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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18:00:31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安排

李氏目光閃爍,仿佛是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

“母親,”外面傳來周家大爺的聲音,“快請楊大小姐開單方吧!”

話題被打斷,李氏只好吩咐下人擺好案幾,楊茉走過去寫了一張單方交給周家下人。

單氏雖是剛生產完身體軟麻地提不起力道,卻還是支撐著抬起頭,“謝謝楊大小姐幫我診治。”

周夫人李氏總是故弄玄虛不懷好意,周家大爺和大奶奶倒是很爽利。

楊茉露出笑容,“奶奶好好將養,明日我再來看情形。”

周夫人眼看著楊大小姐的下人將藥箱整理好,立即親和地上前道:“我讓人去備車馬,大小姐跟我去前面喝杯茶吧!”

是要接著前面的話題說下去吧?

楊茉也想知道李氏到底要表達什麼意思。

楊茉跟著李氏到堂屋里坐下,李氏將手邊的茶拿起來喝一口,然后仔仔細細地端詳了楊茉一番,也是奇怪,從來沒聽說過宣王看上過哪個女子,論長相楊大小姐雖然有幾分的鮮艷,也並不是十分難得,病怏怏的宣王妃也比楊大小姐多些嬌襲,要說特別,就是有一種永久的自信。

李氏潤潤嗓子,試探著開口,“楊大小姐將來可是要進宗室營的,這里大家住的近,難免常來常往,所以有些話我就徑直開口。”

被說中了心事,小姑娘應該是不知所措,慌張地望著她,楊大小姐臉上卻是莫名其妙的神情,甚至嘴邊還帶了笑意,這樣一來倒讓李氏一怔。

“夫人真會說笑,”楊茉眉眼舒展,忍俊不住,“哪里聽來的這些話。要進宗室營,我怎麼不知曉?做側室又是從何說起?我好好的女兒家為何要給人做小?”

楊大小姐眼睛清亮,徑直地望著她,目光中甚至有一種輕蔑,讓人覺得羞臊。

難不成是宣王妃說錯了?

李氏面色不虞,轉眼看了看身后的媽媽,“這話怎麼說的?我聽說……”

楊茉聽著李氏說話,突然道:“夫人可聽說過我為何要離開常家?”

楊大小姐離開常家是想要重立楊氏。

這樣一來就和與人做妾的說法相悖。

楊氏這是要用她的話來堵她的嘴,李氏皺起眉頭,“傳言多了。也不知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楊茉笑著站起身,“夫人現在可知曉了?”

楊氏不給宣王做小,莫不是將來要做王妃?李氏道:“你是要等著……等著……你可知休妻不是個簡單的事。”

李氏已經將話說的這樣明白,就是怕她要和周成陵有瓜葛,楊茉輕聲道:“夫人說是休妻?”說著笑一聲,“已娶過發妻,豈可委屈我下嫁。”

楊氏聲音輕軟,明明似春風般溫和,卻偏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熱烈。那普通的笑容也變得絢麗起來。

楊氏好大的口氣,常亦寧那般有名的才子她不肯嫁,娶過發妻的宗室她竟然也不肯嫁。

李氏正驚呆著。

看著李氏的神情,楊茉覺得心里異常的痛快。古代女子千方百計要高攀王侯將相家,即便是委身做妾室,她這個現代靈魂卻沒有與人共事一夫的嗜好,“夫人可還有別的話?若是沒有請將診金送去保合堂。我也要告辭了。”

李氏還欲要說些什麼,卻一時拿不出話來。

楊茉才走出一步,茜色的簾子被撩起來。一個穿著青色半臂的管事媽媽走進來稟告,“夫人,獻王太妃讓人來請楊大小姐過去診治,聽說這幾日病得重,連屋子里不能出了。”

管事媽媽話音剛落,就有一個模樣親和年紀比周夫人還大許多的媽媽進來向周夫人行了禮,看到楊茉又蹲身道:“楊大小姐一定要去看看太妃,太醫院的藥太妃不肯吃,聽說楊大小姐的醫術,太妃才說要試試。”

楊茉轉頭去看沙漏,時間倒也還有些寬裕。

獻王家的媽媽又向楊茉躬身,“大小姐,救人如救火,眼下您正好在宗室營,獻王府離這里近的很……”

別人來請醫哪有就拒絕的道理,楊茉點頭,“我跟媽媽去看看。”

獻王家的媽媽立即笑起來,“大小姐真是好心腸。”

楊茉跟著獻王家的媽媽向前走,周夫人李氏也跟著出門,不時地向獻王家的媽媽打聽,“聽說老太妃這些日子一直精神不好,老大家的媳婦要生產,我也沒來得及去瞧。”

獻王家的媽媽聽出音來,“奴婢還沒恭喜夫人得了孫兒,老太妃若是聽了不知道有多高興。”

李氏抿嘴笑,“媽媽這樣說,我也覺得該去給老太妃報喜。”

楊茉心中一笑,真是哪里有事都少不了李氏這雙眼睛。

獻王家的媽媽頜首,“夫人說的是。”

李氏道:“我安排一下就跟著幾位夫人一起去看獻王太妃。”

楊茉出了垂花門,彎腰上了馬車,立即就有人來引車夫去獻王府。李氏轉身要回去屋中換衣衫,就有下人來道:“老爺說有事要去獻王府呢。”

獻王如今是宗人令,管著所有宗室的各項事宜,替宗室向皇上陳情。老爺去獻王府是因為什麼?

李氏道:“老爺有沒有說什麼話?”

管事媽媽道:“宣王來過,說是要和老爺說承繼爵位之事。”

難道宣王真的下定決心要將爵位傳給他們家了,所以才會去找宗人令說話,李氏心中一喜,“快給我準備轎子,我也去獻王府。”

宣王妃靠在引枕上,聽媽媽說外面的事,“已經和老爺說了,讓老爺這些日子小心些。”

宣王妃點點頭,正想要歇著,只聽門上的媽媽來道:“太傅和舅老爺來了。”

宣王妃忙支起身子吩咐丫鬟去拿件褙子來換上,然后從內室里出來,上前給父親行禮,“父親來之前怎麼也不知會一聲。”

旁邊的劉延清忙給妹妹行禮。

劉硯田看著女兒身上穿的單薄。皺起眉頭,“怎麼也不多穿些,若是著涼可怎麼好?”

父親最擔憂的就是她的病,每次來府中先要將她上上下下看一遍,宣王妃親手端茶給劉硯田,管事媽媽忙將屋子里的丫鬟帶下去。

沒有了旁人,父子三人才方便說話。

“父親,我之前說的事可是真的?”宣王妃低聲問。

劉硯田想起這個,臉上多了幾分陰沉,“閑言碎語我也聽說了不少。在疫區他就幫著楊氏,”說著抬起眼睛看女兒,“委屈了你……他回到京中連家門也不進……暗地里我們也就忍了,若是他敢明著有辱你的顏面,我必然要與他要個道理。”

宣王妃搖頭,“這個結果,父親和我不是早就料到了,皇上明著讓妹妹嫁入宣王府,實則就是要我嫁。這是我們早就商議好的,我在王府這麼多年,卻沒有幫襯到父親,如今也算是有了機會。父親不能放過,王爺做事向來縝密,從不曾有半點錯處,如今若是真的喜歡楊大小姐。說不得御史倒能從中彈劾……”

劉硯田聽得這話,長嘆口氣,這件事他也是無奈中才答應皇上。皇上賜婚本就和政事有關,賜婚表面風光,內里的辛酸鮮有人知,自從做了太傅他就一心輔佐皇上,即便是皇上有時做事荒誕,那也是皇上,做臣子的只能直言勸諫,不得有半點的反心,康王一脈功高震主,勢必亂了大周朝江山,早晚是禍患,他這才拿定主意和女兒商議嫁入宣王府。

話聽到這里,劉延清站起身向宣王妃行大禮,“妹妹放心,將來無論是什麼情形,只要有我在一日,就會讓子孫奉養妹妹,劉家有今日,皆因妹妹換來周全。”

“哥哥千萬別這樣說,”宣王妃忍不住咳嗽兩聲,“生我養我的是父母,兄弟姐妹也一直照應我,我才能活到今日,家中危難我哪里能袖手旁觀,父兄放心,我是皇上御賜的宣王妃,在這個府中還沒有人敢為難我。”

聽得這話劉硯田心中寬慰不少,看向兒子,“既然如此,就聽你妹妹的吧!”

馬車停在獻王府,梅香先下車然后將楊茉扶下來。

楊茉放眼望去,獻王府門前已經停了不少的車馬。

管事媽媽笑著道:“太妃年紀大了,不少夫人心中惦記,便陸續都來探病。”

楊茉心中覺得奇怪,獻王太妃病重,為何管事媽媽臉上找不到半天緊張的神情反而有些些意味深長。

楊茉走進垂花門,院子里的下人立即蹲身行禮。

“太妃不喜外人打擾,住的院子稍遠些。”管事媽媽道。

楊茉點頭,跟著管事媽媽走過月亮門,上了長廊又通過小花園才來到獻王太妃的院子,院子外的大門敞開著,下人分站在兩側,管事媽媽進屋通稟然后將楊茉迎了進去。"

楊茉被讓坐在椅子上,很快內室里傳來腳步聲,楊茉抬起頭看到周成陵攙扶著一位年過七旬的白發蒼蒼的太妃慢慢地走過來。

楊茉不禁愕然,沒想到會在宗室營,在這里見到周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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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求親

“這是我們太妃。”旁邊的媽媽笑著向楊茉道。

楊茉上前行禮,老太妃坐在羅漢床上,向前探著頭看楊茉,半晌才笑起來,“都說是神醫,誰能想到是個漂亮的女娃娃,”說著抿嘴看看身邊人,“我還以為她們誆騙我這個老婆子。”

旁邊的媽媽忙道:“哪能呢,太妃是火眼晶晶,我們可不敢。”

獻王太妃就又笑起來,抬起頭看周成陵,“別在這里站著了,去你位子上坐下,”說著指指旁邊的小杌子,“一會兒啊,等族里的子弟到齊了,你們再出去耍。”

楊茉順著獻王太妃的目光向旁邊看了看,旁邊放著幾張案子,案子旁邊擺著一個個矮杌,這是給小孩子準備的吧!

獻王太妃說的,族里的子弟到齊,難不成將周成陵當成了小孩子。

宗室營里人人都知曉獻王太妃病了,光從表面上來看,獻王太妃除了清瘦些,臉色紅潤,呼吸勻稱,說話底氣也很足,不像是得了重病的人。

楊茉看向周成陵。

周成陵也看過來,四目相對,他的眼睛中沒有太多復雜的情緒,而是那麼的清澈,寧靜,能讓人徑直看入他的心底,之前遮擋在上面如同霧靄般的東西,被清冽的風一下子吹走,陡然亮起來,這樣一來倒讓楊茉起了怯意,不禁挪開眼睛。

周成陵沒有反駁獻王太妃,而是走過去斂衽坐在矮杌上,這樣一來一個高大的男人倒成了整個屋子里最矮小的,周成陵靜靜地坐著,少了許多迫人的氣勢。

獻王太妃滿意地點頭,吩咐身邊的媽媽,“端些糕點過來。就要小的赤玫餅成陵最愛吃。”

赤玫餅那是最常見的點心了,她小時候十分愛吃,可是家中過節常常做來,她吃兩次也就膩了,沒想到周成陵倒是喜歡。

家家過節還不是就端上那樣的點心,到底有什麼好吃的。

管事媽媽端來點心放在桌案上,楊茉上前給獻王太妃診脈。

獻王太妃仿佛很高興似的,就和楊茉說起周成陵來,“別看皇上誇贊他,其實他笨的很。小節都在宮中陪著皇上過,大節好不容易放出來,卻不會和兄弟們一起玩鬧。專門就來到我屋里,吃吃點心喝喝茶,最愛吃那種一口一個的點心,別人看到,他就裝作沒有吃。免得傷了臉面,仿佛在宮中短了他吃喝一樣。”

其實就是短了吃喝吧,在宮中伴讀如同寄人籬下,要小心翼翼,哪一步走錯了就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周成陵好似沒有聽到獻王太妃的話,真的拿起小小的糕點送進嘴去。

獻王太妃戲謔。“瞧,我說的沒錯吧,就是這個模樣。有一次還把皇上賜的玉扳指落下了,我第二天一早就送進宮去,沒想到人家手上已經戴了一個,是自己用羊脂玉雕了個假的充充模樣。”

獻王太妃說的這些都是周成陵小時候的事吧,太妃嘴里的皇上其實是已經駕崩的先皇。獻王太妃的記憶仿佛都停留在從前。

沒想到周成陵還能做出這樣馬虎大意的事,在她印象里周成陵是心思縝密。每一步都算計的精準。

獻王太妃道:“我就說笨手笨腳的在宮中,早晚要惹出事來,沒想他學的還算快,到現在也沒給他爹娘惹出事來,”獻王太妃說到這里,看向周成陵,“你爹娘來了沒有?一會兒讓他們過來說話。”

老康王爺和王妃早已經過世了,獻王太妃卻是一副不知曉的模樣。

旁邊的媽媽低聲道:“太妃,老王爺和王妃已經過身了,現在世子爺已經承繼了先皇潛邸時的皇位,是宣王爺了。”

聽到這話,獻王太妃臉上頓時露出憤憤不平、鄙夷的神情,“怎麼能承宣王位?這不是要給人做魚肉?”

獻王府的人仿佛早就知曉太妃會這樣說,一早就將門守住,生怕這些話會外傳。

“不行,讓王爺進宮去向皇上上奏,明明有康王的爵位,這是為何?好好的孩子,就不能讓他活著,非要往死路上逼嗎?”

旁邊的媽媽眼睛一紅,“太妃,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

“原來都已經過了好多年了,”獻王太妃說著憐憫地看著周成陵,“這些年你怎麼過來的,怎麼我都不知曉。皇上有沒有給你出難題?”說著緊緊地看著周成陵,“我說,怎麼好像瘦了許多。”

獻王太妃十分傷心。

旁邊的媽媽連忙岔開話題,“您還記不記得昨日宣王爺過來陪著您說了好一陣子的話。”

獻王太妃仔細地想。

旁邊的媽媽小聲提醒,“您讓宣王爺將那些話記在了您的手心兒里,您若是忘記了,就瞧一瞧。”

獻王太妃這才低下頭來看,片刻她抬起頭看向周成陵,臉上那露出慈祥的笑容,“你這個孩子,你有歡喜的人了?”

聽獻王太妃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旁邊的媽媽不禁大為著急,獻王太妃忽然想起什麼,轉過頭看向楊茉。

楊茉的心臟豁然一跳。

在看看旁邊笑得十分尷尬的管事媽媽。

獻王太妃看著周成陵皺起眉頭想往事,卻不能想到一絲一毫,不禁轉頭看身邊的管事媽媽,“拿點東西來跟我說一說。”

管事媽媽蹲身行禮,轉身從內室里抱出一只鏤空金盞花紫檀盒子,交到獻王太妃手中,“太妃,這是從前康王妃交給您的,從此之后您就是宣王爺的長輩,只有您能為宣王爺做主。”

獻王太妃聽得這話思量半晌才抬起頭來,憐憫地看向周成陵,“可憐的孩子,你怎麼就剩下我這一個長輩了,你有什麼話便說吧,我替你做主。”

管事媽媽將匣子打開,露出里面的赤金芙蓉花的梳子,下面是十二花簪頭面,花簪都是累金鑲嵌寶,四支步搖用的是圓潤的南珠,南珠上纏了金絲。兩支頂簪上飛了蝴蝶,輕輕一碰那蝴蝶仿佛就振翅欲飛。

“這是康王家傳的頭面,要給將來的兒媳婦。”獻王太妃無聲地念叨著終于記了起來。

周成陵坐在矮杌上,仔細聽著獻王太妃說起家中的事,仿佛有那麼一瞬間,他像是回到了家中,身邊是關切他的人,抬起頭就能看到溫暖的笑容。

“我替你做主,”獻王太妃一遍遍地說著,“快說吧,有什麼要長輩幫襯。”

周成陵臉上露出笑容來,慢慢地站起身,“老祖宗,我有些話想和楊大小姐說。”

獻王太妃點頭,“好,有什麼話說出來好,免得藏在心里,日后想起來要后悔。”

周成陵看向楊茉,那個氣度雍容華貴的天之驕子,慢慢地沉靜下來,從小進宮伴讀,被封宣王,皇上賜婚經過了這麼多事,沒有一件是他自己願意的。“我沒有和你說我已經有妻,不止是因為我心中不肯承認被強加的發妻,更不願意承認從前任人擺布的所受的羞辱,我想當我不是宣王時,一切將會煙消云散。”

周成陵的眼睛清澈,如同是被雨洗過的天空。

遇到喜歡的人就將她留在身邊,他以為是多簡單的事,做起來卻那麼難,她要走,他想留也留不住,開始只是試探著說出真心,現在發現將擁有的最好的東西拿給她,她也不會要。怪不得先祖會用盡心機換來心愛的女子。

楊茉靜靜地聽著,想要心跳也能如往常般沉著。

周成陵凝視著楊茉,“等我不是宣王的時候,再來向你求親。”

那笑容卻終究如同陽光一樣,細碎的溫暖的灑入她的眼睛,讓她的心如同被針刺般,微微攣縮。雖然心動,她卻不能給他回應,不光是因為他們之間夾著一個宣王妃,她所期盼的生活和他的大相徑庭。

她不想舍棄自己的理想,她也知道,他不會屈就于她。

這樣的矛盾,總是不能讓她輕易說出喜歡。

他也許能最終握住皇權,可是除此之外,她所說的關于皇權以外的天地,即便是面對周成陵這樣聰明的人,恐怕也是對牛彈琴。

她不能期望來到古代做她喜歡的事,身邊還有一個完全理解她的人。

期待太多,總是會失望。

獻王太妃道:“這些東西我幫你留著,將來楊大小姐肯應允這門親事,我就親自送到楊家,”說完看向身邊的管事媽媽,“你可要幫我記得。”

管事媽媽點頭,“太妃放心吧,奴婢一定當做最重要的事來記。”說完低聲在太妃耳邊說了幾句話。

獻王太妃道:“宗室營的人就喜歡閑言碎語,沒有的事也被她們傳出去,就是有人想要借著這機會興風作浪。”

獻王太妃指的是外面傳她想要做宣王側妃的事,她一個罪臣之女,能高攀宗室是轟天動地的大事,楊茉搖頭,“沒有的事,不會傳多久。”

旁邊的媽媽就嘆息,沒想到宣王竟是這樣的命,她眼看著楊大小姐是半點沒有要嫁去宣王府的意思,這塊冰不好捂化啊。

“你怎麼說?”獻王太妃故意板著臉像是訓斥周成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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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李氏受訓

在獻王太妃面前周成陵拎不起氣勢來,很像一個普通晚輩的模樣,規規矩矩地坐著,一絲不茍的模樣很討人喜歡似的。

周成陵回獻王太妃的話,目光卻落在楊茉身上,“過了今日就不會了。”

聽得這話獻王太妃才點頭,“不管怎麼樣,女兒的名聲最重要,你娶不到是你沒本事,不能壞了人家的名聲。”

楊茉轉過頭去看到周成陵腿上散著的金黃色的宗室帶,想到之前他人前倨傲的模樣,能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她也沒料到。

獻王太妃雖然聲音嚴厲,卻眉眼慈祥,很是心疼周成陵。

今天本該是她給獻王太妃治病,卻怎麼……楊茉看向獻王太妃,“太妃平日里覺得哪里不舒坦?”

獻王太妃仔細想了想然后搖頭,“倒是沒覺得,只是行動不便。”

楊茉將目光落在獻王太妃的腿上,旁邊的管事媽媽道:“老王爺去世時,太妃病倒了,然后就落了個腿腳不便的病根。”

管事媽媽說到這里,有些為難。

獻王太妃道:“也沒什麼大病,只是記性不好。”

就算管事媽媽不說,楊茉也已經看了出來,獻王太妃對近些年的事遺忘的比較多,否則就不會記不得周成陵父母已經亡故,新皇早已經登基。

話說到這里,只聽外面傳來李氏的聲音,“太妃沒有歇下吧?我進去問個安。”

周成陵站起身,獻王太妃不明所以,旁邊的管事媽媽立即又拿出一張紙來讓獻王太妃看,提醒獻王太妃接下來要有什麼事。

獻王太妃看了經過,將目光挪到周成陵臉上,“你……”說著嘆口氣,看向管事媽媽。“現將楊大送回去吧!這里亂的很,恐怕診也診不消停。”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

楊茉抬起頭來笑著看獻王太妃,“我去側室里給太妃開張單方再走。”

楊大溫和的笑容仿佛能安撫人心,不管周圍是什麼情形,她總能把持住自己的心神,不容易被人影響,這不是只有十幾歲的孩子就能做到的,眼下這個屋子里就有兩個這般的孩子,她只能感嘆,這世上的事多麼奇怪。若是楊大性子軟弱些定能屈從成陵,若是成陵不這樣出眾,兩個人以后的路也會更好走些。可若是這樣,性子上都弱一分,又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生活雖然平實,開始風調雨順。日后卻會索然無味,沒有相通的想法,也是各自行事不能互相跟隨。

她這一生,最讓她難忘的還是和老王爺一起最艱難的幾年,人總是能記住辛苦后的快樂。

這樣的矛盾,就算是老康王在。也解不開這個難題,不如任由兩個孩子相處,若是有緣分自然在一起。沒有緣分也不能強求。

楊茉跟著管事媽媽去側室。

獻王太妃將目光落在周成陵身上,半晌搖搖頭,“什麼樣的女子不能喜歡,非要這般出眾的,你怎麼偏要做那些個難事。俗話說的好,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你不明白這個道理?”

周成陵微微一笑,在陽光照射下,錦繡的衣衫似是半邊湛藍半邊天青色,上面的紋理細致又漂亮,正是風華好年景。

周成陵端杯新茶給獻王太妃,然后去側室里看方子,周夫人李氏這時候被請進屋。

李氏上前給獻王太妃行了禮。

“快坐下,這時候怎麼來了?”獻王太妃慈祥地笑著。

李氏有些著急,四處張望,“太妃,宣王爺是不是來了?”

看李氏著急的模樣,獻王太妃笑道:“是來了,剛出去。”

旁邊的管事媽媽提醒獻王太妃,“夫人得了孫兒,太妃說要將準備好的金麒麟給夫人。”

獻王太妃這才想起來,“對……我怎麼忘了這茬,快……去取來。”

管事媽媽去取麒麟,獻王太妃問李氏,“怎麼樣?可都還順利?”

李氏道:“總算是有驚無險,聽說楊大過來給太妃診病,可開了方子?”

“去開方子了,”獻王太妃不緊不慢地說著,打開手中的紙看了片刻,才道,“楊大診治的方法不一般……”

“可不是。”李氏連忙接口過去。

獻王太妃道:“聽說還有些閑話說楊大……”

難道宣王來獻王府不是為了要納楊大為側妃?李氏看著獻王太妃,似是從臉上看出深意來。

“太妃的意思是?”

獻王太妃道:“你們啊,有事都來找我,可知我也不是什麼主都能做的,有些事明明不行,就算我出面又能如何。”

李氏聽出獻王太妃的話外弦音,果然是她想的那般,宣王要納楊氏為側妃,才讓獻王太妃出面張羅,只要長輩點頭,就一頂花轎將楊氏接入宣王府。

這個時候不開口要等到何時?

李氏忙道:“太妃說的是,楊氏是罪臣之女,又在外拋頭露面,別說是宗室營,就是普通一點的人家也不能讓她進門。”

獻王太妃抬起眼睛,“也不知道楊氏的品性……”

“能好去哪里?連長輩定好的婚事都不要了,那身邊都是亂七八糟的男子,還和穩婆一樣給人接生,這不是要將晦氣帶到宗室營來……”

獻王太妃目光中露出驚訝。

太妃果然不知道楊氏這些事,李氏得意洋洋還準備接著說話。

管事媽媽已經碰了麒麟遞給獻王太妃。

獻王太妃看看手里的盒子放在矮桌上,再抬起頭時已經是皺起眉毛,一臉憂愁,“都說龍生龍鳳生鳳,開始我還不信。”

李氏得意,看獻王太妃的模樣定是不能應允這門親事了,只要獻王太妃不點頭,宣王又能怎麼樣。

“你嫁過來時就聽人說,你生母刻薄……”

聽到這些話。李氏的笑容忽然僵在臉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獻王太妃說的難道不是楊氏?

“我……我……”李氏張開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獻王太妃道:“我看你也不像那樣的人,誰知這些年愈發顯出你的心性來,誰都知道康王為何與成繼家走動不近,那是因為成繼這支家風不正,經過了幾代竟然也沒有扭轉過來。”

李氏睜大眼睛一動不能動,獻王太妃怎麼會忽然罵起她來,今天這件事和她有什麼關系,她只是來通風報信。

“沒有楊大。你媳婦已經血崩了,你哪里來的喜氣?人家救了你,你卻還要反咬一口。不是中山狼又是什麼?”

“什麼品行不端,若是楊大不行醫治病,咱們宗室營已經沒了好幾條人命。你長到這樣的歲數連是非也分不清楚?每日就知道挑唆生事,不來我跟前我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罷了,鬧到我跟前。我豈能罷休。”

李氏想要替自己申辯,卻在獻王太妃凌厲的目光下畏縮起來,“老祖宗,媳婦沒有啊。”

“若是兩方世人也就罷了,虧你叫我一聲長輩,我喝了你的茶就不能對你不聞不問。我倒是覺得楊大的性子是極好的,否則誰能去你家治病,”獻王太妃伸出手來。“宗室營是皇族血脈,大周朝的臉面,怎能有你這般不堪的婦人,你可知成繼祖上如何敗家?”

旁邊的管事媽媽忙伸出手來拍撫獻王太妃的后背,“太妃您可要消消氣。您的身子經不起啊。”

李氏聽得這話連忙起身跪下來,氣死了長輩她就別想留在宗室營。“太妃,都是媳婦的錯,媳婦錯了,媳婦也是實話實說。”

“我告訴你什麼叫實話實說,”趁著李氏低頭獻王太妃又將手里的紙箋看了看,這是周成陵一早和她商量好的,她生怕忘了,邊看邊回憶,“是楊大不願意嫁給成陵,你從哪里說出側室兩個字?人家連正妻也是不做的,所以我才說有些事也不是我能張口就說了算的,楊家雖然沒有了長輩,楊大卻行事端正,未將浮誇的富貴放在眼里,我知道你心里惦記的是什麼。”

“你想要爵位,想要過繼兒子給成陵,你的這些算計如何能連累一個與宗室營不相干的女子,說你們沒有長進是一點沒錯。”

李氏聽得獻王太妃的訓斥眼淚幾乎掉下來,“太妃,媳婦錯了,媳婦錯了……”

獻王太妃要去更衣,讓管事媽媽扶著去了后面,李氏卻不敢動彈,筆挺地跪在堂上,大約一炷香的功夫,獻王太妃才回來坐下,看到地上的李氏,很是詫異,“你什麼時候來的?跪在地上做什麼?快起來說話。”

難不成轉眼的工夫獻王太妃就將剛才的事忘記了?

李氏心中浮起一絲喜悅,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旁坐下。

獻王太妃看向身邊的媽媽,“今天有什麼事?”

管事媽媽低聲提醒,“夫人得了孫兒,來向太妃報喜呢。”

獻王太妃點點頭,看向李氏,“聽說你媳婦生產的時候兇險,請了保合堂的楊大才治好,是也不是?”

李氏點頭。

獻王太妃道:“楊大診治和尋常郎中不同。”

李氏只覺得哭笑不得,獻王太妃只是將剛才的話又重復說出來,若是讓她說楊大的好話,她心里不甘,于是猶豫著不說話。

獻王太妃看李氏的神情,“怎麼?你是聽說了什麼閑言碎語?”

李氏心里一驚,忙擺手,“沒……沒有……”

獻王太妃面色不虞,“敢說卻不敢認,我這個老婆子都已經聽說了,你到處說楊大要給成陵做側室,可有這回事?”

李氏有一種舊事重演的感覺,無論她怎麼說話,都會被獻王太妃訓斥,而且轉眼之間獻王太妃就會忘記,又會重新訓她一遍。

李氏想到這里忙道:“不是……不是……”

獻王太妃冷哼,“你母親從前就是慣會裝神弄鬼,之前你和成繼的婚事差點就因此告吹,你身下還有女兒,難道不懂得為你女兒積點名聲?”

李氏急的眼睛發紅,獻王太妃這樣罵起來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楊茉本是送藥方過來,卻讓管事媽媽攔住在屏風后聽獻王太妃訓斥李氏,李氏開始還辯駁,反反復復幾次之后就伏在地上告饒起來。

李氏慣會見風使舵,在獻王太妃面前也沒有法子。

看著李氏狼狽的模樣,楊茉也跟著露出了笑容。

楊大眉毛一松開,旁邊的宣王爺的嘴唇也微微揚起有了些喜悅,管事媽媽看著兩個人的笑容,心里也跟著暖和起來。

獻王府準備好了馬車,管事媽媽將楊茉送出去,周成陵也跟著走出來。

走到長廊,左右沒人,周成陵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楊茉。

楊茉安安靜靜地站在那里,並不說話,兩個人相對了一會兒,周成陵先開口,“太妃的病不能醫治了嗎?”

楊茉正尋思著這話要和誰說,沒想到周成陵就問起來。

楊茉抬起頭來,周成陵站在夾竹桃下,頭上的小冠被伸出的枝葉遮蓋住,有些宜和的味道,大約是在獻王太妃面前格外放松,神情便如同居家般隨意,提起長輩不免又帶著認真和關切。

楊茉不忍心點頭,“我現在沒想出好法子,回去仔細想想,明日再請白老先生來看看。”獻王太妃大病一場之后開始記憶減退,是阿爾茲海默病也就是老年癡呆的先兆,需要從日常生活中開始預防。

周成陵一陣沉默。

楊茉能理解這種心情,也許就像獻王太妃說的那般,太妃是唯一真心對周成陵好的長輩。

“以后會越來越嚴重?”

楊茉點點頭,“只能想法子讓病情延緩進展。”

雖然兩個人說話都很溫和,卻從中也透出些傷感來。

周成陵道:“會怎麼樣?”

楊茉思忖片刻,“會忘記很多人很多事,可能對身邊人會有些淡漠,脾氣會壞些……這也都是我的懷疑,並不一定就會如此。”

也就是說,太妃對他的關切和慈祥都會慢慢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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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術后發熱

周成陵想起小時候的事,獻王太妃親手端點心給他吃,還說,尋常人家總盼子弟成為人中龍鳳,殊不知在宗室這種地方,若是生的太好一不小心就會被端上砧板,太妃邊說邊讓他快些吃。

周成陵想著看向楊茉,“我知道了。”

楊茉福了個身,從周成陵身邊走開,周成陵也回到獻王太妃房里。

獻王太妃還在訓斥李氏,“楊大小姐給文正公世子治病,你們說和文正公世子有牽連,給宣王看過病癥,你們說跟宣王有牽連,若不是宗室營耳朵太多,也不會這麼快傳到我這里,遇到你們這些長舌婦,楊大小姐是運氣不濟,現在楊大小姐治了你媳婦你要怎麼說?”

李氏聲音已經沙啞,撅著屁股道:“都是媳婦不對,楊大小姐是極好的,若是沒有楊大小姐,我家媳婦只怕已經沒有了性命,我之前只是順嘴胡說,哪有這些事。”

獻王太妃聽得這話滿意地點頭,然后不經意地看到李氏滿臉淚痕的模樣,“這是怎麼了?怎麼還跪在地上?快快起來,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李氏聽得這話如同五雷轟頂,頓時被劈的體無完膚。

李氏如同啞巴吃黃連,不敢再耽擱,“太妃,媳婦家還有事,媳婦先告退了。”別的話不敢再說二句。

獻王太妃聽了頜首,“去吧,去吧,你們都是來去匆匆,話也不和我說半句,”說著乜向李氏,“有句話我還是要說,好好治家,改日我再將你叫來說話。”

這是說,萬一想起這件事,還會將她叫來訓斥。李氏想到這里,只覺得腿發顫。

之前她求著楊大小姐的傳言在宗室營里快快散開,現在她求著別在有人說起,否則獻王太妃聽到一次還不將她叫來訓斥一次。

她只求著獻王太妃將楊氏這一頁揭過去,她已經喊的嗓子沙啞,哭得鼻涕眼淚都干涸。再這樣下去,她非要死在這里……

獻王太妃揮揮手,李氏如同落水狗般,行了禮便連滾帶爬地離開。

李氏出了門,周成陵這才走進屋子。

獻王太妃轉頭看向管事媽媽。“如何?我可說了兩遍?”

管事媽媽道:“三遍呢……您說了三遍……”

“哦,”獻王太妃掰著指頭算了算,“轉眼間我又忘了,若不是你給我使眼色,我還要重來一遍。”

管事媽媽用帕子捂住嘴笑,她是怕太妃看著李氏真的動氣,傷了身子,楊大小姐開的方子都是紓解肝氣的,太妃的病其實和老王爺去世過于哀慟有關。

周成陵坐到獻王太妃身邊。

獻王太妃道:“都準備好了?有沒有遺漏?萬一皇上借此真的責怪下來。我怕傷了你的性命。”說到這里獻王太妃又忘記皇上會責怪什麼了,不由地皺起眉頭。

“太妃放心,”周成陵道,“現在情形已經不是幾年前。沒有把握我就不會這樣做。”獻王太妃點點頭,“我替你做主,”說著從管事媽媽手里接過鑰匙,“這是老王爺留下的藏書閣。恐怕日后你就要去那里了。”

獻王先祖還是郡王的時候就喜歡收集各類書籍,集有學識的人一起編撰目錄,只是后來宗室營里沒有子弟喜歡做學問。藏書閣也就是下人進去掃灰,沒有了用處。

周成陵接過鑰匙,外面傳來獻王的聲音,“母親可在?”

獻王太妃端起茶來喝,獻王帶著周成繼進了門。

看到周成陵,周成繼臉上故作鎮定,鄭重其事地向獻王太妃行了大禮,然后坐在一旁,在長輩面前說過繼的事,要宣王開口,他盡量裝作一切聽從長輩安排的模樣。

獻王道:“成陵回到京中就和我說起皇上賜下的這門親事,皇上賜婚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榮耀,他卻抗旨不尊,離開京城,為了宗室營的體面還要皇上為他遮掩。”

周成繼聽得這話覺得奇怪,宗室營人人知曉的事,獻王這時候說起是什麼意圖,當年大家都等著聽宣王府的喪事,卻沒想到宣王半夜不見了,兩日過后皇上才準了宣王出京養病的折子。

誰都知道這里面的事不簡單,但是誰也沒有將它揭開來看,如今宣王回到京中,大家雖然議論宣王為何不回府,卻誰也不敢提此事。

皇上和宣王到底做了什麼有什麼打算,沒有人清楚。

現在宣王自己說,皇上為了幫他遮掩所以說他出京養病,周成繼不明白,既然皇上沒有要以此治宣王的罪,為何宣王要自己提起。

“御史已經有奏折彈劾此事,”獻王看向周成陵,“你又不肯回府,這件事總不能一直這樣放著,是寫折子請罪,還是就此回府堵住那些御史的嘴,你要有個打算。”

周成陵抬起頭來看向獻王,“請宗人令先上奏折,隨后我也寫折子請罪。”

周成繼聽得這話不知是喜是憂,他一直盼著周成陵出事,卻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請罪,是怎麼罪?”

獻王看了周成繼一眼,“自然是抗旨不尊。”

抗旨不尊,這樣的過錯可大可小,會不會傷及爵位,要知道周成陵出事可以,爵位可要保住啊,否則他承繼什麼。

千萬不要鬧到奪爵的地步。周成繼心里陡然一驚,“不過是個女子,皇上賜下來你要了便是,用不著鬧到這個地步。”在內宅的事上,康王一家都奇怪的很,一代代下來不但不會納妾,還會拒絕長輩賞賜的妾室,所以才會人丁不旺。

賜下來正室不喜歡有什麼,誰不知道賜婚就是臉面上好看,日后遇到喜歡的想納多少納多少。

周成繼心中忐忑,開始焦灼起來,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為周成陵的前途堪憂,周成陵越犯錯他該越歡喜才對,怎麼會鬧成這樣。

楊茉回到保合堂,徑直進去內室里去詢問陸老爺和陸贄的情形。

陸老爺臉色比來之前好了許多,一臉擔憂地坐在陸贄床邊看陸贄,見楊茉回來了一臉的欣喜,“楊大小姐快看看我侄兒吧,我摸著怎麼有點發熱呢。”

楊茉凈了手去探陸贄的額頭,比她離開的時候熱了不少。

發燒不是好現象,證明有感染。

胡靈低聲道:“還用不用再輸血?”

楊茉檢查陸贄的引流瓶,里面不見有太多的出血,應該不用了,可是陸贄的模樣,臉色蒼白,一點沒見好轉,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陸老爺忍不住又道:“大小姐,我侄兒會好起來吧?”有濟子篆先生和楊大小姐診治,一定會好起來。

楊茉不能給陸老爺肯定的答案,看向陸正,“陸少爺先扶老爺去歇著,這里有我和濟先生。”

這是要再給陸贄檢查吧?陸正明白過來上前攙扶陸老爺,“爹,我們在這里楊大小姐不好診治,我們去旁邊屋子里等消息吧。”

陸老爺眼睛落在陸贄身上不肯挪開,生怕一轉眼陸贄的傷就會更加嚴重似的。

“爹。”陸正又上前勸說。

陸老爺抬起頭看向楊茉,楊茉輕輕點了點頭,只要看到楊大小姐,陸老爺心里就會有一絲希望,楊大小姐是大周朝最好的郎中,她一定會有辦法。

想到這里陸老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讓陸正扶著出了門,走到門口又放心不下張望了一眼。

楊茉揭開被子去看陸贄的傷口,濟子篆這時候也洗了手進門。

陸贄的傷口腫了很高。

濟子篆皺起眉頭來,“從前我也治過這樣的傷,病患也是渾身發熱,傷口腫脹,最后……不治身亡……”難不成這次又要和之前一樣。

輸血,用鹽水沖洗傷口,放置引流管,楊茉一項項地想過去,到底為什麼會這樣,陸贄的模樣比之前更加兇險,已經陷入昏迷中。

“是不是沒有辦法了?”濟子篆低聲問楊茉。

這樣的情況出現基本上已經是束手無策。

楊茉在仔細看陸贄,外科手術最常見的癥狀就是發燒,陸贄現在發燒證明有創傷和感染,可是為什麼傷口腫脹的這樣厲害,難道真的沒有了法子?可憐陸贄小小的年紀,楊茉抬起頭看到門外站著的陸家人。

陸老爺緊張害怕的模樣浮現在楊茉眼前。

病患家屬總是這樣滿懷期望地看著醫生,期望醫生能救親人的性命。

楊茉看向濟子篆,“濟先生還有什麼法子?”

濟子篆搖頭,這就是醫者的無奈,並不是所有的病患都能治好,遇到這樣的情形只能盡力而為。

難道就這樣看著病患不治而亡?

楊茉吩咐胡靈,“準備鹽水、血瓶和外科工具。”

胡靈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麼。

“楊大小姐要怎麼治?”濟子篆問道。

“濟先生,”楊茉看向昏迷的陸贄,“我們從頭到尾重新治一遍。”

濟子篆聽到這話不禁驚訝。

“將傷口切開,探查病患身體里的傷口是否都縫合好。”

要將縫合好的傷口再打開,這樣病患豈不是會更加嚴重,屋子里的郎中不敢置信地互相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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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重新來過

濟子篆先生是最好的外科郎中,他縫合過的地方怎麼可能出問題,連胡靈都覺得這次楊大小姐是沒有了法子才會想到這樣的主意。

“陸少爺這樣的情形,還能不能受得了開刀?”旁邊的郎中道。

人已經病成這個模樣,若是再開刀會不會立即就沒命了……

楊茉也知道陸贄的情形危險,可是就因為病情危重,現在才要放手一搏,束手無策眼看著病人病情惡化已經是最壞的結果,更何況古代不比現代,要看天行事,等天黑下來,想要查看也沒辦法了。

旁邊的郎中們議論紛紛,各持看法。

濟子篆思忖片刻,若是按照他從前的做法,他一定不會再動刀,可是跟著楊大小姐治過這麼多病患,更何況現在他也別無他法,“就依大小姐的意思,我們再試試。”

楊茉點點頭,“我去和陸家人說。”

掀開簾子,楊茉找到陸正將陸贄的情形說了,“如果這樣等下去,我怕會高熱不退。”

陸正想起剛才保合堂給陸贄治病的一幕,心里還在膽顫,現在還要將傷口重新打開,“我不明白,傷了一次不是已經成了這個模樣,怎麼能還要再來一次,萬一……”陸正不想說出死這個字,轉頭看了看床上躺著的陸老爺。

是,這就是楊茉不喜歡外科的原因,在外科手術臺上生死就是一瞬間的事,但是陸贄是傷在先,並不是她主動造成創口,這樣的創口不經過處理,痊愈的機會很小,特別是已經經過止血縫合病情繼續惡化,她一定要想想法子。

“將傷口弄開重新治就會好嗎?”陸正試探著問。

楊茉道:“不一定會好,但是說不定能找到好方法治療。會有些機會。”

兩個人正說著話,胡靈出來道:“陸少爺醒了。”

陸正聽得這話,連忙掀開簾子進去。

陸贄睜開眼睛正四處找人,看到陸正想要支撐著起身,卻不能動分毫,張開蒼白的嘴唇,用細微的聲音道:“叔父……怎……麼樣了?”

都這個模樣了還惦記著父親,陸正只覺得眼前發酸,忙道:“父親沒事,你放心養傷。”

陸贄松了口氣。身子也一下子沉在被褥間。

“你怎麼樣?”陸正低聲道,“哪里覺得不舒坦?”

陸贄搖搖頭,面色是出奇的平靜,“沒有疼……比……之前……好多了……”保合堂的郎中給他治病的時候他還感覺到疼痛,現在只是冷,到處都是冷的,仿佛被凍在了冰里。

“你這人,”陸正皺起眉頭,“怎麼自己傷了都不說一聲。”

陸贄目光從身邊周圍人臉上掃過。郎中們的臉色都不好看,是不是他的病好不了了,他試著挪動腿,卻只能微微抬起一點。“哥,”陸贄看向陸正,“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楊茉聽得這話不禁心里一酸。

陸正強忍著眼淚,“不過是一點小傷。連這個也挺不過去,還想著考什麼武舉,將來去打仗也是孬種。”

陸贄想要反駁。卻沒有絲毫的力氣,眼睛有重新渙散起來,空張著嘴不知道在說什麼,陸正靠過去才聽了清楚。

陸贄說的是,“都怪我。”

陸正想起父親吐血時,大家都慌亂著救父親,誰也沒有注意角落里的陸贄,他甚至還責問陸贄,那時候陸贄臉上只有歉意,如果他早點注意到,也許陸贄就不會這樣。陸正頓時覺得后悔,他不該那樣對陸贄,陸贄小小年紀已經沒有了爹娘,他應該像護著弟弟一樣護著他,陸正拉起陸贄的手,“要好好養著,你還要參加武舉呢,我們陸家還等著你出人頭地。”

聽著兩兄弟說話,屋子里一片靜寂。

陸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說話聲音也越來越輕,楊茉看著陸贄的情形,不能再耽擱了,想到這里,快走幾步出門,沈微言也忙跟過來。

楊茉道:“你可知道酒館里用來做藥酒的東西?濟家用的烈酒就是從那里買來的。”

沈微言點頭,“我過去問,一定能找到。”

“讓店家用那東西給我蒸些水來,你拿著干凈的瓷瓶裝好,送回保合堂。”時間緊迫楊茉只說了個大概,希望沈微言能聽明白。

用做藥酒的東西蒸水,這是要做什麼,難道這樣的水會有什麼用途?

“開始蒸出的一瓶不要,要后面干凈的,”楊茉微微一頓,“你去問問看,如果沒有就回來告訴我。”中國古代釀酒已經使用了蒸餾器,但願這個蒸餾器能弄出蒸餾水來。

沈微言在心中默記兩遍,“我這就去。”只要是楊大小姐說的,他一定會想方設法地去辦。

說完話楊茉轉身回到屋里,叫來胡靈,“再去給陸少爺配血。”

這是真的要重頭開始,胡靈應了一聲,帶著幾個郎中出去。

陸正怔怔地看著陸贄發呆,聽到楊大小姐的腳步聲,忙吞咽了兩口,盡量穩住目光,“大小姐,他這個樣子是不是不行了?”

陸贄臉上好像有一團灰白的死氣,讓他的五官都變得異常的蒼白,明明身體發熱卻手指冰冷,他是從軍營里摸爬滾打出來的,知道人死之前是什麼模樣。

不等楊茉說話,陸正站起身向楊茉行禮,“請楊大小姐再救救我弟弟吧。”

楊茉看向濟子篆,濟子篆緩緩點頭。

陸正從屋子里出去,郎中們將所有用到的器具都擺上,楊茉吩咐梅香,“鋪單子,消毒。”

單子鋪好,楊茉伸手拿起剪刀將縫合的線剪斷,然后用撐子撥開傷口。

濟子篆看進去。

傷口里面是一塊塊的東西,梅香提了燈仔細地照著,不經意地也看了一眼,頓時手腳發軟。

傷口里都是血塊。

怪不得整個傷口腫起來,里面都是凝結的血塊,之前的引流管沒有放好,沒起到任何作用。

“軟布。”楊茉伸手要,旁邊的郎中忙遞過去。

楊茉將軟布向傷口里塞去,要將血塊清理出來,濟子篆忙在一旁幫忙。

清理了血塊就要看是不是還有遺漏破損的地方,楊茉和濟子篆用夾子慢慢地在里面翻找著。

旁邊的郎中看得臉色鐵青,仿佛立即就要暈厥。

到處都是血糊糊的一片,不停地有沾滿血的軟布被扔出來。

郎中將裝滿了血布的托盤拿出去,正好遇到門口的婆子,婆子看到東西頓時發出一聲驚叫。

婆子尖叫的聲音過后,郎中抬起頭看到眼前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人。

“楊大小姐可在?”董昭低聲道。

郎中忙點頭,“在里面呢……正給陸少爺縫補腸子。”

縫補腸子……聽得這樣的話,旁邊的婆子只覺得心臟要跳出來。

董昭才聽說陸家的事,陸正曾在他手下做過把總,陸老爺曾是關口守御,有一手的好槍法,前兩日還跟他一起說話喝酒。

董昭撩開簾子走進屋,陸贄在東側室里,如今門緊緊地關著,門口還有弟子守在那里。

陸正在門口走來走去,抬起眼睛就看到董昭走了進來,陸正立即上前行禮,“世子爺,您怎麼來了。”

“怎麼樣?”董昭看看屋子里的情形,低聲問道。

陸正搖搖頭,“家父好多了,只是堂弟傷的不輕,現在就看楊大小姐有沒有辦法救他性命。”

董昭眼前就浮現起楊大小姐治病救人時的模樣,總是很冷靜,在別人都已經放棄時,她還在堅持,柔弱的身體里仿佛藏著很大的力氣。

董昭的沉著讓陸正也稍稍安穩下來,“別著急,順天府那邊我已經問了,是誤傷,一會兒便有吏官來問下人。”

陸正聽了忙點頭,“勞煩世子爺。”

兩個人說著話去看陸老爺,陸老爺忙要站起身,董昭快走幾步攙扶著陸老爺重新坐下來。

“世子爺,”陸老爺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憔悴,“前幾日我還說要將陸贄帶去給您請安,誰知道就出了這樣的事。”

這時候人命關天,任誰都會焦急,董昭剛要說話,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跌倒的聲音。

董昭皺起眉頭,掀開簾子去看,看到是個小郎中,這才松了口氣。

旁邊的伙計將郎中攙扶起來。

董昭低聲問,“里面怎麼樣了?”

那郎中只是搖頭,一副弄不清狀況的模樣。

一個七尺男兒都慌亂成這個樣子,楊大小姐真的能應付過來?董昭心中油然生出一種想要護著她的情緒,“有沒有要外面幫忙的?”

那郎中蒼白著臉,“大小姐說,看不清楚,想要多兩盞燈。”

“只是要燈?”董昭沒想到要的東西會這樣簡單。

下人取了燈來,遞給了屋子里的郎中,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屋子重新安靜下來。

“在這里,”楊茉終于找到了破損的地方,吩咐旁邊的郎中,“鹽水沖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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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商量

鹽水沖洗下去,傷口隱隱約約呈現在眼前。

“拿刀來。”楊茉伸出手。

旁邊的郎中一怔,看到傷口不是要持針器嗎?怎麼會要刀。

“要將傷口擴開些,這樣我們才能看的更清楚。”楊茉看著傷口道。

已經第二次打開傷口,就要盡可能仔細地縫合好,楊茉接過刀子慢慢地將傷口周圍的皮膚劃開。

濟子篆從工具盒里拿起了持針器。

縫合的不能太緊,要將腸系膜切開一些避免腸粘連,楊茉腦子不停地轉著,要將所有的知識都掏出來。

“水來了。”身后傳來沈微言的聲音,楊茉心中一喜,正好是這個時候。

“將鹽用熱水溶好,仔細過濾掉里面的雜物拿過來。”楊茉接著吩咐。

沈微言沒有半點的耽擱,立即就答應了,轉身去洗鹽。只要楊大小姐能用得上他,他心里就是十分的歡喜。

楊茉和濟子篆將傷口修補好,靜止了片刻,看哪里還有出血。

這次是真的沒有了。

“鹽水。”楊茉轉頭向沈微言要。

沈微言立即將水端過來,“這是已經過濾后的。”

之前用來沖洗傷口的鹽水都是簡單溶解了粗鹽的,恐怕里面有許多的雜質,現在簡單過濾一番,至少將不必要的泥沙等物隔了出去。

用大量的鹽水沖洗時楊茉詢問沈微言,“水是照我說的方法取來的?”

沈微言道:“是,筒形器燒開水,用上面的豆行蓋收集出來,我去的是一家正要開張的酒肆,正好有一套新的銅筒還沒用過。”

聽沈微言這樣說,應該是蒸餾水沒錯。

“水可是燒開了?”

沈微言點頭,“燒開了。”

楊茉這才將瓶子接過來蓋子打開。一瓶水慢慢傾倒入陸贄的傷口里。現代用蒸餾水清洗傷口避免感染,她之前做的太倉促沒有準備這麼多,這次在細小的環節上她都盡量做好。

楊茉放置好引流管,濟子篆將傷口縫合。

忙碌完,楊茉凈了手去探陸贄的額頭,陸贄的體溫十分燙人。

“用溫水擦身吧!”陸贄不能服藥,只能用物理方法降溫。

旁邊的郎中應下來,吩咐婆子去打水。

能做的治療全都做了,楊茉這才從屋子里走出來,找陸家人說說陸贄的情形。沒想到抬起頭和董昭看了個正著。

“世子爺。”楊茉很自然地蹲身行禮。

楊大小姐臉色不是很好,雖然說話、行動和平常一樣爽利,但是眉宇間裹著幾分的倦容,這麼晚了晚飯大約還沒有吃,尋常的女眷早已經在燈下做針線說笑。

沒想到董昭沒有說話,楊茉覺得有些奇怪,又道:“世子爺可有什麼事?”

董昭輕輕嗯了一聲,然后道:“我和陸老爺識得,聽說這件事過來瞧瞧。”

原來是這樣。

“陸贄可好些了?”董昭又問。

楊茉搖頭。“到了晚上大約還要重些。”發熱的病患,晚上是最難熬的。

與董昭說完話,楊茉將陸贄的情況說給陸老爺聽,但願陸贄能渡過難關。

這樣一忙天就黑下來。陸姨娘遣人才催了幾次,楊茉才交代好怎麼照應病患,吩咐只要陸贄和陸老爺的病情有變就去楊家傳信,然后坐車回去楊家。

第二天一大早楊茉就又去了保合堂。

進了門。不等楊茉詢問,沈微言道:“陸老爺的病已經穩住了,陸少爺還是不見好轉。”

經過了昨晚的手術。陸贄的病卻沒有半點的起色。

楊茉聽著這話進了后院。

保合堂上上下下又忙碌起來,喬夫人也一大早就去常家看望常老夫人,自從常家出了事,喬夫人這還是第一次上門。

常老夫人病在床上起不來就靠在大迎枕上和喬夫人說話。

當年楊家的事,是常家和喬家一起辦的,如今眼見常家鬧到這個地步,一條藤兒上的喬家也不能不聞不問。

“這些日子老爺也是上下活動著,順天府那邊……不知怎麼的,這次咬的很緊,若是之前的杜元海還好說,老爺和他有幾分交情,偏偏葛世通又被調回來,葛世通平日里就不通人情,加上楊氏救了葛太太和少爺,葛家就像待救命恩人一樣將楊氏供起來,楊家的案子就這樣被葛世通握在手里,誰去通融都沒用。”喬夫人婉轉地說著。

常老夫人聽得這話嗓子一癢不停地咳嗽起來。

一個無人問津的孤女,短短半年時間就有了人幫襯,恐怕就算楊老夫人在世也不會相信。

常老夫人道:“葛太太的病不是還沒有好?”

“是沒有好,可是葛家人認定了沒有楊氏,葛太太生產那天都熬不過去,”喬夫人頓了頓,“楊氏也給我們老爺治過病癥,依我看楊氏並不像外面傳的那麼神乎其技,不過是有楊家的名聲在前,又有些秘方,加上白老先生、濟先生和丁先生幫忙,這才……”總之楊氏的運氣也太好了些。

常老夫人好不容易才將氣喘勻,“夫人看,我們家要怎麼辦才好?這幾日朝廷已經來清點楊家的財物,還像我們問楊家的許多文書,仿佛拿不到東西不肯罷休的模樣。”

喬夫人聽得出常老夫人的話外弦音,順天府真的有心順著常家查下去,早晚要查到喬家。

現在要穩住常老夫人,喬夫人道:“您也別急,老爺正想別的法子。”

常老夫人眼睛發紅,“眼見茉蘭那孩子越來越有名聲,沒想到她一點不顧往日情分,現在鬧成這樣,不知將來又會如何,在常家時她就時常打聽她父親的事,說是他父親冤枉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現在她也認識了不少人,說不得真的能將案子翻過來。”

這也是老爺最擔心的,從前他們以為楊氏重開藥鋪不過是維持生計,沒想到保合堂一開,立即在京中鬧出這樣的動靜,現在竟有人說,楊氏能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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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能放棄

喬夫人見常老夫人已經是一臉死灰的神情,不禁相勸,“老夫人也別急,家家都有難過的年,想要翻案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要耐心等等才是。”

喬夫人這話讓常老夫人抬起頭來,“夫人說的可當真?”

喬夫人點頭,“您說,這楊大小姐也委實太奇怪了,一身醫術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上次因為醇郡王的事頂撞上清院,上清院的天師豈能讓一個女子占了上風,太醫院也被她一個人攪得雞犬不寧,就說瘧癥和痘瘡兩個病,豈該是她能插手的……”喬夫人只能將話說到這里,剩下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大周朝沒有哪個女子敢這樣拋頭露面,男女授受不親是古訓,若是都像楊大小姐這樣,那不是要亂了章程,我別的事不懂,”喬夫人低聲道,“這不合常理的東西都不會長久,老夫人您說呢。”

一個女子斷了多少人的財路,現在文正公世子和太醫院丁院判將平瘟所用的花費上報朝廷,竟然才是每年的十分之一,這就讓御史有了彈劾的依據,這些日子太醫院貪墨案鬧的沸沸揚揚,老爺也是不得安生,喬夫人之前對楊大小姐還有幾分感激之情,最近卻因這些事消磨殆盡,尤其是女兒的婚事,從文正公府到常家,處處都有楊氏的影子。

這個楊家怎麼就陰魂不散。

早知如此當年楊家只剩下一個孤女時就要安排妥當,要怪都怪常家,非要拿著這門親事順理成章地握住楊家的家財。

喬夫人端起茶來喝,好在馮閣老那邊已經想出了法子,就讓上清院出面,只要上了上清院的名單,楊氏有半點差錯

喬夫人收回亂糟糟的思緒。“還好五爺入場時還沒有許多事,要不然如能能安下心來考試。”

常老夫人頜首,“現在就盼著亦寧能高中,能好為常家沖沖喜氣。”

“有件事您還不知道呢,若是鬧起來對您這樁案子也有好處。”喬夫人忽然想起來。

常老夫人不知道是哪一樁,靜等喬夫人仔細說來。

喬夫人道:“宣王上了奏折,要退回宣王妃,說當年抗旨出京與宣王妃沒有拜過天地,連面也不曾見過,如今將這件事說清楚。也好放宣王妃回家另嫁。”

常老夫人也聽到些閑言碎語,卻沒有這樣清楚,“那就是要鬧著和離?皇上賜下的婚事。如何能這樣輕易。”

“誰說不是,”喬夫人道,“等這件事出來,就將您家里的事蓋了過去,到時候再想法子會更容易些。”

和常家相比。保合堂所在的藥鋪一條街有些喧鬧,陸家爺倆自從昨日進保合堂就沒有出來,大家互相打聽才知曉陸老爺的病穩住了,陸少爺卻傷的太重。

“昨天順天府的人都已經來了,要問陸少爺幾句話,陸少爺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保合堂這是要治死人了吧!”旁邊的郎中唏噓。

“你們不知道情況就亂說。”保合堂的小郎中聽了皺著眉頭喝斥,“陸少爺傷的重,若是尋常人來治昨夜也挺不過去。多虧我們楊大小姐輸了血,還有濟先生縫合……”

大家聽得這話聚過來詢問,“那,能治好嗎?”

小郎中陰沉著臉,“誰能保證一定能治好。”

“還是的。”旁邊的郎中道,“治不好又有什麼用。楊大小姐用血救人,不過就是一兩個,不能算是一定好用,推行一種治療方法,哪有那麼容易,要治下去大家都有用才算,否則……金家藥鋪不是還號稱能治好肺癆。”

昨日大家都還很有耐心地聽消息,今天一大早卻有不少人吵嚷保合堂就要治死人了,楊大小姐並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好的神醫。

保合堂的小郎中憤憤不平,還要接著辯駁,胡靈從藥鋪里走出來道:“還愣著做什麼,快進去幫忙。”

小郎中這才抬腳走了進去。

外面卻是一陣哄笑聲,“明明治不好,卻還在這里狡辯。”

“就是,就是……”

“之前能治好病都是運氣好罷了。”

“如果保合堂這麼厲害,大家都不用去考太醫院了,只要進去和楊大小姐學,那不就是包治百病。”

保合堂門口的伙計恨不得將門關起來,好將那些閑言碎語隔絕出去。

“女人開藥鋪,能怎麼樣?接生也就罷了,真正治病……差遠了。”

“濟子篆的手藝也不如從前了,被一個女人管著,老臉往哪里放。”

“丁二……丁二呢……出來,給我磕頭,我也收了你做坐堂郎中。”

胡靈這樣的好性子聽得這話也忍不住想要出去理論清楚,“楊大小姐治好人的時候,怎麼不見他們來虛心請教醫術,現在看出一點苗頭就來起哄,虧他們還能說得出口,不知廉恥。”

江掌櫃知曉這里面的蹊蹺,“也不用和他們生氣,那些人指著太醫院發財,自然憋著一口氣,每日都在我們藥鋪門口轉悠,唯恐天下不亂。”更何況,一個女子開藥鋪撐著楊家,本來就是惹人閑話。

這種事日后也是避免不了的。

胡靈轉頭看向內院,內院里靜悄悄的,楊大小姐仿佛並沒有受閑話的影響,一個女子有這樣的氣量,真讓人欽佩。

胡靈帶著郎中去內院里幫忙。

楊茉正在查看陸贄的脈象,梅香帶著人用濕潤的軟布擦陸贄的唇口。

怎麼辦?這種情況下還能用什麼藥。

楊茉看向旁邊的陸正,“家中還有沒有人能來抽血?”

陸正點頭,“還……還有出血?”

楊茉搖頭,“現在看來沒有,不過陸少爺身體虛弱,應該輸些血漿。”血漿有一定的增強免疫力的作用,在沒有消炎藥的情況下,她想不到更好的能幫助病患的東西。

陸正吩咐下人再去陸家找人來,然后看向楊茉,“楊大小姐,若是這樣還沒有用,陸贄他……”

楊茉也沉默下來,陸贄的情況不樂觀,這是誰都能看出來的,她治了這麼多病患,沒有像陸贄這樣病情一直得不到緩解,仔細想想不要說在古代,現代醫療條件那麼發達,很多事也是解釋不清,明明都按照程序來做,病患的病情還可能沒有原因的惡化。

半瓶血漿輸進陸贄的身體里,陸贄卻還不見好轉。

楊茉也沒有了別的法子,只能吩咐弟子再用溫水給陸贄退燒。

內院里的氣氛不是很好,大家都知道陸少爺沒治了。

陸老爺那邊陸正雖然還盡量瞞著,到了下午卻也壓不住,陸老爺說什麼也不肯再歇著一定要去陸贄身邊陪著。

看到楊茉,陸老爺一臉的感激,“楊大小姐為了我們爺倆的病這般忙碌,我們陸家一定都記在心里。”

楊茉搖搖頭,“我也是盡我所能。”

陸老爺伸出手來整理陸贄的發鬢,轉頭看向陸正,“回去和你娘說一聲,讓她將陸贄的衣服準備出來,一會兒若是情形有變,我們就將陸贄帶回家。”

陸正應一聲剛要走,楊茉開口挽留,“陸老爺還是將陸少爺留下,保合堂畢竟是藥鋪,這里有不少的郎中。”

陸老爺知曉楊茉的意思,卻滿臉歉意,“這是楊大小姐休息的內宅,怎麼好……”人死在這里總不好,楊大小姐雖然有一身醫術,面對死人還是會害怕吧!

楊茉搖頭,“這是藥鋪,本來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陸少爺在這里我們也好照應。”陸贄的傷口是不好來回挪動的,現在雖然眼看沒救了,她也不能就眼看著陸家將人帶回去等死,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真的放棄不管是另外一回事。

陸老爺點頭,“楊大小姐真是好心腸,將來必定有好報,”他不願意就這樣放棄陸贄,只要想到這一節他心里就說不出的難受,“陸贄父母走的早,這孩子從小就聰明,乖順,從沒讓長輩多操一份心,平日里不說話,有事都藏在心里,別看年紀小卻很上進,學兵法學武藝想要武舉出仕報國,”說著看了一眼兒子陸正,“身板不如你們哥倆,卻比你們學的辛苦,所以我才傾力教他。”

陸正慚愧地低下頭,“父親不說我們也知曉,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陸贄的確是個文武全才。”

陸老爺眼睛有些濕潤,抱歉地看了眼楊茉,“讓楊大小姐笑話了,”說著嘆氣,“都是我沒有照顧好他,我哥哥去世的時候,跟我說,陸贄年紀太小,讓我護著他,讓他將來無論遇到什麼都不要害怕。”

楊茉回想起楊茉蘭臨死時的心情,那時候真的是非常害怕,不知道閉上眼睛回去哪里。

連續兩次的縫合陸贄都已經熬過去了,楊茉看向陸老爺,“陸老爺多和少爺說說話,從前那麼多困難都熬了過去,只要再多努力一分,說不定就會好轉。”陸贄,一定要努力,千萬莫要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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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理鹽水

楊茉蹲下身握著那條引流管看了半天,又吩咐梅香將外傷用的藥粉和消毒水拿來給陸贄換藥。

“怎麼樣了?”白老先生在堂上看完了病患過來問楊茉情形。

楊茉搖頭。

白老先生嘆口氣。

楊茉仔細去看治療陸贄的記錄,應該給陸贄用上生理鹽水,只是古代的鹽最好的也是井鹽,里面含有許多不該有的微量元素,不過氯化鈉的含量也應該是極高的,特別是宮中進貢的鹽和他們用的不同,少了苦澀味,應該是經過過濾的精鹽,如果用這些鹽來做生理鹽水……事到如今該試一試。

楊茉一時不知道該向誰要這些精鹽,干脆找到陸正,“你跟文正公世子相熟,能不能要些貢鹽來。”

貢鹽市面上是沒賣的,要向內務府問問說不得能勻來,陸正點了點頭忙轉身出去,剛走到保合堂外,就看到蔣平迎上來。

陸正不禁覺得奇怪,這幾日蔣平看起來很閑在,前些日子他才知道蔣家人出京之后,遭遇倭寇全家上下二十七口被殺,從此之后蔣平就跟著宣王。現在該是護著宣王的時候,怎麼會正好在這里。

兩個人走出這條街,陸正道:“這兩日聽說宣王被彈劾,可是真的?”以他的身份充其量是聽聽傳言罷了。

蔣平頜首。

“那你怎麼還在這里,”陸正左右看看,“該護著宣王爺才是。”

蔣平哭笑不得,陸正以為他願意在保合堂門口做蔣門神?

蔣平咳嗽一聲,“聽說陸贄病重,你現在要做什麼去?”

陸正便將楊大小姐要精鹽的事說了,“楊大小姐讓我向文正公世子問問。”

楊大小姐知道旁邊的藥鋪就是王爺開的,想要精鹽何必去找董昭。王爺不是更容易拿來,蔣平聽著這話就心涼,楊大小姐寧可讓陸家人找董世子,也不想向王爺開口。這是怎麼講的,兩個人難不成越來越生分了,在疫區時還不是這樣。

“我去幫你找。”蔣平道。

陸正搖搖頭,“我也不和你見外,只是這事……楊大小姐也只是試試,不一定拿到鹽就能如何,還是我去。反正我和世子爺也熟悉,何必驚動許多人。”

陸正哪里知道這里面的事,蔣平卻也不能細說只得點頭。

等到董昭命人送來一小瓶鹽。楊茉吩咐人將蒸餾水和瓷瓶上秤來稱,然后將精鹽溶解在少量蒸餾水中再煮沸消毒,楊茉只留下沈微言和梅香站在旁邊幫忙,煮鹽水的茶吊都是經過事先烈酒消毒又煮沸的,楊茉的手也用煮過的布巾包好。

小心翼翼地取茶壺。將鹽水倒出冷卻,經過一層布巾過濾,最終倒入一瓶已經準備好的蒸餾水中,很快封好瓶口,楊茉試著用水晶針管抽出一部分放在陽光下看,至少里面不見有肉眼能辨的沉澱物。

剛要放下手里的水晶針管。就聽外面胡靈敲門道:“陸少爺不行了。”

楊茉看向梅香,“將我剛才配好的東西拿過去。”

梅香忙點頭。

楊茉徑直來到東側室里,屋子里的郎中紛紛讓出路來。

濟子篆正在查看陸贄的氣息。楊茉伸出手放在陸贄頸部,不見有搏動,然后低下頭靠上陸贄的胸口。

屋子里頓時傳來抽氣的聲音。

雖說行醫之人不必拘禮,楊大小姐如今也太膽大了些,竟然直接貼上男人的胸口。這如果傳出去,誰還敢娶她。

“沒有心跳了。”楊茉看向濟子篆。

“胸外按壓。”楊茉稍稍提起裙子,單膝跪在床邊,雙手覆在陸贄的胸口上,“我來按壓,濟先生教胡靈吹氣。”

之前這套急救方法楊茉已經仔細講給濟子篆聽,胡靈也在葛家見識過,三個人如今一起實施已經不難。

楊茉看向沙漏,“還是聽我的,我說吹氣就吹氣。”

古怪的治療方法讓幾個之前沒有見識過的郎中睜大了眼睛,門口的陸正看著陸贄被按壓的起起伏伏,也在發愣。

忽然之間床上的陸贄咳嗽了一聲,楊茉停下了手,彎下腰去聽陸贄的心跳。

聽到陸贄的聲音,陸正只覺得一瞬間渾身出了汗,他是在戰場殺過人的,臉上被濺滿了血也不會眨眼睛,可是見陸贄死而復生,他竟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而且愈發抑制不住,眼淚就要掉下來。

陸贄沒死,陸贄還活著。

楊大小姐真的有讓人死而復生的醫術。

楊茉轉頭看向梅香,“將鹽水拿來。”

眾目睽睽之下,梅香捧著托盤迎上去,楊茉將蒙在上面的布巾拿下,“將瓷瓶吊起來。”低頭在陸贄上臂找靜脈血管。

本該忙碌的胡靈卻停下了手。

大小姐這是什麼?鹽水?鹽水也能輸進人身體里?胡靈站著發愣,只聽耳邊傳來濟子篆嚴厲的聲音,“怎麼還愣著?”

鹽水啊,胡靈手在發抖,流血的地方也能放進去鹽水嗎?那人不是必死無疑?如果鹽水也能當血的話,還輸血做什麼?還辛辛苦苦配血做什麼?

在楊大小姐身邊知道許多東西,但是知道的越多越覺得不合理。胡靈不能控制自己的手去拿鹽水瓶。

濟子篆一把拉開胡靈,親手將瓷瓶掛了上去。

瓷瓶里的水通過了金制的管子,從精鋼做的針頭里冒出來。

真的是水,透明的水,他沒聽錯是楊大小姐說的是鹽水。

這次不是血,是用水,水也能隨便進入人的身體里,濟子篆抬起頭看向楊茉。

楊茉臉色如常,很堅定地將針扎入陸贄的血管中。

胡靈看著鹽水瓶,挪不開眼睛,仿佛那些涼水順著他的血管輸入他的身體,一絲絲的涼,順著他的血流到他的心里,因為不是血讓他無法呼吸。

人不能沒有血啊。

胡靈的臉色青白,那些水仿佛從他的頭頂冒出來,然后流下來。

胡靈抬起眼睛,水就落在他眼皮上,他再也支持不住,扶了一下身邊的矮桌就暈倒在地。

“沈微言。”楊茉看著胡靈忙轉頭喊。

沈微言立即帶了郎中將胡靈抬了下去。

陸正驚詫,沒想到跟在濟子篆身邊的外科郎中都已經嚇成這個模樣。

保合堂給陸家治病已經兩天了,還沒有一點消息傳出來,外面已經是議論紛紛,陸正守在陸贄的病床邊。

本來從前和陸贄似是沒有特別多的感情,可如今眼看著陸贄由死至生,真的有一種情同手足的感覺。

“燒退了些。”胡靈看向沈微言。

沈微言也點頭,“我也覺得,好像好點了。”

聽到陸贄情況好些了,陸老爺和保合堂的郎中都過來看。

“陸贄,陸贄。”陸老爺低聲喊著。

大家都盯著床上的陸贄看,陸贄的眼睛似是一顫卻還是沒有睜開。

“別著急,”楊茉低聲道,“給他點時間休養。”只要有了起色就很有可能會痊愈。

陸老爺哆嗦著去碰陸贄的手,“手怎麼還這樣涼。”說著將另一只手也覆在上面,仿佛要給陸贄多些溫度。

經過了兩日,今天晚上最為關鍵,楊茉讓人回去和姨娘說,今天就留在保合堂里。

到了掌燈時分,楊茉去檢查陸贄的情形,提著燈照在陸贄的臉上,不知道是不是燈光有些扎眼,陸贄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

沈微言的聲音從屋子里傳來,陸正忙要扶陸老爺去看,陸老爺卻一時沒有站起身,皺起眉頭催促陸正,“你先去,我一會兒就過去。”

陸正點了點頭,這才離開父親徑直去看陸贄。

陸贄的目光漸漸聚合起來,看到一個女子在自己身邊忙碌,心中頓時覺得不妥,這個人看起來是個十幾歲的小姐,並不是丫鬟下人,男女七歲就已經不能同席,他哪里能這樣不顧禮數……陸贄正覺得羞臊,想要起身躲開,迷迷糊糊中卻想起受傷的事,心里這才明白,怪不得是女子,是楊大小姐開的保合堂。

“陸贄。”陸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陸贄轉過頭看去,看到了一臉欣喜的陸正。

好樣的陸贄,真是硬骨頭,早就想好的話,陸正卻說不出來。

陸贄眼睛在屋子里尋找著,嘴里喃喃地喊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叔……叔……”他剛才夢到了叔父教他馬槍,還囑咐他一定要好好學習,將來也好考上武舉,一定會給陸家增光添彩,他和父母知道也會欣慰。

他很奇怪,叔父為何會說這樣的話,叔父不是要看著他考上武舉嗎?

陸正道:“過一會兒我將父親扶過來跟你說話。”

陸贄點點頭,提起的心才放下。

陸贄清醒了,楊茉松了口氣,檢查完陸贄的傷口出門,看向沈微言,“去看看陸老爺。”

沈微言去旁邊的屋子,很快卻去而復返,臉色蒼白,“大小姐,快去看看陸老爺吧!”

楊茉快走幾步進了屋子,陸老爺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床邊,頭低下來,整個人一動不動,楊茉走過去伸出手來試探,陸老爺已經不見有氣息。

“快,放平,搶救,叫胡靈來。”

保合堂頓時又忙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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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治罪

外面下起了大雨,閃電過后就是雷聲,宮里的風燈在雨中不停地搖晃。

皇帝穿著單薄的衣袍在上清院里走來走去,旁邊的內侍拎著一件外褂跟在后面,“天家,您可慢著點,慢著點。”

皇帝好像從來沒有像這樣高興過,“先皇誇他一次朕就恨他一分,朕早就想將他踩在腳下,他有什麼地方勝過朕,太傅講的東西朕回答不出,他不是也說不出?先皇卻說他有意藏拙,”皇帝揮揮袖子,“現在又怎麼樣?還不是要跪在殿外,對,就讓他跪著,我就喜歡將他踩在腳底下的感覺,讓先皇看看到底有沒有看錯人。”

內侍旁跟著應和,“誰能比天家聰明,天家不過動動手指,宣王就自己來請罪。”

皇帝轉過頭,笑得十分開心,“未動一兵一卒,不過是個女人,不過是個快要病死的女人,就要了他的爵位,雙爵聽起來多麼駭人……”皇帝笑聲越來越大,“有什麼用處。”皇帝長長的頭發垂在腰間,被風一吹仿佛仙人,皇帝閉上眼睛十分地享受這一刻。

他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俯首稱臣。

“先皇忌憚康王的勢力,朕卻將他的后人玩弄于手心,你說朕和先皇誰更英明?朕不上朝照樣把持朝政,照樣將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何必恩施于他讓他死心塌地為朝廷辦事,只要掐住他的喉嚨,就像貓捉老鼠,”皇帝張開嘴仿佛‘啊嗚’一下,“將他咬死,大周朝不缺他一個忠臣,朕有千百個忠臣能用,有他們在,保我大周江山萬萬年。”

旁邊的內侍陪笑。“是,皇上英明。”

皇帝坐下來聽著外面的雨聲很享受地閉上眼睛。

內侍端了一杯茶,皇帝抿了幾口,然后靠在軟墊上,問著大殿里檀香的味道昏昏欲睡。

內侍站在旁邊伺候,不停地看向窗外,殿里非常的安靜,內侍卻覺得十分難熬,不知道外面跪著的宣王爺怎麼樣了。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才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還在外面跪著呢嗎?”

皇上沒讓起來,宣王能自己站起身不成?皇上追求的是這種感覺。一次次地說著外面的悲慘,皇上心里就說不出的舒服。

內侍站起身特意出去看了看,然后凍得哆哆嗦嗦地回來,“在外面跪著呢。”

皇帝的眼睛極亮,“冷不冷?”

內侍慌忙不迭地點頭。“冷啊,秋風吹進人的骨縫里。”

皇帝將手縮進袖子里,模樣多了幾分的悠閑,“出去跟宣王說一聲,朕賜的婚事豈能說和離就和離,朕的臉面哪里擺。朕不準讓他回去吧。”

內侍應了一聲。

皇帝看著內侍貓著腰出門,皇帝得意地笑起來,明知道宣王不會走。他這樣就是要更加順理成章地讓他跪著。

皇帝敲了一聲旁邊的金鈴,立即有宮人上前服侍皇帝躺下歇著。

皇帝躺在軟榻上等到內侍回來道:“宣王不肯走呢。”

皇帝只覺得心花怒放,如果不是繃著皇帝的威嚴早就起身大笑,卻假裝沒有聽見,仿佛已經進入了夢鄉。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內侍都已經低著頭昏昏欲睡,皇帝這才起身。

內侍忙打了個激靈。立即上前去伺候,皇帝伸手要大氅,穿好了吩咐內侍,“朕去看看宣王。”

內侍應了一聲,皇帝慢慢地走出大殿,站在周成陵跟前,皇帝的眼睛往下挪,若不怕宗室營里炸了窩,那些支持康王的人將朝廷鬧的烏煙瘴氣,他就要眼看著宣王在這里跪死,要宣王死不過是他的想象,誰又可能在這里活活跪死。

他要趁著這個機會,達到他想要的目的,既然宣王送上門來,他就要應了宣王自己的請求。

皇帝裝作要將宣王扶起來,“朕不是說讓你回去。”

周成陵沒有起身,“請皇上準了臣的奏請。”

皇帝故意板起臉,佯作雷霆重怒,“朕已經替你遮掩,如今你舊事重提,將朕的顏面置于何處?”當年周成陵病重那是京里都知曉的事,一個連指頭也動不了的人如何從京中消失,他故意按下這件事,是因為當時邊疆亂成一團,外憂內患,朝廷因此事再亂起來,他這個皇位也坐不安穩,更何況他能借著這個機會,命人偷偷找到宣王除之后快,沒想到這件事卻一下子耽擱下來,知道宣王自己回到京中。

如今馮國昌安排御史彈劾宣王,唯一能利用宣王的錯處就是這門他賞賜下去的婚事,他沒想到宣王不但沒有遮掩,反而這樣輕易地承認了。

周成陵道:“皇上一直為了臣壓制御史彈劾的奏折,臣的事如今讓朝野中猜測四起,臣本無功于社稷,當年也確然是抗旨不尊,懇請皇上治了臣之罪。”

“先皇也一直將你當做親生般撫養,”皇帝仿佛是顧念從前的情分,“朕沒有親兄弟,一直將你視作手足,可如今你鬧出這樣的事,卻著實讓朕為難,朕不治你的罪,國法、家法都難容,”說到這里,皇帝嘆口氣,吩咐身邊的內侍,“傳召宗人令進宮,朕要和他商議宣王之事。”

正式將宣王之罪提到明面上,他要一步步將宣王逼得無路可退,先治宣王的大不敬之罪,再治宣王抗旨不尊之罪。

皇帝已經想好,轉過身吩咐,“起來,回府聽旨去吧!”整治宣王的戲才開鑼,沒想到宣王自己就跑來認罪。

皇帝心里說不出的輕松、愉快,本以為要花費心思來做的事,卻一下子沒有任何阻力地達成了。

皇帝回到大殿中,半晌轉過頭來看內侍,“你說他是不是病壞了腦子……”說著頓了頓,“再將他送上來的奏折拿來,朕要仔細看看。”

內侍應了一聲,急忙去桌案上將宣王的奏折拿了過來。

皇帝打開奏折瞇著眼睛看過去,奏章上都是關于社稷的慷慨之言,讓他看得頭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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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護衛

皇帝不喜歡看公文,他不明白為何先祖都要爭著搶著每日干這種繁重的公事,依他看,皇帝就該掌權,權利就如同肉,只要拋出去一點自然有狗繞著他忠心耿耿。康王一家錯就錯在手里也握著肉,他要將所有的肉都搶過來,江山還不就穩固了。

皇帝看向內侍,“你說說,宣王不是硬骨頭嗎?為何巴巴地來認罪?”皇帝的聲音陰陽怪氣,可還是抑制不住里面的歡喜。

內侍躬身,伸手扶著頭上怪模怪樣的道冠,“天家,您說呢?”

皇帝抓起拂塵一把抽過去,“朕若知道,怎麼會問你這個老狗。”

內侍不敢縮手,任由皇帝抽打了幾下,這才道:“奴婢看,宣王也是明白人,知曉皇上忌憚他,要整治他,他自然是借著王妃的名義求自保,抗旨拒婚雖然是大罪,卻不似謀反那些死罪,皇上就算再怪罪起來,不過是奪爵,要不然……退妻這種事,誰能做出來,誰會為了男女之事這般大費周章,是以此為借口保命罷了。”

經內侍這樣一說,皇帝覺得有道理,“他為何就這樣認了?”

內侍道:“聽說宣王的病沒得治了,人之將死想要留在京中也是常理,否則為何就回來呢?再者說,跑了那麼多年,皇上總是能掌握他的蹤跡,天下雖大莫非王土,將來能捉到不知更要如何,還不如自己回來認錯,說不定皇上顧念他是宗室,給他一條活路,除非宣王想要謀反,否則唯有這一條路可走,從前咱們大周朝的開國功臣,功高蓋主。還不是一個個都給自己找了錯處……”

“你個老狗,”皇帝將拂塵打向內侍無根的地方,內侍裝模作樣的縮成一團,皇帝看得哈哈大笑,“懂得還不少,若不是被閹了,朕還可以封你個王侯將相。”

內侍急忙跪下來,“奴婢不敢,這些都是聽馮閣老百日里說的,馮閣老深知里面的關竅。說得清清楚楚。”

“哦?”皇帝竟不知馮國昌什麼時候來過上清院。

“馮閣老說,卻苦了他,宗室營一個個將他當做奸相。說皇上仁慈,馮閣老……馮閣老心狠手辣……”

皇上站起身,向前走了兩步,忽然回頭,“說得好。說得好,朕就是要這樣。”別看他躲在上清院里不問朝政,卻對天下事了如指掌,皇帝很是得意,伸出手來讓內侍伺候著去后殿,躺在羽絨鋪好的墊子上。皇帝蹭了蹭溫暖的羽毛,然后蜷成一個團睡去了。

內侍靜悄悄地走出后殿,打開殿門外面的風雖然冷卻讓他覺得從心里的清透。看到跪在那里的宣王爺,內侍上前道:“皇帝已經睡下了,您快出宮去吧,您可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奴婢將來還想伺候您呢。”

周成陵站起身。

內侍要上前攙扶。卻沒有碰到周成陵的衣角,周成陵伸出手來整理衣衽。轉過身緩緩地走下臺階,內侍也后退幾步回到大殿中。

周成陵走出宮門翻身上馬,一路到了京郊外的小院子,董昭聽到聲音和戶部尚書張爾正一起從屋子里迎出來。

周成陵去換了衣服出來,大家一起坐下。

張爾正看向宣王,宣王頭發被雨完全打濕了卻不顯半點的狼狽,仍舊傲岸不群,昂首闊步地走出來,身上不見一點受委屈的模樣,只有上清院的皇帝才會在乎誰在他面前低頭示弱,皇帝是該忌憚宣王,宣王不過兩年間就掌握了兩浙暗中和馮黨相抗,而皇帝只圖眼前快樂,從來沒想過安邦撫民。

張爾正又將目光挪到文正公世子身上,文正公領兵數十萬,文正公世子年紀不大卻驍勇善戰、屢立戰功,是大周朝最有前程的武將。

平日里這兩個人見面總是有說不完的話,可是現在不知為何,卻仿佛有一絲奇怪的氣氛。

周成陵神色如常看向董昭先開口,“等這件事做成,文正公就不用再為軍餉發愁,這筆銀子不但能讓邊陲將士不用忍饑挨餓,還能下撥賑災糧。”

董昭道:“馮國昌手里的兵權畢竟是少數,等到我們羽翼豐滿,就不會受制于人。”說起這個臉上也是神采奕奕。

張爾正不禁嘆息,有了文正公世子,宣王也是如虎添翼。

保合堂里,楊茉將手離開陸老爺的胸口,低下頭聽了一會兒,然后看向胡靈,“記一下死亡時間。”

悲傷總是會來的很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本來陸贄醒了是喜事,沒想到最想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卻閉上了眼睛,這些日子最擔心陸贄的就是陸老爺。

外面的陸正聽了胸口如同被水淹沒嗆得他喘不過氣來。

屋子里所有人神情都復雜起來。

陸正撩開簾子快走幾步到陸老爺身邊,看著楊大小姐將針頭從陸老爺身上拔出來。

“楊大小姐……”陸正的聲音發顫,“沒有別的法子了?陸贄……陸贄的病……不就是好幾次才治好。”

“陸贄不一樣,”楊茉看向陸正,“陸贄只急救了一刻鐘就有了心跳……”她搶救陸老爺已經用了半個時辰,在現代不會進行這麼長時間,在沒有高級心臟復蘇藥的情形下,胸外按摩也只能進行到這里了。

陸正伸出手來去摸父親的手,還有一絲暖氣,怎麼就不行了呢,“為什麼?明明見好了,怎麼會突然之間就……”陸正看到周圍郎中悲憫的目光,不禁哽咽。

很多事都是不能解釋的,楊茉搖搖頭,她之前還認定陸贄的傷難好,陸老爺看起來兇險,只要止了血起碼暫時不會有生命之憂。

沒想到卻出現這樣的情形,也許是急性心梗,也許是別的什麼病,她現在已經很難確定病因。

陸贄剛剛醒過來還很難動彈,聽到外面的聲音心中焦急卻沒有法子,去扶身邊的矮桌,卻沒想將上面的茶碗碰落在地。旁邊的郎中忙走過來查看。

陸贄哆嗦著嘴唇,“我……叔父……我……”

“陸贄,”陸正進了屋,臉上一片悲傷,卻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爹爹病重不治了,我先將爹帶回家中,你在保合堂好生休養。”

陸贄聽得這話忍不住哭起來。

想到這幾日波折的辛苦旁邊的郎中也覺得心中難受,用盡了所有力氣,卻換來這樣的結果。

梅香生怕楊茉傷心。小心翼翼去看大小姐的臉色,雖然有些難過,卻還算平靜。低頭給陸贄檢查傷口。

陸贄想要回去陸家給陸老爺守靈,楊茉道:“現在不能撤引流管,還要在這里養幾日才能回家。”

陸贄懇求地道:“叔父……待我……如親子,我……怎麼……也要送終,楊大小姐……將管子撤了。讓我也盡盡孝心。”

楊茉沉靜地看向陸贄,“你病著陸老爺不眠不休地陪在身邊,不是為了要你能送終,而是希望你的傷能好,將來如願參加武舉,你現在離開保合堂。這幾天的努力就算白費了。”

陸正道:“父親說,你是陸氏一族中最有可能考上武舉的,讓我將學到的槍法、騎射都教給你。你真顧念這份恩情,就等到考上武舉去父親和伯父墳前叩頭。”

陸贄含淚應了。

陸正吩咐陸家下人將陸老爺抬回陸家,臨走的時候陸正還畢恭畢敬地向楊茉行了禮。

陸正帶著人抬起陸老爺離開保合堂,保合堂一下子冷清下來,楊茉看著外面不停落下的雨滴。不禁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江掌櫃讓人準備了車馬,楊茉坐上馬車準備回去楊家。

馬車才開始前行就聽到外面傳來議論的聲音。“楊大小姐治死了人。”

“楊大小姐不是什麼病都能治嗎?”

馬車里的梅香不禁皺起眉毛,這一條街不治的病患多得是,為何這些人總要盯著保合堂。

梅香才想到這里。

只聽外面傳來陸正的聲音,“你們都自詡是什麼醫藥正宗,開了多少年的藥鋪,我看沒有什麼真本事,不過有一條長舌頭。”

周圍頓時傳來怒罵的聲音,“治死你爹的是楊大小姐,沖我們發什麼瘋?”

陸正冷笑,“當時送診,你們誰敢說能治好我爹的病?”

“誰又能讓我爹不再嘔血?”

“你們知道什麼是急性消化道出血?”

“知道怎麼進行腸縫合?”

“知道怎麼輸血?”

“什麼都不知道,還有臉在這里說三道四,說楊大小姐是婦人,你們連婦人也比不上。”

一片靜寂過后,有人強辯道:“楊大小姐用那些偏方不是也沒救活陸老爺。”

陸正道:“我父親不是嘔血而死,楊大小姐還救活了我兄弟,你們誰能?楊大小姐不眠不休給我父親和兄弟診治,光是這一點你們一輩子也及不上。”

“我看誰還敢閑言碎語,否則我陸正見到他打他一次,”陸正說到這里頓了頓,“等我兄弟自己從保合堂走出來,你們再聚過來慶賀。”

周圍的議論聲越來越小。

陸正走上前幾步,“楊大小姐,現在天色已晚,我先將您送回楊家。”

陸老爺剛剛過世,陸正應該回去陸家張羅喪事,卻等在這里,楊茉剛要開口拒絕,陸正道:“我父親知曉也會這樣吩咐,小姐千萬莫要推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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