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人]翻手男覆手女[全文完]

　　第四十七節 草原上的驚雷
　　
　　天色已經盡黑，一輪月牙懸於樹梢，月光清冷而黯淡。梵固密林前的空地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語，場間死寂一片。
　　
　　「比凌」站在一處隆起的土丘上，手裡的圓形小盒在閃爍著微微的紅光。以他為中心，一道廣闊的半球結界將土丘完全籠罩起來，隔絕了外間的鳥叫蟲鳴，讓盒子裡傳來的聲音分外清晰。
　　
　　校長面色凝重，望了望咬牙切齒的格魯國王和面色冰冷的聖達加親王，歎息道：「既然大家都聽到了，那麼……」
　　
　　「殺了她！」一聲陡然爆起的喊聲打斷了校長的話，接著便被群情激憤的高聲叫罵淹沒。拳頭捏得喀吧作響的學生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憤怒和恨意。這裡有多少人，曾經無比仰慕她、喜愛她，有多少個夜晚為她輾轉難眠，但竟然——被她如此愚弄欺騙！天使面容下隱藏著惡魔的靈魂，她竟然還是個勾搭東大陸的叛徒！無法容忍、無法原諒！
　　
　　憤恨的情緒在場間洶湧，盒子裡傳出的話語已經完全聽不清，即使有結界的聲音加成作用，也抵不過數百人的齊聲叫喊。憤怒的叫罵持續了數分鐘，震天聲響才慢慢低了下來。校長無奈的搖搖頭，正準備說點什麼，陡然間「砰」的一聲，場間響起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音。眾人扭頭看時，「比凌」手中小盒的紅光已經消失了。這下子，場間頓時徹底安靜下來。但那來自歎息森林的聲音，卻是再也聽不到了。
　　
　　校長眉頭輕皺，身旁幾名老師的臉色漸漸難看起來。這樣的情形，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被賽菲爾掌握的那半個寶器被人突然破壞了！——這說明什麼呢？娜娜公主終於對賽菲爾動手了嗎？
　　
　　「旭天已經出發了吧？」校長轉身低問，馬上有人回答道：「是的。定位寶器剛一確定賽菲爾的位置，旭天就趕過去了！」
　　
　　「那就好。」校長輕輕吁了一口氣。這幾日學院裡聚集了不少政要，連格魯國王都在此地。他必須留在學院。歎息森林那邊有旭天趕去，應該不成問題。他這般想著，可不知為何，他的心底總有一縷說不清道不明地不祥感覺。尤其是抬頭凝望遠方夜空時，他總有種錯覺，那幽黑的天際，似乎有頭怪獸在靜靜地等待著……啊？賽菲爾不是早有準備麼？」小妖狐一手抱著金瞳炯炯的黑貓，另一隻手笨拙的拽著韁繩，一看就是初次騎馬的新手。若不是因為他是獸人，恐怕座下那匹精壯黑馬根本不會挪動半隻蹄子。
　　
　　「喵喵！」黑貓低低叫了兩聲。小爪子在馬背上狠狠撓了一把。立刻，黑馬便以一種瘋狂的勁頭猛跑起來。
　　
　　前方還有幾道策馬飛奔的身影，旭天和安妮的背影在夜色中顯得十分模糊。唯一顯眼的是一頭碩大的白毛狐狸。但一入平原地區，它便跑得迅疾無比，一眨眼就把其他人遠遠拋在後頭。
　　
　　很快，白狐的身影就完全消失在黑暗裡。策馬馳騁在瑪麗平原上地三人，在濃濃夜色飛速前行，一刻不停。時間慢慢流逝，天邊漸漸光亮起來。隨著一抹白線出現在地平線上，宣告了清晨的到來。遠遠的，眾人已能看清歎息森林地暗淡輪廓……
　　
　　「等等！」奔在最前頭的安妮突然猛力一拉韁繩，硬生生將飛奔中的坐騎拽停下來。旭天也急忙拉拽韁繩。放慢了速度。
　　
　　「安妮，你發現了什麼嗎？」旭天撥轉馬頭到安妮身前，卻見她的臉上出一絲——恐懼？
　　
　　旭天心中不禁「咯登」一聲。這溫婉女子的臉上向來只有兩種表情：平靜和微笑，可現在，她竟然會出如此驚駭恐慌的神色！
　　
　　「怎麼了？」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你還好吧？」
　　
　　「就是……這種感覺！」安妮呆坐馬上，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旭天的詢問。驀然間，她猛一抬頭，目光在將將亮堂起來的天空中拚命搜尋。嘴裡喃喃著。「怎，怎麼會……」
　　
　　一股寒意陡然降臨。旭天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忽然覺得周圍地氣溫不太一樣了。他望望身周，太陽剛剛躍出地平線，暖和的光線映在大地上，平坦舒緩的瑪麗平原上泛起些許綠意，冒頭的小草上帶著珠，看上去柔和鮮活，十分漂亮。可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這份溫暖與清新，他只覺得，身體在瞬間凍得發僵，一股莫名懼意盤踞在心頭，讓他連手指頭都難以動彈。
　　
　　從未感覺過如此寒冷，如此壓迫，如此的怪異……似乎在那遙遠天邊地某處，淡藍天幕正裂開一輪猙獰的黑洞，準備將他一口吞噬進去！
　　
　　「你們在幹什麼啊？為什麼不走了？」落在最後的黑馬終於趕了上來，小妖狐那雙淡粉丹鳳眼一眨一眨的，不經意間就透出一股青澀卻誘人的媚意。
　　
　　不管在什麼時刻〔麼地方，蘭蘭總是這般沒心沒肺。安妮和旭天都表現得不對頸，他依舊毫無察覺。等了片刻，對面兩人都不作答，周圍卻愈發寂靜無聲，他終於發覺情況有異，哧溜一下滑下馬背，伸手就去拉神情呆滯地安妮。
　　
　　旭天卻陡然清醒過來，厲喝一聲：「既然已經來了，就別躲躲藏藏了，請出來吧！」
　　
　　「我們又見面了。」清朗地聲線帶著幾分親和感，被微風輕輕吹送過來，「閣下近來可好？」
　　
　　「原來是風使大人！」隨著清秀面孔在半空出現，那股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似乎消失了，旭天舒了口氣，冷笑道，「閣下此時來西大陸，是要正式宣戰嗎？」
　　
　　「這個笑話可不好笑。」風使緩緩落地，輕笑道，「旭天，我這次可是為了你來地。聽說你能自如控制金元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原來是為了這個！暗暗捏緊拳頭，旭天想起多年前老師告誡自己的話——你是擁有元素天賦的異術者，這可能給你帶來力量，也可能給你帶來厄運……
　　
　　為了他的安全，老師特意帶著還是幼童的他遠赴獸人王國，請求獸人先知封印他的天賦靈基。十幾年後，當他再度到達獸人王國時，卻執意選擇了解除封印。原是希望以這份天賦靈基修煉成足以抗衡元素使的力量，但沒想到，正是這次解封引來了元素使！
　　
　　或許真是注定的命運吧……金髮男子微微一笑，沉聲答道：「你說得沒錯。我沒想到，水使大人傳遞消息的動作還真快。」
　　
　　「你能親口承認，這倒是省事了。」臉孔白皙的少年收斂笑容，慢慢後退幾步，微微低下頭來。接著，他帶著極恭敬的神情，低聲說道：「恭迎主上。」輕柔的聲音迴盪在淡綠色的草地上，安妮呻吟一聲，幾乎跌下馬來，而旭天卻是完全呆了。
　　
　　主上？
　　
　　主上！
　　
　　是……那人？！
　　
　　瞳孔猛然收縮，旭天只覺一股難以抑止的寒意從心頭爆出，瞬間瀰漫了全身。原來這就是方纔那可怖壓力的真正原因！

　　第四十八節 誰被誰利用
　　
　　幽暗的林中，面色慘白的黑髮美人半倚在一棵樹幹上，雙目無神，眸中隱有幾分痛苦與絕望。賽菲爾也不說話，只是冷冷看著她，臉上毫無報復成功後的快意，平靜得令人心悸。
　　
　　兩人停止了對話後，這處被娜娜公主預先設為陷阱的林地裡，連一絲蟲鳴都聽不到，四處死寂一片。
　　
　　不知道過了多久，黑髮美人突然站直了身子，猛然抬頭，怨毒無比的目光直直投向賽菲爾，話語中充斥著掩飾不住的仇恨：「你，該死！都是你！要不是你，比凌怎麼會知道……」
　　
　　親耳聽到那個清冷的聲音後，她已經意識到自己才是真正中了圈套的那個。若不是對方早有準備，那些寶器、那些說辭，那樣鎮定的神態和做戲般的表現，是不會出現在她的眼前的。她甚至隱隱懷疑，在兩人碰面的那一刻，賽菲爾便對她做了什麼手腳，不然她為何會一股腦說出潛藏心底的秘密……
　　
　　受到沉重的打擊以後，黑髮美人開始疑神疑鬼。雖然賽菲爾仍然站在禁錮法陣之中，無法對她造成什麼威脅，但她的心開始動搖，後背泛出冷意來——在這寂靜的林中，是否藏有對方的致命殺著？尤其是看著對方那般平靜無波的臉，她就抑制不住心中的那份恐慌，尖利的叫了起來：「你這個魔鬼！」
　　
　　伴隨著這句高喊，不知道從哪裡生出的一根猩紅尖刺猛然紮了過來。賽菲爾瞳孔微縮，拚力躍起，勉強躲過尖刺攻擊，但那只圓形小盒卻從手裡滑出，掉在地上，「喀嚓」一聲摔碎了。
　　
　　「魔鬼？」金髮少女有些狼狽的落於地面，瞥了眼碎掉的寶器，「到底誰才是魔鬼呢？」
　　
　　「是你……奪走了我的幸福……」黑髮美人被極度的憤恨控制了頭腦。嘴裡反覆念叨著，「為什麼。總是你……魔鬼，你是魔鬼……」
　　
　　她一步一步走了過來，扭曲的表情和猙獰的目光破壞了那張清美脫俗的容顏，她卻不管不顧，只是直勾勾盯著賽菲爾，恨不能將她剝皮抽筋、生吞活剝！
　　
　　「娜娜，你這樣很難看。」見對方似乎情緒失控，賽菲爾微諷道，「我還以為你地心志最為堅忍，沒想到一受打擊就連公主的儀態都不顧了。喔。這就是所謂地失敗者心態嗎？一直順風順水的你，受到這種打擊，怕是氣得要發瘋了吧？對了。那種眼睜睜看著幸福溜走、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好受嗎？」
　　
　　沒了那傳聲的寶器，賽菲爾的言辭也變得尖酸起來。被她這樣撩撥刺激，娜娜公主哪裡還忍得住。
　　
　　「我要殺了你！」伴隨著這聲尖叫，黑髮美人的背後，陡然湧出數頭渾身冒火的碩大蜥蜴，張牙舞爪的向賽菲爾撲了過來。
　　
　　是熔岩巨蜥？賽菲爾面色一僵。看來娜娜雖然情緒失控，但頭腦卻是清晰的。火系靈獸的攻擊力最強，殺傷力最大，她便選擇來自南大陸火山區域地熔岩巨蜥。而且還是善於在森林中戰鬥的那種。若是靈獸也有等級，這熔岩巨蜥可算是高級貨色，在賽菲爾讀過的靈獸書籍裡，它們全被標注了「危險」、「速避」、「遇之即逃」之類地警示。
　　
　　眼見十多道炙熱的火焰已經噴了過來，賽菲爾的身周突然出現一層淡藍色的結界。將紅蓮之火悉數擋下。但蜥蜴們顯然受了召喚師的嚴令，帶著週身火焰撲到結界之上，拼了命的破壞那層薄薄的藍光。它們雖然只是獸類，但戰鬥本能十分優秀，十幾頭蜥蜴瞄準一點集中攻擊。火焰烤燒加上利爪硬撕。眼見藍光黯淡近熄，結界很快就要支撐不住了。
　　
　　但賽菲爾反倒神色輕鬆下來。她一直沒反擊。是想看看娜娜公主倚仗的異術手段到底是什麼。看到她雖然氣恨到極點，卻依然只用召喚獸攻擊，自身似乎並沒投入戰鬥的打算，賽菲爾輕吁了一口氣。
　　
　　娜娜的靈力水平已經達到五級，這些召喚獸等級很高，數量也很可觀。但想要憑幾頭靈獸就取走她地性命，娜娜未免太小看她了！賽菲爾冷笑一聲，正要有所行動，不料令她錯愕萬分的事情發生了——那數十頭紅了眼的蜥蜴陡然爆裂開來！隨著數聲突兀的巨響，這些發瘋般攻擊結界的靈獸們，就在她地眼前化為漫天的血沫！
　　
　　在劇烈的爆鳴過後，從森林的陰影中傳來一聲冰冷的話語：「我們地交易，到此為止吧！」
　　
　　聽著這綿柔低沉地聲音，賽菲爾心中猛然一顫。娜娜公主則是震驚得無以復加，她怎會想到，會有人在此時此地出現，而且偏偏是這個人！
　　
　　一襲白袍的白髮男子緩緩從樹後走了出來，在昏暗光線地映襯下，他那顯著的白色瞳孔和冰冷不屑的表情一起，清晰呈現在兩人面前。
　　
　　「水，水使大人……」娜娜公主瞳孔猛縮，這意外的變化終於讓被怒火沖昏頭腦的她冷靜了下來，開口說道：「水使大人，我正要殺掉賽菲爾，你為什麼要阻攔？殺死亞姆家的小伯爵，這不是主上的命令嗎？」
　　
　　「別一口一個主上……」淡粉色的唇微微翹起，帶著明顯的譏諷，「主上也是你能叫的嗎？」
　　
　　「水使大人！我們的協議說得明明白白，你們提供法陣，我幫你們殺人！為什麼你突然反悔，還質疑我的……」
　　
　　厭惡的揮揮手，傍男子冷哼道：「你以為在墮天小隊全軍覆沒後，我們還會相信你？你以為單憑幾頁機密情報和毫無約束力的效忠誓詞，我們就會將你當作自己人？你以為法陣是那麼容易給外人使用的？若不是主上應允，誰敢把如此重要的法陣賣給一個西大陸的公主，一個自以為是的女人？！」
　　
　　娜娜公主難以置信的睜大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想做什麼，主上盡知。之所以同你合作，還提供法陣給你，不過是要利用你設圈套的機會，引出幾個讓他很感興趣的人來！那些傢伙如果總是躲在梵固，主上也拿他們沒辦法。有你這個內賊幫忙，那就好辦多了！」水使地傍裡冷得沒有一絲情緒。但那話語中卻是帶著刻意的陰毒，「你真以為，我們東大陸會看中你地那點能力嗎？一個連自己國家都能出賣的人，我們怎麼能相信？你連當間諜都不夠格呢，自以為是的女人！」
　　
　　水使的話有如利箭，無情的刺傷了娜娜公主的心。這是今夜的第二波沉重打擊，她再也經受不住對方的譏諷，往後踉蹌退了幾步，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到底是誰在利用誰？明明是她將東大陸的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為什麼一眨眼。她卻成了被愚弄的那個？
　　
　　「莉莉。」水使將目光轉向賽菲爾，語氣十分不滿，「你為什麼又染成金髮？」「你們要引出什麼人？！」賽菲爾全然不顧對方那將她視為玩物般地眼神。沉聲問道。方纔的對答讓她明白——原來娜娜也只是棋子罷了！一想到水使口中的「主上」，一股強烈地不安湧上心頭，她幾乎要戰慄起來。
　　
　　「那不是你應該關心的。」水使微微蹙眉，「莉莉，這一次，你想反抗，還是求饒？」
　　
　　「是，是旭天老師嗎？」賽菲爾卻在繼續方纔的話題，臉色漸漸蒼白起來。她早就預料到的，不是嗎？那人最喜歡「收集」擁有天賦靈基的異術者！
　　
　　啊。水使剛剛是說「幾個讓他感興趣的人」！除了旭天，還有，還有……永恆嗎？來的是誰？元素使嗎？還是……那個可怕的「主上」？不，他應該不會親自來西大陸……可，為什麼心裡會有種恐懼的感覺？一顆心狠狠揪了起來。賽菲爾從未有過這般驚慌的心情！
　　
　　天邊漸漸泛白，清晨即將到來。娜娜公主和賽菲爾纖柔地身體都在無法抑制的顫抖著，彷彿兩片被狂風放肆吹打的落葉。
　　
　　晨間的瑪麗草原上，綠草剛剛冒出頭，帶著瑩瑩珠。鮮活剔透。三匹奔跑一夜的健馬原本在不耐煩地撅蹄子。喘著粗氣，這會兒卻是畏縮的晃了晃。不安的低下頭來。唯一一個還騎在馬上的金髮男子，被巨大的恐懼感包裹全身，似乎動也不能動，只是僵硬地瞪視前方。
　　
　　就在太陽升起地那方，除了恭敬站立的風使外，憑空多出了一個人。金色地陽光從他身後投射過來，讓他整張臉都沒入陰影之中。逆光而向，旭天辨不清他的容貌，只依稀看到，他有一雙銀光流溢的眼，亮而懾人；一點嫣紅的眉間印記，艷而詭譎。
　　
　　「你就是旭天.海格斯？」那人的話音很輕，似乎就響在身前，卻又彷彿遠在天邊，飄渺無影，讓人難以捕捉。
　　
　　「把你的力量獻給我吧。」他說。語氣依舊很輕、很淡，聲音清亮而平靜，聽來毫無鋒芒，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但這話的內容如此讓人心驚，短短幾個字，就透出無以倫比的強大自信。
　　
　　旭天一顆心猛然沉了下去。原來，解除封印就有性命之憂，那則預言是這個意思——一旦天賦顯，他就會被人奪取靈基！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這一次，他還能活著回去見狄蘭嗎？
　　
　　晨間的草原陡然涼了下來，氣氛凝重到讓人無力。安妮早就面色慘白，軟綿綿的身體倚靠著馬背，下唇幾乎咬出血來。小妖狐蘭蘭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他能夠感受到那股有如泰山壓頂般的威懾。那晨光中的身影似乎有種魔力，無端端就讓他害怕恐懼，後背冷汗涔涔，連牙齒都開始打架……
　　
　　就在這樣一片沉寂中，有個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嗨，你還是改不了那副強盜脾氣啊！看到別人有好東西，你就非要搶了來，夠無恥啊……」
　　
　　打破寂靜的女子聲音帶著幾分微嘲，幾分慵懶，清脆悅耳，偏又透出隱隱的誘人氣息。這陡然的話語一出，立刻打破了場間的沉重氣氛，也打破了旭天等人心中難以抵擋的畏懼之感。
　　
　　聽到這個聲音，那人的身體微微一抖，唇邊溢出一聲輕咦，似乎全沒料到這聲音的主人還在世間。
　　
　　薄薄晨曦中，那匹無人理會的黑馬旁憑空多出一個妖嬈的紫樊子，金瞳炯炯，面冷笑。她的身上只裹著一件不太合身的短袍，出渾圓的肩頭和白皙的雙腿，美妙的身體曲線惹人遐想。
　　
　　那人微怔了怔，忽然輕笑起來。他的笑聲很溫和、很純粹，既無上位者的威嚴傲慢，又無敵對者的清冷犀利，讓場間其他人大感意外。
　　
　　「原來是你，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你。」他停了笑，慢慢說道，「你的生命力已經所剩無幾，這樣硬撐著不死，是在等我嗎？」
　　
　　「廢話！」貓女驕傲的一揚頭，「老娘就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你這是何苦呢？苟延殘喘的日子不好受吧？」那人輕聲道，「早日讓自己解脫吧！或者，我來幫你解脫？」
　　
　　「哼，你才活了幾十歲，敢在老娘面前擺譜教訓人？」貓女突然發出幾聲動聽的嬌笑，眉眼間十足嫵媚，一雙金瞳卻是冰寒無比，「來來來，讓我們好好敘敘舊，看看到底是你解脫我，還是我來解脫你！」
　　
　　伴隨著貓女嬌俏的笑聲，那人眉頭輕蹙，只覺一股有若實質的殺氣如狂潮奔浪撲面而來，那般森然，那般凌厲！考試的可憐蟲——心情低落的某人怨念中……

　　第四十九節 戰鬥的前奏
　　
　　「呼！」
　　
　　清風之中人影一閃，風使鬼魅般擋在葉一身前，揚起白淨的面孔輕笑道：「先知大人，請不要對我主無禮。」
　　
　　「滾開，你算什麼東西！」貓女斜眼看看他，白玉般的手指直指向稍遠處的那人，做了個極盡下流的挑釁手勢。
　　
　　見她如此肆無忌憚的冒犯主上，風使眉頭一皺，語氣也變得尖刻起來：「先知大人莫要忘了，當日在獸人王城外，是誰被我輕易捉綁、無法動彈的？你想挑戰我主？先打敗我再說吧！」
　　
　　他不提這事還好，如此這般一說，葉一不禁心頭大恨。當日她因多次使用空間異術而耗空靈力，又面對養子的背叛陰害而心力交瘁，恰在最虛弱最傷神時被這玩風的小子偷襲，擄到高空當了人質，還白白放跑了重傷的土使！獸人國的這筆帳還沒算呢，他就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
　　
　　想到這裡，貓女那雙金色的瞳孔裡射出冰冷的目光，殷紅的唇瓣迸出兩個字：「好狗！」——既然你要擋道，那就先拿你開
　　
　　「老，老師……」小妖狐在後邊怯生生的低叫一聲，神情不安，欲言又止。他其實很想說，為什麼我們不用空間異術離開這裡，離這些可怕的人遠遠的呢？他們看起來好強、好凶……
　　
　　貓女根本沒有理睬他，只是輕蔑的子著風使，那樣驕傲，那樣囂張。自始至終，她的心裡就沒有躲避逃離的想法，等了這許久的日子，不正是為了這一刻嗎？她為什麼要逃走？
　　
　　風使的面色慎重起來，口中低低喝道：「咄！」搶先發動了攻勢。雖然早知對手已經走到生命的盡頭，但她畢竟是獨力支撐獸人族數百年的先知，並不是什麼普通角色！他曾經吃過輕敵的苦頭。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旭天三人地心頓時揪緊了。他們都知這前任先知會空間異術、治癒之術，最擅長的則是封印術。可這些術都不適合戰鬥，尤其是沒有一擊必殺地攻擊力！如今對上的可是元素使，後面更有實力深不可測的那位主上，葉一她將如何應付？說老實話，幾人都未曾見識過她的戰鬥方式，不由得擔心無比。這可不是平時的小打小鬧，或是欺負一下低級異術者，那風使一出手必是五級以上的強力異術！
　　
　　「風起！」
　　
　　伴隨著一道清朗的聲音，在平坦廣闊的瑪麗草原之上，突然刮起漫天的狂風來！眨眼間。方圓數里之內，猛烈的風勢席捲草地、衝過天空，鋪天蓋地地向著葉一衝了過去。這並不是一般的風刃風團。而是有如死亡風暴一般的狂颶之風！
　　
　　只見那狂風捲起地面地青草，在半空中捲成了無數螺旋狀的小型颶風，就像是一股股旋轉的青色柱子，翻騰湧動，狂奔怒吼。晴朗的天空陡然暗了下來，狂風遮住了太陽，並迅速向四周擴張，四周漸漸被墨色籠罩。
　　
　　狂風的旋轉越來越快，吸引力越來越強烈，地面的青草全都被連根拔起。但那狂風反而從青色轉為黑色。黑風如同撕裂空間的惡魔般席捲而來，咆哮怒吼的震天巨響猶如千百萬凶獸在齊聲嚎叫，那股強悍可怕的攻擊力，真真勢不可擋！
　　
　　站立在草原之上的人，還未被黑風臨身。便被吹得東倒西歪無法站立，連眼睛都睜不開。哪怕旭天使用結界護住己方三人，依舊無法抵抗那股可怕地衝擊力。站在側前方的小妖狐陡然尖叫一聲，裸在外的皮膚竟然被風中那些柔軟的草屑割出無數道小血口。
　　
　　而處於風口位置的葉一，直接面臨漩渦狂風地葉一。卻是凜然不懼。挺直了身子穩穩站立著。狂風中，她那紫色的長髮被高高吹了起來。透出一種別樣的張揚！
　　
　　黑色狂風捲著無數細小卻尖利的草屑，如同盤旋的巨龍般，咆哮著，嘶吼著，朝葉一席捲而去。眼看就要被那瘋狂地黑風巨龍一口吞下，她忽然伸出纖細而白皙地手指，直直指向那肆虐狂奔的黑色龍頭，嘴裡清晰無比地念道：「遊蕩在大地上的元素精靈啊，請聽從我的呼喚——封印！」
　　
　　時光彷彿陡然凝滯，眼前的畫面在這一瞬間定格了。
　　
　　黑風停在葉一筆直伸出的指尖，卻再也無法前進半分。前一刻有如猛獸咆哮的瘋狂風捲，這會兒變成了最乖巧聽話的孩子，被那白玉般的手指輕輕一點，便倏忽消失不見。霎那間，遮天蓋日的狂風消散一空，似乎從來沒有在這片草原上出現過。金色的陽光再度灑了下來，給草原帶來一絲和煦的暖意。
　　
　　旭天三人都被震撼得驚叫出聲。這樣也能封印？直接封印風系元素力量？還是直接封印了對方的術？這奇跡一般的封印，簡直叫人歎為觀止！
　　
　　「老師，你好帥，好酷，好厲害！」小妖狐簡直在手舞足蹈，被葉一那瀟灑無比的一指弄得激動不已，連自己身上血淋淋的傷口都不覺疼痛了。
　　
　　風使微微一怔，還未作出任何反應，便覺得身體猛然一沉！一絲絲不知從哪裡來的冰寒氣息，順著他身周的風系元素迅速爬上他的皮膚，眨眼間就蔓延到他的四肢，他的整副身軀！
　　
　　「啊！」他的驚叫幾乎和旭天等人的驚歎同時響起。聲音剛剛溢出唇角，他便覺得體內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在糾纏，在撕咬！一股難以忍受的疼痛席捲全身，就像要吞噬掉他的這具軀體！風使頓時臉色大變，心中驚恐萬分。
　　
　　只是一個回合！他就敗了嗎？連對方使用了什麼異術都不知曉，連自己如何中招的都不清楚，他怎麼能輸得如此淒慘，如此窩囊！
　　
　　「哼，我就說吧——你算什麼東西？！跟我鬥，你還差得遠呢！」貓女的金色眼眸裡閃過一道利芒，帶著幾分不屑、幾分嘲諷，揚臉望向風使身後的那人，「看戲看夠了吧？要不要打？」
　　
　　「不錯，這才是當年打遍逖倫無敵手、連上古靈獸後裔都能封印的獸人薩滿啊！」清亮的聲音不緊不慢說道，「老實說，如果你真是如風使先前所講，被他這樣的小輩輕易擄捉，那我是不會對你有任何興趣的。現在看來，你雖然巔峰不再，但對付這些小輩，還是綽綽有餘。」
　　
　　那人慢慢走上前來，右手輕輕拂上風使的肩。正痛苦彎起身子的白淨少年渾身一顫，只覺一股澎湃之極的靈力從肩頭灌入體內，迅速將那些啃噬他血肉的不知名物體沖刷乾淨。
　　
　　貓女冷哼一聲，譏誚笑道：「這一招，你又是從哪個倒霉鬼那裡搶來的？」
　　
　　那人定定望了她一眼，搖頭道：「你也太小看人了，就不能是我自創的麼？」
　　
　　「算了吧！」貓女立刻嗤之以鼻，「你那種強盜習性，我還不清楚嗎？必定又是從哪個異術家族強搶來的！我只恨當年沒有發覺你的真面目，若是早早將你殺了，如今哪來這麼多破事！」
　　
　　那人沉默片刻，忽然輕笑一聲：「當年？你捨得麼？」
　　
　　這話實在太過輕佻，貓女不由得勃然大怒。一直以來，都是她調戲別人，哪容別人調戲她？何況對方還是個幾次三番要取她性命的仇敵！
　　
　　「不要這樣生氣。」那人又說話了，「你想打，那便打吧。」他低頭凝神數秒，輕聲說道：「以前那些手段你大多見過，再用一次未免太無趣，不如就用這個吧……」
　　
　　他漫不經心的揮了揮衣袖，空中便出現一個碩大的、幾近透明的人形……
　　
　　「啊！」一聲驚呼從旭天口中衝了出來，在場間顯得格外突兀。他一向沉穩冷靜，很少在人前失態，但今天，他一次又一次的驚叫出聲，既是因為對方那股強大的威壓，令他心神不定，失措連連；也是因為在他面前出現的詭異事情實在太多了！——比如這會兒，空中那似人非人的一團透明物體，為什麼和賽菲爾在混合比試時召喚出來的透明體那麼相似？還有當年潛入學院密林的黑衣人，不也是用的這種人形的透明體嗎？這樣看來，賽菲爾應是什麼身份呢……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側過身子望向旭天：「你為什麼這麼吃驚？你見過這種魂體？」
　　
　　意識到自己犯了個可怕的錯誤，金髮男子面色一僵，一時說不出話來。
　　
　　身心俱疲，強打精神湊了一節，很不滿意……

　　第五十節 久遠的記憶
　　
　　「別廢話！」貓女一聲大喝，打斷了那人對旭天的追問，「你到底打不打？」
　　
　　「這麼著急做什麼？」那人側過臉，輕笑一聲，「幾十年不見，你的脾氣還是這般暴躁。」
　　
　　「少來套近乎！」貓女雙手做了個奇怪的姿勢，似在結印，又像挑釁，目光直直投向那人，彷彿在等著他的進攻。先知從來就是身負守護之責的最強大存在，並不是那種一往無前、縱橫殺伐的衝鋒尖矛。葉一最擅長從對方的猛烈攻擊中逆轉形勢，以靜制動，但對於主動進攻，她卻不會佔到什麼優勢。所以她撩撥著，挑釁著，等待著，期盼著。
　　
　　然而那人卻不動了，連同頭頂的透明人形也不動了。他只是微微歪著頭，似在沉吟什麼。
　　
　　因為站立角度的變換，他的面孔終於不再背光而向，而是呈現在光亮的映照下。金色的晨曦斜斜灑在他的側臉上，旭天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
　　
　　旭天怎麼也想不到，東大陸異術者們的主上、站在強者之巔的王者、令人談之色變的魔頭，竟然會是這副模樣！
　　
　　他的頭髮，是一種難以辨識年紀的灰。似銀非銀，似黑非黑，清柔和暗沉交雜，彷彿混沌著斑斕的顏色，又似乎聚焦著流離的光影。那樣的髮色，怎麼看去，都透出一種孤絕，一種自閉，冷冷清清，傲然獨我。
　　
　　而他的臉，卻是皎皎如明月，無比鮮活，無比瑩亮！那嫩白無瑕的玉般臉頰，嬌艷如花。一雙狹長卻美麗的眼，是世間絕無僅有的銀色眼眸，眼波流轉時，銀光流溢，攝人心魄！長且細密的睫毛恰似蝶翼。微微顫抖時，在淡淡金芒中耀著一層清魅的光。最吸引人的。是他眉心一點殷紅的硃砂印記，比鮮血更加紅艷淒美，和他粉色臉頰、櫻色唇瓣相映，綻放出一種無法言說地嬌媚的美，卻又充滿詭異地氣息。
　　
　　好一個媚柔男子、嬌艷佳人！簡直是天上地下，再也尋不出的無雙美人。那種天生的至柔至陰，美得炫然奪目，叫人見之難忘，影像一旦入眼，便留下深深痕跡。再也無法從腦海中擦去分毫。
　　
　　旭天對著這陰柔動人的男子，綺麗萬分的嬌嫩粉色，不由得呆住了。一個如此好看、如此嬌膩的人。竟能統馭整個東大陸，竟能折服無數桀驁的異術者，竟能讓半神一般強大的元素使甘願做其走狗，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他若是個女子，必然顛倒眾生，風華絕代不可方物。然而，他是個男子，而且是不折不扣的頂級強者！那種強大的自信、決絕地手段、悍然的氣勢、逼迫的威壓，明明白白昭示著他地性別、他的氣度、他的霸心、他的大志！
　　
　　瞠目結舌之下，旭天卻微微顫抖起來。他在害怕。比先前更加畏懼驚慌的情緒湧上心頭，讓他說不出的難受。
　　
　　這種容貌氣質的巨大反差帶來的衝擊感，顯然比他的強橫實力更加讓人印象深刻。先前只是被威壓所震，心頭緊張，此刻見到那人的樣貌。旭天心中地惶懼之感反而更甚。一時間，他後背冷汗涔涔，四肢越發冰冷僵硬，只覺那人渾身透出一種說不出的妖邪詭秘，就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絕頂妖物一般！
　　
　　是的。綺艷中透著鬼魅。令人毛骨悚然的妖物！而偏偏，妖物卻擺出毫無鋒芒地溫和姿態。就像普通人一般對他們絮絮言說，這怎能讓人不心驚、不惶恐、不提心吊膽、不草木皆兵！——
　　
　　這才是真正讓旭天害怕的感覺，就像在面對一種未知存在的恐懼。
　　
　　彷彿洞悉他此刻的感受，那人的唇角微微翹起。面上並無憤怒，只是掛上一縷淡淡地譏諷，輕聲說：「見了我地真容，你的反應倒是奇特。」
　　
　　「哼，你以為人人都會被你這變態地模樣迷倒嗎？自戀狂！」接話的卻是葉一。貓女警惕的盯著他，不著痕跡的將身子擋在他和後方三人之間，杜絕了他突襲旭天的可能。
　　
　　「是啊，你當年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我吧？」那人自嘲的笑笑，聲音更加低柔，「阿一，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阿一……
　　
　　聽到這個稱呼，貓女微微一怔，記憶忽然被扯入久遠的年代，第一次見到對方的那一刻。
　　
　　那時候，他還很年輕，很漂亮，也很安靜，還沒有如今這種滔天氣勢和毫不掩飾的野心。那時候，他長途跋涉來到獸人王城，眉眼間帶著淺淡的笑，說要向先知大人請教異術。
　　
　　百多年來首度有人類到達獸人王國，而且渾身上下全無傷痕，葉一立即對這人升起好奇與探究之心。寂寞了數百年，隱藏本性扮威嚴太久太久，她就像終於得到一件玩具的貪玩孩子，對那陰柔少年的到來，帶著種難以言說的期盼與歡喜。
　　
　　於是，她偷偷摸摸的換了身份，改了名字，假說自己是奉先知命令前來接待的貓族薩滿，和那少年私下往來。那人的異術靈活多變，靈力也充沛無比，擁有極好的靈基和悟性，是難得能同她久戰的對手。但在多次接觸、連場較量過後，她卻變得不安起來。
　　
　　因為那時候，她已漸漸發覺，伴隨著他驚才絕艷般天賦的，是一顆隱藏極深的，冷酷狠絕的心。隱隱的，她在害怕，如此悟性靈通、心思深沉的少年，一旦成長起來，會成為她的敵人嗎？
　　
　　她終於不敢再放任自己，也不願再交往糾纏下去。再然後，是表明身份，是冷眼冷面，是無言分離，是數十年未見的隔絕。在她漠視疏離的目光裡，那少年慢慢走遠，徹底淡出她的視野。等到數年後她再聽到這人的消息，便是他在東大陸呼風喚雨，不再掩飾那日益膨脹的野心之時。
　　
　　獸人王國向來封閉自守，從不捲入大陸紛爭，但從南邊矮人傳來的訊息中，她還是察覺到那股咄咄逼人的鋒芒。
　　
　　從最初的挑撥仕、引發內鬥，到後來排除異己、大肆鎮壓，他以皇家指派的「會長」身份，在異術世界裡捲起腥風血雨。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他以征戰殺伐之勢狂掃整個異術界，滅掉無數不肯屈服的異術家族，以猙獰殘忍的手段迅速完成了統一。再然後，他成為整個大陸的災難。為了自己的野心，他毫不猶豫的，對她和她的王國動手了……
　　
　　選擇她最虛弱的時期，勾結她最疼愛的養子，殺掉她最親近的祭祀與侍者，毀滅她最珍視的安寧生活……他的滔天野心，需要無數獸人淪為炮灰；他的陰毒計謀，企圖讓她在臨死前見到獸人被接管操縱。當年情誼灰飛煙滅，他想讓她在死去時都不得安心麼？
　　
　　何其殘忍！何其絕情！許久以前那個安靜清柔的少年，到哪裡去了？難道在那時候，他便已經擁有了吞噬天下的霸心野望嗎？
　　
　　驀然間，便記起了當初，他輕聲說出的名字——月晦。
　　
　　比暗月還要晦沉幽鬱，陰森冷狠，足以擋去太陽的光芒與溫暖，這就是他真實性情的寫照嗎？不自禁的陷入追憶，那人銀眸中閃過異芒，唇角似有笑意。
　　
　　下一個瞬間，頭頂那靜止漂浮的巨大魂體猛然動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葉一發起雷霆般的一擊，剎那間風雲變色，磅礡殺機如猛獸出籠，利齒獠牙勢不可擋！
　　
　　偷襲，竟然是如此卑鄙的偷襲！
　　
　　那一聲輕柔的「阿一」，只是為了這一刻！

　　第五十一節 吞噬封印之鬥
　　
　　這一下攻擊極為突然，貓女又明顯處於走神狀態，挨上一記的可能性極高！
　　
　　後方三人盡皆駭然失色，那人，竟會使用下三濫的偷襲手法！他是什麼身份什麼實力，正面戰鬥時已是無人能撼，為什麼要特意用言語引開對手注意，然後發動偷襲？
　　
　　旭天又是驚恐又是不解，還來不及出聲提醒，就見那猙獰的魂體已經來到貓女的面前，挾著無比的暴烈氣焰，傾力一擊！
　　
　　旭天下意識抬起手臂，金芒在空氣中乍然閃現，即使明知來不及，他也要救上一救！
　　
　　然而，那原本目光靜止、神情若有所思的貓女，卻在瞬間變了臉色。
　　
　　面對近在咫尺的厲殺氣息，空氣彷彿瞬間凝結，但貓女頭也不抬，只將那白玉食指往上輕飄飄的一挑，那來勢洶洶的巨大魂體就像被重錘擊中般，一下子彈出老遠，接著便在晨曦中化為一片虛影。
　　
　　幾乎與此同時，她那嬌嬈動人的身影，從草地上憑空消失了。
　　
　　那人微微翹起的唇角還未落下，便覺身後殺氣突至，一根白玉般的手指陡然出現在他的頸邊，卻被他立起的右掌巧妙的一擋，恰恰蕩了開來。
　　
　　只聽得一聲刺耳尖響，兩人指掌輕觸時，捲起的靈力在空中摩擦出無數耀眼的火花，蓬出數米後紛揚灑落。一時間，翠綠草原上猶如下起一場金色的流星雨，繽紛璀璨之中蘊含著無限殺機！
　　
　　旭天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企圖救援的想法是多麼幼稚可笑！貓女根本沒有被那人一句親暱的舊稱分散心神，反而是藉機引他攻擊，好方便自己尋到破綻發動反擊！
　　
　　而兩人舉重若輕的一次輕觸，便能激出漫天火花，單單只靠靈力就能做到這份上！——要知道靈力可不是鬥氣，並不能引出體外、化為實質形體！可這兩人的靈力含而不，一次無聲無息的接觸。便引得火星亂舞，其勢其景。簡直可被稱作神妙！
　　
　　便是那體內依然氣血不暢□傷暫息的風使，實力可比半神的風系元素完全操控者，眼中也出現了一絲難以抑制地驚色和懼意。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在戰鬥中同主上平分秋色！
　　
　　而那兩位戰鬥中的男女，卻是在那一瞬間停了動作，身形靜止下來。施術，最懼怕地便是近身戰鬥。然而他和她，都是異術者裡的頂級存在，眨眼間便能攻能防，施放自如。即使再近距離的戰鬥，他們也凜然不懼。不僅如此，他和她的異術俱是十分特殊。貼身之時反會給對手帶去最大的威脅。
　　
　　因此，她抓住機會發動反擊，選擇的是近身暴起，而他也不慌不忙，輕觸對方玉指，同樣是要拿出自己最初始的本源之術來。
　　
　　指掌一觸即分，火星四濺後，兩人仍然保持先前的姿勢。貓女站在身後，距離對方一尺有餘，那人歪頭側臉。玉般容顏神色不變。
　　
　　「哼！」貓女一手指向他的頸脖，一手若蓮花般收攏結印，口中冷笑道：「你還是這樣啊！明明擁有毀天滅地的超強本領，明明能夠堂堂正正地戰鬥一場，卻喜歡耍些小手段。弄些小陰謀。這樣很好玩嗎？你的心還真是陰暗啊！」
　　
　　「可你還是沒有上當，而且將計就計對我突襲。」那人並不轉身，只是平靜的說，「像我當年說地，你的心也不怎麼光明。」
　　
　　「啊呸！我才不會以玩弄人心為樂。你這個天生陰冷殘酷的下三濫！」
　　
　　貓女身影一晃。白玉食指箭般飛刺，迅疾而兇猛。但偏偏。當她的手指拂上對方身軀之時，是那般小心翼翼，宛如清風吹拂草原，宛如少女撫摸情人的臉，輕柔自然，帶著幾分溫存體貼之意。
　　
　　電光火石間，那人陡然轉身，將那張至柔至陰的美麗臉龐轉了過來。當貓女的食指拂到時，他眼中的銀芒陡然大盛，明亮而璀璨，迎著陽光時似有流光飛舞，令人無法直視！
　　
　　無聲無息的，白玉食指從對方的胸膛劃過。指尖陡然傳來一種黑洞般地可怕吸力，接著便是一股深淵般的虛無感覺。貓女的瞳孔猛然一縮，突然撤指，往後急退，金眸裡帶著一絲懊惱、一絲不甘。
　　
　　沒人知道，剛剛這輕拂之間，觸摸之瞬，是怎樣驚心動魄的一次交鋒！單只看這輕柔一觸，兩股靈力剎那間噴湧而出，肆虐交纏，空氣開始劇烈振蕩，發出「嗡嗡」的顫鳴，便能將其中凶險窺得一斑。
　　
　　那樣磅礡到扭曲空氣地靈力只是觸碰時不經意帶出的外洩之氣，兩人真正釋出的術又該有怎樣的威勢和效能！
　　
　　可惜，旭天看不懂，風使也不懂，作為觀眾的四人都不懂。雖然他們都是本領不凡地強者，其中兩人地實力更是在整個異術界能排到前十，但他們還是不明白，那簡簡單單的一次拂指，一次觸碰，是怎樣可怕地一次異術對決；他們也全不清楚，若是換作他們受那一指一拂，或者是他們的手指被那人輕輕一觸，那該會有怎樣慘烈的結局。
　　
　　「差點被你吸乾了。」貓女站穩身子，媚笑起來，一點兒也不管這話裡有幾分歧義。
　　
　　「倒是我估計錯了，原以為你生命力所剩無幾，實力必然大打折扣，沒料到你的身手和異術還是那般狠辣。」那人的聲音依舊清亮如昔，平靜無比，「不過你想封印我，那是不可能的。」
　　
　　「我等了你許久，積蓄了許久，自然不會令你失望。至於可能不可能，我們還沒打完呢，這個誰能說得定？」
　　
　　「若是知道你在這裡，我今次是不會來的。」那人抬起眼，慢慢說道，「許多年前我就知道。你的封印之術已經修煉到近乎完美的境地。如今的你，雖然不在全盛之時。但封印之能仍在，只要是存在於這世間的元素，你就都能封印至無效。」
　　
　　貓女柔媚一笑，並不答話。那人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我會了許多異術，但都脫不了元素之力，所以無論我使什麼術，你的封印之術都可化解。只是，你擋不了我的噬！一旦被我得手，你那最自傲地封印之術便會成為我的掌中之物！」
　　
　　「哈哈。真是可笑！」貓女忽然嗤笑不止，「你從本源地靈基中修煉出的能力，不就是這吞噬之術嗎？但凡存在於這世間的元素。你就都能吞噬一空，再化為自己的力量。可你也在擔心我的禁！再這麼打下去，不是你奪取我的力量，就是我完全封存你的能力，讓你變成真正的廢人！」
　　
　　她惡意的笑笑：「比起我這個要死的前任先知，你地統一大業還沒實現呢，怎麼能跟我這種不要命的傢伙冒險呢？你就是這樣想的，對不對？」
　　
　　那人不置可否，只是揚著那張陰柔美麗地臉，靜靜看著她。
　　
　　「還有。這裡距離梵固太近。時間拖得久了，等梵固的那個傢伙趕來，你又在我身上耗費了靈力，未必敵得過我們兩人聯手！而且這裡好歹是西大陸呢，你可不佔什麼便宜……」她看著對方的臉。慢悠悠的說，「最關鍵的是，你現在並不能放開手腳全力一戰。如果我沒弄錯，你額頭上那突然冒出來的紅印，應該是某種強大的術所致吧？」
　　
　　「看。我說吧。今次我不該來。」那人輕笑一聲，「梵固那些人。我從不放在眼裡！什麼校長什麼武聖，都沒有資格成為我的對手！這世上能夠得到我承認的只有兩個人，你便是其中之一。對於你，我總是無法放心，一隻野性十足的母貓即使是要死了，她地爪子也是很鋒利的。」
　　
　　「咦，你並不像某些人說的那樣妄自尊大嘛！」貓女笑得燦爛，眸光卻漸漸陰了下來，「這麼說，難不成你想要——逃跑？」
　　
　　「隨你怎麼說，我只需等你死去就行，為什麼要同你做無謂的爭鬥？再會。」那人乾淨利落的說完，轉身就走。風使愣了愣，隨即邁步跟上。
　　
　　見他竟然不受激將，貓女不禁氣得咬牙切齒。這傢伙就是這般陰暗無恥，明明實力已經強大到近乎無敵，單靠威勢就能橫掃一片，但卻絲毫沒有所謂「強者地尊嚴」，他只會考慮，怎樣做能得到最大的利益和好處！
　　
　　他能等，可她不能！貓女眸色越發幽深，陡然縱身躍起，白玉般的雙手同時擊向對方後心——
　　
　　她知道，誰先出手誰就處於劣勢；她知道，其實他就等著她這樣做。但，她卻不得不如此……
　　
　　「終於忍不住了？」那人並不轉身便知曉貓女的行動，言語中帶上幾分奚落，「你的耐心從來都不如我！」
　　
　　他霍然轉身，隨即空中四掌相接——
　　
　　第一擊，晴空陡響霹靂，天地變色，空氣振鳴！
　　
　　第二擊，大地震顫，地動山搖，其餘諸人均無法立足，搖搖晃晃駭然失色！
　　
　　第三擊，一人粉面愈白，一人臉泛紅潮。恍惚間，一隻手掌詭奇無比地掠過虛空，直直印上對方地胸膛，溫柔，卻無情。

　　第五十二節 雙拼
　　
　　「啊！」
　　
　　在陡然響起的驚呼中，那人的身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電般避過貓女的白玉拂手。一隻陰柔的右掌，驀然伸出，耀著死一般的黑光，毫不留情的印上了她的胸口。
　　
　　得手了！曾經那麼忌憚的人，此刻就在他的掌下輕顫著身子！那人再無顧慮，體內強大的靈力如海嘯般宣洩出去——
　　
　　釋術！
　　
　　一股吞噬之意自掌間冒出，迅速溢往瑪麗平原的四面八方。驀然間，晴空之下的萬物，似乎都陷入某種死寂，某種靜止。陽光、溫暖、清風、輕拂、青草、翠綠……彷彿都被壓倒一切的吞噬之意驅趕，只剩下黑暗、冰冷、無知無覺，仿若虛無的世界。
　　
　　旭天突然覺得面前的世界失去了顏色，四周連半點聲音都聽不到，只能感受到胸腔的劇烈心跳，卻聽不見心跳聲。而平原之上，那股恐怖的吞噬意和壓迫感越來越強，彷彿吞天蝕地，無可阻擋！
　　
　　就在這樣無聲無息、萬籟俱寂的絕對靜止中，陡然間，狂風大作！
　　
　　平原上青翠的草屑和空中浮飄的輕雲，似乎受到了地上某種力量的吸引，打著旋往那裡聚集匯合。眨眼間，以那只耀著黑光的手掌為中心，一個巨大無比的強力漩渦形成了！它彷彿席捲一切的颶風，瘋狂的吸引著周圍的一切。遠遠觀戰的四人都無法抵擋這恐怖的吸力，身不由己的朝那個中心點踉蹌而去。即使是能駕馭風系元素的風使，也面色古怪的被那股可怕吸力越「拖」越近。
　　
　　貓女潮紅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然而她的眼卻極亮極亮，金色瞳仁幾乎要燃出光來！
　　
　　「解！」
　　
　　決絕的厲喝猶如一道霹靂，雪白地右手食指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以無法想像的高速迅疾穿過空氣，輕柔的落在那人的額頭。
　　
　　她的目標不是別處，正是那人眉間。那一點美麗地、淒艷的、彷彿被鮮血染成的硃砂印！
　　
　　「轟！」
　　
　　平原上忽然響起了一聲爆鳴，幾乎能撕裂萬物的震天巨響！
　　
　　指尖觸及的剎那，火花四濺，漫天金線飄散，如流星般墜落，光輝四溢。絢爛奪目！
　　
　　然後，一切停止。
　　
　　天地在這一瞬間似乎安靜了下來，暴戾的吞噬之意倏忽不見。
　　
　　狂風陡然平息，吸力驀然消失，狼狽的觀戰者站穩身子，焦急的抬眼望去——
　　
　　廣闊的草原大地上，竟然出現了數道深深地裂痕！就在那裂紋的中央，一動不動的兩人相對而立。在重新降臨人間的金色陽光中，他在認真的看著她。她在冷冷的瞪視他。
　　
　　陰柔絕美的面龐，銀光流溢的雙眼厲芒大盛。然而這銀芒眸光，恰如銀亮的閃電，照亮了貓女堅毅地金瞳，鎮定的面容，以及，唇邊那一抹淡淡的笑。
　　
　　「你，很好！」那人垂下雙臂，話語淡得聽不出情緒。
　　
　　「當然！」貓女背起顫抖的雙手。面上佈滿自傲，紫發飛揚，意氣風發。
　　
　　「但你知道，這是毫無意義的。」那人抬眼，斜斜瞄了瞄不遠處的旭天，冷笑道，「該是我的東西，從不會從我手中逃脫！」說完這話，他深深望了一眼貓女，轉身就走。
　　
　　從貓女躍起到那人離去。整個過程不過短短數十秒，一切就都結束了。等旭天回過神來，那人已經帶著風使飄遠，在天邊淡成兩個極小的點。
　　
　　紫樊子傲然而立，目送對方遠去。直到他們的身影徹底消失，她才轉過身，輕描淡寫道：「繼續前進，去找賽菲爾吧。」
　　
　　雖然她神色如常、身無傷痕。但在場的三人心頭同時湧起強烈地不安。
　　
　　金色的晨曦均勻灑在森林中，然而在茂密的青翠中，那些光線變得曲曲折折，在枝葉間迷離浮動著。
　　
　　「這就是你的選擇？」一顆極高的古木下，白髮白瞳的男子緊緊盯著賽菲爾。「你要反抗？不肯乖乖跟我走？」
　　
　　他面前的少女笑了笑。慢悠悠的挽起金色長髮，慢悠悠地捲起衣袖。慢悠悠的對他說：「是的，我早說過，絕不會當你的玩物！」
　　
　　「哪怕是面對死亡？」
　　
　　「喂喂，你到現在還不清楚嗎？我們兩人之間只可能有一種結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說得倒是很漂亮……」妖異的白瞳中射出幾許嗜血地光芒，粉色地舌頭舔了舔下唇，他忽然話鋒一轉，「這個女人，我先處理掉吧，免得礙手礙腳！」
　　
　　他可不願，讓一個討厭的女人站在旁邊，打擾他地興致——說實在的，看到賽菲爾此時的表情，他就像得到最心愛玩具一般的興奮，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摧毀那種驕傲的尊嚴，是他一直最想幹的！而那個自以為是的聖達加公主，無疑是令他掃興的存在。
　　
　　本就大受打擊的黑髮美人聞言越發憤怨，嘴唇劇烈哆嗦著——難道她在水使眼裡不堪到這種地步，連成為敵人的價值都沒有？
　　
　　水使話音落下，一大蓬灰白的水泡便捲向了娜娜公主。這些觸之即爆的微型炸彈數量極多，眨眼間就密密麻麻將她包圍起來，緊接著往裡猛力一收！
　　
　　幾乎同一瞬間，一條金色的巨型蝠魚出現在黑髮美人的身周，將她護得密不透風，隨即是炒豆般的脆響。但那召喚來的防禦靈獸擋得了爆炸，卻沒能抵消那強大的衝擊力，娜娜公主悶哼一聲，身軀狠狠撞在背後的樹幹上，「哇」的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水使唇角噙著冷笑，這自以為是的女人靈力不錯，召喚物也多，但戰鬥經驗與技巧實在不值一提！他也懶得再用普通異術，直接提升體內靈力，打算凝聚起最具破壞力的水元素，用殺招將對方徹底消滅掉。
　　
　　但就在這個時候，賽菲爾動了！

　　第五十三節 安魂奏鳴曲
　　
　　原本處於禁錮法陣，手腳身體皆沉重無比的賽菲爾突然高高躍了起來。
　　
　　她那被藍光覆蓋、快得出奇的身影瞬間便閃到水使背後，趁著他對娜娜公主施術未完的最佳時機，無聲無息的，一道鬥氣偷襲而至！
　　
　　水使反應極快，飛快側身，右臂一抬，銀白色的鬥氣簾架住了她的攻擊。但賽菲爾這一記本就是虛招，身體挪轉間，右腿已是狠狠踢了出去。看那方向力道，卻是最最狠毒的一記撩陰腿！
　　
　　腰部急扭，險險避過，水使的表情微動，白瞳閃過異芒，愕然看向她：「你幾時開始用這種下流手段了？」
　　
　　「怎麼，單許你蠻橫霸道，就不許我下流一次？」賽菲爾冷笑幾聲，殺氣十足。
　　
　　恍然間，水使驀的發覺，原來這纖細少女的身上帶著一股邪媚的美，並不似平日的天真純善和光彩奪目。
　　
　　湛藍的眼眸迎上他的疑惑目光，賽菲爾輕輕笑了。
　　
　　真實的、虛偽的、表面的、隱藏的、我所有的本事、全部的力量——為了打倒你，我將傾盡所能、只為勝利！
　　
　　我有頭腦、有體技、有鬥氣、有魂術、有結界、有靈寵，更有滔天殺機與一顆堅毅決絕的心，我要——取你的性命！
　　
　　說話間，她的十根手指驀然張開，璀璨金芒由指尖粲然綻放！「果然，你會鬥氣。」水使白瞳中的目光變得炙熱，「這樣的玩具，才更有趣啊……」
　　
　　他的雙臂都漾起銀白色的光華，如月光結晶般皎潔動人。但賽菲爾知道，這看似美麗的銀芒擁有極其可怕的殺傷力，最高強度便是無堅不摧的八級鬥氣！
　　
　　金銀光華正正相沖，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水使並沒完全釋放出鬥氣地威力，只是很有耐心的在五六級間徘徊。然後慢慢提升強度，似在逗弄撩撥賽菲爾一樣。
　　
　　心頭泛起冷笑，賽菲爾也盡量將自己的黃金鬥氣控制在五六級水平，和對方堪堪持平。她就知道會是這樣，水使這傢伙捨不得真的殺了她！
　　
　　然而，就在這場帶著戲弄性質的遊戲中。賽菲爾準備許久的真正殺招——一把肉眼無法看見地透明鋒刃，已經朝著水使的腹部位置，精準而陰險的刺了過去！
　　
　　鬥氣相持中的水使察覺到那股森冷的氣息，不由得冷哼一聲，迅速調用水系元素做護盾，但曾經發生過兩次的異術失效情形再次降臨，他竟然沒能召喚到自己的本命水元素！
　　
　　他大驚失色，急忙釋放鬥氣護身，但顯然已經遲了片刻。雖然那只是短短的一秒鐘。卻足以令對方蓄勢已久的透明鋒刃狠狠扎入！
　　
　　「撲——」沉悶地聲音傳來，利刃入體，接著竟然爆了開來！
　　
　　眼前銀芒大盛，龐大的水系氣息撲面而來，賽菲爾身不由己的飛了出去。但她知道，剛剛那悄無聲息的一擊，已然得手！
　　
　　借助樹枝的緩衝，賽菲爾安全落回地面，抬眼望去。那白髮男子正扶著一棵大樹，身體微微顫抖著。
　　
　　他的腹部是血肉模糊的一大片，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白袍下擺滑落下來，一滴一滴濺落地面。
　　
　　剛剛那幾乎撕裂身體地一擊差點貫穿他的腹部，給他留下一個又深又大的創口，那般猙獰醜陋、疼痛無比！——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傷得這般狼狽！
　　
　　而他也從來沒有想過，那個看似只能被他玩弄的纖弱少女，竟然能夠重傷他！
　　
　　眼中佈滿難以置信，水使艱難的抬頭。定定望著對方，瞳色越來越深沉陰森。
　　
　　但賽菲爾哪裡會怕他！見自己醞釀已久的偷襲終於成功，賽菲爾心中只有驚喜。還不等對方站直身子，她的手中便再度凝聚起凌厲的鬥氣，得勢不饒人。
　　
　　然而，原本負傷癱軟在樹下的黑髮美人卻陡然站了起來，怨毒的盯著她，手頭快速結印。林中頓時被各式各樣地龐大靈獸擠滿了。
　　
　　忽哨一聲，十幾頭巨型靈獸揚著利爪撲向賽菲爾，不要命一般。被這些畜牲一擋，蓄滿全力的一擊只能先使在它們身上了。眼見水使逃過一劫，賽菲爾氣得在心裡大罵：娜娜。你真是——下賤！那傢伙要殺你。你還幫他？即使你救了他，他也還是會殺你的！真沒見過這樣瘋狂的人。娜娜公主，你真是沒救了！
　　
　　「你，你為什麼會比凌的……黃金鬥氣？」黑髮美人嘴裡喃喃著，夢囈一般，目光卻是帶著一種瘋狂的冷意，看起來十分懾人。
　　
　　「一種普通的鬥氣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叉子不是也會麼？」賽菲爾不欲同她多解釋，但顯然對方並不放過她。
　　
　　「你撒謊！叉子怎麼會和你有關係，一定是比凌教給你地！」黑髮美人幾乎陷入歇斯底里的尖叫，「他竟然連這個都教給你！你這個惡魔！」
　　
　　「竟會為了這種原因而救一個要殺你的人，娜娜，你已經徹底瘋了……」賽菲爾指尖鬥氣凝集，摧枯拉朽般消滅那些召喚物，企圖以最快的速度清掃障礙，然後將這黑髮美人和水使一起消滅！
　　
　　現在那兩人都已受傷，她卻有小小在暗中護持，就形勢來說她暫佔上風。眼看那些張牙舞爪的巨大靈獸們一頭接一頭倒下，她距離自己地目標已經很近了！
　　
　　但，有人比她地動作更快。滿身是血的白髮男子突然一伸手，一蓬水元素化作漫天絲雨，鋪天蓋地刺向黑髮美人。
　　
　　正在指揮靈獸們戰鬥地娜娜公主哪裡避得過這側面來的雷霆殺機。雖然她反應迅速，勉力進行防禦，但還是被若干細小的雨絲扎個正著。
　　
　　「轟！」
　　
　　黑髮美人纖柔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一般遠遠飛了出去，接著狠狠摔倒在地。她的胸肋處爆開一連串的血洞，淒紅的鮮血如噴泉般噴了出來。這是致命地傷害，黑髮美人已經絕無生機。
　　
　　水使的白瞳中佈滿嗜血殺意：「別打擾我的興致，自以為是的女人！」
　　
　　竟然會是水使殺了娜娜公主！賽菲爾呆住了，半晌才怒罵一聲：「瘋子。兩個瘋子！」
　　
　　「莉莉，你真的惹火我了……」水使的眼神出奇地凶戾，閃動著狂暴而森冷的光澤。
　　
　　「少廢話！」賽菲爾毫無畏懼的迎向水使，兩人的鬥氣在半空對撞，播灑出比先前更加劇烈、更加壯觀的絢爛火花！
　　
　　比先前激烈數倍的的戰鬥在林中展開，而那個幾乎流盡鮮血的黑髮美人。在茂密森林的陰影中，靜靜地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林間突然吹起微風，輕柔卻充滿濃重的血腥氣息。被枝葉遮蓋的慘白身軀，被鮮血浸染的黑色長髮，彷彿無端端凝聚起陰森的影，猶如那暗夜中妖嬈媚絕的女子。風聲中響起輓歌，似乎有什麼人在憂傷淒艷的低聲吟唱，喟歎世事的無常，哀怨自身的傷——
　　
　　「嗅著血液地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一片破敗景象幽靈放蕩歌唱
　　
　　黑色迷迭香綻放籐蔓蜿蜒生長
　　
　　靈魂張望信仰血色的月光
　　
　　嗅著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長髮的吸血女王推開塵封的窗
　　
　　枯樹枝影照她的臉龐清純如少女一樣
　　
　　她幽怨的聲線與亡靈一起詠唱——
　　
　　心愛的人啊你是否還記得我模樣
　　
　　我入葬地晚上你是否一直悲傷
　　
　　嗅著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遠處橫陳的雕像斷臂隱藏在一旁
　　
　　那是女神的狂想用中指指示方向
　　
　　紅色的小花開在她的身旁那是天堂
　　
　　前面有一處深淵小河淙淙流淌
　　
　　鮮血一樣的河水灌溉嗜血地渴望
　　
　　那是女王的湯盤盛放變質的濃湯
　　
　　她會掐斷花的脖頸問它是否哀傷
　　
　　遠方的愛人啊是否記得我模樣
　　
　　我血流不止地時候你是否一直悲傷
　　
　　嗅著血液地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日與月璀璨消長我卻只能見到月亮
　　
　　她有教人沉迷地味道血紅的濃郁和銀白的清香
　　
　　女王低聲吟唱斷頸的小花躺在她的腳旁
　　
　　它們喜歡陰冷的地方隱藏在深淵枯樹旁
　　
　　每一個死寂的夜晚聆聽血液在地下隱秘的聲響
　　
　　它們喜歡詭異的詠唱和死靈的歌聲一樣
　　
　　唱的是奢想的報復還是寥落的絕望
　　
　　遠去的愛人啊你是否記得我模樣
　　
　　當我俯視我的葬禮的時候為何沒有碰上你的目光
　　
　　嗅著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那裡的花是一個模樣都在靜靜的生長
　　
　　如果沒有靜謐的月光怎會如此陰涼
　　
　　破敗的草地散發腐爛的幽香
　　
　　美貌的精靈在宮殿秘密的徜徉
　　
　　她們也在思念誰帶著回憶的哀傷
　　
　　籐曼蔥鬱纏繞隱藏復仇慾望
　　
　　等待那天到來品嚐血一樣味道的湯
　　
　　最愛的人啊你是否也和我一樣
　　
　　等待愛的來臨我們被一起埋葬
　　
　　嗅著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生命肆意生長了望無盡憂傷
　　
　　花朵低頭歌唱歌唱不死主張
　　
　　擁有曼莎珠華的地方回憶一定在綻放
　　
　　遠去少年背影嵌在含淚的眼眶
　　
　　沒人祝福的愛情不會因此滅亡
　　
　　有人選擇懦弱有人決定堅強
　　
　　藍色憂鬱的河流可否洗刷過往
　　
　　亙古的約定可否有人堅守不忘
　　
　　軟弱的借口和隨意的敷衍扼殺了一朵美麗的花
　　
　　那美麗在等待中枯萎變成傷變成恨變成血腥的渴望
　　
　　我要找到他無論他是否變了模樣
　　
　　我會記得他的眼神曾經那樣清透
　　
　　我會記得他的誓言曾經那樣響亮
　　
　　我會記得他的背叛曾經那樣讓我離去的倉皇
　　
　　他已經離去用我溫柔又冰涼的掌
　　
　　他會很幸福因為沒有了我的阻擋
　　
　　我重新回到屬於我的地方
　　
　　因為愛我放棄了自己又一次獨自在陰暗徜徉
　　
　　可憐的女王和她的花兒一樣
　　
　　最終選擇獨自喝下那一份血一樣的湯
　　
　　親愛的人啊不論你去向何方
　　
　　請無意中想起你曾經美麗的新娘……

　　第五十四節 貓女的寄托
　　
　　森林深處，有死亡的靈魂在遠去……
　　
　　賽菲爾來不及仔細辨別那死靈的來源與歸屬，一股瘋狂的水元素氣息，夾雜著磅礡靈力，鋪天蓋地朝她捲來。
　　
　　鬥氣出手，金光耀眼！魂刃分裂，繽紛飛舞！一次次對撞中，火光四濺，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重傷的水使面色白得勝過殭屍，但一波一波的攻擊卻是越來越凌厲凶戾。他從來就是這般的作風，越憤怒，越瘋狂，越令人恐懼。
　　
　　「我不怕你，我要打倒你！」賽菲爾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默念著，那曾經深植心間的懼怕，在這一刻消失無影。
　　
　　驀然的，在震天的轟鳴聲中，林間土地深深陷下數米，就像一輪憑空出現的巨大黑洞，要將矗立其間的物體盡數吞噬、絞碎、毀滅。
　　
　　地面在劇烈的搖晃，土石飛濺、枝葉亂飛，山崩地裂一般的景像在森林中上演，漫天灰土揚起的煙塵幾乎遮蔽了碧藍的天空。那些生長了數百數千年的參天古木，無法抵擋這場浩劫的來臨，只能淒慘無比的沉入泥土中，從此徹底沒入黑暗，靜靜的在地下世界等待腐朽。
　　
　　在這片地動山搖的林間，白髮男子再也穩不住身形，踉蹌著倒入騰起的砂石飛灰中。到大地安靜、塵土平息以後，水使的身影在森林中消失了，但賽菲爾卻尋不到死去的靈魂。
　　
　　他逃脫了？賽菲爾恨恨跺腳，他怎麼能逃脫的！
　　
　　滿目蒼痍的森林裡，已然平靜下來的地面中央，泥土緩緩捲起一波漣漪，看起來極為詭異。一條黑漆漆的蚯蚓狀動物從那處爬了出來，仰頭「嘶嘶」叫喚幾聲，便趴在泥土間不動了。
　　
　　賽菲爾用手托起脫力的小小，立刻驚訝的發現，這小蛇的身軀漲長漲粗了足有一倍。體表的瑩黑之色更加深重。頭頂地七色斑紋也更加明顯。原來它開始成長了，在一次次的戰鬥之中，屬於輪迴五行蛇的強悍血脈在悄然覺醒。
　　
　　耳邊忽然傳來轟隆聲響，白色狐狸的巨大身形出現在視線內。賽菲爾迎向它，撇嘴道：「你來晚了。」
　　
　　白白狂奔了一晚上，雪楓氣得嗷嗷叫。震得遠處枝葉狂抖。更讓它鬱悶的是，這次又讓那臭蛇出了風頭，自己卻連個配角都沒輪上。
　　
　　「不用著急，以後有的是機會。」賽菲爾拍了拍它地腳掌，「我們會一起戰鬥，一直一直戰鬥下去，直到你徹底厭倦而止。」
　　
　　說這話時，金髮少女的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自信與驕傲，那碧藍碧藍的雙瞳。幾乎泛出光來。在森林中發生的短暫戰鬥，除了鞏固信念和勇氣，她還獲得了信心——她以行動確認了自己的堅持，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她能重傷水使了，她能和元素使正面對抗不落下風了！她終於克服了那種幾乎深入骨髓的恐懼與怯懦，擁有了永不屈服、無所畏懼、勇往直前的靈魂！從今以後，這大陸上地強者，必須——正視她！經結束許久。但他們還是為林間那猶如龍捲風掃過的淒涼場景乍舌不已。
　　
　　因為這片樹林經歷了數次對沖爆炸和地裂土沉，被破壞得十分嚴重，賽菲爾根本找不到娜娜公主的屍體。
　　
　　當聽旭天說到「那人」親至，她在萬分震驚之餘，也顧不得其他，只管一疊聲的追問事情經過。
　　
　　「是葉一趕走了那人？」她聽完旭天的簡單講述，又見貓女渾身無傷，目光變得十分古怪。這老不正經的貓女當先知時是很厲害，可現在她都卸任了，還能有這麼厲害麼？
　　
　　「喂。你別小看我，我怎麼說也曾是個高手高手高高手，如今退化也有限吧？」貓女輕盈的跳過來，整個人膩在她身上，嬌聲道，「來，讓我給你說說那傢伙的情況。」
　　
　　「那傢伙叫作晦月，曾經去過獸人王國。在幾十年前。所以我知道他的本源靈基，能力是吞噬。吞掉別人地靈基，化為自身的能力，這就是屬於他的獨一無二的術！所以他這一生，總在搶奪其他人的異術。既能消滅敵人。又能壯大自己。」
　　
　　「這種異術乍聽起來很可怕，但其實要真正掌握是很難的。它雖然突破了異術者的靈基限制。能無限制的增強實力，但它也有很大的弱點，那就是異術者自身的承受能力。吃東西不小心燙了嘴，或者吃完東西結果不消化，或者吃多了導致撐死，這都是有可能地。以前很少聽到這類異術者的存在，恐怕就是因為幾乎無人能順利突破這點。若不能吞噬別人的能力，那這類異術者幾乎毫無戰力，所以他們一直汲汲無名。但晦月他天縱奇才，在少年時就能成功使用吞噬之術，當他到達獸人國時，實力——也就比巔峰時期的我稍遜一籌。」
　　
　　賽菲爾心中凜然，獸人先知在巔峰時期有多強大，她完全可以感受到。全力而戰的九尾靈狐在被她輕易封印時，她還尚未到達巔峰時期呢！可以想像，巔峰時期的她，完全是整個逖倫大陸的最強者。而幾十年的晦月，只比她差上一、兩分。到現在此消彼長，那人地實力有多恐怖，可想而知。
　　
　　「對他來說，靈基就像是食物。最初時，他選用那些易於吸收的普通靈基，因為便於得手。漸漸的，他的實力越來越強，胃口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挑。能讓他看中食用的靈基都是頂級地，比如旭天地天賦控金靈基，永恆的完全控植靈基……要不是他需要實力不俗地下屬，四個元素使又對他忠心耿耿，那幾個傢伙也會是被他吞噬靈基的對象！」貓女神色嚴肅起來，「當年梵固校長帶著旭天來找我，請求我封印他的靈基，就是擔心他被那人發覺。我想，永恆那方，精靈女王也一定囑咐過他，不要在人類世界裡輕易展示自己的完全控植能力。」
　　
　　一股強烈的愧疚之情湧上心頭，伴隨著揪心的擔憂與恐慌。賽菲爾難過的想著：怪不得最初認識永恆時，他只使用花之箭技，想來就是這個原因。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永恆他就不會成為那人的目標了！
　　
　　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貓女輕笑一聲：「你用不著自責，就憑那傢伙的性子，遲早會暴自己的能力。更重要的是，一輩子隱瞞能力就能解決問題嗎？一味逃避可不是辦法！你看看旭天就知道了，他最終還是選擇瞭解封釋術，因為他不願意當個弱者！寧可拚死一搏，轟轟烈烈；也不願苟且偷生，永遠帶著懦弱的烙印活下去！」
　　
　　真正的強者，不僅僅是戰力上的強大，更要有一顆勇敢的心。心志不夠堅毅決然，那是永遠無法成為強者的！這個道理，旭天是通過多次慘敗學會的，賽菲爾同樣是在一次次肉體與精神的折磨中慢慢領悟的。而一旦知曉這個道理，他們就絕不會將之放棄！
　　
　　而貓女葉一，更是身體力行，將將上演過那轟轟烈烈的一幕。
　　
　　

　　第五十五節 注定的逝去
　　
　　難得貓女有這樣慷慨激昂的時刻，林間突然安靜下來。小妖狐不安的拽住貓女的胳膊，怯怯叫了聲：「老師，你還好吧？」
　　
　　「喂，我如此鼓舞人心的言語，你不感動就算了，問這種毫不相干的事情做什麼？」貓女忿忿撇嘴，逕自扭頭對賽菲爾說道：
　　
　　「打敗元素使雖然不容易，可你若全力施為，未必不能實現。但要想殺他們，尤其是當你的實力同他們相持時，這就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因為火、水、土、風四系元素遍佈各處，他們能利用本命元素之力遁逃，令人防不勝防。這次水使逃脫，你不必灰心。要想殺死他們，要麼提升實力一擊必殺，要麼用超強的結界圍困，令他們不得利用外界元素遁走。記住了嗎？」
　　
　　賽菲爾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覺，貓女這滔滔不絕的話語，為什麼這麼像交代後事？
　　
　　「至於那人……」貓女忽然冷笑一聲，「他的確是近乎無敵的存在！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額間多出一道強大的術印，這是他最致命的弱點！看得出，他在拚力壓制那道術的作用，本已將它的效能封存起來，但我這次釋術有解封作用，那道術印的威能將再度發揮，他可有得頭疼了！」
　　
　　旭天這才明白為何那人明明得手卻要選擇退走，貓女拼著受他的全力一擊，將自身靈力貫入他的眉間硃砂印中，就是要破他的封存，逼他不得不撤退。
　　
　　「我想，那傢伙想要重新封存那道術印，得花上一段時間，說不定還會落下點後遺症。嘻，賽菲爾，我可是為你爭取了至少兩年的時間呢！快點成長吧。我的可愛女孩……」她毫不掩飾的熱切目光凝視著面前纖細卻堅韌的少女，「如果我的生命力能延續更久，我可不會把打倒那傢伙的好事讓給你啊！哎，這可是能被載入史冊地偉大英雄事跡啊！喂，你要怎麼感謝我呢，賽菲爾。來個熱吻好不好？」
　　
　　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這般不正經？賽菲爾心中猛的抽痛，眼睛也酸澀起來。她已經意識到，面前這嘻嘻哈哈的貓女，這一次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她曾經說過，她只有一、兩次的變身機會，如今她不僅變身，更是將積蓄地所有殘存力量都投入戰鬥。再沒有什麼能夠延緩她邁向死亡的步伐。這不是傷病，沒有治療方法，這是早已注定的結局。
　　
　　「蘭蘭已經學會最基本的空間轉移術，以後要多多練習，爭取早日完全掌握空間異術。到了那時候，無論你想去偷窺哪人的浴室，都是暢通無阻、易如反掌！嘿嘿，隨時隨地都能實現偷香竊玉的……」老師！」同樣意識到貓女是在交代遺言，小妖狐哭得稀里嘩啦。心裡又是難過又是壓抑。他想大聲叫嚷些什麼，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蘭蘭，你擁有十分奇特的命運，不要總哭哭啼啼的，要堅強，知道嗎？」貓女臉上終於出一絲傷感的神色，但她地語氣卻變得慎重，「當你最寂寞最彷徨的時候，時刻記得，薩滿的精神會與你同在！所以。無論何時何地，無論遇到什麼困境，千萬不要放棄……」
　　
　　這話是什麼意思？賽菲爾心中咯登一聲——小妖狐會有什麼命運？貓女又是怎麼知曉的？她可不會什麼預言術！
　　
　　「好啦！我們回學院吧……」貓女伸了個懶腰，喃喃道，「雖然一夜沒睡，不過打了平生最快活的一架，倒也值了。」
　　
　　一行人返回梵固時，已是又一天的清晨。旭天先去匯報了情況。學院裡憂心忡忡的一眾人這才安下心來。
　　
　　而貓女，卻是直接往主城堡最高層的密室走去。學院保存的寶器，大多數都放在那裡。因為是學院最機密、最重要地地方，這裡就連旭天都無法入內，一行人只能目送她遠去的背影。有人嚎啕大哭。有人黯然神傷。
　　
　　貓女一直走到最裡間的密室，才停下腳步。在那間密室裡。存放著獸人先知的傳承寶器。這寶器曾經被她的前任送來梵固，為了防備她逃出獸人國。到了現在，她又親自送回寶器，為的，卻是讓自己有一個最完美的歸宿。
　　
　　門外站著一位儒雅的老者，正靜靜看著她。貓女笑了笑，輕聲叫起來：「喂，你在這裡等我嗎，小德？」
　　
　　校長抬起頭，細細打量她。多年不見，她仍然是那麼美，那種肆意飛揚的神采，並沒有少去半分。歲月幾乎沒有在她容顏留下逝去的痕跡，但他知道，她地生命已經到了盡頭。這般想著，他的心情沉重起來。
　　
　　「小德，你別擺出這幅醜模樣行不行？」貓女走近來，輕佻的拋了個媚眼，大咧咧的說道，「其實我早就到了梵固，之所以沒有馬上去見你，是因為……」
　　
　　「不用解釋，我知道原因的。」老者的歎息聲迴盪在室內，那樣沉重，那樣不捨。
　　
　　他怎麼會不明白呢？她的生命所剩無幾，只能以黑貓的模樣盡量拖延死亡地腳步。而她之所以一直苦苦維持這種無法言語、毫無力量的動物形態，就是在等待那人的到來。她早就想得清楚，她來到西大陸，來到梵固，正是為了迎接人生最轟轟烈烈的收場！所以，她不能浪費僅存的變身機會在他地身上，哪怕她很想那麼做……
　　
　　「嘻，我就知道你能懂，你一向就是最顧全大局地嘛！如果換作矮人族那個死不正經的傢伙，肯定會亂吃醋……」貓女似乎對自己地魅力頗為沾沾自喜，著實把矮人武聖損了幾句，但那話裡，卻隱隱透著幾分不甘和憤懣，和絲絲縷縷隱藏極深的怨念。
　　
　　顧全大局，他一向顧全大局……突然間，他覺得，在這個時候，這個詞對他來說真是莫大的諷刺！
　　
　　「一一！」他忽然叫了一聲，用手按住了心臟的位置。一旦叫出這個隱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他便覺得心臟那處，有絲絲的疼痛瀰漫開來。只是一瞬，那疼痛就成百成千倍的擴大，就像有刀片在慢慢割裂他的皮肉，他的靈魂，痛得他全身都顫抖起來。
　　
　　「好啦，小德，謝謝你來送我，再見了！喔，其實是再也不見……」她說。依舊是笑嘻嘻，沒心沒肺的模樣，但她裸在外的渾圓肩頭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裂痕。彷彿一尊即使破碎的白玉雕像，只要輕輕一觸，就會散落滿地……
　　
　　「不能讓你瞧見我最醜的樣子，這種死法太沒美感了。」她吐了吐舌頭，俏皮的眨眨眼，「小德，要記得我最美的模樣喔！」
　　
　　就像一陣風，她的身影遁入了裡間的密室，沒有眷戀一般。大門重重關上，將他和她阻隔在兩個世界，除了最後的幾聲嘻笑，什麼都不剩。
　　
　　一時間，他陷入悲慟無法自拔。因為他知道，那扇門還能夠再打開，但那個人卻再也不會出來……徹底底的死了，這是屬於獸人先知的最終歸宿，連靈魂都和寶器融為一體。
　　
　　黑貓死了，知道她身份的其他人很快就得到了通知。不約而同的，每個人都愣了片刻，喃喃道：「真的死了？」
　　
　　是啊，她總是嚷著自己要死了，不正經的放聲叫喊自己的死期就快到了。她那樣嬉皮笑臉，渾不在乎，以至於每個人都意識不到她是走在前往死亡的道路上。只有到了她真正離去以後，他們才覺得，身邊少了一隻惡劣好色的黑貓，是多麼的寂寞，多麼讓人不習慣……
　　
　　悲傷就這麼悄悄的爬上心頭，肆無忌憚的拉扯撕咬著每個人的心。那個跋扈飛揚的貓女，曾經轟轟烈烈的在這世上活過，然後悄無聲息的從他們身邊離去，安靜得不似她。
　　
　　再也沒有囂張的大笑、脫佻的調戲、老不正經的言行，他們或許會不適應這樣呢。再也見不到了，那如貓一般高傲機敏、如貓一般狡詐多變的女子啊！
　　
　　真的，就這麼離去了……

　　第五十六節 接踵而來
　　
　　到獵殺凶獸的任務正式結束時，在密林中待足三天的近百名學生才知曉賽菲爾和娜娜公主之間發生的事情。因為眾多「人證」親耳聽到娜娜公主承認罪行，這批梵固最優秀的學生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那嬌怯柔弱的黑髮美人原來是天使面容下隱藏著魔鬼的靈魂。
　　
　　一時間有人憤怒有人震驚，唯獨精靈和蘇迪兩個心裡滿不是滋味。賽菲爾顯然對娜娜公主產生了疑心，為了揭穿她的真面目才用自己作餌。如此重要的事情，賽菲爾事先並未向他們透半句，這讓精靈著實氣惱不已，聽到消息就朝安基島的城堡趕去。蘇迪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但兩人剛到城堡大門處，便見到城堡裡的僕人們正在將一箱箱行李放上馬車，院子裡還有一隊護衛騎士在集結，看起來有人要出遠門。
　　
　　「大家動作快點，不要放太多行李。小姐說了，一切從簡。」一個年輕女孩匆匆走到馬車邊，指揮僕人將一些不必要的行裝挪到一邊。蘇迪眼尖，認出這個女呵賽菲爾的貼身侍女，從當年在堪薩島尋獸就陪在賽菲爾身邊。蘇迪對她的印象深刻，是由於她在堪薩島見到他的矮人表哥時，滿眼都是小星星……
　　
　　「佩琳，午安。」蘇迪上前打招呼，「你們在忙什麼？是有人要出遠門嗎？」
　　
　　「蘇迪少爺。」小侍女趕緊行禮，態度看似謙卑，言辭間卻是答非所問，「您是來找小姐的嗎？需要我幫您通傳一聲嗎？」
　　
　　「那，那就麻煩你了……」
　　
　　「啊，我差點忘記了，小姐說她要午睡呢！要不您到下午茶時間再來？」
　　
　　「那就不用了……」聽出對方言語中的拒客之意，蘇迪很鬱悶。這佩琳年紀不大，膽子卻不小，加上從自家主子那裡沾染了不少精靈古怪的習氣。根本就不怕得罪那些貴族客人們——隨隨便便就敢打發他這位索斯城的少主！
　　
　　環顧一周。見沒人理會他，蘇迪只得走回大門處。瞄了瞄皺眉的精靈。他清清嗓子，低聲道：「看起來城堡裡有人要出遠門，你不好奇是誰嗎？會不會是賽菲爾……」
　　
　　「少廢話！」精靈冷冷斜了他一眼。「你到底要說什麼？」
　　
　　蘇迪乾笑兩聲：「那位佩琳是賽菲爾的貼身侍女，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要不……你去問問？」
　　
　　「為什麼？」
　　
　　雖然精靈的問話簡單到只有三個字，但蘇迪絕不會弄錯他的意思。只是，他要怎麼解釋原因呢？難道實話告訴精靈——那個小侍女比較花癡，喜歡外表好看的人，所以你去詢問地效果一定比我好。「你知道，安基島地人很難喜歡索斯少主，我去問的話，一定會碰釘子。而你，呃。你經常和賽菲爾在一起嘛，她對你地印象比較好。」
　　
　　精靈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點點頭便往院子裡走去。蘇迪看著他走向小侍女，心裡開始嘀咕——我現在也開始編謊話騙人了嗎？這是因為受賽菲爾的影響太深嗎？突然記起那位巧笑倩兮的天真少女常備一塊沉甸甸地家族印章，我以後不會也學會這一招吧？——想到這裡，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
　　
　　精靈剛剛走到佩琳面前，那小侍女已經看到了他，雙眼陡然發出光來：「啊，是永恆閣下！您是來見小姐的嗎？請先到迎賓室稍等片刻，我馬上幫您去通傳……」
　　
　　見精靈沒說一句話就被興奮的小侍女迎入城堡。蘇迪又歎了口氣——這待遇差別也太大了吧？！
　　
　　精靈在房裡沒等多久，賽菲爾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
　　
　　「永恆，我知道你的來意。」金髮少女似乎情緒不高，但仍然耐心的解釋道，「娜娜公主和我之間的恩怨。我想自己解決。並不是故意要瞞著你。」
　　
　　注意到她滿面疲憊、雙眼帶著血絲，精靈滿腹的質問都被卡在了嗓子眼。怔了半晌。他才輕歎一聲：「不要勉強自己。賽菲爾緊緊咬住了下唇，點點頭。對此刻的她來說，不管面對地是責問還是安慰，並沒有太大區別。只要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句話，那就足夠了。
　　
　　「你，要離開學院？」
　　
　　「島上出了點亂子，我要盡快趕回去。」賽菲爾並不隱瞞，「你看到了外面的馬車吧？我馬上就要出發了。」
　　
　　「安基島出事了？」精靈十分詫異，「你不是剛剛在島上增強了防禦，還加設了新的防禦法陣嗎？」
　　
　　比凌將路維「送給」賽菲爾的事情，精靈是知曉的。就在寶器爭鬥戰前的一個月裡，安基島的城防系統已經根據路維的設計圖建立起防禦法陣。根據路維所說，這防禦法陣和聖達加帝都的那個超大型法陣性質完全一樣，只是範圍和強度上差一些。一旦法陣開啟，既能限制城內的靈力與鬥氣，又能生成對外地防禦罩，是輝煌王朝時期多位強者的智慧結晶，比現在的城防手段不知道高明多少倍。沒想到在這樣的防禦狀態下，安基島的亂子還需要賽菲爾親自趕回，事態果真如此嚴重嗎？
　　
　　「幸虧加強了防禦，不然島上這次會死很多人。」賽菲爾重重歎了口氣，「這是有計劃地突襲行動，在同一時間，有人偷竊伯爵府地金庫，有人襲擊城守的車隊，有人在百貨總店裡縱火搗亂，有人在商舖最多地街道上胡亂殺人、製造混亂……根據伯爵府的分析，那些都是實力不俗的異術者，企圖在島上引發騷亂，破壞城防。好在城防隊反應迅速，混亂剛剛發生就開啟了防禦法陣，限制了那些人的靈力，才沒有讓混亂鬧到不可收拾。」
　　
　　「是東大陸的人？」
　　
　　「應該是他們吧。」賽菲爾冷笑一聲，「從時間上來看，島上發生襲擊時，正是東大陸那位主上來到瑪麗平原時。原來他來梵固附近，不僅是要擄走旭天老師，還要以此吸引注意，方便他的屬下在安基島行事。按我的想法，東大陸已經察覺到格魯¯達加與自由聯盟三方的合作意圖，如果西大陸各方勢力結盟共同對付東大陸，並且迅速建立沿海防線的話，那對他們的西進大計可不是什麼好消息。所以他們選擇現在就開始下手，以小股異術者分隊潛入，對西大陸實施騷擾戰術，拖延西大陸各國協商聯盟、建立防線的時間。我只是沒想到，他們會選擇安基島作為第一個襲擊的對象……」
　　
　　說到這裡，賽菲爾便怒不可遏——原來我安基島，在東大陸的眼裡就是那個最軟的柿子，任憑他們捏來捏去！
　　
　　安基島入主自由聯盟還不到半年，雖然各島表面上都承認了安基島的統治權，但賽菲爾知道，還有一些貴族們極不服氣，在暗中謀劃反擊。現在安基島出了亂子，如果她不好好處理，那些貴族可就找到發難的好機會了。這一次她堅持趕回，不僅要揪出所有的東大陸「老鼠」，進一步加強各島的防禦力量；還要安撫人心，進行戰前動員，讓民眾知道戰爭迫在眉睫；更要在戰爭開始前清除內患，在自由聯盟內實施清洗運動。無論哪一項事情，都需要她親自回去主持。為了安全起見，她特意留下米麗夫人在梵固學院，那位最強大的暗衛自然也一同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