陳元奇身邊打了個招呼,眾人頓時紛紛散去。

三位道君帶著七個眞君和三百名劍修乘坐那艘飛天船回轉天寶州,摩雲嶺那位道君獨自一個人回轉山門。

陳元奇帶著其他人進了一座小城,在城外找了一座道觀住下。那座道觀只是普通的香火道觀,觀主是一個老道,已經八十多歲仍舊只有練氣六重。除了他之外,觀中另外幾個道士全都只有練氣兩、三重。當他們知道這群人的身分,忙不迭地將最好的幾個房間全都騰了出來。

休息一夜後,第二天清晨天剛亮,就看到一連串遁光落在觀中,為首的是一位道君,身後還跟著五個眞君和一群眞人弟子。

「陳師弟,你這次風光了,連帶著我們璿璣派也風光一把。」那位道君一進來就大聲說道。

「掌門已經通知其他門派?」陳元奇知道葛道君指的是什麼。

「事關重大,我們不可能秘而不宣,大家都有準備總是一件好事。」那位葛道君笑道。

這兩個人指的自然是那些知道大劫將至的門派,那些並不知情的門派就被繼續蒙在鼓裡。

「師弟叫我們過來,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葛道君是被掌門玄元子派來的,事先並不知道原因。

「還不是為了九曜傳人。他央求清兒陪他去一趟九曜派,清兒答應了,然後又求到我的頭上,我怎麼好意思拒絕?但是這邊的人又不能不管,萬一走掉兩個到處亂嚼舌頭,豈不糟糕?再說我也不放心那些傢伙。」陳元奇摸了摸腦袋。

大家都明白這個動作代表的是光頭。

雖然這場大劫未必就是佛道之爭,但是道門這邊全都防著佛門。

大劫臨頭,為了減小自家的損失拉別人頂缸,這種事不管佛門還是道門都做過。現今佛門勢盛,按照以往的規律,這場大劫倒楣的就該是佛門,那群光頭說不定會狗急跳牆。

「我明白了。怪不得掌門讓我帶這麼多人來,還帶來陸地焰光旗。」葛道君神色頓時一正:「事關重大,就別耽誤時間了,讓那些人過來,這就走吧。」

陳元奇點了點頭,身邊的一個童子立刻去召集人。

只是片刻工夫,所有的人全都被召集到廊下。兩位道君也不多加解釋,那位葛道君抖開一面陣旗,瞬間一道七彩雲霞將眾人卷住。只見他朝著陳元奇道了 一聲:「師弟保重。」瞬間化作一道七彩虹橋穿天而去,眨眼的工夫已經消失在天際盡頭。

「我們也走吧。」陳元奇隨手放出一道金色劍光,將洛文清、謝小玉、蘇明成、法磬、綺羅卷住,同樣也是金光一閃,眨眼間已經遠在天邊。

此刻,陳元奇用的只是普通的劍遁,並沒有用那幾種損耗法力的秘法。不過道君的劍遁速度絕不是一般劍遁所能相比,只看到一道金光在雲層上方急速飛行,徑直朝著東北方而去。

中土比起天寶州大得多,不過再大也大不過這兩座大陸中間的海洋。

傍晚時分,陳元奇放慢速度。

前方已經可以看到一片綿延數十裡的山嶺。

這片山嶺與眾不同,四周是一片平原,中間聳立起一座座山峰,顯得異常突兀。那些山峰有大有小,有高有低,其中有九座最為明顯。

陳元奇在半空中停住,轉頭問道:「你們看出點什麼來了嗎?」

謝小玉和洛文清相視一笑。他們當然知道其中的玄機,不過他們不會說。

另外三個人在那裡橫看豎看。他們當然能夠猜到那九座山峰就是存放九塊石碑的地方,但是陳道君既然特意問這樣一個問題,答案絕對不會如此簡單。

最後,還是法磬第一個看出其中的奧妙。


「這片山嶺是一座大陣,是按照四方四靈、二一十八星宿、周天三百六十度布
設而成。這難道是九曜道尊以人力強行開闢而成?」

陳元奇並不回答,而是看著謝小玉。

謝小玉知道這是考他,好在這個問題還難不倒他。

「這座山嶺是自然形成,正中央原本有一個大洞。萬年前,九曜道尊就是在那裡看到太古天變的景象,這才創出《天變》。大劫之後他回到這裡,將這裡變成道場。」謝小玉解釋道。

「那個洞呢??」法磬問道。

「那個洞從太古時代留存至今,為的是等待一個有緣人。九曜道尊得了這段機緣,那個洞也完成使命,怎麼可能再保留下來?」陳元奇輕歎一聲。

機緣這東西最是說不清道不明,謝小玉在元辰派藏經閣的雜書堆裡找到機緣,他們派了那麼多人過去將所有雜書全都翻了一遍,卻什麼都沒找到。

看來那本書確實和天地大劫有關,一旦機緣被人得去,就和九曜山中央的太古深洞一樣會自動消失。

「我們下去吧,九曜山前不允許飛行,這是對九曜道尊的敬意。」陳元奇既是解釋,也是提醒。他是個無法無天的人物,但是對有些事還是挺在意。

幾個人剛剛落下,就聽到山裡傳來一陣鐘聲。

過了片刻,一團祥雲從山中飛了出來,祥雲之上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都只有十五、六歲,比謝小玉、洛文清他們還年輕。

「有失遠迎,陳前輩恕罪。」那對金童玉女欠身稽首。

「客氣了,太客氣了,反倒讓我這個不速之客面子上過不去。」陳元奇在袖管裡掏了掏,拿出兩顆靈丹遞了過去:「我也不讓你們白叫一聲前輩,這是見面禮。」

道君出手,自然不可能太差,否則拿不出手。那對男女少年眉開眼笑接了過去,然後恭恭敬敬將幾個人請上那片祥雲。

等到謝小玉他們上來的時候,這兩個少年偷偷看著謝小玉他們幾個。

天寶州和中土隔著汪洋大海,走一趟要半年時間,九空山那兩位眞君和謝小玉的約鬥還沒有過半年,所以消息還沒有傳到中土,不過各大門派高層卻已經知道了。

這兩個少年討了差事跑過來,原本就想看看傳聞中的劍宗傳人。

當然,他們好奇的還不止謝小玉一個,法磬這個九曜傳人的名頭也不差,除此之外,還有綺羅這個飛針傳人。

這兩個人看看綺羅,目光馬上又轉回謝小玉身上。那少女嘴角微微動著,正和少年說著些什麼,少年嘴角掛著一絲微笑,顯然兩個人說得不是什麼好話。

謝小玉並不在意,甚至沒有聽這兩個人說什麼。以他現在天視地聽的能力,同境界的人互相傳音根本就逃不過他的耳朵,但是沒這個必要。

綺羅就難以忍受了。她當然聽不到這兩個人說什麼,但是憑女人的直覺,她知道這兩個傢伙正嘲笑她。

因此她的眉毛一挑,冷笑一聲,湊到少女面前說道:「我早就想見識一下九曜一脈的神采,不知道妹妹有沒有興趣和我切磋一番?」

少女出身于九曜這樣的頂級門派,怎麼可能在乎一個中等門派的弟子?更何況還是霓裳門這樣名聲不怎麼樣的門派,所以微微一笑說道:「這位姐姐說到我的心坎上。師尊他老人家一直都告誡我們閉門造車是不行的,總是鼓勵我們出去增長見識,我也早想見識一下霓裳門的風采。」

兩個女孩巧笑盈盈,看起來很是熱絡,旁邊的人卻一個個感覺毛骨悚然。

好在這只是片刻的工夫,那團祥雲迅速進了山門,直上最高那九座山峰中的

一座。

山峰上早已經有一群人等候在那裡,為首的人也是一位道君。此人看到陳元奇,臉上頓時露出笑意。

「你這傢伙不夠意思,我請了你幾次你都不來,為了 一個小輩的事居然特意跑來一趟。」那位道君說道。

「九曜派規矩太多,我可受不了。」陳元奇倒也不見外,和對面那位道君開著玩笑。他轉頭朝著洛文清、謝小玉說道..「這位鄭師叔乃是陣法大家,你們有什麼不懂的就多問。」

「哪裡、哪裡。在別人面前這樣說還不要緊,但是當著劍宗傳人說這話,不是要我好看嗎?說實話,我很想見識一下劍宗傳承的神妙。」鄭道君兩眼灼灼地盯著謝小玉。

任何一個研究陣法的人對劍宗都非常在意。古往今來有無數人猜測劍山的眞相,有人猜是陣,也有人猜是一件超級法寶,不過前者比後者多得多。

「對了,掌門和各位長老要我當面確認一下那件事。」鄭道君突然變得凝重。陳元奇立刻猜到老鄭想說什麼。

「清兒,你陪著法磬去看看那九座石碑,這對於你來說也是一番機遇。小玉,本來我不該拖著你,你看看那九座石碑肯定會領悟更多。不過這件事還是你說最好,你知道的最清楚。」陳元奇說道。

「你們好好陪著客人。」鄭道君也對那對少男少女吩咐道。

「稟報師父,師妹打算和霓裳門這位師姐切磋一下。」少年連忙回道。

鄭道君看了陳元奇一眼。從本心來說,他也想自家徒弟和飛針傳人交一下手,對於飛針這門失傳萬年的絕藝,九曜一門上上下下也都充滿好奇。

陳元奇點了點頭。他確實有資格決定這件事,此刻霓裳門已經被璿璣派收入囊中,是璿璣派的附庸,負責和霓裳門聯絡的正是他。


「妳們去吧,記得點到為止即可,別傷了和氣。」鄭道君提醒了一句。

說完這話,他將陳元奇和謝小玉請進殿中。

一進去,鄭道君隨手一揮,頓時大殿的門砰然合攏,裡面和外面徹底隔絕。

「妖族在我們這個世界眞的潛伏那麼久?」鄭道君神情凝重地問道,完全沒有剛才和陳元奇嘻嘻哈哈的模樣。

「別的門派不好說,十大上門、碧連天和北燕山可以肯定,璿璣派就不怎麼清楚了。」謝小玉連忙答道。

他在那座書館裡的時間有限,所有的功法全都一掃而過,只有碰到比較關心的門派才多看幾眼,比如九大道門、十八佛宗.,除此之外,還有和他關係比較近的那幾家,也就是璿璣派、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霓裳門和他自己的師門元辰派。結果發現摩雲嶺和霓裳門可能因為地位不夠,沒引起妖族的重視,所以沒這兩家的東西。璿璣派的功法太特殊,雖然有卻很少,而且層級不高。元辰派則太雜,十二脈傳承各自不同,那座書館裡的很多功法看起來都像元辰派,卻又不能肯定。

「我九曜派沒有敝帚自珍的習慣,佛道兩門都有得了我們絕學的人物,開宗立派的也不在少數,所以功法外傳也不奇怪。說起來,你和我們也有一些淵源。」鄭道君很會說話,簡簡單單一句話裡面卻包含許多意思,既是解釋九空山的事,也提醒謝小玉和九曜一派的淵源。

至於妖族奸細的事,既然他說「功法外傳也不奇怪」就是表明態度,九曜派自有打算,外人用不著多事。

「小子明白。」謝小玉聽懂其中的意思。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鄭道君連連點頭。他最擔心的就是謝小玉因為九空山的事而鑽牛角尖。

當初九空山和謝小玉他們起了紛爭,九曜派看似不偏不倚,其實明眼人都知道九曜派站在九空山這邊。畢竟法磬是九曜傳人,連帶著謝小玉、蘇明成和麻子都和九曜派有了那麼點關係。而九空山是九曜旁支,九曜派完全可以站出來阻止那場不公平的約鬥,結果沒這麼做,其中的含義可想而知。

現在,九曜派的諸位長老們都知道自家做錯了,他們肯定不會公開承認,能夠想到的就是事後補償。反正九曜派家底豐厚,拿點東西出來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他們最擔心的是謝小玉心中有怨氣,又是死腦筋的人物,什麼補償都不要就麻煩了。

「聽說你造船也是一把好手,乘你的船,從天寶州到中土用不了一個半月,一旦全速航行,普通劍修都未必追得上。」鄭道君一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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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到中土

漫長的航行讓所有的人感覺厭倦,已經一個半月過去了,眼前能看到的仍舊是藍天、白雲和大海 ...

謝小玉暗自心驚,旁邊的陳元奇也微微皺了皺眉頭。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船上那些人,看來那裡面有人被九曜派收買了。

九曜派能做到這一點,另外幾個大門派肯定也行。

謝小玉回頭看了看陳元奇。

「這是你自己的事,別看我。」陳元奇不想得罪人。

「我還知道碧連天為了得到那艘船的秘密,將門裡那座磁山煉成六顆兩儀珠,其中一顆給了你,我們也不會占你便宜。」鄭道君說著,從袖管裡掏出一面三角小旗和一匹輕紗。

「我知道你對《天變》的領悟遠在九曜傳人之上,你已經領悟屬於自己的變化,他卻仍舊只是照貓畫虎。」鄭道君先捧了一下謝小玉。

不過這絕非違心之言,雖然萬年來能領悟出屬於自己變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但是像謝小玉這個歲數的卻只出過三個。

「我已經得知你選擇的方向,聽說是從雲霧中得到靈感,萬年來也有人得到過類似的靈感。」鄭道君掂了掂手中那兩件東西。

謝小玉剛才就在猜測,這兩件或許也是傳承之寶,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他手裡雖然不缺無上大法,但是除了《六如法》之外,另外幾門全都有殘缺。隨著名聲越來越大,他反倒越來越沒把握,因為他缺少撐場面的東西。

九曜派的示好絕對恰到好處。

從那位道君手裡接過這兩件寶物,謝小玉也沒多猶豫,立刻將神念探入。這兩件寶物沒有被人煉化過,所以他的神念暢通無阻探了進去。一掃之下,他就明白這種傳承的玄機。

果然,和他自行領悟的那套東西很像。

三角小旗名為天象旗,裡面的傳承稱作為「天象九變」,和《天變》一樣,總共分成九部,分別是雲、雨、風、雷、霧、雪、雹、寒、暑,比法磬手裡那把短劍裡的傳承要完整得多。

謝小玉自行領悟的那套東西也有雲、霧、雨、風、雷、寒,這面小旗簡直就是為他量身訂做。

但是他猶豫片刻,居然放棄這門傳承,選擇另外一件寶貝。

那匹輕紗名為「輕雲薄霧霞光幛」,此物明顯是一位女修所留,裡面的傳承有些散亂,夾雜幻術、刺殺術、迷魂術、隱遁術、陷阱術,說到高深奧妙,絕對比不上前一種傳承。

謝小玉將那輕紗取到手中,將三角小旗還了回去。他絕對不是貪得無厭之輩,知道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那輕紗所帶的傳承幾乎都是避重就輕的法門,精於刺殺,長於纏鬥,唯獨沒有硬拚硬的法門。

他不缺硬碰硬的手段。手裡的劍宗傳承雖然是假的,但那一擊之威在眞人裡絕對無敵,眞君也未必擋得住。

他差的是和人纏鬥的本事,輕雲薄霧霞光幛裡的傳承恰好彌補他的不足。

除此之外,他手裡還有一套幻天蝶舞陣,同樣是女修所創。輕雲薄霧霞光幛裡面的傳承以攻為主,幻天蝶舞陣以守為主,兩者也相輔相成。

他自創的那套東西主體正是彌天星斗陣和幻天蝶舞陣,這套傳承如果能夠和幻天蝶舞陣相融,也就可以和他自創的秘法相融。

既然得了好處,謝小玉自然有所回報。天劍舟的設計圖他手裡有好幾份,其中一份給了鄭道君。

他手上還有這次航行的記錄,裡面包括他們探勘那片海域的情況,不過考慮到那片海域有妖族活動,這份記錄的價値就差得多了。

拿出航行記錄謝小玉並不需要徵求陳元奇的同意,他拿出來的這份是他自己的記錄,並非眾人合併在一起那份更完整的記錄。

鄭道君接過兩件東西,先掃了設計圖一眼,這東西至關緊要,不能有絲毫差錯。確認無誤之後,他一點一點查看起那份航行記錄。

九曜派同樣也缺乏遠航的經驗,等到他們建造好自己的天劍舟,他們還要派自己人出海。

「你先去找其他人吧。」陳元奇說道。

出了大殿,謝小玉豎起耳朵,四處傾聽著。

他的耳膜微微震動著,發出極其輕細的聲音,那是綺羅平時說話的音調。

之所以找綺羅而不找法磬或者洛文清、蘇明成,是因為那三個人可能正處於感悟之中,根本不會發出聲音。

綺羅就不同了。她不會彌天星斗陣,悟性也不算太高,面對那九塊石碑如果能有所感悟的話,那《天變》就太不値錢了。

當然,綺羅也可能正和迎他們進來的少女交手,那樣的話,法磬、蘇明成和洛文清也會在一旁觀戰。

果然,只是片刻工夫,耳邊傳來那個少女嘀咕的聲音。

謝小玉認准方向,一道金色遁光從腳下飛起,緊貼著地面朝著那邊掠去。九曜派中不許飛行,遁法卻能用。

轉瞬間,他已經登上一座高峰。

這是九峰之中的第一峰,石碑上刻著的正是「搖星光」。

當初謝小玉也曾經看過這塊石碑,可惜什麼都沒看出來,但是此刻石碑剛一入眼,他就感覺四周一片漆黑,白天瞬間變成黑夜,天空中萬里無雲,而且看不到月亮,只有漫天星辰不停閃爍著。

突然,所有的星辰全都變成暗紅色,而且星光不再一閃一閃,而是劇烈震動起來,彷佛在原來的位置待不住,隨時要掉落下來。

這就是「搖星光」,《天變》的第一式,也是通篇的序曲。

謝小玉的腦子裡頓時閃現彌天星斗陣的口訣。

創出彌天星斗陣的那個人顯然比不上三角小旗的主人,彌天星斗陣只有兩式,還是依樣畫葫蘆,沒有脫出《天變》的藩籬,三角小旗上的傳承卻已經得起神而忘其形,演繹出另外一曲《天變》。

但是依樣畫葫蘆也有好處,彌天星斗陣更貼近《天變》的原意,彌天星斗陣的口訣可以看做對《天變》的詮釋。

隨著那篇口訣的出現,眼前搖曳的星空又起了變化,一條大道痕跡隱約浮現。謝小玉頓時明白了,這才是九塊石碑的眞意。

能夠看到石碑之中天變的影像只是第一步,這九幅影像裡融入九曜道尊對大道的理解,而且每一幅影像絕對不止一種大道。

明白這些,謝小玉不由得苦笑起來。

當初他還為《六如法》蘊含正反相對的十二種大道而沾沾自喜,以為比《天變》更勝一籌,現在才知道自己只不過是井底之蛙。

心頭一動,他的腦子裡又閃現出輕雲薄霧霞光幛上的口訣。

傳承之寶全都一樣,外面有一篇功法口訣,誰都可以看到,照著口訣就能修練。裡面還留有一絲神念,只有眞正的傳人能夠得到。

輕雲薄霧霞光幛上的口訣很長,全篇有三萬餘字,隨著這篇口訣的出現,星空中又閃現出另外一條大道痕跡。

謝小玉眼睛頓時一亮,因為這條大道涉及光和空氣。

循著大道痕跡看去,那震動的星光和剛才似乎有些兩樣。

震動的並不是星辰本身,而是空氣。空氣劇烈震動著,星辰投射出的星光全都被扭曲偏轉。這就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了 一塊石頭下去,蕩起的漣漪讓水中的投影變得支離破碎。

謝小玉的臉突然紅了起來。

他一直以為「彌雲」是在《天變》上另創新意,現在才知道他差得還遠。眞正的另創新意必須融入大道法則。

壓下心中的羞愧,謝小玉繼續凝神於那搖動不停的星空。

這時,一聲響雷突然在耳邊炸開。星空瞬間破裂,四周頓時恢復原狀。

天仍舊是原來的天,朵朵白雲緩緩飄動,一輪紅日高掛天際,根本不是黑夜,也看不到一顆星辰。

謝小玉猛然轉頭,朝著雷聲響起的方向怒目而視。

發雷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五官端正,但是臉上隱伏一絲陰鶩。

「呵呵呵,不好意思,在下失手了。」少年嘴裡道著歉,臉上卻絲毫看不出歉意。

「混蛋!」法磬早已經紅了眼。

他正感悟到關鍵之處,卻被那聲雷鳴打斷。

「你說誰混蛋?」少年臉色頓時變了。

「說的就是你。既然你能失手,那麼我也失手一下。」謝小玉也怒了,隨手
放出劍匣。

少年既然是故意來找麻煩,自然知道這幾個人的來歷,最注意的就是謝小玉。一看到謝小玉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他立刻朝著胸口 一拍,頓時,一個滴溜溜轉動的五彩光罩將他渾身護住。

「你以為這有用嗎?」謝小玉冷笑一聲。他確實怒極了。

在感悟的時候被強行打斷,會造成一種障礙,以後再想進入那種狀態會變得異常困難。

「謝師兄,不可造次。」迎眾人進來的少年連忙擋在前面。

「讓他出手,我看他根本沒那麼膽子。」面容陰鷲的少年放出光罩之後,心中大定。

這時,虛空中伸出一隻手,徑直穿過那個光罩,一下打在陰鷲少年的臉上。陰鷲少年被橫著打飛五、六丈遠,落到地上之後,半張臉全腫了起來,嘴角盡是鮮血。

虛空中,兩道人影緩緩冒了出來。

剛才打那記耳光的正是陳元奇,另一個人則是鄭道君。陳元奇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說不出是氣還是怒,鄭道君則有些臉面無光。

「在我九曜派打我九曜派的弟子,好大的威風。」

虛空中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又是一道人影閃現,一個乾瘦的身影漸漸冒了出來。

「丁老頭,就知道你這個老王八蛋會跑出來。」陳元奇嘴裡一點都不客氣。

鄭道君白了陳元奇一眼,轉頭朝著那位乾瘦老者一禮,詰問道..「師兄,你這個弟子好像忘了無故不得靠近九峰,九峰之上不得大肆喧嘩。」似乎怕對方狡辯,在這件事上繼續糾纏不清,鄭道君又加了 一句:「不要把別人當成傻瓜,用什麼失手的話搪塞。」

乾瘦老者冷著臉看了腳下的弟子一眼,然後抬頭說道:「這個畜生做出這種的事,我自然會罰他,卻不容別人代勞。」

說著,他猛地一揮手,頓時一隻大手憑空出現在陳元奇面前。

他說打就打,絕對讓人意想不到。

但是陳元奇早知道會這樣,兩道劍光從他的雙眼噴薄而出。

大手瞬間被穿透,乾瘦老者怒哼一聲,無肉的臉頰微微抽動著。剛才那一下他並沒用全力,所以吃了不小的虧。

這時,他突然感覺渾身寒毛乍起,幾乎是下意識反手一掌猛然拍出。

只見一道異亮的寒芒直射而至。這道寒芒實在太快了,比剛才那兩道劍光更快,快得連他來不及反應。

他那反手一掌看似隨意,卻蘊含無窮變化,僅僅空間就被他來回顚倒十幾層,而且互相錯亂重迭。

這一掌用來攻擊的話,可以將對手瞬間震成碎片,用來守的話,可以將對方的進攻化解於無形。

可惜這一次他並沒如願,那道寒芒沒有被崩散,碎掉的反倒是掌影。

不過這一掌多少有點作用,那道寒芒有一剎那的滯澀。

就在這一剎那,乾瘦老者身形閃爍,憑空挪開一尺,寒芒擦著他的肩膀飛了過去。

乾瘦老者冒了一身冷汗,鄭道君也被震得不輕,迎眾人進來的那對少男少女更是呆若木雞。

這道寒芒出自謝小玉之手,正是那把新煉的飛劍。

說實話,這一劍連謝小玉自己都嚇了 一跳。

論威力,這一劍肯定比不上落魂谷萬劍齊飛的場面;但是說到速度,這一劍並不比那時候差。

「好,好一個劍宗傳人,好一個劍宗絕學。」乾瘦老者喃喃自語著,臉上並沒有憤怒之色,此刻,他的腦子裡只有剛才那道寒芒。

至於地上躺著的陰鷲少年此刻半張臉腫得像豬頭,另外半張臉煞白,他身上的光罩絕對擋不住這一劍。

「那兩個人死在你手裡確實不算冤枉。」乾瘦老者朝著謝小玉點了點頭。他指的自然是九空山那兩位眞君。

謝小玉神情專注,他絕對不會忘記這個傢伙剛才驟然發難。

乾瘦老者冷哼一聲,他知道謝小玉為什麼這樣。不管怎麼說,他還沒到那樣不要臉的程度。

轉頭看了腳下躺著的陰驚少年一眼,乾瘦老者輕罵了 一聲:「丟人現眼。」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將陰鶩少年也一起帶走。

看著這個人消失,陳元奇輕聲問道:「老鄭,你看這件事是不是丁老頭搞
鬼?」

「不像。」鄭道君連連搖頭。「丁師兄和佛門確實走得很近,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但是他不會和幾個小輩一般見識,而且……丁師兄不會犠牲自己的弟子。」

陳元奇沉思片刻,最後不得不承認老朋友說得沒錯。

丁老頭就算沒有料到劍宗傳承會如此強悍,也不可能讓自己的弟子頂著這麼個「雞蛋殼」挑釁劍宗傳人,至少也該換一個「烏龜殼」才對。

「這樣說來,是九空山那幫禿驢想借刀殺人。」陳元奇立刻想到這種可能。

「應該是底下那些自作聰明的小禿驢在搞鬼,上面那幾個老和尙全都是明白人,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傻事。」鄭道君說道。

陳元奇一想,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九曜派對九空山一直搖擺不定,有不少長老並不認可九空山是九曜旁支的說法。大劫將至,這樣想的人越來越多,卻也有一批長老站在九空山一邊,丁老頭就是其中為首的人物。

為了 一個小輩得罪自家的靠山,傻子才會做這樣的傻事。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怒嚎,只見法磬兩眼發直,淚流滿面。

「這麼了?.」謝小玉搶先問道。

「我再也……再也進不去了。」法磬傷心欲絕。他也知道感悟被打斷會生出障礙,以後再想進去就異常困難,但是剛才他還心存僥倖,所以偷偷試了一試,果然沒能成功。

謝小玉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

他可以不在乎,法磬卻不行,這是法磬唯一的機緣。

「破壞別人的機緣猶如阻人成道。現在你只是一隻螻蟻,自然沒人會在乎,有朝一日你出人頭地,可以去找那人算帳,沒人能阻止你。」陳元奇在一旁冷冷說道。

這絕對是煽風點火,他早就看丁老頭不順眼。

但是這話恰好說到法磬心裡。此刻,法磬滿腔憤怒,只想發洩。

陳元奇看到法磬的反應,乾脆再加一把力:「大劫將至,是男兒,就應該成為太虛、九曜那樣的人物,聲名遠揚,萬古流傳,而不是只想成為什麼九曜傳人。」

這番話果然奏效,法磬頓時心中大震。

經歷了那麼多事,他的眼界也已經深遠許多,只是被蘇明成、綺羅的後來居上弄得異常鬱悶,不知不覺鑽進牛角尖,一心想超越那兩個人,這九塊石碑就成了他最大的指望。

此刻,這條路被人惡意斷絕,反倒去了他心中的桎梏。

法磬只感覺一股熱流從心中湧出。他站直身體,挺起胸膛,舉起右手,指天而呼。

「今日之事,他日我必有回報。壞我機緣,此仇此恨,不死不休!」

話音落下,只聽到虛空中響起一陣雷鳴之聲,彷佛是回應這番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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