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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4-8-27 23:46:30
第二百九十一章 露出真相

楊茉第二天按時去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診治。

“皇上一直沒有子嗣,”太后娘娘讓人整理好衣衫躺在軟榻上看楊茉,“叛黨亂起來的時候,馮皇后在哀家這里。”

楊茉從周成陵那里知曉太后將馮皇后藏起來的事,太后娘娘聲音平淡好像在隨意和她閑聊。

自從昨天突然進宮,楊茉就一直仔細地注意著身邊的一切,她不是個小心眼的人,但是她覺得劉妍寧沒安好心,不管劉妍寧想做什麼,她一定要立即發現,昨天她想和周成陵說起,只是看著他疲憊的模樣,她不想開口,她要自己先弄個明白,不能全都依靠周成陵。

“楊大小姐是女醫,不妨和哀家說說,皇后一直不能有孕,是不是有病癥在身?”

怎麼會突然提起這個,在這樣的情況下楊茉不可能不緊張,“民女沒有替皇后娘娘診過脈說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

太后卻好像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點了點頭,“聽說你生母有了你之後夭折了不少孩兒,”說著抬眼看楊茉,“你說是病癥?”

太后仿佛對她的事很感興趣。

楊茉警惕起來,額頭上冒出了汗,“是病癥,和醇郡王世子爺一樣的病癥。”

“哦,”太后娘娘道,“你將來嫁人之後,可會生下這樣病癥的孩兒。”

不會,楊茉心里如同明鏡,她太清楚溶血癥了,可是當著太后娘娘的面她不能說實話,“也不一定會。”

她要看看太后是什麼意思。

太后明顯有些失望,半闔上眼睛什麼也不說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在太后面前說了什麼,太后不可能是關切她和周成陵以後的孩子,楊茉大膽地扭頭看太后,仔細琢磨了太后的神情。

太后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似沒有拿定主意,端茶喝水也少了些耐心,放茶碗的時候還長了一口氣。

太后娘娘讓告安,楊茉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即走出那扇朱紅的大門,卻要小心翼翼地跟在宮人身後慢慢地向外走。

到了保合堂,楊茉立即讓人去丁院判家里打聽消息,“就問問丁院判,太醫院有沒有針灸上有名的御醫,我每日給太后娘娘用針,只怕哪里會大意,我將用針的穴位都寫出來,請丁院判幫忙斟酌。”

丁院判常和她說起醫科上的事。

不一會兒功夫姚御醫來到保合堂,“丁院判遣我來和大小姐說一聲,大小姐用的針和從前給太后娘娘用的沒什麼差別,大小姐放心用就是。”

楊茉謝了姚御醫,姚御醫和白老先生說了會兒話才離開保合堂。

等到姚御醫離開,楊茉才去周成陵屋里。

坐在椅子上,楊茉抬起頭,周成陵本來平淡、輕松的目光看到她之后也沉下來,“怎麼了?”

“我覺得不太對,”楊茉低聲道,“太后娘娘讓我進宮診治,其實太后的病不過是舊疾,只要太醫院照常治就好,會不會是有人在太后娘娘面前說了什麼?”

他們的婚事,吉時是太后定下的,所以她一直沒有在意,不管是太后還是皇帝,都不能用普通人的想法去揣摩他們。

一定是有事,否則她不會這樣緊張。

“別著急,我讓人去查問,”說到這里周成陵偏過頭咳嗽兩聲,“就算有事也是才開始謀劃。”

否則他應該很清楚的知曉。

劉家那邊也在安靜地謀劃,除掉馮國昌這個大敵,一下子輕松了許多,皇上沉溺在煉丹上,再過幾天朝廷就要握在他手中,劉硯田可謂是春風得意。

劉硯田小聲地吩咐,“一定要繞開所有人,不管是宮里還是上清院不知道誰是周成陵的耳目。”

宮人小心地點頭,“您放心吧,這件事已經十拿九穩。”

吩咐好了,劉硯田走進屋子,劉妍寧正在和妹妹一起寫詩,見到父親兩姐妹上前行了禮,劉夫人送走了女兒,服侍劉硯田坐下,才上前道:“事情可還算順利?”

劉硯田走到窗子跟前半晌失笑,“沒想到周成陵會在一個女人身上跌跟頭。之前我還以為他比他祖宗強什麼都能算計,什麼都能分的清清楚楚。”

他別的不會,最慣於利用別人的弱點,周成陵的弱點就是太在意楊氏,請獻王太妃來提親,又將婚事定在明年二月,所有的舉動都在說,他想要娶楊氏,現在他一定非常想要讓楊氏進周家。

周成陵的脾氣,如果娶不到楊氏會怎麼樣,劉硯田很清楚的知道結果,求娶楊氏的同時,也將軟肋亮給別人看。

楊氏又不是普通的內宅女子,在外面顯露鋒芒,極容易被人利用名聲。

想到這里,劉硯田笑著看劉夫人,“外面傳的楊氏厲害,我們就借著這股風將楊氏送上天,皇上現在正愁子嗣,我們也是為皇帝分憂,還是妍寧說的對,皇上最大的軟肋是沒有子嗣,我們因此將馮黨鏟除,現在也可以利用這個拿下周成陵。”

一事不煩二主,在馮黨身上用過的手段,為何不能拿來給周成陵用,這個殘渣剩飯也能將周成陵噎死,想要做梟雄,那要六親不認,哪里能兒女情長,真讓人笑話。

劉夫人道:“到底要怎麼做?皇上真的會想要娶楊氏,楊氏可是一個……在外拋頭露面的女醫,周成陵娶楊氏已經讓人驚訝……”

“那怎麼一樣,嫁給周成陵是做正妻,進宮不過是開個臉侍寢罷了,皇上沉迷仙術,不過就是要找個人傳宗接代,現在只要誰能生下皇子,皇上都要拉到身底下讓她懷上龍種。”

此時此刻就如同劉硯田安排好的,皇帝在周圍點滿了蓮花燈,讓剛剛入上清院高歸元講道。

高歸元的頭發一邊是白色一邊是黑色,在燈光下尤其的清楚,皇帝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高道長見過我父皇?”

高歸元頜首,“先皇三歲時微臣進宮講道,有幸相見。”

先皇三歲,現在高歸元要多少歲?坊間傳高歸元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他小時候就聽過高歸元的大名,那時候高歸元是白發蒼蒼的老道,而今卻一半的頭發變黑了。

“道長說,修仙當如何?”

高歸元揚揚手里的拂塵,頭發在燈光下被照得發亮,“當訪求異人。”

皇帝聽得熱血上涌,忍不住站起身,走兩步轉頭來看高歸元,“道長的修煉已登峰造極,不妨說說朕現在最愁的所為何事。”

高歸元睜開明亮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子嗣,只要皇上有了子嗣,帝位自然安保,也可有更多的時間修煉。”

皇帝攥起了手,“朕吃了無數的丹丸卻也沒有留下子嗣。”

“那是不同的人,”高歸元臉上露出肯定的笑容,“皇上會有龍子的,這兩年定會有喜事降臨,微臣已經看到了祥瑞。”

皇帝立即有一種歡喜,他喜歡這個高歸元,他喜歡,他要讓高歸元留在他身邊,“道長可願意留在上清院?”

高歸元站起身向皇帝行禮,“請贖臣不想整日與丹爐相伴。”

高歸元說完告退出門。

黃英這才上前,“奴婢看著這個人太不識抬舉,天家千萬不要因他動氣。”

“你懂得什麼,”皇帝冷笑一聲,不屑地看著黃英,“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狗東西,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恬不知恥。”說著一腳踹向黃英。

黃英被一腳蹬在地上。

黃英爬起來道:“就像高道長說,是不是該張羅著選秀了。”馮皇后出了事,現在皇帝提起後宮那些娘娘免不了膈應,卻不代表皇上對新進宮的女子不感興趣。

皇帝有些泄氣坐在軟榻上,“朕後宮不缺女人。”只是沒有一個能受孕。

“可能是天家體質不同,天家既是天子又是天師,尋常女子不能受孕,定要高道長說的那些異人。”

異人?皇帝冷笑,“你知道什麼叫異人?神人、方士才能是異人。”

黃英頓時一臉挫敗,“奴婢還以為是不尋常的人,有異才在身,比如能預知將來,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異人……

已經不是一個人在他耳邊提起,上清院的道長幾天前就說過。

皇帝豁然抬起頭,“那個楊氏,是不是能起死回生?”

楊氏?黃英一怔,一時沒想起來,“天家說的是?”

皇帝瞪圓了眼睛,“保合堂的楊氏……”

“那是女醫啊……能治病的女醫……”黃英立即道,“可不是異人啊,這幾日楊氏正在慈寧宮給太后娘娘診治,太后娘娘的病經楊氏的手也好多了。”

楊氏這樣厲害豈能不知受孕之道,皇帝眼前豁然發亮,他之前怎麼沒想起這個楊氏,讓楊氏進宮給皇后診治,不過現在想起來也不晚……

楊茉不知道做了一個什麼夢,全身一抖頓時被嚇醒了。

梅香在外面吩咐婆子晚點打掃院子,“大小姐看了一晚的書,才睡著,一會兒再過來。”

楊茉迷迷糊糊又閉了會兒眼睛然後披上衣服到窗前。

下面很安靜,仿佛能聽到落雪的聲音,大片大片的雪花就像絨球一樣從天上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楊茉忍不住抿嘴笑了。

梅香聽到響聲進門,發現楊茉已經自己換好了褙子。

梅香放下手里的東西,吩咐小丫鬟打水,“小姐怎麼自己起來了。”

楊茉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她從小就喜歡下雪,有雪在地上顯得到處都很乾凈,“咱們後院的梅花開了嗎?”

“開了,剛才九兒還說要這幾枝放花斛里。”梅香邊說話邊用巾子鋪在楊茉身上伺候楊茉洗臉。

洗過臉就覺得精神了很多,楊茉看向沙漏,時間尚早,“不然我們去後院看看吧!”

小姐難得有時間,梅香笑道:“奴婢伺候小姐穿氅衣。”

楊茉拉著陸姨娘一起看了梅花,“祖宅那邊該讓人收拾出來,這幾天我正讓管家算銀錢,等到開春我們就動工。”

陸姨娘點頭,“我也這樣想,大小姐應該從祖宅嫁出去。”

是啊,那是楊家世代居住的地方,她當然願意從祖宅出嫁,楊茉看著枝頭的梅花,偏頭靠在陸姨娘肩膀,“只是這里也很好,我也舍不得這個家。”

這個是和陸姨娘大家一起住過的地方,雖然院子小也是大家親手布置,想想這幾年經過的事,楊茉就覺得有一股難舍之情。

“大小姐不是舍不得這個院子,還是舍不得嫁出去。”陸姨娘不禁伸手拍了拍楊茉的肩膀,將雪從她身上拂下去,這一年雖然辛苦,卻讓她覺得最歡喜,女兒就在伸手能夠得著的地方,沒有那麼多規矩隔著她,讓她隨便和女兒親近。

只要一喊女兒,女兒就會轉頭看她。

好日子總是過的快。

楊茉帶著梅香照舊去慈寧宮。

太后娘娘今天的心情顯然很好,不知道是楊茉蘭針灸的好,還是單方開的對癥,治了兩日太后覺得身上清爽了不少,前幾日她在皇帝那里聽上清院的道士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她就注意起楊氏來。

妍寧來宮中又在她耳邊說了不少楊氏的好話,她才知道楊氏在民間做了那麼多事,救活了那麼多人。要不是她心事重重也不會將這些話連起來,可惜的是獻王太妃進宮請她指了楊氏的好日子,難不成周成陵和皇帝真的反沖,所以很多事總是沖撞在一起。

太后正想著。

就有宮人來道:“太后娘娘,皇上來了。”

聽說皇帝來了,慈寧宮的氣氛頓時變得更加肅穆,宮人們急忙低頭行禮,內殿頓時異常的安靜。

楊茉低著頭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皇帝讓人簇擁著走進內殿。

眾人急忙行禮。

“起來吧。”淡淡的聲音傳過來,楊茉跟著宮人一起站直了身子。

“母后身子可好些了?”皇帝詢問一句上前挽起太后娘娘坐在臨窗的大炕上。

“楊大小姐的單方好用,這幾日覺得舒坦多了。”

楊茉第一次不想讓人提起她的醫術,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楊氏,太后娘娘的病可能治愈?”皇帝忽然喊一聲。

楊茉抬起頭來,登時和皇帝四目相對。

一道熱切的目光從皇帝眼睛里傳出,赤裸裸的不加遮掩,上上下下地掃著她,能看到那雙眼睛里血絲翻滾,猶如腥膻的氣味沖撞到她鼻端,讓她覺得厭惡又惡心。

楊茉渾身的汗毛不受控制地豎起,她蹲身下去恭敬地道:“民女小技算不得什麼,還要太醫院長期用方子調養。”

“常言說得好,只要心情好身子自然也就好多了,”太后娘娘聲音慈祥,看著皇帝,“只要皇帝能好好的,哀家也就不藥自愈。”

內殿里母慈子孝,尤其是太后娘娘說完話,楊茉總覺得那兩道視線又落在她身上。

“民女告退。”楊茉上前跨一步低聲道。

皇帝似是有話要說,還好太后揮了揮手,“時辰不早了出宮去吧。”楊茉不等有人反悔轉過身立即走出去。

這次她的步子比平日里快了許多,現在已經不是鎮定的時候,而是該她慌張了。

楊茉不知道怎麼回到馬車上,只是交代了一句,“去十爺那里,快。”

梅香雖然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登時蒼白了臉,挑起簾子吩咐跟車的婆子,“去十爺的藥鋪,快點走。”

馬車停下來,楊茉快步走進屋,掀開了簾子。

周成陵沒有躺在床上,而是端坐在椅子上,顯然才和人說完話。

看到周成陵,楊茉心頭的腥膻仿佛才被壓了下去。

周成陵目光柔和,不一定非要有多少的柔情蜜意,卻看得她心里溫暖,幸虧她來到古代,幸而遇見的是他,沒有像一個古代的女子隨隨便便嫁了個人,算是上天厚待她,即便是這樣看著周成陵,楊茉仍舊心中慌張,“周成陵不能等到明年二月了,你明日一早就去楊家抬我,或者更早,今天就娶我進門吧!”

“我知道你已經將家里宅院收拾出來了,算起來也不太倉促,只要請獻王太妃和我舅父、族嬸和兩家的保山來,婚事也算成了。”

周成陵定定地看著楊茉,“在宮中遇見什麼事了?”

楊茉覺得心里難掩的急切,就像有一只狼用綠油油地眼睛看著她,隨時都會跳起來咬住她的脖子,她只要想起就毛骨悚然,“周成陵,我覺得,可能是誰說了什麼,皇上說不定會讓我入宮。”

她就這樣仰著頭,眼睛里滿是懼意,牢牢地攥著他的手,指尖還在發抖。

她從來不會這樣。

“他不敢。”周成陵拉著楊茉,他的目光逐漸深沉,好似寒夜里的冰棱,發著絲絲寒氣,不知怎麼的,這樣的寒氣卻讓她覺得暖和。

“就算他現在下旨我也有辦法,”周成陵將楊茉拉到椅子上坐下,他雖然血氣翻涌,卻很清醒,那股的清明讓她也緩過神來,“楊茉蘭,不要慌張,將這些事交給我來做,即便是我們的婚期提前,也斷然不會辦的倉促,我不會一頂花轎就將你抬進門,將來讓人非議你的身份,我有我的辦法,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我周成陵求你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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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聘禮

楊茉不知道周成陵會有什麼法子,她腦海里不停地浮現皇帝那雙眼睛。

她就這樣看著周成陵說不出話來。

“害怕了?”周成陵低聲道。

楊茉點頭,“怕。”事到臨頭,只要去想想都會毛骨悚然。

“就算要抬你進宮也不會隨隨便便抬頂轎子去楊家。”

楊茉點了點頭。

周成陵仔細地說著,“要經過宮里甄選才能入宮,皇上會想起來要你,定然是和這次馮黨叛亂有關,皇上一直沒有子嗣,請過不少道士做法,他格外相信道士的話,那些道士慣會誇大其詞,將普通一件事都能說成異象,想來是你醫術太過高明,如今才被皇帝覬覦。”

這麼說,還是她的錯,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她是嚇的全身神經都拉緊了,周成陵是擔憂她,兩個人這樣相對著說話,渾身都覺得硬邦邦的,有點太累。

楊茉忍不住道:“你這樣半蹲著累不累?”

周成陵搖頭,“不累。”

楊茉活動了一下腰身,“我有點累,”因為她一鬆懈就要撞在他額頭上。本來是挺溫馨的姿勢她怎麼就享受不了呢,“你還是坐我旁邊。”

周成陵坐過去,楊茉松口氣,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我都不知道怎麼辦。”

周成陵眼睛沉著不知道在想什麼,半晌才順著她的意思。“那就躲吧,盡量躲著他,等我找他拼命。”

如果他隱晦的說,不會。她也不會安心。

她現在需要的就是這樣直白的話,管將來如何,現在她的心臟又重新回到她的胸腔里,楊茉低下頭看周成陵的手,修長的手指上是只像冬瓜瓢一樣綠的扳指。

“你換扳指了?”楊茉抬起頭來。

周成陵“嗯”了一聲。

“怎麼換了。”

“你說呢?”

楊茉仔細看,“翡翠上飄花多一點,看起來也很精神。”

周成陵板著臉,大約是想到了什麼,“你說慈寧宮的氣氛不尋常,想來是有人在太后娘娘耳邊說了什麼。”

楊茉點頭。

“是劉妍寧。從前我只當她是女子。不曾為難她。卻不知道她會動這樣的心思。”周成陵的語調很淡,聲音聽起來帶著棱角,大約別人聽到會忍不住粟然。

“你這扳指上寫了什麼字?”楊茉這樣低頭想著。目光都落在周成陵手上。

“好像是個柳字。”

柳成陵,他難不成將自己的化名寫上面。

“哦,”周成陵回答的很淡然,好像渾不在意,也不想和楊茉繼續這個話題,站起身去關窗。

楊茉站起身挪步跟過去,像他身後的一條小尾巴,趁著他不注意將他的手牽過來要看清楚到底是個什麼字。

周成陵卻板起臉來,要甩開她。

她死死地握著他的手,低下頭總算看了清楚。“不是柳字,是楊字,你怎麼雕了個楊字上去。”

她昨天生氣了,他才想了這樣的主意,換只扳指,至于上面的字是怎麼回事,他也不記得了,好像吩咐過也好像沒吩咐過,他轉過頭去看窗邊一簇簇的紅梅,好似連他的臉都映紅了,早知道她第二天就像沒事人一樣,他也不用這樣做。

他的眉宇好似蹙起來,卻讓她覺得很溫宜。

“還怕嗎?”周成陵轉過頭來問。

楊茉搖搖頭,“不怕了。”

雖然不知道會不會夜長夢多,但是有周成陵在身邊,她就不怕了。

“以後只要覺得不對就立即告訴我。”

楊茉點點頭。

“不管什麼事都一樣,即便是你覺得有可能是空穴來風。”

有時候覺得是空穴來風,其實是真的有事。

第二天楊茉準備在家和兩位繡娘商量成親要做的針線,本來以為一個時辰就能將樣子都定下,誰知道一轉眼就半天是時間過去了。

“原本要提前一年就準備好,”繡娘低聲道,“突然要幾天就定下來是有些為難。”

花樣是小事,楊茉更喜歡上面的寓意,“這個我自己能繡來嗎?”

“大小姐一看就是手巧的人,定然學的快,繡兩個月也就差不多了。”

楊茉點點頭,選了比較簡單的樣子自己繡,剩下的就交給繡娘。

陸姨娘囑咐,“要仔細些。”

兩個繡娘急忙道:“不敢,我們知道大小姐將來是宗室夫人,哪里敢有半點輕松。”

楊茉整理好手里的女紅,才準備去保合堂看看,現在她只要一天不去就會放心不下,總覺得有事沒做。

馬車到了保合堂,楊茉才下車,就聽到周圍一陣喧嘩聲。

“恭喜楊大小姐。”

“是啊,恭喜楊大小姐了。”

這是怎麼了?楊茉詫異地向四周看去,不知道出了什麼事,藥鋪里的堂醫和郎中都走出來圍在保合堂門口。

楊茉有些詫異,看向從保合堂里出來的江掌櫃。

江掌櫃還沒有得空說話。

“大小姐,借著這件事也讓我們出出力。”

“是啊,從來都是保合堂做在先,這次我們也該幫忙。”

聽到大家七嘴八舌地說話,本來看熱鬧的人也都心熱起來,“對,從來都是各家散著施藥,倒不如聚在一起義診,眼見就是年關,大家都幫襯一把,所有人都能好好過個年。”

說是年關。

是因為對窮苦人來說真的是一關。

冬天糧食少,又沒有取暖的炭火,老人、孩子因此容易患病。楊茉早有施藥的打算。不過還沒有準備好,怎麼大家就都知曉了。

楊茉想著進了屋,看向江掌櫃,“到底是怎麼回事?”

江掌櫃本來滿臉笑容。聽到楊茉這樣問,不禁詫異,“大小姐還不知道?是十爺求娶大小姐送的聘禮啊,保定那邊起了戰事,不少災民聚在京外,十爺打著楊家的旗子施藥,從京城一直到城外,請了不少郎中去幫忙,還設下了粥棚,明天開始就連著施粥了。”

周成陵送的聘禮?

怪不得這麼多坐堂醫和郎中都說要過去幫忙。

她還奇怪是哪里來的消息。

江掌櫃道:“這一時半刻恐怕京里都知曉了。怎麼就大小姐不清楚。”

楊茉聽著江掌櫃的話。再想起剛才一雙雙眼睛都落在她身上。不禁覺得血都撲到臉上,周成陵怎麼一點口風也沒透。

“那邊說,還要去熱河和通州。明天就起程,方才大家還忙著搬草藥和米糧。”

江掌櫃話音剛落。

張家藥鋪的掌櫃張琰就進門,“大小姐,這次讓我們藥鋪的兩個郎中過去吧!”

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等她拿主意,好像這件事她能做主似的。

白老先生笑著站起身,“問錯廟門了,雖然是以楊家的名義,畢竟是十爺那邊張羅的,大家該去找十爺才是。”

叛亂雖然沒有鬧騰幾天,但是畢竟不少人都受了牽連。平頭百姓死傷不少,又連著幾日的大雪,病患每天都會增加不少,可想而知有多少看不起病的人在苦苦熬冬,朝廷也有言官上奏折請賑災糧,皇帝卻充耳不聞,京里的勛貴往年這時候已經開粥棚,可是政局不穩,大家都忙著打聽朝廷動向,就沒有誰牽頭第一個搭粥棚。

大家以為今年就要這樣過去,誰知道第二天一醒來,京城連著幾條街都是搭好的棚子,連同京外災民聚集的地方也是起了炊火。

所有的粥棚、藥棚旁邊都寫著一個字“楊”。

楊家。

如果還不知道是哪個楊家,就可以看藥棚上的旗子“保合堂”。

楊家,保合堂。

京里的哪家勛貴都沒有這樣的排場。

蜂擁而至的難民本是來搶粥,看得長長的仿佛望不到邊的粥鋪頓時傻了眼,這是施粥,這是真的施皺?不是那家大戶做排場?

看到稠的能立住筷子的粥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很多人只會張嘴說不出話來。

“知道保合堂是哪個嗎?是經常義診的那家藥鋪,東家是楊家的大小姐,會治瘧病和痘瘡的那位楊大小姐。”

幾位媽媽笑著施粥,聽得大家議論。

一時之間周十爺要迎娶楊大小姐的事滿京城皆知,這消息也會跟著施粥施藥的人傳到通州和熱河去。

“一個藥鋪能開得起這麼多粥棚?”

“是宗室求娶楊大小姐送來的聘禮,因為楊大小姐經常義診施藥,聘禮也是施粥施藥。”

“哪有這樣的聘禮,誰家不是送金送銀。”

說著話還不忘了含進嘴里一口米粥,真甜啊,甜糯的米糧,吃到嘴里好像就化了。

人群里有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子連著吃了三碗粥,忽然跳起來拍手大喊,“這可真是過年了,過年了。”

吃不飽飯的人哪里還會記得過年。

也就只有孩子才這樣盼著,過年不是什麼日子,就是開心、高興,能吃飽穿暖。

楊茉看著那個蹦著跳著手腳滿是凍瘡的小女孩,快步走上前。

發現身邊站了個人,小女孩羞怯地停下來一頭撲進旁邊的婦人懷里。

楊茉吩咐梅香,“將凍傷的藥膏子拿出來。”

小女孩從母親懷里露出一隻眼睛,看到楊茉臉上滿是親切的笑容,就又大膽地將另一隻眼睛也露出來,打量著楊茉。

“這是凍傷的膏子,每天擦兩次,擦好了還要接著用七日才能斷根,”說著楊茉伸手指了指保合堂的旗子,“如果身上哪里不舒服,吃飽了飯去那里拿藥,那里有不少的坐堂醫和郎中。”

婦人茫然地點著頭,眼看著楊茉要走,“是……一個女子在施粥施藥?那藥鋪也是女子開的?”

楊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連續的兩個問題。

“善人可知道那女子叫什麼名字?”

楊茉笑著沒做聲站起身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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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打臉

劉妍寧聽說外面的消息不禁驚訝。

本來一切都進行很順利,皇上看上楊茉蘭會很快想辦法將楊茉蘭留在宮中,那時候周成陵還沒有娶楊茉蘭進門,皇上會事後給些補償,這樣的事不是沒有,少了門親事皇上會另指一門,先皇的余貴妃就是這樣來的。

卻沒想到周成陵會鬧出這樣的動靜,現在沒有人不知道周成陵,沒有人不知道楊茉蘭,這門親事更是鬧得人盡皆知,誰都難伸進一隻手去,如果宮中強來抬人,難免會鬧出大風波,叛黨的事剛過,不管是皇上還是朝廷都不願意再出什麼差錯。

劉妍寧正想著,劉夫人帶著管事媽媽進了門,望著女兒,劉夫人臉上露出笑容“濟寧侯府那邊辦宴席,拿了帖子請我們過去。我回絕了一次,濟寧侯夫人又讓身邊的媽媽親自過來說,一來是濟寧侯的生辰,二來也要答謝你救了濟寧侯府女眷的性命。”

劉妍寧聽著有些遲疑“母親自己去吧,就和濟寧侯夫人說我身子有些不適。”

劉夫人看向旁邊的甘媽媽,甘媽媽立即退了下去。

“你父親說,如今是好時候,我們應該趁熱打鐵,將你的婚事定下”劉夫人說到這里頓了頓“哪里還能找到這樣的機會,如今你父親名望大增,你雖說是和宣王和離,誰都知道是因為什麼,還不是有楊氏在先。”

好在周成陵看上的是楊氏。

楊氏是個沒規矩少禮數的,周家長輩為了這門親事還鬧到上清院去。

楊氏沒有過門先丟了臉面,這才讓許多夫人替妍寧鳴不平。

劉妍寧自然知道母親的思量“宴席在什麼時候?”

劉夫人笑道:“明日一早我們就過去,兩家離得這樣近,用不著馬車來接。”

濟寧侯是太后娘娘長兄的嫡子,濟寧侯的壽宴請了不少的宗室和勛貴夫人,一大早晨濟寧侯府外就停滿了車馬。

劉妍寧換了件靚藍色褙子跟著劉夫人一起去了濟寧侯府。

母女兩個進了花廳坐下,濟寧侯夫人拉著劉夫人去一旁說話“夫人可知曉我家二老太爺家的三子,去年三太太沒了,一直還沒續弦”

劉三老爺雖然沒有功名,卻是太后娘娘的母家人,劉夫人聽得心里歡喜,她就知道濟寧侯夫人今天會提起此事,卻還是一副驚訝的模樣,忙著拒絕“妍寧才和離,沒想過要再出嫁,不說我們家老爺不會答應,妍寧早就灰了心,這幾天還說要搬去清竹園去住。”

清竹園在劉家西院子的一個小山坡上,要走很長的臺階才能上去,誰會去搬去那里,濟寧侯夫人立即變了臉色“可使不得,那樣的地方住長了任誰性子也要變得冷清。”

劉夫人點點頭“誰說不是,老爺和我都不答應,才算勸住了她。”

濟寧侯夫人微微一笑,劉夫人也是心疼自家女兒,如果真的不準備將女兒嫁出去,也就不會說阻止女兒去清竹園的事,無非是才和離礙著名聲不好立即說親,這樣一來她心里就有了底。

這門親事八成能說和。

劉太傅如今得了皇上信任,劉家已是今非昔比,周十爺看到劉家今日的風光,也是要後悔當日和離,不僅丟了爵位還少了這樣的岳家。

周十爺如今要娶保合堂的楊氏,以楊氏的身份和劉妍寧差了十萬八千里,怎麼算,楊氏也蓋不過劉妍寧,這樣也就不會有太多人議論。

濟寧侯夫人才想到這里,外面的管事媽媽進來稟告“獻王太妃來了。”

劉夫人驚訝地看了一眼濟寧侯夫人。

濟寧侯夫人忙放下手里的茶“獻王太妃身子不好,我還以為不會過來吃宴。”

濟寧侯夫人帶著下人迎出去,剛出了長廊,就看到獻王太妃讓人攙扶著走進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穿銀紅色褙子,靚藍色銀狐內里披風,頭戴昭君套的小姐。

濟寧侯夫人仔細看,才看出是慈寧宮見過的楊氏,楊氏進宮行醫穿著很是素淡,遠遠看去只是小家碧玉,而今這樣打扮起來,倒是十分的端莊大方,尤其是一水的銀紅色,襯得她模樣兒嬌嫩,尤其是一雙眼睛尤其的清亮,沒有半分的拘束。

獻王太妃怎麼會帶了楊氏過來。

濟寧侯夫人還沒說話,不想獻王太妃就沉下臉“可是不歡迎我們娘倆,若是這般,我老太婆就掉頭回去。”

濟寧侯夫人身上不禁涌起了冷汗,獻王太妃向來是待人慈善,怎麼今天見面就是這樣的話,看起來是玩笑,卻臉緊繃起來,眼睛里也多少帶著怒意。

仿佛是她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獻王太妃上門來算賬。

今天可不能出差錯,侯爺的生辰有不少的賓客在。

濟寧侯夫人想得心驚肉跳,忙道:“老太妃要駭死我不成?太妃能來我們高興還來不及,我若是有二心,您就扒了我的皮。”

獻王太妃這才笑起來“扒你的皮做什麼,能長面子做襖穿?”

見到獻王太妃臉上露出笑容來,濟寧侯夫人的心也放下一半,忙賠笑“您若是喜歡,就當襖來穿。”

將獻王太妃迎進花廳,花廳里的夫人們立即站起身來行禮,旁邊說話的夫人也一同來拜見,花廳里頓時熱鬧起來。

大家都好奇地打量著獻王太妃身邊的楊茉。

保合堂的楊大小姐這樣出現在眾人面前,滿堂都是勛貴、宗室婦,大家不禁垂下臉用帕子去碰鼻尖。

濟寧侯夫人也覺得尷尬。

這個楊氏看到了劉夫人和劉家小姐也不知道避讓,反而堂而皇之地站在獻王太妃身邊,真不怕被人議論起來沒了臉面。

和離對男方來說是極為丟臉面的事,女方求去才有和離,所以和離時簽的放妻文書不過是保全男方的顏面,放妻文書就被人笑談為休夫文書,這是大家都知曉的事,莫不是楊大小姐不知道?以為有獻王太妃撐腰就是萬事大吉。

濟寧侯夫人才想到這里,只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管事媽媽進屋徑直走到濟寧侯夫人面前“三房的老太太來了。”

三老太太是太后娘娘的庶弟,平日不怎麼來濟寧侯府,這次也是給濟寧侯賀壽。

濟寧侯夫人十分不情願地站起身去迎三老太太。三房雖然是庶出,到底也是鄭家人,太后娘娘的弟弟,要不是礙著太后娘娘的臉面,他們早已經對三房不聞不問。

濟寧侯夫人才要走出花廳,三老太太已經讓人扶著走過來,看到濟寧侯夫人,三老太太一雙眼睛就冒出火來。

見到三老太太這樣的臉色,濟寧侯夫人才要說話,不想就被三老太太照臉上啐了一口吐沫。

花廳立時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著濟寧侯夫人和鄭家三老太太。

鄭三老太太是濟寧侯的長輩,如今氣勢洶洶地上門,想來是出了大事。

濟寧侯夫人從來沒有被人這樣羞辱過,一時半刻緩不過神來。

花廳角落里的劉妍寧皺起了眉頭,心里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站起身來就要退出屋子,沒想到才走了兩步,面前就擋著一個人。

劉妍寧抬起頭來看到穿著梅花裙一臉笑容的楊茉“宴席還沒開,你這是往哪里去,來都來了好一陣子,這時候走不免掃興吧。”她跟著獻王太妃走進花廳,濟寧侯夫人的神情是讓她避讓劉妍寧。

真是笑話,她憑什麼避讓劉妍寧。

人不在身份高低貴賤,自尊者人必尊之,自賤者人必賤之。

濟寧侯夫人來不及擦乾臉上的口水“老太太您這是做什麼。”

“我做什麼?”三老太太尖聲道“天下的女人都死絕了也不會有人娶那破落戶,才被人和離,你就急著三媒六證,要讓我們家娶她,我們雖是庶出卻也是鄭家人,你這樣作踐就不怕外面看了笑話。”

“我看你是被虎掏了,少了心肝,不知道天高地厚,干出這樣沒臉的勾當,我活著治不了你,我死了就變成惡鬼、陰靈日日來掐你。”

三老太太的聲音越來越大,讓所有賓客都聽得清清楚楚,這樣的話誰聽到都要被羞臊死,幾乎所有人都被震的面目紅漲,好在這話不是說她們。

濟寧侯夫人更是嚇得面無血色,呆呆地看著如同厲鬼般駭人的三老太太。

誰是破落戶,誰才被人和離就要嫁人?女眷們互相看看,目光落在劉夫人身上。

鄭三老太太說的莫不是劉太傅家。

再看到劉夫人如同見了鬼似的。

天哪,三老太太說的就是劉家。

劉夫人只覺得所有的目光都向她投來,好似她沒有穿衣服,身上所有醜陋的地方都被人看了清楚,漂亮的褙子被她緊緊地攥住,心臟抖成一團,整張臉就要支持不住垮下來,就好像被人當中砍了一刀,一下子沒有了主心骨。

劉夫人期盼地看著鄭三老太太,希望鄭三老太太說的不是她們劉家,她們本就沒有要和鄭家三房結親,而是看上了鄭家二房。

濟寧侯夫人帶著哭腔“老太太您是不是弄錯了,我什麼時候插手三房的事,要替三房做媒。”

旁邊的下人就去攙扶鄭三老太太“老太太有什麼話下去再說,您千萬別動氣,這里定然是有誤會。”

三老太太頓時嚎哭起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們要一窩蜂的害我不成”說著拉住濟寧侯夫人的衣角“我問你,你是不是和鄭家長輩說過,那不要臉的女人娘家顯赫,將來能攀上裙帶,還說那夫家與她和離丟官丟爵,是夫家有錯在先,與她名聲無損。”

劉夫人看著鄭三老太太嘴唇一開一合,幾乎靈魂出竅,恨不得上前將她鼻口捂住。

當眾被人辱罵,她卻不能站起來分辯,只能硬著頭皮坐在這里,裝作三老太太說的人不是她。

三老太太好似是在撕濟寧侯夫人的臉,她臉上卻覺得已經被人抓破了,鮮血直流。

“你知道什麼叫名聲?任著丟官丟爵也要和離,可見她是何種德行,這樣的人也敢入我鄭家的門,你是看我們是沒腳蟹就這等害我們,仗著爵位被你們承繼了,就將全族人都握在手心里折騰,太夫人在的時候,你怎麼不敢做出這種混賬的事。”

三老太太乾脆一頭撞在濟寧侯夫人懷里,嚇得婆子、媽媽一窩蜂地上面拉著。

劉妍寧抬頭看楊茉,楊茉早在那里等著她說話“你可知道鄭三老太太說的是誰?”

裝糊塗通通都在裝糊塗。

大周朝有幾個人和離時讓夫家丟了官爵。

當然是劉太傅家,也只有劉家。

都說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可現在劉家就在濟寧侯府做客,當著劉夫人和劉大小姐,三老太太就罵出這樣的話來。

“我告訴你,從古到今,讓人好女兒只會讓人爭相求娶,你是瞎了眼睛還是吃了屎,你沒看到宗室是怎麼求娶楊大小姐的?”

“我一路過來看到楊家的粥棚、藥棚不計其數,活了怎麼大把年紀,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情形,怎麼?這樣求娶倒不好了?就要昧著良心圖那些賢良的名聲才好。我呸,鄭家祖先知曉了定饒不了你們。”

“我們鄭家也是書香門第,不是無賴之徒,孽障種子,你們不要臉,我們還要呢,你們不顧太后娘娘,我們還要顧著,你還以為自己足智多謀,呸,一肚子大糞,不怕人笑話。”

三老太太罵的濟寧侯夫人僵立在那里。

誰見過這樣的場面。

一個勛貴夫人被人指著鼻子罵。

大家開始驚呆然後回過神來,立即從劉夫人母女身上收回目光。

可笑,在這個時候,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好像就是為了看劉氏母女和濟寧侯夫人的笑話。

她們都覺得臉面沒處放,更何況這三個人。

“怎麼說起我們楊家丫頭了,別說我們拿出幾個莊子的銀錢做粥棚,這樣的聘禮就是讓我們傾家蕩產我也願意,楊家丫頭都不在意那些金銀的俗物,我們怎麼還不舍得銀錢做善事,要說名聲,不靠著老子、娘傳出來的才是真的。”獻王太妃忽然站起身看向旁邊的劉夫人。

劉夫人從獻王太妃眼睛里看出自己的驚駭。

獻王太妃分明字字句句都在指她。

“若是有人還拿楊丫頭行醫的事來嚼舌,別怪我下次不給她臉面,我們宗室娶媳婦,長輩看好的姻緣,別人哪有權利說三道四。”

“楊家肯成全這門親事,到了吉時我們大張旗鼓迎我們宗室婦,誰敢壞了這門親,看我老婆子不跟他拼命,你們說我仗勢欺人也罷,倚老賣老也好,這門親事我是用命保定了。”

獻王爺祖上就名望很高,獻王太妃也是說話擲地有聲的人物,濟寧侯怎麼樣,太后娘娘也要給獻王太妃幾分顏面。

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不顧宗人府。

劉夫人汗濕了衣襟,就算妍寧離開宣王府她們也沒有這樣丟過顏面。

這次宴席她不該來,她就算來也不該帶著妍寧一起,她們太大意了,沒想到,她們根本不可能想到鄭三老太太會來鬧。

這件事本來跟鄭家三房沒有一點關係。

是有人陷害她們,是有人故意陷害。

劉妍寧比劉夫人好不到哪里去,茫然地四處打量,半晌才開口“母親,三老太太說的是誰啊,誰和離害得夫家丟了官爵,和離之后還想要和鄭家結親。”現在只有裝作一無所知,委屈的模樣才能躲過一劫。

楊茉比劉妍寧更詫異“這位姐姐怎麼嚇成這般。”

楊茉轉頭去看獻王太妃。

獻王太妃露出笑容“楊丫頭你還不認識吧,這是劉家的大小姐。”

劉家在這種情況下裝糊塗,她們就要比劉家更糊塗。

楊茉也露出和劉妍寧一樣驚詫的神情“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姐。”

大大方方地坐在那里,穿著漂亮的褙子,還以為是從來沒出嫁過的小姐,當年嫁給周成陵要是害周成陵,後來和離又給劉家立了大功,現在又想著風風光光地嫁出去,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劉夫人頓時氣得渾身發抖。

什麼叫哪家的小姐,言下之意妍寧已經嫁過人。

“你說什麼?”劉夫人忍無可忍。

楊茉迎上劉夫人的目光,她從來沒想過和劉妍寧為難,是劉妍寧害她在先,現在還擺出一副無辜的模樣,難不成那些事都忘到了腦後“我哪里說錯了嗎?”

劉夫人張著嘴說不出話來,哪里說錯了?沒說錯,這話無論怎麼理解都沒有半點的錯處,可是就像一拳打倒她臉上,讓她臉上青紫喘不過氣來。

劉夫人又羞又氣正想著要一翻眼睛暈倒了事。

獻王太妃站起身,冷冷地看向劉夫人和濟寧侯夫人“說是濟寧侯的壽宴,這是要我們難堪不成?這是鬧的哪一出?什麼叫和離就是夫家的錯,這是哪家的道理?”

獻王太妃說著臉色蒼白忍不住咳嗽,楊茉忙上前攙扶起太妃。

三老太太聽得這話停止了哭泣,瞪著紅眼睛去看濟寧侯夫人“你你你瘋了不成你說的是宣王周十爺的婚事?”

三老太太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一翻頓時昏死過去。

楊茉已經看到劉夫人扶著身邊的管事媽媽欲翻白眼,誰知道三老太太早一步動作,現在都躺在了下人懷里,劉夫人只好重新站穩。

濟寧侯夫人覺得如同一盆熱水當頭澆下,將她燙的皮也掉下來,疼得她魂飛魄散,如果三老太太真的氣死在這里,她要怎麼向族里交代,三老太太畢竟是長輩啊。

“郎中,快請郎中。”

下人剛喊出聲。

楊茉走上前“讓我看看吧”說著吩咐下人“快將三老太太扶去旁邊屋子里躺下。”

濟寧侯府的下人哪里敢怠慢,七手八腳將三老太太抬去屋子里。

楊茉吩咐下人“是痰迷了心竅,快拿通竅的紫雪來。”

下人應了一聲快步拿了藥,楊茉喂給三老太太吃了,抬起頭看聚在屋子里的人“給我準備針,我要用針,屋子里不能留人,不利於病患恢復。”

濟寧侯夫人怔愣片刻,立即吩咐下人都退下去,只留下三老太太身邊的媽媽伺候。

等到人都走了,三老太太才睜開眼睛,看向楊茉。

楊茉笑著點了點頭。

“謝謝楊大小姐幫我老東西遮掩。”

楊茉道:“三老太太也幫我說了話。”

鄭三老太太笑道:“程夫人和我說了,楊大小姐心腸好,今天一見果然是這般,我這是順水推舟,憋了多少年的冤屈,今天總算都發放出來。”她聽程家說起劉家的事,就將計就計想到這個辦法,裝瘋賣傻鬧一番,讓濟寧侯夫人沒有了臉面,這些年濟寧侯夫人一直壓著他們三房,現在總算得了機會讓他們喘口氣,到時候她就一推乾凈,只說老糊塗了又能怎麼樣,事情鬧到族里,正好讓她將這些年的冤屈都好好訴訴,再說老二一直跟著周十爺,十爺的事他們豈能坐視不管。

楊茉給三老太太用了針,出門看向濟寧侯夫人“讓人將三老太太送回家靜養吧,這樣的急病要好好調養一陣子才能好。”說著將寫好的單方交給了三老太太身邊的媽媽。

濟寧侯夫人臉上一陣紅一陣紫,不知道該不該信楊大小姐的話,更不知道三老太太是裝病還是真的病。

質疑楊大小姐吧,楊大小姐的方子太后娘娘吃了都見效,就這樣認了,她就無法和三老太太去對質,這一大攤子豈不是要她自己擔下來。

濟寧侯夫人有一種想哭的沖動。

“楊丫頭,我們走。”獻王太妃一刻也坐不下了似的,讓楊茉攙扶著走出院子。

上了馬車,獻王太妃笑著看向楊茉“怎麼樣可出氣了?”

楊茉點了點頭“劉夫人的臉色難看,回去肯定要大病一場,劉妍寧還算冷靜,沒有大吵大鬧。”

獻王太妃道:“大吵大鬧更沒有了臉面,尋死覓活都是下等手段,還不如什麼都不說等到日後再謀出路,她這樣心術不正,定然不會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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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 救救我

楊茉想到劉妍寧端毒藥給周成陵的事來,想及自己才知道周成陵成親時還替劉妍寧怨懟就覺得可笑。

劉妍寧不是那時候的楊茉蘭,周成陵也不是常亦寧,不是所有人都無辜。

獻王太妃拉過楊茉的手“不知怎麼的,這些日子我感覺越發清明了,很多事都能想的清清楚楚,好久沒有這樣爽快了,身子也輕了許多,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看也是如此。這些年我除了自家的孩子,最盼著的就是成陵能成家立業,看著他為自己找了這樣一門好親事,我就放心多了,再也不怕糊塗下去。”

獻王太妃就像自家長輩一樣,一心一意為他們好,楊茉道:“我祖母、父母都沒的早,十爺也是一樣,身邊只有太妃一個長輩依靠,太妃能長命百歲,就是我們的福氣。”這是發自內心的話,宗室營里真正對周成陵好的也只有獻王太妃。

獻王太妃道:“按照你說的吃飯,睡覺,說不定真的能活到一百歲。”

兩個人說著話到了獻王府,楊茉扶著獻王太妃下了馬車,立即就聽到李氏的聲音“太妃,楊大小姐你們回來了。”

楊茉轉頭看了一眼李氏,不禁驚訝,李氏臉色蠟黃,擦了厚厚一層粉還是遮蓋不住青黑的眼窩,讓人扶著勉強站立,看到楊茉立即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整個人都一哆嗦,立即上前道:“楊大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吧,您若是不肯給我醫治,我就連今日也活不過去了啊。”

獻王太妃皺起眉頭“這是怎麼了?才幾日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

李氏手腳顫抖,呼吸急促,仿佛一刻也堅持不住了,卻眼睛死死地看著楊茉,目光中滿是祈求“大小姐,我這是得了你說的病,就要死了。”李氏說到死,眼淚不停地淌下來。

周七夫人剛從家里過來,下了馬車就見滿是鼻涕眼淚的李氏。

獻王太妃道:“進去再說,堵在這里成什麼樣子。”

李氏不敢有二話,忙讓下人攙扶著跟進去。

獻王太妃換了衣服坐在臨窗大炕上,李氏也讓人扶著坐在椅子里。

“病了怎麼不請郎中。”獻王太妃沉下眼睛看李氏。

這不是明擺著嗎?

李氏覺得自己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請來的御醫都說她沒病,吃了多少藥也沒效用,開始她還著不肯低頭,現在就算讓她跪在地上叫楊大小姐祖宗,她也願意照辦,只要楊大小姐肯救她一命。

李氏想到這里,再也不顧顏面“都是我瞎了眼睛,才會那樣對楊大小姐,我知道錯了”李氏說著伸出手來摑自己的臉,手掌落在臉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旁邊的下人要阻攔,卻看到獻王太妃沒有說話,誰也不敢伸手,只是每次看到那手揮過來都會下意識地眨眼,就像打在了自己臉上。

李氏臉上火辣辣的疼,她卻不能住手,只要停下就前功盡棄,她從來沒想過打自己也能讓她有所期盼,期盼大家覺得她已經得到了懲罰。

嗚嗚嗚,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要得到懲罰,而且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她現在只想活下去,只要能活著比什麼都好。

“好了”獻王太妃看向旁邊的下人“愣著做什麼,還不去攔著你家夫人。”

下人這才將李氏的手按住,李氏根本沒有力氣反抗,只是可憐兮兮地看著楊茉。

獻王太妃讓楊茉扶著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李氏面前“當年你婆婆犯了錯,老王爺要上奏折請皇上下旨將你們逐出京城,是宣王太妃為你們求了情,這件事我說了很多遍,就是要提醒你,不要忘了宣王一家的恩德,而你們夫妻……沒有半點的良心,一心想要得到爵位,在族里上躥下跳,壞事做盡,你病了多少時候?從來沒有一個人來我面前求情,你可知道是因為什麼?”

“大家都是血親,卻厭惡你們夫妻到這個地步,我都替你們臉紅,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和劉家走動近,你就是隻狼鼻子最靈敏,知道劉家不會對成陵好才靠過去……我原來看不清那個劉氏,只要想想你時時跟在劉氏身後,就知道她也不是個好東西。”

李氏真正覺得臉火辣辣地疼起來,又疼又麻“太妃……媳婦知道錯了……媳婦錯了……”

“報應”獻王太妃道“如果你現在還不相信報應,就對著鏡子看看自己的樣子,簡直就像鬼一樣。”

李氏被罵的渾身顫抖。

獻王太妃看向周七夫人“扶著我去內室里歇著,這件事我管不了。”

李氏聽得這話頓時慌張,立即撲倒在地去抱獻王太妃的腿“太妃,您救救媳婦吧!”

“我救不了你,我又不是郎中。”

李氏這才恍然大悟,立即像楊茉撲過去。

獻王太妃和周七夫人離開屋子,只剩下楊茉和李氏。

楊茉看向下人“將周夫人扶起來。”

旁邊的媽媽立即上前將戰戰兢兢地李氏安置在椅子上,楊茉仔細看李氏的情形,手上的黑痣並沒有什麼大的變化,身上也不見腫起的淋巴結,不是黑色素瘤病發的癥狀,卻渾身顫抖,眼睛血紅,嘴唇蒼白,好似得了重病。

“大小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李氏緊緊地攥著手指,她要死了,一定是要死了,她已經病入膏肓,她會比周成陵和周七老爺家的孩子都要慘。

“你們家夫人這樣多久了?”

旁邊的媽媽立即道:“好陣子了,至少也有十來天,不吃不喝,到處找郎中來診治……”

不吃不喝,心跳、呼吸加快,看起來沒有什麼嚴重的病,原來是這樣。

楊茉淡淡地看著李氏“我可以治你的病,但是如果你日後仍舊害人,處處算計旁人,我絕不會再救你。”

李氏慌忙不迭地點頭“只要楊大小姐能救我性命,我做牛做馬都願意。”

楊茉目光淡然,神情沒有半點的緩和“我不需要你做牛做馬,與其說這些,不如說點實在的。”

李氏臉一紅“我不會再害人,我若是再害人,就讓我爛成膿水化在這里。”李氏好似成了一灘泥般,沒有了半點的氣勢。

只要能活著,她詛咒發誓都願意。

只要能活著,她真的不敢再害人了,更不敢再跟楊大小姐為難。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要,只想要回自己的命。

自從楊大小姐說過她的病之後,她就睡不安穩,時時刻刻想著自己可能會立即死了,閉上眼睛就能夢到自己的慘狀,好像明天就是她的死期。

於是她不敢閉眼睛,就這樣苦苦地熬啊,身上的病真的一天比一天重起來。

聽說楊大小姐用手握心臟將閆閣老救活,她就覺得死期到了,她夢見她心臟不跳了,楊大小姐卻不肯給她治病。

她夢到自己拉著楊大小姐的手,讓楊大小姐將手伸進她胸口去握她的心臟。

她有一種要瘋了的感覺。

“大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吧。”她後悔啊,後悔做了那麼多壞事,就算獻王太妃不說,她也覺得是自己的報應來了。

人非要死到臨頭了才知道後悔。

“周夫人這樣說,我就信你一回”楊茉轉頭吩咐梅香“給周夫人開張安神的方子。”

李氏睜大了眼睛“大小姐……讓……讓下人給我開方子?”

“我教了梅香醫術,她可以開出我要的方子”楊茉淡淡地看李氏“周夫人不信我的診治?”

“信……信……”周夫人慌忙不迭地點頭“只要楊大小姐說,我都信。”

“周夫人信我病就會好,不信我,我治也是枉然。”楊茉也沒想到李氏看起來是個硬骨頭,卻被她幾句話嚇成了神經官能癥,一直不吃不喝任誰都會受不住。

治病的方法很簡單,用安神的藥解除李氏的焦慮,再從根本上讓李氏覺得自己能活下來,然後她針灸讓李氏睡一覺,病就會慢慢好。

“等你病好了,再去保合堂,我將你手上的黑痣割掉。”

李氏呆住了結結巴巴地道:“這樣就能好了?這樣我就能活了?”

楊茉點頭“至少近期內不會有問題。”上次她是故意嚇李氏,李氏的黑痣還沒有明顯癌變,只要將周圍皮肉割乾凈,很有可能就好了,就算已經癌變,也爭取了時間。

李氏仿佛感覺不到鼻涕流到了嘴唇上,只是睜大眼睛看著楊茉,她終於知道周七老爺和夫人的感覺。

為什麼那些人都像瘋了一般又哭又笑。

她也覺得自己瘋了。

開始拖著鼻涕流著眼淚“楊大小姐,謝謝你。”

劉夫人不知道怎麼回到的家中,坐在自家的椅子上,她仍舊顫抖著,好像身體都凍了冰碴,怎麼也捂不過來,好不容易暖和過來,渾身又像被火烤了般,呼呼地冒著熱氣,屋子里的下人都不敢說話。

可惡的楊氏,竟然找來獻王太妃當面羞辱她們。

劉夫人心里沒有了底,轉頭去看劉妍寧,鄭家這門親事是結不成了,今天這樣大鬧一場,不知道日後還有沒有人會娶妍寧。

劉夫人想到這里眼睛就紅起來“這可怎麼辦啊?”

“等父親回來”劉妍寧異常的安定“只要父親那邊不出差錯,我們可以再作安排。”

劉硯田看著堆積如山的奏折,昨晚他已經睡在衙門里,現在朝廷亂成一團,眾多空缺沒有人補上去,要如何推選官員入職,要誰來處置馮黨的事,本都應該是皇帝做決斷,可現在皇帝不理朝政,必須選出個人來替皇帝分憂,這個人就是他。

他要文官舉薦然後報去皇帝面前,正正當當地代替馮國昌總理朝政。

可恨那些平日里追隨閆閣老的人才磨磨蹭蹭遞了密折。

“再去看看上清院那邊統算出來沒有。”雖然大家投的是密折,他已經心里有個估算,閆閣老的那些人畢竟是少數,勝不過他,很快他就要將權利攥在自己手里,很快……他就能做第二個馮國昌。

不,他會比馮國昌更厲害。

十幾個文官都聚在閆府門口將雪踩的“咯吱、咯吱”響,現在怎麼辦,馮黨倒了總要有一個人來主持大局。

到了年底誰來管戶部,誰弄出銀子來,上清院的皇帝現在正收拾馮國昌院子里的珍惜藥材,沒收了好幾個爐鼎,好像又要加爐子開燒了。

燒燒燒,將大周朝燒進去一半,還要再燒。

說句滅九族的話,再讓皇帝這樣折騰下去,恐怕就要滅國了,要不是宗室有人出面,現在他們全都攙扶著走在黃泉路上。

怎麼辦?誰都不能沒有個思量,經過了馮國昌的事,教會他們一件事,不能縮著頭等下去,要想個主意出來。

現在的大周朝,要有一個狠角色才能主持大局。

閆閣老那邊卻封死了,說什麼也不肯再入閣,還能去找誰。

等了好幾天,閆家的大門終於打開了,幾位大人立即進到屋子里和閆閣老說話。

吏部侍郎程潤宜低聲道“閣老,我們選的是周十爺,可這邊的票數定然敵不過劉太傅,閣老沒有出面拉攏人……定然是要輸的。”

“現在拉攏已經晚了”閆閣老閉了會兒眼睛,忽然睜開“要想一個萬全的計策,劉太傅說要將奏折送去上清院,讓太監記下票數上報皇上,大家暗折投選,誰也不知曉選了誰。”

程潤宜聽得眼前一亮“閣老的意思是……買通太監換票?”

閆府說的話一字不漏地進了劉硯田的耳朵。

劉硯田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怪不得遲遲沒有出結果,原來是買通了閹人在耍花樣,多虧他早早就讓人盯著閆府。

劉硯田想到這里剛站起身,就又一個小內侍慌慌張張地來稟告“劉太傅……”說著謹慎地向周圍看了看“那邊已經算清楚了,說……是周十爺。”

果然被人動了手腳。

劉硯田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站起身就向外走去,他要見皇上,他立即就要見皇上,他要拆穿閆閣老和周成陵的詭計,想要糊弄他沒那麼容易,不可能換票換的悄無聲息,他會讓人對字跡……

這是一個好機會,他定然要抓住周成陵的尾巴。

劉硯田坐上轎子一路到了上清院。

皇帝正在聽道士講經,聽到劉硯田來了,懶洋洋地讓人傳見。

“皇上”劉硯田進門跪在地上“皇上,出大事了,微臣聽說有人在密折上動了手腳,皇上……”

劉硯田剛說到這里,突然之間他眼前如同閃電劃過,他這是怎麼了?就這樣徑直來向皇上稟告,他怎麼知道密折動了手腳,怎麼知道……

他被人算計了,他被周成陵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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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備嫁

劉硯田立即出了一身的冷汗,在皇帝面前說話一個字也錯不得,一個字也容不得他錯,他卻鬼使神差地說錯了一句話。

他本來沸騰的血液一下子被壓制下去,憋進了心里,讓他喘息不得,一時之間不甘、悔恨、憤怒布滿了全身。

他隱藏了那麼久,小心翼翼地算計每一步,眼見就要成功……他太急切了,就因為急切才會被周成陵利用,剛才來的那個內恃他還以為是黃英遣來的,他竟然問也沒問一句。

皇帝目光果然微微閃爍,卻裝作若無其事,“太傅在說什麼?密折上怎麼會有人動了手腳?密折是太傅親手辦的,太傅不是說從前都是馮國昌把持朝政,朝廷用人都經馮國昌之手,被提拔的官員都想著馮國昌而不是朕,所以才會有馮黨,而今,”皇帝說著站起身,“朕親自選人,選上來的人會念朕恩,”皇帝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后突然看向劉硯田,“太傅,是不是這樣說的?”

劉硯田伏在地上,“微臣是這樣勸皇上。”

“現在太傅卻說密折被動了手腳,是誰敢動手腳?”

“微臣一時急切,是……方才一個小內恃和微臣說,有人將密折換了。”

皇帝皺起眉頭,整個五官都帶著怒意,“誰敢換朕的密折,”皇帝甩開袖子,看向黃英,“將密折拿來,一封封核對。”

黃英應了一聲,上前幾步不禁不安地看向劉硯田。

劉硯田心里一點點的希翼頓時去的無影無蹤,沒錯他是掉進了周成陵的陷阱,密折根本沒有被換,周成陵就是要他質疑,離間他和皇帝之間的關係。

“皇上,密折都拿來了,上面都有各位大人的密印,這錯不了。”

皇帝沒有看地上的劉硯田,“大家推舉的是誰啊?”

“多數密折推舉的是劉太傅。”黃英低聲稟告。

劉硯田控制不住熱血沖頭,“皇上,微臣糊塗,微臣是過於焦慮,恐怕宮中仍有馮黨余孽。”

劉硯田的聰明就在於不會說那些捕風捉影的事,他只能抬出馮黨來遮掩。

皇帝仿佛很認同劉硯田的話,“自從馮黨叛亂,太傅一直被朝廷政務纏身,委實辛苦,朕也明白,馮黨的案子牽扯極多,全交給太傅一個人恐怕太辛苦,這個不討好的差事,還是交與旁人。”

終於等到失去的時候才知道心里有多悲傷。

那種揪心的疼,不能要人命,卻足以讓人一直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劉硯田臉皮抽動,幾乎不能自已。

“皇上要用誰?”劉硯田忍不住問。

皇帝轉過身,“就用周成陵吧,朕看他賦閑已久,朝廷又發著他宗室的俸祿,也該讓他為帝君分憂。”

“皇上,您要重新用周成陵?要他回來辦事?萬一……萬一……”周成陵也是他的學生,他再清楚不過周成陵的手段。

“太傅是怕朕管束不住他?”皇帝聲音有些清冷,“太傅過慮了。”

劉硯田知道什麼候該閉嘴。

“太傅審了馮黨這麼長時間卻未能找到多少貪墨的銀錢,朕不好再為難太傅。”

皇上仿佛是因為體諒他,若是周成陵將馮黨一案辦好,整個功勞就會落在周成陵身上,周成陵不是傻子,他會利用這個機會發展他的黨羽。

劉硯田想到這里整個人一瞬間堆坐下來。

皇帝看向劉硯田,“太傅擬旨吧!”

還要他擬旨,這是要他嘗嘗給他人做嫁裳的感覺。

他這樣小心地密謀,卻拱手讓人,他多少年的心血付諸東流。

他憤怒卻不能有半點的表漏,他還要是那個一心為君的忠臣。

劉硯田低下頭,“只要能找到馮黨貪墨的銀錢為國所用,只要皇上的江山穩固……只是皇上萬萬要防備周成陵,免得他成為第二個馮國昌。”

皇帝揮揮手,“太傅放心,朕有思量,朕乏了,跪安吧!”

劉硯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退下去。

劉硯田照皇帝的意思擬了旨,這才回到家中,剛進府門,管事立即上前道:“老爺,濟寧侯和夫人來了,濟寧侯在院子里等著呢。”

劉硯田聽得這話連衣服也不換直接去了堂屋。

“劉太傅,”濟寧侯一臉的難看,“我是來給太傅賠罪的,若是府上名聲有損,都是我們的錯。”

劉硯田不知是怎麼回事驚訝地看著濟寧侯,“侯爺這是……什麼意思?”

濟寧侯臉色難看,“是我家夫人自作主張要給府上大小姐說親事,不想連累了大小姐的名聲……”濟寧侯有些說不下去,“劉家的名聲……我們不知道要怎麼補救。”

劉硯田本來被剝的鮮血淋漓的心臟頓時被人撒了一把鹽,讓他牙根都咬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今天不是侯爺府上擺壽宴嗎?怎麼會鬧出這樣的事。”

劉妍寧十分安靜地吩咐丫鬟將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給劉四小姐,“這些衣服都是沒穿過的,我們是姐妹,想必你也不會介意,將來無論我去了哪里,都要跟我時時寄信。”

劉四小姐頓時哭起來,“大姐,你不能走,為什麼非要走,就說這是誤會,是被人陷害,我們只要澄清……”

劉妍寧搖搖頭,“沒有人相信,楊氏請出了獻王太妃,鄭三老太太也鬧的厲害……我的名聲已經沒了,若是我不去家庵,將來你們都難出嫁,父親在外也會被人笑話,”說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當年替二妹出嫁的時候我就已經想了清楚,早晚都會如此,你也不必為我悲傷。”

劉四小姐瞪大了眼睛,眼看著大姐將衣服拿出來,那都是大姐喜歡的式樣,什麼時候人會將自己喜歡的東西留下,是覺得自己已經用不著了,就好像要和她別離一樣,劉四小姐搖頭,“為什麼會沒有轉機?讓我替大姐嫁人,我……嫁去鄭家,就說鄭家弄錯了,要嫁人的是我。”

劉妍寧皺起眉頭,“亂說,你年紀還小,鄭家那門親也不太好,年紀相差懸殊不說,而且是要繼室。”

劉四小姐已經拿定了主意,“我願意嫁過去,我願意替姐姐解憂,我願意幫父親,我可能沒有姐姐那麼聰明,但是嫁去鄭家我願意所有事都照姐姐說的做,只要能幫父親。”

劉妍寧驚訝地看著劉四小姐。

劉四小姐拉住劉妍寧,“姐姐就讓我去吧。”

劉四小姐說完站起身去尋劉夫人,將這些話一股腦說給劉夫人聽,劉夫人也沒想到女兒如此。

“母親,姐姐為家里做了那麼多事,難道我們就要眼看著她去過青燈古佛的日子。”

劉夫人想到劉妍寧的凄苦頓時心里難受,眼下卻也沒有別的法子,正好下人來道:“濟寧侯夫人來了。”

劉夫人帶著人迎出去。

見到濟寧侯夫人,劉夫人眼睛頓時紅起來。

濟寧侯夫人忙上前拉住劉夫人的手,“都是我的錯,三老太太那邊不知道聽了誰的閒話,這下讓劉家名聲有損,我不知要怎麼辦才好。”

“沒想到夫人會誤解我們的意思,”劉夫人用帕子擦擦眼睛,“我是有意和鄭家結親,說的卻是我的小女兒,誰知夫人卻……想到妍寧身上……弄出這樣的亂子。”

濟寧侯夫人不禁驚詫。

劉夫人接著道:“我沒想到夫人這樣看重妍寧,這下可真是好事辦成了壞事。”出了這樣的事就要利用濟寧侯府的愧疚,這樣才能讓濟寧侯府完全站到她們這邊來。

楊茉給李氏用了針,李氏很快睡著了。

獻王太妃望著瘦得皮包骨的李氏搖了搖頭,“希望她病好了之後,不要再被劉家利用。”

劉妍寧如今失了名聲,不管她用什麼方法補救,都不能像從前一樣被人張口稱贊,尤其是劉妍寧那樣的心腸,就算想到好主意也是損人不利己,利用身邊的人達到目的,早晚會油盡燈枯。

獻王太妃拉起楊茉的手,“接下來就好好等日子。”

這日子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楊茉每日都要抽出幾個時辰做針線,將其餘的時間放在保合堂上,每日都要去閆閣老府上看望閆閣老。

閆閣老的病情時好時壞,如果有抗生素在,恐怕這病早就見好了。

朱善那邊藥做的也不順利,有些制藥的工藝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難,就像青霉素,收集青霉是最簡單的,分段收集有效成分卻很難,何況還要不停地測試藥的有效度,還好朱善是一個十分有耐性的人,不怕繁瑣、困難,一根筋走過去,不走出一條路絕不甘休。

周成陵的聘禮源源不斷地送來。

大大的樟木箱子要將楊家院子都擺滿了,除了綾羅綢緞、金銀器皿,古董書畫,還有各種頭面,各種的寶石,就說梳妝盒子都各種式樣,沒有一個是相同的。

周成陵開始辦馮國昌的案子,沒有平日里那麼清閑,楊茉給他診病的時候才會見到,眼見聘禮送了十幾天,楊茉忍不住埋怨,“你在查馮黨貪墨的銀錢,這樣大張旗鼓地送聘禮,就不怕被人猜疑。”

周成陵面不改色,“這些東西都有單子在,都是康王府攢下的家底,一直在獻王太妃手里收著,誰會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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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六章 出閣

這段日子聽周成陵說起朝政,楊茉也免不了關切,“馮黨貪墨的那些銀錢找到了沒有?”

周成陵微微一笑,“誰說一定是銀錢,我查出了一些屯糧,正好用來賑災,已經寫了奏折上去,只等著皇上裁奪,糧食而不是銀錢,這樣賑災就顯得順理成章,皇上也不會拿來另作他用。

“不但可以賑災,還可以做軍餉,董昭那邊軍需短缺,如果不補上恐怕不能打個勝仗。”

不能找不到貪墨的銀錢,更不能讓這些銀錢進了上清院用丹爐燒光,於是周成陵想出糧食的法子,楊茉抬起頭,“哪來的這麼多糧食。”

周成陵道:“我盯上馮國昌不是一日兩日了,現在馮國昌被抓,多拷問幾個馮黨大約就知曉了貪墨的銀錢,再將那些貪墨的銀錢向當地富紳征用米糧。”

楊茉還是有些擔心,“皇上會不會察覺。”

“不會,朝廷還在抓與馮國昌有牽連的人,現在朝廷上下人人自危,不會有人在這時候站出來說話,那些富紳平日里就和馮黨勾結,他們不拿,我自然有辦法整治。”

楊茉輕聲道:“那劉硯田呢?如果劉硯田讓人查起來你要怎麼說。”

周成陵道:“自從上次密折的事,劉硯田一直投鼠忌器,我就是讓他查出來,他也會覺得是我設下的陷阱,不敢隨便跳下去,有些事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等他回過神來,朝廷已經將賑災的米糧分下去,銀錢也都換成了軍需,他還能跟災民和戊邊的武將搶糧食不成?”

楊茉腦海里就浮現起劉硯田跳腳搶糧食的神情。

還真是,劉硯田一個吃的腦滿腸肥的京官,無論站在什麼立場上也不能和戊邊的將士和災民爭搶糧食。否則他這個為國為民的忠臣要怎麼扮演下去。

周成陵做事可真是一氣呵成,讓人沒有還手的餘地。

他知道別人的弱點在哪里,一刀戳下去,定然會冒出血來。

不過還是不能輕敵,皇上畢竟對周成陵很是忌憚。

楊茉點點頭,“你剛回到朝廷里,還是小心點的好。”說著幫他活動手臂,顯而易見他最近握筆太多,稍稍抻拉一下都會疼。

“少騎馬,少說話。少寫字,”楊茉頓了頓,“頭還疼不疼?”

周成陵道:“疼。”

“活該。”她一般不會對病患這樣粗魯,對不聽話的病患,只能板起臉來訓斥,這樣他才能老實幾日。

好在自從周成陵明目張膽送了聘禮之後,她每次去慈寧宮給太后娘娘治病,太后娘娘沒有再流露出要將她抬進宮的意思。

楊茉也沒有再在慈寧宮遇到劉妍寧。

日子就這樣平坦地過下去。

周成陵送的聘禮不僅多,而且種類花樣繁多。比如送一車石花菜,雖然沒說是聘禮,可既然是給她的也應該算在其中。

石花菜是用來熬瓊脂的,最是經濟實用。將東西熬出來,就可以用來培養細菌,她已經讓人做好了溫室,她教朱善將細菌放在瓊脂上。送進保溫箱內,培養十二個時辰之後看結果。

她盡量將她所會的東西拿出來教給大家,也許不會立即見成效。不過她相信知道了這樣的法子,有一天定能出成果,因為她清楚地知道歷史的進程,手里有了能成功的所有東西,接下來就是試驗到底哪條路能獲得最後的結果。

一旦知道了這個程序,以後就能制造更多的東西。

朱善在溫室外守了一晚上,第二天看到瓊脂上平白長出來的東西,頓時怔愣在那里,沒等楊茉說話,朱善就帶了哭腔,“我明明看著的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魏卯幾個怎麼勸說都沒用,還是楊茉趕過來看了一眼瓊脂,“這是正常的,我們就是要在合適的溫度下,讓這些讓人生病的東西繁殖,這樣我們才能想辦法做藥,看看哪種藥才能讓這些東西減少。”

朱善幾個仔細地聽著。

楊茉道:“現在來試我們之前做的藥。”

朱善忙將之前做好的藥端來,楊茉做示範,將浸好藥的紙片放進瓊脂培養好的細菌中間,楊茉放完之後,將培養基蓋好蓋子,然后和朱善幾個走出溫室說話。

“只要進溫室就不能說話,打個噴嚏,說句話做的東西都會沒用了,要穿戴整齊才能進溫室,不要對著培養基喘氣,裝培養基的罐子要經過高溫蒸煮,溫室里用的所有東西都要經過消毒,一批藥沒有效果就重新來過,千萬要將所有制藥步驟記錄清楚,只要藥有了效果就立即要進行第二次檢驗,三次反復檢驗都有效果才能算做出了新藥。”

“即便是做出一些新藥,第二次也未必能做出更多,就像我們之前用的麻醉藥一樣,不一定次次都能做出來。”

這一點朱善已經知道。

楊茉看著朱善,“我們現在做的兩種藥都急著用,你要多叫幾個人輪流來做,早做出一天就能拿來救人。”

朱善忙頜首。

因為周成陵的病,她下決心定要研究現代用的西藥,至少做出那些用不著合成,只是需要提煉的藥。

從莊子出來,楊茉徑直去了閆家。

看過閆閣老,閆夫人將楊茉請進閆老夫人房里說話。

雖然閆閣老的病不太好,閆家卻沒有急著催問楊茉該怎麼辦,閆老夫人反而笑著道:“今天是二月初三了吧!”

聽得閆老夫人這樣說,楊茉才意識到,婚期就在眼前了。

閆老夫人道:“難得你母親還能將你出門。”

說著話下人來稟告,“三姑奶奶回來了。”

片刻功夫,閆三小姐就進了門,大家互相行了禮,閆三小姐忙拉起楊茉,“你怎麼還敢出來亂走,東西可都準備好了?”

楊茉點點頭,“已經備好了,明兒一早我們就搬回祖宅,我要從祖宅出嫁。”

閆三小姐和楊茉幾乎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麼樣?”

閆三小姐羞紅了臉,楊茉也有些耳根發熱。

閆老夫人站起身找了借口和閆夫人去內室里就留下閆三小姐和楊茉說話。

楊茉看著閆三小姐,“夫家那邊對你怎麼樣?”

閆三小姐向旁邊看看,等下人走開些才低聲道:“婆母不太好對付,我每天都要早早去請安,吃飯的時候不敢太動筷子,不比在家里,不過別人都還好,侯爺還說讓我堅持幾日,等過陣子婆母滿意也就好了。”

楊茉聽得這些也替閆三小姐鬆口氣,這一點她比較好,周成陵家里沒有長輩,不過還要拜見宗室營的長輩,好在獻王太妃疼她,這一關她不算難過。

閆三小姐低聲道:“你也別想閒著,成親當日不能沒有長輩,周家那邊夠你認一陣子的。”

可不是,要論大族,現在誰能和周家相比,周成陵的喜帖也一定送出去不少,周家不知道要擺多少宴席。

這樣一想,還真讓人覺得緊張。

“沒關系,到時候只聽族里的嫂子幫忙認親,記得記不得都不要緊,誰也不會為難新娘子的,你只要記得成親當日你最大,誰出了難題,你就露出為難的樣子,自然會有人解圍,誰也不想攪渾了婚事。”

楊茉點頭,閆三小姐將所有的經驗都傳授給她。

“到時候我也過去幫忙,你找的全福人是誰?”

楊茉道:“是程夫人。”

程夫人上有父母,下有兒女,夫妻恩愛,陸姨娘去了一趟程家就拉了程夫人來給她梳頭。

說起這個,楊茉又覺得婚事離她還尚遠,她還能糊塗幾日。

不過這幾天過的飛快,轉眼就到了。

天不亮楊名氏就進屋張羅,楊茉從床上起來卻沒有半點的睡意,本來這一晚她都沒怎麼合眼。

程夫人笑著進了門,看到楊茉還沒準備好,“快點動起來吧,我看周十爺的花轎會來的早,守門的幾個也敵不過十爺,門很快就會被叫開,到時候我們沒準備好,可成了笑話。”

所有人的笑容都很明亮,特別是陸姨娘眼睛里似是閃著淚光,楊茉不敢去看陸姨娘,看一眼她也忍不住鼻子發酸,好像就要和最親近的人別離,過了今天她雖然還是楊茉,陸姨娘還是她的生母,可是她們卻不能每日在一起。

出閣雖然讓人高興,卻也讓人難過。

從此之後她不完全是一個女兒,還要是另一個人的妻子。

“姨娘,”楊茉叫了一聲陸姨娘。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眼睛紅起來。

“大喜的日子,你看看,”程夫人笑著挽起陸姨娘的手,“這可是好事啊。”

陸姨娘急忙道:“是好事,是好事,我也是高興的掉眼淚。”

楊茉坐在凳子上,大家立即按照規矩忙碌起來,閆夫人和閆三小姐也來幫忙,屋子里頓時熱鬧起來。

一開始楊茉還能都認出屋子里來往的都是誰,後來人越來越多,開始有生疏的臉孔,楊茉穿上大紅嫁衣,開始有婆子伺候上妝。

螺子黛畫長眉入鬢,金花燕支塗兩腮,然后涂上口脂,最後是在頭上戴各種頭飾,一件件地放在頭上,楊茉覺得頭越來越沉。

還沒將所有的頭面戴上,外面傳來一陣鞭炮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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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娶走

屋子里的夫人們紛紛笑道:“來了,來了,花轎來了。”

楊茉抬起頭,看到所有的目光投過來,她的眼淚豁然就落下來,她還以為出嫁的時候不會哭,可是那種感覺就是一下子洶涌而來,讓她沒有任何的準備。

也許她一直期待著有這樣一天,所有人都望著她,所有人都帶著祝福和喜悅,只因為她要出嫁。

她心里一直緊張,怕自己沒準備好。

可真正到了這一天,她就明白,她已經準備好了。

準備好了接受幸福。

幸福總是來的那麼突然,卻又那麼安靜,一切仿佛都停頓下來,等著她起身,為她遮上頭蓋。

今天她終於長大了。

感謝所有陪伴她長大的人。

陸姨娘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沒想到大小姐一轉眼就長大了,要嫁人了。”

楊茉點點頭,“姨娘一直在身邊照應,才有我的今日。”讓她忽然想起楊茉蘭小時候,楊家繁盛時的模樣,還好她沒有糊里糊塗地交給常亦寧,她等到這一天自己踏出這個門。

楊茉不禁又有了些哽咽,“走之前,我想去拜別祖母、父親、母親。”

旁邊的喜娘道:“可別誤了吉時。”

楊茉眼前都是鮮艷的紅色,“拜別長輩不會誤了吉時。”

楊茉去拜祖先。

外面打聽消息的丁二幾個伸頭伸腦地盼著。

“怎麼樣?楊大小姐上花轎沒有?”

“還沒有,”小郎中在楊家和藥鋪之間來回跑著氣喘吁吁,“還沒有呢,還沒到吉時,可能要等等。”

丁二花白的鬍子一翹一翹,“真是急死人了。”

這話一說,大家不禁笑起來,“丁二,又不是你要出嫁,你急什麼。”

“是啊,丁二,不是你要成親,也不是你嫁的女兒,你替人家大小姐著什麼急。”

“呸,”丁二看向看笑話他的人,“你們不是也在等消息,就我一個人著急啊?你們還不是一個個聽到有人說話立即伸脖子來看。”

“你,你,你,”丁二指指點點魏卯和幾個小郎中,“你們都是沒有娶妻的,不嫌害臊,盯著人家花轎做什麼?”

魏卯幾個被點的臉紅,立即縮了縮脖子,可是又忍不住留下來聽消息,師父要出嫁了,誰不想聽一聽情況。

這可是他們的師父啊。

人這輩子,除了爹娘老子,最重要的人就是教導自己的人,因為有那個人,跟著那個人你這一輩子定然差不了。

雖然他現在還是個普通的郎中,魏卯還是魏卯,但是只要跟著師父就能學到更多,假以時日,當別人只能庸庸碌碌活下去,魏卯還能接著學習,人只要一直地學習就會永遠走下去,走的比誰都遠。

這是師父說的話,他永遠都記得。

為了將來那個魏卯,他也一定會踏踏實實地學著,為了將來他也能救回一條性命。

有那麼一個人,就是那麼一個人,只要跟著她,人生就會變得不同,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跟緊她,不能放鬆。

魏卯正想著,蕭全匆匆忙忙跑過來,“快……收拾收拾……讓我們過去了。”

“什麼?”四周忽然靜下來,大家怔愣地看蕭全。

“師父的婚事啊,讓我們過去周家呢。”

白老先生看向濟子篆,濟子篆又看看周圍的人,“怎麼說的?都讓誰過去?”

“讓我們想過去的都過去,周爺是這樣說的。”

想過去的都過去?

周爺到底知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現在整個一條街的人都在聽楊大小姐的消息,這樣的話傳出來,整個一條街的人都去周家?那還不擠破了門。

濟子篆道:“別是說錯了。”

“錯不了,錯不了,”蕭全整個人如同爐蓋上的黃豆,被烤的又酥又脆,想要劈里啪啦地裂開,難以掩飾心里的高興,根本看不到濟先生的暗示,“周爺就是這樣說的,快過去吧,一會兒花轎到了,我們就等不到了。”

蕭全話音剛落就看到濟子篆皺起的兩條眉毛,然後不知是誰吆喝了一聲,“聽到沒有,想去的就去,不是光保合堂的郎中才能去。”

江掌櫃笑道:“你們湊什麼熱鬧,還是等消息吧,周爺說的就是保合堂,保合堂是楊大小姐開的,你們那些和楊家沒關係,過去做什麼。”

“怎麼沒關係。”

“咸亨八年保合堂楊大小姐治瘧病,我們一起用冰水浸的黃花蒿,沈微言呢,沈微言能作證。”

張琰不甘示弱,“咸亨八年秋保合堂楊大小姐治楊梅瘡,我們家插過保合堂的旗子,楊大小姐親自教我們如何治楊梅瘡,張戈你別躲起來,當時你也在,我是第一個來求旗的。”

另一個郎中道:“咸亨八年冬,京城大亂,我們來保合堂幫忙,楊大小姐教我們如果包扎止血。”

“楊大小姐是你們的師父,也是我們的,怎麼你們去得我們就去不得。”

“讓開,讓開,我先去。”

聲音遠遠地傳來,大家轉過頭去看,只瞧見條花花綠綠的褲子和一團亂糟糟的頭發,那個人懷抱著個小瓶子小心翼翼地走過來,眼睛謹慎地看向周圍生怕別人來搶他手里的東西,“我的藥做出來了,我要去給楊大小姐看。”

聽得這話魏卯心臟劇烈地跳動,大白日的幾乎讓他看到了天邊的星星,“是……真的?真的做出藥了?”

朱善連連點頭,“做出來了。”

魏卯簡直要跳起來,伸手撈到旁邊的蕭全,“你聽到沒有?師父期盼的藥做出來了。”

師父花了很多心血想要做出的藥。

蕭全急切地說不出話來,“快……快……快……師父說……快……”

白老先生看到滿臉通紅的蕭全頓時哭笑不得,“快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保合堂要出新藥的,到底是什麼藥?

大家都很好奇,不管是什麼藥,都一定很厲害,保合堂推出來的藥哪個是別人見過的,張琰忍不住張嘴問,“是什麼藥啊?”

朱善將罐子死死地抱著,大大地頭搖晃著,忽然裂開嘴露出牙齒,那璀璨的笑容讓他顯得也不那麼邋遢,反而看起來神采奕奕,好像做了一件做偉大的事,高傲地昂起頭,再也不怕被人嘲笑,而是讓人期待。

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人說,朱善是個被蛆蟲啃空腦袋的笨蛋。

從此之後再也不會有人說,呦,朱善啊,只是一個敗家子,不學無術的瘋子。

他朱善,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他不是一個笨蛋,不是一個敗家子,更不是一個瘋子,他在保合堂為楊大小姐做藥。

他做出的藥能惠及很多人。

也許這些人永遠不知道他朱善,卻會用到他今日做出的藥。

也許他將來會成一堆白骨,灰飛煙滅,什麼也不剩,但是他的藥還會有人用,這才是他想要的結果。

人命有限,但是人這輩子總能做成一兩件能讓人永遠記得的事。

常亦寧在劉家等了很久卻也不見劉硯田回來。

是不是劉硯田不願意幫忙找他父親,自從叛黨亂起來,他們一直在找父親,可是等到大牢里清點人犯名單,他們才得到確切的消息,父親不在大牢里,很可能是被馮黨帶走了,或者是趁亂逃出去了。

被馮黨強行帶走還好,如果是真的跟馮黨走了,那麼常家就和叛黨一樣。

祖母本來還要等等看再說,聽到這話才算真的急切起來,讓他來找劉太傅商議,劉太傅的生母和祖母是表姐妹,平日里兩家沒有什麼聯繫,可是劉家應該還能看在親戚的面子上幫忙。

至少常亦寧是這麼想。

劉太傅的名聲畢竟一直都很好。

來到劉家,劉家的下人也是畢恭畢敬地伺候。

常亦寧坐下來喝茶,很快他就坐不住了,心里亂成一團。

今天是楊茉蘭出嫁的日子。

楊茉蘭出嫁,嫁給周十爺,這件事從年前就開始鬧,一直熱鬧到現在,因為周家不停地送聘禮去楊家,一共送了三百六十多抬。

這樣的數目讓誰都會覺得震驚。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而是靜下心來打理家中的事務,甚至連恩科都沒有報考,他只是想一步步地來,先讓家里的情況穩定下來。

常亦寧想著繼續等。

還沒有等到劉太傅,卻聽到外面一陣嘈雜聲,他順著聲音走出院子停到二進院的月亮門處,就聽到有個人在院子里啼哭,常亦寧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卻能將說話聲音聽的清清楚楚。

“大小姐,您不會真的見死不救吧。”周夫人李氏苦苦地哀求。

“夫人快起來,”劉妍寧伸手攙扶起李氏,“不是我不肯幫忙,夫人找來的大夫都說夫人沒有病症,我又認識幾個大夫。”

“怎麼沒有,我記得大小姐認識一個蕭老大夫,給大小姐治過病,大小姐的病症不是好了許多。”

劉妍寧嘆了口氣,“哪里那麼容易找到人,我已經很久沒見過蕭老大夫了。”

看著劉妍寧皺起眉頭興嘆的模樣,李氏不知怎麼的頓時覺得好笑起來,“劉大小姐,我這些年沒少幫襯你,幫你上上下下說了多少好話,到頭來我有了病你卻連手也不肯伸。”

旁邊的下人聽到這話嚇了一跳,“周夫人,您怎麼說這樣的話,我們大小姐真的幫忙了啊。”

“她從來都是嘴上說,什麼時候真的做過誰又知道,果然就像楊氏說的那樣,無論我怎麼求,你不過就是搪塞,因為如果找來大夫覺得楊氏說的有理,就替楊氏長了名聲,如果覺得楊氏說的沒理,我死了,你不免擔罵名。”

“劉妍寧,我今天才知道,我是看錯了你。”

李氏尖聲叫喊著,“你是不是將我當做傻子一樣,隨便的耍弄!”

“夫人,周夫人,”劉妍寧睜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夫人怎麼會將我當做這樣的人,我何時做過這樣的事。”

常亦寧聽得這話,不知怎麼的抬起了眼睛。

楊茉蘭說的沒錯,這些人都在假惺惺地遮掩,說什麼長袖善舞,會察言觀色,都是些表里不一的偽君子。

所以劉家才會讓他在堂屋里吃茶卻遲遲不見劉太傅的影子。

這麼多年。

這麼多年,他以為看透了一切。

到頭來,不論是祖母還是母親或者是外面的人,他根本沒看明白。

他不明白為何父親進了大牢祖母只是表面上擔憂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怎麼將父親救出來,他不明白為何祖母只是嘴上疼楊茉蘭,卻從來沒有為楊茉蘭仔細打算過。

他不明白為何母親說將楊茉蘭看做親生女兒,卻還給他張羅喬家的婚事。

他真是個糊塗蟲。

他真是有太多沒有弄明白的事。

於是今天才像一個傻子一樣坐在這里想著劉太傅能救他父親,幫他一把。

倒是楊茉蘭,不管是從前喜歡他,還是後來疏離他,都是那麼的真,真真切切地在他眼前表露著她的想法。

楊茉蘭是他生命里最真的一個人,而他卻將她放開了。

常亦寧轉過頭,忽然之間覺得所有酸澀的東西一起塞進了他的心臟。

他是第一次這樣想哭。

他嘗到了想哭卻哭不出聲的感覺。

她從來沒跟他說過為什麼要離開他,離開常家,為什麼她不肯說一句,讓他連一個補救的機會都沒有。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楊茉蘭時的情形,她坐在秋千里,眼睛迎著光瞇起來,然後看到他,露出慌張、羞怯的微笑。

喜娘將楊茉領進轎子,然後將花瓶放進她懷里,再三叮囑,“千萬要拿好不能掉了。”

楊茉點點頭。

外面就傳來醇郡王的聲音,“新郎這時候可不能和新娘說話,要說等到洞房再說。”

然後是一片笑聲,大家都在笑話周成陵,平日里周成陵板臉的時候不少,趁著他成親,大家自然多多少少都要鬧他一鬧。

楊茉覺得好奇,也不知道周成陵想跟她說什麼。

醇郡王向喜娘招手,“快……上馬酒拿來,這杯酒是無論如何都要喝的。”

成親的酒要喝的實在多。

孫都統道:“別還沒拜堂就灌醉了。”

說完話,鑼鼓聲音響起,外面傳來周成陵道謝的聲音,然後花轎就抬起來。

就這樣離開家了,楊茉的心也像懸起來的轎子一樣,顫顫巍巍,有些歡喜又有些別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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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洞房

自己坐在轎子里,楊茉整顆心都安靜下來。

想到的是陸姨娘想掉眼淚卻露出堅強的笑容,是希望她能歡歡喜喜地出嫁。

哪個女兒出嫁是歡歡喜喜沒有任何顧慮,特別是看到母親的強顏歡笑,她更願意和母親抱著痛痛快快哭一場。

從此之後就為人婦,她再也不是那個能為楊家遮風擋雨的楊大小姐。

不管是好是壞,到這里,人生就告一段落,說一切如常,卻依舊是別離。

父母替她挽起女兒的髮髻,而今她已經梳起了婦人頭,就這樣分別,實在太快,實在太突然,讓人不能承受。

想到現代的老父老母,說不定還翹首以盼,盼著她回家。

楊茉忍不住掉了眼淚。

從楊家到周府一路暢通無阻。

轎子停下來,就有人撩開簾子來扶她,楊茉抬起頭眼前是紅紅一片,什麼也看不到,耳邊卻傳來很熟悉的聲音,“快把寶瓶接下來。”

是嘉怡郡主,周家請了嘉怡郡主做全福夫人。

下了轎,楊茉腳踩在軟軟的地毯上,然後就聽到一片歡聲笑語,嘉怡郡主拉著她跨了馬鞍,旁邊就有人喊,“步步平安。”

進了主屋,就聽到獻王妃道:“快挑了蓋頭吧!”

話音剛落,楊茉看到寬大殷紅的袍袖伸過來,然後她眼前一亮她看到穿著大紅吉服的周成陵。

他是那麼光彩奪目,立在人群中如璀璨的明珠。

清澈的目光,俊爽的風姿,讓人看著就挪不開眼睛。

現在他的視線就落在她身上,跟著她微笑。

屋子不小,但是也擠滿了人,楊茉一個個看過去。醇郡王妃、獻王妃、端郡王妃、幾個臉熟的周夫人,閆夫人、程夫人也在其中。

大家都打量著楊茉,看周成陵費盡心思娶進來的新娘子到底是什麼模樣。

主位上的獻王太妃笑著看周成陵道:“這回可是稱心如意了?”

讓人不禁想起周成陵的頭婚。

楊茉本來很緊張,聽得這話也覺得好笑,轉頭看周成陵站在旁邊眉眼也都帶了笑容,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了聲,“如意了。”

楊茉忍不住心里嘟囔了一句。臉皮厚。若是她頂多被問的不說話。

眾人哄堂大笑。

周成陵終於被鬧的也有些臉上掛不住,臉頰紅起來。

“不容易,老十也能說出這樣的話。”

到了成親的時候就不用顧什麼身份和脾氣,想鬧的就鬧一通。俗話說的好過了這村沒這店,周家人將這句話詮釋的很好。

就有人來推推搡搡,“十爺,還愣著做什麼,快帶著新娘子叩首行禮吧!”

“十哥也是第一次,當然不知道怎麼做,快饒了他吧!”

又是一陣笑聲。

周成陵轉過頭,連威脅帶嚇唬,“十二弟。你還沒成親呢。”

周十二爺頓時縮了頭。

獻王太妃大笑。捏著帕子伸出手來指周成陵,“別聽他的,今天就好好鬧鬧他,看他能發出什麼威風來,這里有我做主呢。”

周成陵無話可說。只是看了獻王太妃一眼,楊茉覺得那目光多少帶了些哀怨。

這讓獻王太妃笑的不得了。

嘉怡郡主抿嘴笑,“好了,好了,吉時到了,等行了禮,你們再好好鬧。”

楊茉被儐相牽著行了禮,獻王太妃笑道:“我這個長輩可不能白做,說著看向獻王妃,獻王妃捧出一個紫檀盒子交給楊茉。”

獻王太妃道:“這是我給你們壓福用的,從此之後茉蘭就是我周家人,旁人誰也說不得。”

獻王妃忙道:“那是自然,十奶奶是老太妃心尖上的人,老太妃疼她,我們哪敢說半個不是。”

獻王太妃笑道:“就你嘴甜。”

行過禮,大家簇擁著楊茉到了後院。

喜娘已經鋪好了棗栗子就讓楊茉向西角安坐,然後周成陵大刀闊斧地坐在東邊,一個人占了兩個人的地方。

楊茉挺直脊背,不論是身形還是氣勢都仍舊像受了欺壓一樣。

一會兒工夫嘉怡郡主湊過來道:“你只管害羞低著頭,讓他們鬧也鬧老十。”

楊茉頜首偷偷地看周成陵一眼。

周成陵眼角含笑轉過頭看她一眼,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好像帶了些大義凜然的氣勢。

楊茉心里贊了一句,不錯,這樣一來她就安全了許多。

喜娘端來合巹酒,嘉怡郡主親手拿起來遞給楊茉,合巹酒用碧綠的玉巹裝著,映的酒水也如同翠竹里的汁液一樣。

楊茉端起來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看向周成陵。

周成陵很不客氣地仰脖子將一杯都喝光。

“十哥好氣魄啊。”

“一會兒可不能少喝。”

周圍人趁機這時候哄笑著。

周十二爺笑嘻嘻地湊過來,“十哥,你是去前面陪我們喝酒,還是讓我們在這里鬧。”

周成陵站起身來,剛要走轉頭看向楊茉,“我去前面,你也別板著了。”

嘉怡郡主笑道:“怎麼,才坐了一會兒就心疼了,可還要坐半個時辰呢。”

周家幾位爺迫不及待地想要喝酒,上前來拖周成陵,周成陵被鬧的沒法子,只得先出去應付,才走了一刻鐘又返回來,一位周夫人已經端了盤餃子湊過來,“十奶奶吃口餃子咬口大蔥。”

楊茉知道這個習俗,偷偷看了眼餃子,還好是煮過的,誰知道心才揣進懷里,一咬就發現里面的餡是生的。

真的要吃生餃子啊,在現代也就是做做樣子罷了。

喜娘看到新奶奶皺起眉頭,立即趁機問,“生不生啊?”

楊茉忙道:“生。”誰敢說不生啊,不然一盤生餃子都要下肚。

然后一根大蔥遞到眼前。

楊茉咬了口大蔥,喜娘趁機道:“呦,新奶奶口不小。這回要生個聰明伶俐的胖兒子。”

楊茉看向周成陵。

周成陵站在一旁笑。

成親好像將人的智商降到零,她和周成陵怎麼看起來都傻傻的呢。

餃子端到周成陵跟前。

周成陵十分自然地道:“我也要生嗎?”

嘉怡郡主笑不可仰,“你當然要生。”

白白的大蔥上還沾著她的口脂,周成陵抬起細長的眼睛看著她張嘴然後吞下肚。

楊茉覺得他是故意的,這樣想著臉頰不由地紅了。

周成陵去前面待客,嘉怡郡主忙讓人喊荊氏進門,荊氏進來看到楊茉就笑。“總算是見到了。快快快讓人拿些點心吃。”

楊茉搖搖頭,“我不餓。”按理說她是該餓了,她心跳比平日里快上一倍,手腳冰涼。卻什麼也不想吃,只想握著手爐坐著。

荊氏道:“不吃東西哪里行,等屋子里的人少了,你就餓了,到時候可沒有吃的了。”

嘉怡郡主笑道:“不想吃就不吃吧,外面有嬤嬤等著呢,餓了就讓人端東西上來。”

荊氏不禁心里羨慕,還是京里好啊,她出嫁那會兒餓死餓活沒有人管。大家只顧得外面的宴席了。哪里像楊茉蘭出嫁這樣風光,八抬大轎接過來,王爺、都統陪著,獻王太妃坐在主位上。

真是熱鬧的讓她心里癢癢的,那股攀高的心思又忍不住冒出來。

怎麼楊茉蘭能嫁的這樣好。若不是親眼所見,她怎麼也不會相信。

荊氏看到楊茉沒事,就帶著人去楊家送喜訊,交代一切都順利,“我快回去,免得家里擔心。”

荊氏走了,一位穿著藍色褙子圓臉的媽媽帶著人端了幾色果糕放在小桌上,然后像楊茉行禮,“十奶奶,奴婢夫家姓葛,一直都是在府里伺候。”

楊茉叫了一聲,“葛媽媽。”

葛媽媽忙道:“十奶奶用什麼只管吩咐,家里兩個丫鬟一個叫暖玉的一個叫含香,都是咱們宗室家生的奴婢。”

兩個小丫鬟上前行禮。

楊茉道:“都是伺候十爺的嗎?”

葛媽媽頜首,“十爺回府中,都是她們兩個伺候,”葛媽媽說到這里連忙補充,“十爺也是最近要辦婚事才回來坐坐,從前咱們老宅子那邊的下人能來的都是家生子。”

言下之意,暖玉和含香兩個沒有伺候過劉妍寧。

不過也恰好將劉妍寧提起來。

楊茉點了點頭,看了暖玉、含香兩個丫頭,長得模樣都很周正,白白凈凈的卻不是十分的漂亮,站在那里很規矩。

能找到這樣的丫鬟也不容易,姿色、身段都蓋不過她,給她臉上留下足足的顏面,進了內宅就要懂內宅的規矩,楊茉覺得這個葛媽媽是專程來跟她講規矩的,於是將調教最好的丫鬟擺在她面前。

昨天宗室里的大嬤嬤就已經去過楊家,給她講了一通道理,嫁進宗室門和選入皇宮差不到哪里去,走到哪里都是皇家的臉面,衣食住行不能有半點的差錯。

聽得這些話,楊茉忍不住想,日後她要行醫是不是多了很多阻攔,以前想只要周成陵願意,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葛媽媽笑著站在一旁,仿佛無論她提出什麼要求都會滿足。

不過葛媽媽好像忘記一件事。

楊茉不願意憋著自己,站起身,“我要去更衣。”

身上穿著那麼重的禮服不方便活動,頭上的釵嚲也密密麻麻地壓著,任誰穿了一天都會覺得直不起身。

葛媽媽立即忙起來吩咐暖玉,“快去給十奶奶將衣服拿出來,讓丫鬟來打水伺候梳洗。”然後又悄悄打量楊茉。

那件事恐怕新奶奶還不知道呢。

洞房花燭夜楊茉還顧不得葛媽媽這茬,等到梳洗好了,換上家常的褙子剛坐下,就聽外面的丫鬟道:“前面要散了,十爺回來了。”

周成陵她是經常見的,總覺得沒什麼大不了,可是看到周成陵大步走進來,英氣的臉上帶著幾分的醉意。一雙眼睛十分的明亮,像是有水化在里面,卻身形看起來格外的英武,楊茉還是有些慌張。

周成陵順手拿了桌子上的燈帶到床邊看楊茉。

楊茉已經卸了妝露出素凈的臉,眼睛不算大但是格外的清澈,鼻梁也沒有很高但是筆挺地下來很是秀氣,嘴唇倒是很小。形狀很好看。少了口脂顏色依舊艷麗。

楊茉被他看得久了不禁慌了神,“看什麼?”

“十二弟他們玩笑,說等我回來新娘已經換了。”

這玩笑開的……想想今天他們成親當日,鬧一鬧。大約也不算什麼,就是說一說,誰也不會當真。

不過周成陵卻好像是信了,竟然拿燈來照他。

這家伙肯定是被人灌醉了,她還期望他能神采奕奕地回來,表面上是神采奕奕,其實已經掉進酒缸里。

“還好,沒換人。”周成陵站在那里,舉著燈。目光微微朦朧。笑著看她。

多少年後,楊茉永遠都記得這一幕。

每次她回想起來,都忍不住覺得,那晚應該是周成陵最傻的一晚上。

他是真的怕她被換了。

不過是一句玩笑就將他嚇得回來挑燈看她。

她也傻,忍不住回了一句。“沒有,我沒走,我都在這里呢。”以後遇到什麼困難我都不走,我都在這里。

後來她後悔,沒有厚著臉皮將後半句話說完,因為那時候她的眼睛實在有些濕漉漉的。

“要不要吃些東西,我陪著你。”周成陵將燈放下坐在床邊。

楊茉搖頭,“吃了些點心和果子,不想吃別的了。”

話剛說完,周成陵道:“讓人備水,我要洗個澡。”

等到下人退下去,楊茉起身給周成陵找衣服,屋子里放著兩個高高大大的黃花梨圓角櫃,楊茉走過去打開一個,里面放著白緞子褻衣,拿出一套來遞給暖玉,暖玉急忙接過去。

周成陵去沐浴,春和伺候楊茉卸妝,含香上前將楊茉的頭髮柔順地放下來,又幫忙脫掉楊茉穿在外面的褙子,服侍楊茉坐在床邊。

梅香和秋桐兩個放了賣身契,所以不能跟著她嫁到周家,楊茉就只帶了春和,於是暖玉、含香兩個丫頭順理成章地做起事來。

楊茉看著含香,“你是哪里的人?”

含香道:“生在京里,爹娘老子是山東人,災荒的時候來到京中被買進府,從前老康王爺在的時候就府里伺候。”

真真正正的家生子。

“在康王府沒伺候?”

康王是周成陵從前的爵位。

含香道:“伺候了,那時年紀小,沒有提起來,一直是三等的丫鬟,就做些粗活,”說到這里大大的眼睛打量楊茉,“奶奶的名字我們之前就聽說過,都說奶奶是神醫。”

含香很會說話,看起來性子也很好,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人還要慢慢看才知道真心。

話說到這里,周成陵從側室里出來,頭髮濕漉漉的,整個人散發著一股皂角的味道。

含香先行了禮,春和見狀也跟著行禮,兩個丫頭帶著屋子里的下人一起退下去。

楊茉趁機向床上看了一眼,床已經鋪好了,旁邊放著一只小匣子,教引嬤嬤說,等到辦事的時候,將匣子打開,拿出里面的白綾鋪在身下。

楊茉一顆心都要提在嗓子眼,不知道今天晚上會不會和周成陵照規章辦事。

周成陵靠過來,就算洗了澡還是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楊茉道:“怎麼喝了那麼多酒,有那麼好喝嗎?”之前她的囑咐他都拋諸腦後。

“喜酒啊,好喝呢,要不要嘗嘗。”他靠過來,頭髮低垂著,聲音也十分的醇厚。

還好意思勸她喝酒。

楊茉抬起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得嘴唇一軟,他就吻下來。

她的心臟忽地一下被拋的很高,以為他會廝磨一會兒,舌頭卻一下子長驅直入,好似已經等不及了,舌尖纏著她的,她有些害羞,他動作也青澀了些,等楊茉發現,他已經用手掌攏住了她胸前的豐盈,好半天他才抬起頭,就這樣不說話幽幽地望著她,“好小。”

是嫌棄她不夠豐滿?那誰的大?劉妍寧還是那個丫頭?

楊茉剛覺得又羞又怒。

周成陵沉下臉,在她耳邊沙啞地道:“身子好小,經不起揉,可是我就想揉一揉,早就想要……”

她要說話,卻被他含住了耳珠。

粗重的喘息就在她耳邊,“茉蘭,茉蘭,你叫叫我的名字。”他的聲音發顫,仿佛一隻手將她的心臟也挑的高高低低。

楊茉有些經不起他的親吻,想要挪開些,周成陵修長的腿卻壓過來,仿佛將她整個人都纏住。

她這下是真的起不來了,就被他將手壓在頭頂,讓他沿著耳邊一直親吻下來,到了嘴邊卻停頓一下,然后徑直向下到了領口。

楊茉忍不住嗚咽,“你好沉,讓我喘喘氣。”她身上就好似著了火,說不出到底是什麼感覺,只想要透口氣。

“這麼嬌啊,那我挪一挪。”

楊茉感覺到一隻手握到她腰間,然後輕輕托了托,她就覺得身上輕鬆很多,再回過神來渾身熱汗頓時都發出來,怪不得她的腿上輕了,周成陵整個人沉到她兩腿之間,手也順著她的褻衣伸了進去。

她覺得脊背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將燈吹了吧!”楊茉轉頭看跳躍的燭火。

周成陵已經開始脫她的衣服,“不著急,讓我先瞧瞧。”

都瞧了自然用不著再吹燈。

解開她的衣帶,周成陵也開始脫衣服,大約是喝醉了,手指有些笨拙,衣服脫的格外慢,一層衣服慢慢地剝下來,露出精致的鎖骨,健壯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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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丟枕頭

這樣的廝磨,讓她心癢癢,恨不得他立即脫了精光,乾脆心一橫,不去看,愛怎麼樣怎麼樣。

於是眼睛只落在帳子上,周成陵顯然有些不樂意,拉起她的手放在他腰上,拉著她的手指解開他的褲子,他的身體滾燙,扯褲腰的時候,明顯感覺有一樣東西從褲子里躍出來,輕翹著,楊茉不敢去看,卻還是用餘光掃到大概的輪廓。

她還迷糊著,身上的底褲也被脫下來。

周成陵開始沉身努力,弄的她不停地向前挪,床單也被拽皺了,明明還沒有怎麼樣,兩個人將床上折騰的翻天覆地,大大小小的錦墊被她抓到扔在一旁,周成陵又拿起來扔在地上。

到底是洞房花燭夜,還是準備打一架,弄的兩個人氣喘吁吁,熱汗直流。

不知道折騰了多久,周成陵還沒有找到關竅,一來二去他好像有點耐不住,徑直向前頂,頂的她生疼,忍不住告訴他,“好像不對。”

本來想趁著他醉醺醺的時候好好問問他到底有沒有和劉妍寧圓房,可是現在這種情況,相信他確實沒有。

大把的時間都在用來和皇帝對抗,然後生病,又逃離京城,沒時間來通人事。

或者通人事的時,對身邊的下人滿意。

反正周成陵是個執拗又脾氣硬的人,大約也沒有人敢來“教”他。

周成陵抬起身子,手滑上她白生生的大腿撐開些想要看清楚。

“別看,看什麼。”楊茉羞的合攏雙腿。

周成陵卻不肯,“看不清楚,怎麼弄。”不但要看,還要伸手去摸。

結果她是一個萬分怕癢的人,他手指就在她大腿內側,哈哈,真好笑,如果這事不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已經笑出聲。

不過下一步她就笑不起來了。

周成陵在枕邊摸索著,找到一只盒子,打開從里面拿出青色的寬口瓷瓶。

“這是要做什麼?”楊茉低聲問。

“教引嬤嬤說,要用些膏子。”不止是教引嬤嬤,幾個兄弟也是這樣暗示,他這一個月來就得了七八瓶膏子。

這東西不是用膏子能解決的吧。

“別弄了,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沒事,”周成陵挖出來塗抹上,“都用的,幾個兄弟之間還互相借呢,我聞過桃花味兒的。”

男人臉皮厚,什麼事都做得出,這話等周成陵明天清醒了她重復一遍,不羞臊死他。

楊茉正想著,只覺得熱熱的東西貼在她大腿上,滑膩膩的,然後周成陵像模像樣地湊過去,緊緊地握住了她的腰,向他這邊挨過來。

感覺到身下被他抵著,然後緊張被快速的心跳代替,周成陵正在努力,楊茉忽然發現有些不對頭,她忘記了用白綾,“等……等一下……”

她反手去找東西,腰身微微用力,沒想到這樣一來卻讓他順利闖進去。

努力了半天沒得到結果,突然之前卻成了。

讓她沒有半點的心理準備。

疼啊,突然來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啊”了一聲。

這樣叫一聲不要緊,強健的身體頓時抽離了。

周成陵顯得有些慌張,“怎麼了?是哪里不舒服?”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楊茉抬起眼睛,盡量舒展著表情搖頭,“洞房……當然疼……沒什麼大不了。”

“那你,是怎麼了?讓我看看還是讓人進來伺候?”周成陵顯然還沒弄明白。

楊茉不知道怎麼說好,“我是想要找白綾墊上。”

這樣情況下大眼瞪小眼,周成陵被嚇的軟了些,酒也醒了一半,沒有比這更尷尬的洞房了,怪不得教引嬤嬤再三囑咐,讓她就算疼也千萬別喊,喊容易將男人喊的不成事,大約就是她現在的情形。

周成陵在床上翻找,就將他的褻衣從她身下拿出來,然後用衣角又擦了擦她下身。

楊茉抬頭一看,血都淌在褻衣上,這拿出去了讓人怎麼說,還不笑死人了,楊茉道:“剪了吧,要不然沒辦法交代出去。”

好好的緞子面褻衣這就剪了,周成陵看了一會兒,“要不然留著吧,我不嫌棄,明天接著穿。”

虧他酒醒了還能說出這樣的話,楊茉伸手去搶褻衣,她越搶他越不肯給,兩個人拿著衣服拉拉扯扯,那衣服做的也格外的結實怎麼也扯不破,楊茉終於忍不住笑出來,兩個人赤身地滾在一處。

然後她到了周成陵懷里,周成陵抱著她不動了。

本來要享受片刻的安寧,她的肚子卻不爭氣地響起來。

“餓了吧?”周成陵依舊向外呼著酒氣,“讓人端些飯食上來。”

楊茉不客氣地點點頭,“現在是覺得餓了。”

周成陵拿了件袍子穿上,又將她的衣衫找來讓她穿好,才叫了下人。

春和第一個走進來,看到屋子里亂成一團不禁臉色變了,跟進來的媽媽也嚇了一跳,埋怨地看了一眼周成陵的背影,然後上前低聲道:“要不要拿藥粉過來,十爺也是,太孟浪了。”

洞房都有聽門的習慣,是不是他們弄的動靜太大。

楊茉忙搖頭,“沒有,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奶奶還幫他遮掩。”孫媽媽低下頭忙吩咐小丫鬟去打水,收拾床鋪。

楊茉起身去沐浴,回來的時候床鋪已經換了新的,周成陵那件褻衣不見了,裝白綾的盒子也被收走了,楊茉就看向孫媽媽,“方才,我忘記鋪元帕。”

孫媽媽點頭,“十爺已經說了,讓我們將褻衣剪開送上去,”說著低下頭在楊茉耳邊,“奶奶年紀小,身子弱,經不起……不要任著十爺的性子。”

孫媽媽是從楊家過來的,處處都替她著想,所以才會和她說這樣的話。

不過,年紀小,身子弱,經不起。

這一字字怎麼都像是在說周成陵,今天這事可真是鬧出大誤會了,不過為了周成陵的臉面,她也只能忍氣吞聲,讓大家誤會下去。

楊茉點點頭,“我知道了。”

廚娘送來了兩碗肉絲麵,周成陵也換了衣服進屋,兩個人一起吃了些東西,然後重新躺回床上。

喂飽了肚子,身上也暖和些,躺在床上就覺得頭上發汗,她忍不住將腳從被子里伸出來。

小小的腳腕壓在大紅錦被上顯得格外的秀氣,周成陵坐起來越過楊茉下床去翻東西。

“你找什麼?”楊茉起身問他。

“我記得有一串寶石纏金的鏈子,剛才你卸妝的時候我還看到了。”

妝奩里不少的首飾都是周成陵給的聘禮,她都沒有記得有什麼寶石纏金的鏈子,楊茉正想著,周成陵已經找出來,徑直坐在床上,伸出手將鏈子繫在她腳腕上。

“好看嗎?”周成陵轉頭來看她。

楊茉點點頭,“好看。”她也沒想到會這樣好看。

又折騰了一圈,楊茉縮進周成陵懷里睡覺,半夜里楊茉醒過來,感覺到一隻手在她腰上慢慢地揉捏。

她本想裝睡,可是不一會兒功夫那隻手停下來,周成陵小心翼翼挪開些身子仿佛要起身。

楊茉轉過頭,“要去哪里?”

“你沒睡?”

楊茉搖頭,“不是,是醒了。”

周成陵沒見過楊茉這樣細聲細氣的說話,自從遇見她就覺得她比尋常女子要膽大,尤其是行醫治病的時候,不管是誰都壓不過她的氣勢,可現在,她轉過頭,燭光下她目光略有些迷離,肌膚雪白如雪,仿佛微微用力就會烤化了。

可是格外想伸過手,留下自己的印記。

周成陵重新俯下身,“累不累?”

比起方才還好,楊茉閉著眼睛不說話。

周成陵開始試探著將手伸進她的小衣里,這次比上次就熟絡多了,他低頭親吻她的耳垂,她覺得癢縮了縮脖子,這樣緊繃的身子就鬆下來。

周成陵找到她的嘴唇,低下頭來親吻,他的舌尖帶著些茶香,好似才剛剛喝了茶。

楊茉睜開眼睛看周成陵,“喝了幾杯茶?”

“一壺。”桌上的一壺涼茶都被他喝光了。

笨蛋,她忍不住要罵他。

總是在她失神的時候,他就順勢壓過來,他熱騰騰硬邦邦的地方就抵在她的小腹上。

周成陵俯下身,楊茉正好聽到他心“咚咚”亂跳個不停,突然就想到周成陵的病,“你有沒有頭疼?身上怎麼樣?”

“疼。”周成陵低聲道。

楊茉有些緊張,“那……還是……”顱內動脈瘤要避免情緒波動。

“有個地方漲的疼,”周成陵說著就箍緊了她的腰肢,身體向前湊去,“別的也顧不得了。”

這些東西就是無師自通,尤其是已經試了一次,再做就容易多了。

他扶著她的身子沖撞,緊緊地契合,沒有用旁的姿勢,只是這樣不停地律動,擺好的錦墊又被扔在一旁,周成陵才扔了一個,楊茉立即護住錦墊,“別扔……別扔……讓人看到……笑話。”

周成陵好笑,她星眸微睜,嘴唇嫣紅,那模樣像是喝了半壺的果酒,醉上了臉,所以才說出這樣的傻話,“別急,扔了一會兒我再撿回來。”

楊茉知道周成陵在笑她,不禁臉上發羞,張嘴咬緊了嘴唇。

眼看著她這樣輕咬,他頓時覺得燥熱起來,血液頓時沖進身體里,下身也被燙的一顫,又癢又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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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新婚

熱血上頭也顧不得別的,只是被牽引著直向前撞,楊茉被磨的頭昏腦漲,迷迷糊糊中撐起身子,就被周成陵扶著坐起來,坐起來才發現早已經腰疼腿酸,腳尖翹著有些發抖。

楊茉顧不得別的,連忙掐周成陵“好了沒有。”

周成陵摸了摸她汗濕的髮鬢“好,就快了。”

他這話說完又緊緊地摟著她的腰身,上下起伏了一陣還沒有結果,楊茉恨極了張開嘴咬到他的肩膀上。

他這才劇烈抽送了兩下,然後將頭沉在她的肩膀上不動了。

楊茉先是靠在周成陵懷里喘息,後來發現周成陵半天沒動靜有些著急抬起頭來看,借著燈光看得他閉著眼睛說不出的沉靜,頓時想起他昏死時的模樣,不由地揚聲“周成陵,周成陵。”

周成陵這才睜開眼睛,看著她恍然露出微笑“怎麼了?剛才讓你喊我的名字,你偏不肯。”

楊茉將手掌貼在周成陵胸口,感覺著他快速的心跳。

“怎麼樣?有沒有難受?”

聽到楊茉這樣問,周成陵才知道楊茉擔心些什麼。

“放心吧,我沒事。”他拉起她的手快速和她換了個位置讓她慢慢躺在床上,拿起旁邊準備好的布巾,才慢慢抽身出來。

楊茉感覺到一股熱流出來,然後全都落在周成陵放好的巾子上,然後才用白色的巾子擦自己,擦到小腹上有一絲血跡,就去看楊茉的情形“還疼不疼?”周成陵的動作很慢也很仔細,生怕讓她覺得不舒服。

楊茉搖頭“不疼了,只是開始有點疼,現在已經好了。”

說明白也免得他那麼小心翼翼。

周成陵道:“等一會兒要不要讓人進來擦洗?”

楊茉點點頭“我喊春和打水進屋就好。”

周成陵喊春和進門,楊茉自己洗乾凈,換了一條褻褲這才又和周成陵躺在床上,這下子天都快亮了。

聽著屋子里的聲音,葛媽媽目光閃爍,新奶奶還真厲害,新婚晚上就將十爺牢牢地抓住,要知道新婚之夜聽起來讓人向往,其實……基本上都會差強人意,剛出閨閣的小姐沒見識過都會害怕根本不會伺候男人,沒想到這個十奶奶倒是有些手段。

十爺那樣的人都被她治的服服帖帖,否則也不會將錦墊扔的哪里都是,明顯是讓十爺很舒暢,那種事過後床上乾乾凈凈的定然是沒舒坦,弄的亂七八糟才是恩愛,這些她們都懂得的。

葛媽媽想著吩咐下人“讓廚房早些準備好飯食,十爺和奶奶起來吃了飯也好去給長輩請安。”

去宗室營拜見長輩,那可是件大事。

卯正時分就有婆子敲門,楊茉正睡得香,還以為是在現代,有人正敲值班室的門,正想要喊外面的值班醫生去開門,聽到身邊有個清脆的聲音“知道了。”

楊茉這才醒過來,眨眨眼睛看到神采奕奕的周成陵“要起身了嗎?”

周成陵點頭“要去拜宗祠,給長輩請安。”

新婦要拜長輩,楊茉點頭起身,才撐起身子才發現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讓春和伺候著穿好了衣服,楊茉抬起頭看向周成陵,他是一身紅色暗繡長袍,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欣喜,不過從側面看去卻又有幾分的氣勢,尤其是側臉如同精刻般。

不知怎麼的,楊茉倒想起那七八瓶膏子的笑話。

看著周成陵楊茉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麼?”周成陵低聲問過去,卻看到楊茉略帶羞怯的神情。

他立即想起昨晚的荒唐事。

周成陵故意沉下臉。

等到葛媽媽幾個出去,楊茉才伸出手去拽周成陵,輕輕搖了搖“好了,好了,不笑話你了。”

本來是逗她,誰知道她會當真了一樣來哄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不知怎麼的,他就想嘗嘗和她一起鬧的滋味,於是故意板著臉看她那雙大眼睛。

原想他酒醒了臉皮薄,誰知道就是這麼薄。

下人將飯食擺上來,楊茉給周成陵夾菜,直到將他面前的小碗堆成山,他的臉色才有所緩和。

小氣鬼。

非要用飯菜才能堵住他的嘴。

楊茉才要吐吐舌頭,卻發現周成陵早已經好整以暇地等在那里,專要抓她個現行。

吃過飯,兩個人回到屋子里換衣服,周成陵站直了身讓楊茉幫他繫盤扣。

楊茉踮起腳尖,身體不太穩重量就靠在他身上一些。

他正好低頭看她的耳垂,仔細地看過去,雪白的皮膚上有一絲紅痕,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跡,她今天戴了一對珍珠耳飾,如同白瓣撒紅斑的茶花,白色的花瓣中夾著淡淡的紅絲,不多不少襯得那皮膚格外的白,那抹紅又格外的嬌艷。

今天去宗室營不知道會見到多少長輩和兄弟,只要想到有人留神會看到,周成陵心里就不太舒服,不由自主地伸手去解楊茉的耳飾。

突然的觸碰將楊茉嚇了一跳,楊茉連忙看向旁邊的下人,葛媽媽低著頭仿佛什麼都沒瞧見,幾個丫頭這時候也別過臉去。

“做什麼?”楊茉忍不住埋怨。

周成陵道:“這耳飾不好看,讓人換對珊瑚的吧。”都是紅色看起來就不那麼明顯。

咦,原來是換耳飾,她還以為他心眼小,念念不忘剛才她笑話他的事,要突然嚇她一跳報復回來。

丫鬟將珊瑚耳飾給楊茉戴上,周成陵很滿意。

楊茉對著鏡子看了一眼,不是很好看,男人的審美和女人果然不一樣。

“一會兒去宗室營,我要去前院說話,你在後宅”周成陵又伸出手來將楊茉頭上的髮釵向髮髻里送了送“遇到什麼問題不好回答,就不要出聲,說聽我的安排。”

楊茉點頭“好,你在前面若是有什麼事,也讓人來知會一聲。”

兩個人穿好衣服一起出了門,楊茉上了馬車,周成陵騎馬跟在一旁,一起先去了獻王府。

獻王太妃已經等在屋子里,看到周成陵和楊茉立即笑彎了眼睛“不是打發人去說了,讓你們晚些來,昨日賓客太多,免不了要虧了覺,年紀輕輕睡的香就該多歇一會兒。”

楊茉端了茶過去奉給獻王太妃喝。

獻王太妃喝了一口直點頭“我怎麼覺得今天早晨這茶也格外甜呢。”

獻王妃聽了故意一臉委屈“太妃是說媳婦沏的茶不好喝。”

獻王太妃差點笑岔了氣“你說你……竟在這時候逗我笑起來。”

楊茉接過茶送給旁邊的下人,然後陪著獻王太妃說話。

獻王太妃道:“今天不免要將長輩都拜見一遍,等到認親宴上也能輕鬆些,我年輕的時候聽了這個忘了那個,將周家一個族里的妹妹喊成了嫂子,讓人家臊的立即就回了屋,我嚇了一跳,足足三天沒有出門。”

大家聽了這話不禁都笑。

獻王妃道:“太妃從前可不曾說過這些,我進門的時候,只認了幾個相近的兄嫂,別的也是一概不知,幾位老太爺倒是死命地記過,還好沒有弄錯。”

在宗室營就是這點不好,人太多。

從獻王府出來,周成陵和楊茉去了二老太爺府上,二老太爺那支和周成陵算是十分親近的,周夫人李氏也是將二老太爺當做長輩,經常出入二老太爺府上。

醇郡王妃等在門口,看到楊茉來了立即上前拉住她的手“讓你自己來我也不放心,乾脆過來指指路,免得才見面你要心慌。”

楊茉感激地看了醇郡王妃一眼,說實話,突然見到這麼多人,誰都要緊張。

說著話,大家去了花廳里,周成陵和楊茉兩個先拜見了長輩,然後男人們去了前院說話,楊茉就留在後院和女眷話些家常。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楊茉身上。

二太夫人是詩書門第出身,格外喜歡劉妍寧,從一開始聽說這門親事,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就極力反對,宗室上下一體,嫁娶雖是各家長輩做主,可也不能太離譜,否則族里長輩就會出面說話。

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因此在皇上面前口沫橫飛,卻沒料到獻王太妃搬來了太后娘娘才算將這門親做成。

二太夫人本不想說話,可是看到楊茉的模樣,生得雖然也有幾分清秀可畢竟不如劉妍寧,坐在那里也少了卷氣,她看過去沒發現楊氏有什麼地方出眾,怎麼就讓醇郡王妃和獻王太妃那般喜歡。

二太夫人放下手里的茶,臉上帶著笑意“醇郡王妃在這里可是誇了十奶奶半個時辰,說十奶奶醫術高明,大周朝也無人能及。”

楊茉看向醇郡王妃“是嫂嫂誇獎我。”

醇郡王妃忙道:“哪里,我也是實話實說。”

二太夫人仿佛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而是想到另一件事“十奶奶可知道太后娘娘說,等到十奶奶進了門,日後就不能出去行醫,也是為了保存宗室的顏面,雖然說起來可惜……可想一想也是這個理,成陵現在是沒有了爵位,卻也要保住名聲,說不得哪日立了功,這……爵位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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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1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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