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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diott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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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賀堅強]大宋的智慧(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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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1:09:22
第五十五章  身不由己

    龐籍背著手站在自家書房的門廊下等待雲崢的到來,蘭州知府的八百里加急已經呈送在他的案頭了,駭胡兒沒有任何隱藏的進入了蘭州,這件事蘭州知府如果什麼都不知道才是怪事情。

    就在自己接到八百里加急的時候,雲崢的拜帖也已經到了,兩者幾乎是同時到達,對於其中緣由龐籍不想去深究,只想知道雲崢目前對西夏的態勢是怎麼看的。

    雲崢今天穿的很利索,身上的青衣換成了箭服,腳上的皂靴也換成了薄底的快靴,行走間生風,談笑時似有金戈之聲。

    「這麼說,雲侯終於準備出行了?」龐籍見雲崢已經做好了出行的準備非常欣慰,放下手裡的茶杯又道。

    「征北大將軍的事情弄不成,我大宋根本就沒有這個職銜,既然是我大宋開國至今最重要的一仗,所有的事情都應該按著規矩來,既然大宋的國策是以文馭武,那麼,你出征的時候只能是京西軍節度使,樞密院副使,沒有征北大將軍的稱號。

    一個征北大將軍不過是一個名號而已,想來雲侯也不會多想,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準備,九月初五,老夫就代替陛下拜將出征如何?」

    雲崢笑著搖頭道:「現在還不是出征的好時候!」

    龐籍皺眉道:「老夫以為雲侯今日來找老夫,是來請戰的,想不到雲侯依舊不願意出征,沒藏訛龐的悍將李清帶著駭胡兒已經到了蘭州,雖說蘭州城如今還是榷場,卻被西夏兵馬駐紮,我等顏面上並不好看吧?卻不知雲侯再次拒絕出征所為何意?」

    雲崢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龐籍道:「西夏人的攻勢依舊不明,沒藏訛龐這個人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所以,短時間內西夏人不可能有什麼明確的動態,敵不動,我亦不動!」

    龐籍仔細的看完雲崢遞過去的那張紙,閉目沉思了一會輕聲的問雲崢:「難道你認為沒藏訛龐如今在行不忍言之事?」

    雲崢笑道:「沒藏訛龐想幹這事已經想了很久了,太后沒藏氏和西夏王諒祚。一個荒淫,一個年幼,以他那種梟雄性格如何能忍耐的住,據說李清乃是西夏太后的入幕之賓,所以他才會被沒藏訛龐不知道用什麼理由給弄到大宋來了,想用大宋的力量箝制住李清,可是這傢伙又捨不得李清這種猛將死掉,因此就把駭胡兒都給派來了。

    如果只是李清一個人被打發到了大宋,我還不敢下這樣的定語。可是西夏王族老將漫咩也被派去了紅石灘主持秋收,涼祚的兩位乳母的丈夫高懷正和毛惟昌也在今年七月被沒藏訛龐找機會給殺了,至於靈州火赤明,更是被遠遠地遣送去了河中,想要從哪裡回來嗎,至少需要六個月,這樣的遣送我認為絕不僅僅只有火赤明一族而已,以沒藏訛龐的老辣。他絕對不會給西夏王涼祚留下任何可乘之機的。

    這還不算,沒藏訛龐掌權後派兵侵了屈野以西的肥沃耕地。令民種值,收入歸己,大宋和西夏國建立的銀星和市上西夏一方的歲入全部進來沒藏訛龐的口袋,所以我以為李清之所以會來到蘭州,其實就是為了恫嚇西夏和大宋的商人,不得在蘭州交易。必須轉道去銀星和市。

    畢竟蘭州城是西夏和大宋之間僅有的兩個榷場中的一個,沒藏訛龐在銀星和市上橫徵暴斂,造成了蘭州城交易的空前繁榮,老將漫咩以前把守的到古川山口成了西夏王族唯一的商業命脈之路。

    通過以上種種,我推斷出沒藏訛龐將會在近期向西夏王涼祚下手了。因為他再不下手,大宋和遼國的大戰就會正式爆發,到時候內訌的西夏國將什麼都撈不到。」

    龐籍笑道:「當初沒藏訛龐為了扶持涼祚上位堪稱盡心盡力啊,當初寧令哥未死之時,西夏諸將商談到底是寧令哥繼位還是涼祚繼位,沒藏訛龐光是那一句「「委哥寧令非子,且無功,安得有國?」就讓涼祚得以登上王位。

    而後他自任國相,總攬朝政。沒藏訛龐因在沒藏大族中為長,朝中貴為國相,權傾朝野,出入儀衛侔擬於王者,如此無君無父之徒竟然妄想竊取天權,雲侯以為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雲崢看著老態龍鍾的龐籍恨不得一把把這個老狐狸掐死,沒藏訛龐造西夏人的反,關大宋屁事,總是隱晦的提醒自己莫要向沒藏訛龐學習,雲崢不相信龐籍手裡會沒有一份完整的西夏朝政的勢力構圖。

    「寧令哥把自己老子的鼻子給割下來了,這是我是親身經歷過的,所以您說的那些都是以訛傳訛,我跑了之後,沒藏訛龐進入都城之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了寧令哥,他如何會把寧令哥留著給自己製造障礙,西夏老臣眾多,比如諾賞移,比如漫咩,比如追隨西夏王李繼遷開國的河西三族,哪一個不是勢力龐大族人眾多的人,如果他不第一時間幹掉寧令哥,把妹子扶上太后之位,國相一職是不是他的都兩說。

    所以龐公也不必覺得沒藏訛龐此人有多麼的神秘。」

    龐籍哈哈大笑道:「這麼說雲侯已經有了對付此人的辦法?」

    雲崢盯著龐籍看了一會道:「我沒有法子,對付這種朝政演變的事情是龐相的拿手好戲,下官堅信龐相已經在著手對付沒藏訛龐了,下官只需回家靜聽佳音,不去撩撥沒藏訛龐改變殺涼祚的主意就好。」

    龐籍依舊笑眯眯的捋著鬍鬚,見雲崢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的時候才道:「這些事老夫已經有了耳聞,遣管勾軍事郭恩已經作為大宋使節去了西夏,不過他們是從郎坦鎮守的河曲城進入西夏的。」

    雲崢聽了這話,起身告辭道:「既然龐公已經有了盤算,打算利用一下左向神勇軍司和火赤明家族,雲崢告退,這就回府靜候龐相佳音。」

    龐籍將雲崢送出書房,告別的時候瞅著院子裡已經盛開的菊花道:「十月初五,滿城黃金甲之時,正是雲侯登壇拜將之時!」

    雲崢點點頭道:「只我一人嗎?」

    龐籍笑道:「韓琦代替陛下去河北築造拜將台,為狄帥掛印,文彥博代替陛下去青塘,為富帥掛印,歐陽修將去環州代替陛下去為種諤掛印,社稷壇掛印出征者唯雲侯一人而已。」

    雲崢嘆息一聲道:「所謀者太大了!」

    龐籍嘿嘿笑道:「大宋如今有這個資格!」

    雲崢笑了起來,鄭重的朝這個老傢伙施禮之後就轉身離開了,五年來的精心準備,大宋的錢庫的錢已經堆積如山,四邊之地的糧倉已經滿的快要溢出來了,青塘,滇西兩處的養馬場,數以十萬匹的戰馬正在從養馬地離開,浩浩蕩蕩的向河北,向太原府挺進。

    前所未有的富足,強大,給了龐籍等人無與倫比的信心,他們都想趁著這個皇權最為低落的時節,達成大宋自建國以來最大的一個夢想。

    坐著馬車回家的時候,東京城依舊是那樣的人頭湧湧,繁華鼎盛,王安石變法並沒有改變這座城市,龐大的商人群體,頑強的抵抗住了王安石對他們的劫掠。

    被壓抑之後的大宋商賈,反而爆發了無窮的活力,緊緊地抱成團之後,把王安石主持的國營商家打的落花流水,國營商家爆發出層出不窮的醜聞,讓曾經雄心勃勃的王安石徹底的感受到了失敗的苦澀。

    他唯一可以的就是重創了龐籍,韓琦,雲崢,文彥博,富弼,以及後族這些豪門大家。

    瞅著自家冷冷清清的店舖,雲崢下了馬車走了進去,擺手拒絕了掌櫃的要把自己迎進後堂的舉動,反而饒有興趣的盤點著自己鋪子裡的存貨滿面笑容。

    一個老嫗走進了店舖,指點著櫃檯裡的蘇合香對雲崢道:「夥計,把蘇合香給老身拿過來。」

    夥計才要呵斥,雲崢卻笑嘻嘻的把蘇合香盒子拿了過來,打開之後笑道:「您要蘇合香是要祛痰還是治療外傷?」

    老嫗瞅瞅雲崢怒道:「老身治治瘙癢難道不成嗎?誰要你擺在門面上的陳藥,還不去把今年的新藥給老身拿來,早就聽說你們這些大商舖不仁義,儘是糊弄我們這些百姓。」

    雲崢笑的更加開心,見櫃檯底下還有一盒子蘇合香就取出來放在案子上笑道:「這是遇見一位識貨的老人家了,您再看看這盒子蘇合香。色為棕黃色,半透明,挑起呈膠質,可挑高至盈尺粘絲仍連綿不斷。粘稠、含油足、半透明、氣香濃是今年的新品,最是適合您了。」

    老嫗把鼻子湊過來仔細的聞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這才丟過來一個小小的瓷瓶,示意雲崢用蘇合香把這個小小的瓶子裝滿。

    雲崢瞅瞅那個比指頭肚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葫蘆,笑吟吟的挑起一筷子蘇合香,讓粘稠的蘇合香慢慢裝滿瓶子之後,這才停手。

    老婦人防賊一樣的取過瓶子,還在桌子上把瓷瓶墩幾下,擔心雲崢不給她把瓶子裝滿。

    見瓶子確實裝滿了,這才從腰帶上解下一個小小的錢袋子,排出三十枚銅錢拍在桌案上,瞪大了眼睛看著雲崢數錢,直到雲崢確認的確是三十文,老嫗這才松了一口氣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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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傷逝

掌櫃的嘆口氣道:「侯爺,咱家的生意如今非常的難做,官家把我們的信譽全部都給毀掉了,那個天殺的王安石,臨死都要拿我們來墊背,商業上的那點秘密被他張榜公告的乾乾淨淨。

    如果是這樣也就罷了,他還針對我們掌握的這些獨門貨物專門制定了所謂的官府價格,他們做不了,就把價格徹底的壓制了下來,您也看到了,剛才那個婦人買的那些蘇合香以前至少需要五百文,被官家張榜公告之後就剩三十文了。」

    雲崢笑眯眯的道:「很好啊,東京城的所有貨物價格都給打下來了,那麼距離貨物緊缺也就不遠了,雲家的鋪子把這些貨物買完之後就關門歇業吧,正好你們的家眷已經去了登州,你們把鋪子收拾一下,也去登州吧,海外的桃花島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

    另外,趁著東京如今貨物價格低廉,能買多少物資就買多少物資,去了海外用得著。」

    掌櫃的笑道:「咱家留在東京的鋪子也剩下不多的幾個了,老奴這就去把侯爺的話傳給別的掌櫃,侯爺,您說咱們家真的能在海上立住腳根?」

    雲崢笑道:「如果有顧慮就不必去,家裡留在大陸上的人也有很多,沿海的商號也需要你們去照看,沒必要非的要去島上。

    我去島上就是為了求一個清靜,你們不要把去不去海島和忠不忠於雲家聯繫起來,我其實是不讚成大傢伙都跑海島上生活的。」

    一番話把掌櫃的說的鼻子酸酸的,這段時間隨著雲家開始正式向海上發展之後,在雲家的體系中就出現了兩種不同的聲音,其中的一種人認為不隨著雲家一起去海島就等於背叛,另一種認為,雲家即便是去了海上,也離不開和陸地的聯繫,沒必要把所有的人都弄到海上去。

    因為大部分人都是出自軍隊的緣故,第一種聲音的人佔據了大多數。像香料店掌櫃這種故土難離的人的日子就非常難過了。

    雲崢又笑著道:「其實店舖現在的樣子其實挺好的,暴利時代結束了,所有的人都開始老老實實的賺錢,至少在暫時是平等的。其實平等這個東西就是我要在海島上要給你們的最大禮物。

    好了,不說這些話了,你趕緊去收購貨物吧,好大一家人將來的日常所需還需要你們供應呢。」

    安慰了掌櫃的之後,雲崢又上了馬車。這一次,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坐著馬車好好的把東京城又看了一遍。

    城外正在休整護龍河,城牆也在加蓋馬面,戰爭的氣氛非常的濃厚,只要是東京人都知道「八荒爭湊,萬國咸通」這八個字,開封城就是因為具有當時長安、洛陽無可比擬的交通優勢才成為大宋國都的,但是,開封地處中原。無山川可恃,此「所謂八面受敵,乃自古一戰場耳」。

    為了避免「石晉無備,契丹一舉直陷京師的歷史悲劇重演,對東京城防體系的構築可謂處心積慮。自太宗起就大力營建東京城池並完善城防設施,以充作人造屏障。宋東京城的外城、內城、皇城三重相環並繞以內外城濠,將東京堅固、嚴密地保護起來。

    大戰將起,不求傷敵,先求自保的理念在東京城非常的受歡迎,因此東京城今年迎來了最大一輪的城牆整修。

    傳說修建東京城城牆的土取自虎牢關。那裡的土堅如鐵石,即便是受到石炮的轟擊,也不過會微微下凹而已。

    雲崢並不關心東京城的城防,雖然東京城的城防如今主要是為了防禦火藥彈的襲擊而進行的一種修整。他也不關心,他不認為自己以後還會和這座雄偉的城池有什麼糾葛。

    路過宣武門的時候他停下馬車走進路邊的一家小店裡吃了一碗餛飩,路過躍馬橋的時候又用了一碗涼粉。

    雲家的農莊就在黃河邊上,九月的農田裡除了糜子之外,已經沒有多少糧食長在地裡了,靠近農莊的邊上還長了很多的的青菜。蘿蔔,這些東西馬上就會被農夫們挖出來,然後曬成乾菜,整個冬天就指望它們來下飯呢。

    因為王安石來過雲家農莊,所以這裡也是重災區,原本河灘裡也有好幾百畝地,如今全部被官家沒收了,滿河灘都給種上了樹木,其中以柳樹最多。

    沒心思看黃河,這條河帶給東京城的只有噩夢。

    陸輕盈就在莊子裡盤賬,這時秋收之後必須要進行的家務,其實以陸輕盈三品誥命的身份,根本就不用來幹這些事情,她之所以回來這裡,唯一的原因就是這個農莊是雲崢官田的所在地。

    一個諾大的農莊一年的產出還比不上一間城裡的鋪子,農莊對雲家來說其實就是一個賠錢的存在,莊子裡養了五百多退役的傷殘軍人,每年收割的糧食甚至供不起他們以及家眷的吃喝,還需要家裡不斷地向農莊提供救濟。

    其實每一個勳貴家裡都有一個這樣的賠錢存在,如果一個豪奢的家庭開始敗落的時候,不論農莊是否賺錢,他永遠都是最後一個被處理掉的地方。

    當一個勳貴開始出售農莊的時候,就說明這個勳貴之家已經喪失了東山再起的可能性。

    錢沒了可以再賺,最後的一點人沒了,這個家族也就徹底的完蛋了,從無例外。

    在雲家的計畫中,東京城也是需要徹底退出的,因此這一塊官田需要重新和商量換個地方,在雲崢看來,南邊的杭州就是一個非常不錯的選擇。

    莊子裡的人其實已經走了很多,不論是星盤的人還是專門放在這裡的信鴿基站,都已經隨著雲二去了登州,在登州上船之後,就會去最近的野驢上,然後開啟雲氏征服大海的第一步。

    雲崢在路邊上等了很久,才看見陸輕盈的馬車從農莊裡走出來,夫妻二人見面,相視無言。

    沒了坐車的心思,雲崢就牽著陸輕盈的手沿著河邊漫步,只要走過這個巨大的回水彎,就能看到東京城的西門,雲家的農莊位置,距離東京城非常的近,坐馬車半個時辰就到了,不像王安石家的官田,給人感覺好像已經快到天邊了。

    「十月初五,登壇拜將,這是龐籍給我的最後期限。」

    「妾身知道了,家裡就交給妾身,您只管全力去對付遼國就好。」

    「沒有那麼簡單,西北的局面也非常的糟糕,沒藏訛龐似乎要自己稱王了,郎坦一個人是沒有辦法應對河曲一帶的複雜局面的。

    而我當年在蘭州埋下的釘子,似乎並不尖銳,五年時間太長了,會發生很多預料之外的事情。

    當年最錯誤的決定就是讓一男一女去做這件事,時間長了之後,這對男女就會生出好幾個小男女出來,你也知道,只要出現了這種狀況,事情也就失去了控制。」

    陸輕盈挽著雲崢的臂膀笑道:「您現在其實不是很在乎這些是嗎?」

    「是的,只是今天好像有些傷感,原本我以為自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還是有非常多的不捨。

    剛才,我站在農莊的外面等你出來,看著田野沒來由的一陣陣心痛,這樣肥沃的土地我們就要拋棄了,我還記得你第一次看到農莊時的欣喜,還對我說:這是可以傳承子孫的風水寶地啊。

    這些年你對這裡付出了無數的心血,現在要拋棄了,我多少有些怕見你,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陸輕盈仰著臉笑道:「您從未讓妾身失望過,當然,除了那個該死的隗明!」

    雲崢拿手按按陸輕盈小巧的鼻子,就揮手叫過馬車,兩人一起上了馬車,天邊的晚霞已經出現了,再不回城,今晚就進不去了,修整城牆的時候,無論是誰夜晚都不得闖關,這是厲禁!

    雲府也比往日空了很多,只剩下老廖在門口迎接家主,家裡的僕役也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幾個,雲二帶著大批的護衛已經提前離開了東京去了登州,皇帝同意將雲家的官田置換到南方去,為此,雲家的官田等級和規模掉了兩個等級。

    雲崢相信,這已經是皇恩浩蕩了,別的將軍如果膽敢在上陣之前提出這個建議,等待他的將會是大宋朝廷對他的最嚴厲的懲罰。

    韓琦奏表說——此風不可長!

    葛秋煙進來幫雲崢和主母換掉身上的衣衫,端來清水讓他們淨面之後低聲道:「從今天起,妾身就陪夫君和姐姐一起住在這裡。」

    陸輕盈嘆息一聲點點頭道:「孩子們也進來,這間屋子是咱家最安全的所在。」

    雲崢對兩個小心過度的女人無話可說,見她們已經開始安排自己走後的事宜,也不多說話,見孩子們哈欠連天的走進來,就把他們一個個的都安排在床上。

    好在這張床足夠大,睡了四個孩子之後還足夠睡兩個大人的,不論葛秋煙如何反對,依舊被雲崢給推到床上去睡了。

    今天在外面轉悠了一整天也沒有刺客登門,這不是什麼好事情,只能說明在皇家侍衛暗中保護下,那些刺客又重新安排了刺殺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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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吃人的勳貴

    戰爭的陰雲已經籠罩了下來,大宋和大遼的國土太大,人口太多,兩國之間這樣的大戰不可能依靠偷襲來完成,這將是一次堂堂正正的兩軍對壘,將是一次國家實力的真正較量。

    所有人都期盼這一仗能夠奠定大宋百十年之後的國運……

    契丹人想要殺死雲崢,西夏人想要殺死雲崢,大理人想要殺死雲崢,就連吐蕃人和交趾人也想殺死雲崢,為將十餘年,雲崢的仇敵已經滿天下了。

    對於這些敵人想要殺死自己雲崢完全能夠理解,然而,來自國內的敵意就讓雲崢感到非常的失落。

    自從背著雲二從山林裡走出來開始接觸大宋人之後,接受的惡意遠比善意更加的多……一路血腥的走過自己的道路之後,回首左右已經沒有多少追隨者了。

    此時的雲崢感到無比的孤獨……

    特意調小了燈光,院子外面有廝殺聲傳過來,葛秋煙披衣而起,卻看到丈夫坐在一豆燈光下正在看書,一隻手朝自己搖擺一下,示意她莫要把陸輕盈和孩子們吵醒。

    刺客來雲家不過是在找死而已,能這樣急促的刺殺自己的人,除了契丹人之外再無旁人,也只有他們才會狗急跳牆。

    小蠻送來的資訊非常的有意思,李清留在蘭州城並無異動,只是請了幾個蘭州城的大夫給自己看病,根據那些看病回來的大夫說,駝城的主帥病情很嚴重,其中柳青堂的老大夫柳還春告訴阿蠻,那個看病的人其實早就該死了,他的肺已經是千瘡百孔的了,呼吸起來胸腔如同破鑼在響,按照這樣的病情,一年前這人就該埋進墳墓裡了,但是,他看到的卻是一個活蹦亂跳的武人……

    “李清啊!亂石灘一戰這人竟然沒有死?郎坦說此人已經被他擊斃,想不到此人還能活過來。”

    從頭到尾雲崢都不認為是郎坦謊報軍情,只是認為這是郎坦的一次小小的失誤,軍隊中這樣的場景太多了。

    要不要提醒一下李清呢?雲崢非常的糾結,既然一個地方名醫已經說李清早就該死了,那麼現在活著的李清不過是靠著胸中一口氣,如果把這股子氣給鬆懈掉,李清的末日也就回到來了,因此,李清是死是活雲崢並不關心。

    駭胡兒這支所向無敵的軍隊在雲崢面前算不得什麼,一群被殺戮養成屠夫一樣的軍隊,在雲崢看來並不可怕,就吃人肉這一點來看,這支軍隊已然不屬於人類的範疇,且不論老天會不會震怒,即便是人世間就根本容不下這樣一支禽獸軍隊。

    沒藏訛龐的私欲戰勝了他作為一個國相的職責,此時的沒藏訛龐已經把西夏國的長遠利益置於腦後了,這個時候,再大的國家勝利,也比上興慶府皇宮裡的那張椅子。

    不過雲崢也非常的佩服沒藏訛龐,也只有在目前這種形式底下,不論是宋國還是遼國,這個時候都沒有什麼心情去理睬西夏國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國家的心都操不完呢,誰有工夫去理會西夏國的國王到底是誰。

    時機把握的非常好,現在謀反,等到西夏的大局已定之後,正好是宋遼之戰打到了最緊張的時刻,這個時候再去考慮入侵大宋,還是入侵大遼,都有十分的把握。

    龐籍派去西夏國的人叫做郭恩,對於這個人雲崢是陌生的,不過他能被龐籍所倚重,本人一定不會是無能之輩。

    西面的院子忽然著火了,火光映紅了雲家的宅院,秦國和雲心被薄太妃接進皇宮去了,因此,雲崢並不擔心那裡會有什麼危險,西跨院,是梁輯和彭九等人選定的戰場之一。

    火焰燒起來了,陸輕盈和葛秋煙穿著睡衣憂心忡忡的瞅著外面,好幾次想要呼喚雲崢,見他拿著一張信函看得認真,只好按捺下不安的心,繼續向外面偷看。

    火焰燒起不長時間就熄滅了,廝殺聲也停了下來,一道腳步從遠及近,腳步聲很熟悉,一瘸一拐的是老廖來了。

    “侯爺,十六名刺客全部被擒殺,侯爺可以安寢了。”

    “自家的傷亡重嗎?”雲崢放下信函隔著門板問道。

    “回侯爺的話,咱家只有三人輕傷,憨牛已經頂替梁輯接手侯府防衛事。”

    “那就去安歇吧,告訴梁輯他們,雲家沒必要留下什麼活口,只要是敢闖進雲家的賊人,一體格殺!”

    “是,老奴曉得了。”

    雲崢來到門邊上攬著葛秋煙和陸輕盈道:“好好的回去睡覺,今晚大概就這樣了,明天我就會重新執掌兵權,京西軍上下會任我調動,將不再會有人來找死了。”

    雲崢說著話,將她們送到床邊,直到兩人都縮進被子裡,這才拍拍她們的面頰,又瞅瞅自己的四個孩子,回身捏熄了蠟燭,和衣躺在矮榻上,不大功夫就有輕微的鼾聲傳了過來。

    天亮之後,天空晴朗卻起了風,樹葉子嘩啦啦的隨著秋風四處飄舞,沒有經歷寒霜僅僅有些泛紅的楓樹葉子落在花園裡的黃菊上,讓黃菊多了一絲豔色。

    今天是休沐日,龐籍早早的坐在花廳裡,手上輕輕地撫摸著一個黑色的漆盒,花廳的窗戶大開著,兩扇窗戶被狂風吹得打在窗櫺上啪啪作響,外面飛舞的落葉也被狂風帶進花廳最後落在地上。

    長子龐源見父親不言不語,輕聲道:“父親,起風了,您該多添件衣衫才是。”

    龐籍搖搖頭道:“龍行雲,虎行風,老虎就要出檻了,安得無風?但願這頭老虎能夠帶給我大宋更大的勝利!”

    龐源愣了一下道:“雲崢要走了?”

    龐籍搖搖頭道:“西夏的局面尚未明朗,他不願意離開東京,不過,十月初五,是他登壇拜將的日子。”

    龐源小聲道:“父親,朝中勳貴對雲崢掛帥並不看好,認為此人一旦掌握軍權,會對朝廷不利。”

    龐籍瞅瞅兒子古怪的問道:“怎麼個不利法?”

    龐源舔舔乾澀的嘴唇道:“他們認為雲崢手握軍權之後會行不忍言之事。”

    龐籍笑著對兒子道:“你過來,靠近些我對你說。”

    龐源大喜,以為父親有重要的事情對自己說,連忙把腦袋湊過來打算聽父親對自己口傳心授。

    龐籍論起胳膊重重的一記耳光就抽在兒子的臉上,看著自己這個年過半百,卻依舊渾渾噩噩的兒子,龐籍鬚髮虯張怒吼道:“孽畜!雲崢不去作戰,難道你去不成?

    誰告訴你的那些混帳話?你哪來的膽子在老夫面前進這些讒言,那些人給了你多少錢?給你許諾了多少利益?才讓你忘記了龐家的家規,才讓你如此的膽大包天?”

    龐源噗通一聲就跪在怒極的老父面前,連聲請罪,龐籍的老妻扶著拐杖從後面顫微微地走出來,一言不發的跪倒在兒子身邊請罪。

    “源兒生性耿直,說了不該說的話,老爺責罰就是了,千萬莫要氣壞了身子。”

    龐籍怒道:“你生的好兒子啊,被人家隨便哄騙一下,就膽敢在我面前胡說八道,平日裡也就算了,他如今膽子已經大到敢攙和軍國大事了,是你讓我把他從老家調來東京的,現在你如何說?”

    老妻落淚道:“妾身自從嫁給老爺至今已經有五十餘年,給龐氏添丁三口,自問相夫教子從無差池,更從未對老爺的政事說三道四過。

    您口口聲聲的說源兒愚魯,卻不知這裡的根源都在老爺身上,這些年您殫精竭慮的為國操勞,可有一日講心血放在您的三個孩子身上?

    老爺乃是天下第一智慧之士,妾身自認也非鄉野村婦,生下的孩子即便是不聰慧,卻也不該是什麼愚魯之輩,但凡老爺把一分心血用在我們的三個孩子身上,也不至於讓龐氏後繼無人。

    老爺的鬚髮都已經白了,妾身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這時候再不把源兒招來東京,難道您要妾身死後,身邊連一個披麻戴孝的人都沒有嗎?”

    龐籍的鬍鬚哆嗦幾下,長歎一口氣將老妻扶起來,又讓兒子站起來,瞅著自己的兒子道:“你初到京師,對京師的形勢還不清楚,這一次老夫就不怪你了,但是絕對不可再有下一次。

    你不知道啊,此次北征關係到我大宋千百年的基業,陛下寧願拖著病重的身子也要保證這一次的北征。

    雲崢掛帥乃是早在五年之前就已經制定好的策略,膽敢妄議此事者,無一有好下場,即便是老夫,也早在五年前就不考慮此事到底合適不合適了。

    雲崢掛帥北征,幾乎成了陛下心中的一個執念,也幾乎成了雲崢自己的一個心魔。

    這些年來,陛下苦苦忍耐,雲崢寧願委曲求全的在東京生活,忍受朝臣們給他的所有傷害也要拿到北征的軍權。

    這個時候如果出現逆流,很有可能會被陛下和雲崢撕成碎片。現在,你明白老夫為何會如此憤怒了吧?

    你不聰慧,但是連眼色都沒有的話,在這東京,你會死掉的,你抬頭看看,這裡的哪一個勳貴不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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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6 01:10:20
第五十八章 驢子和老虎

    在蕭瑟的秋風中,雲崢從龐籍家中取走了自己的令符和調兵旨意,來到皇城大門口要求覲見皇帝卻被婉言拒絕,從鄒同帶著少許悲戚的臉上,雲崢似乎領悟到了什麼。

    預備告辭回家的時候,鄒同把一個密封的漆盒放在雲崢手裡道:“無措問計的時候打開盒子看看!”

    “陛下還有多少時間?”雲崢輕聲問道。

    “這不是你該問的,身為大將軍,從你接受軍符的那一刻起就不該問政,問家。”鄒同兩隻手塞在袖筒裡面無表情的道。

    既然這樣的話會讓皇帝不高興,雲崢也就不打算多問了,此次一別再相見的時候天知道是猴年馬月。

    懷裡揣著三封詔書把胸口弄得鼓鼓的,一封皇帝的任命旨意,一封中樞發出的由宰相蓋印的簽書,最後一封就是樞密院簽發的同意調兵的軍令,這三樣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張雲崢就沒有辦法掌握軍隊,這就是所謂的天地人三才制約法。

    三角形才是最穩固的形態,雲崢當然知道,行政、司法、立法三大政府機構共同存在,地位平等且互相制衡的政治制度。是世界上資本主義國≧家普遍採用的一種民主政治制度。

    大宋的三權分立和那種三權分治是根本上的兩回事,雲崢喜歡大宋這種狀況,一個人監視另外一人,同時他也被別人監視著,沒有法度,只有人治,所有的監督體系都是依靠人來完成的。

    比如監視雲崢的人果不其然的變成了陳琳,以前雲崢很希望李常能夠繼續擔任這個監軍職位,但是,皇帝不答應。反而利用王安石之手把李常遠遠的攆去了靈丘,這是一個剛剛被宋軍收復的州縣,以前的時候隸屬於蔚州,乃是遼國著名的產糧地,只可惜現在哪裡根本就沒辦法種糧食,盜賊和遼國遊騎已經把哪裡變成了人間地獄。

    如果李常不是跟著雲崢經歷了數次大戰。他對這個任命根本就無法接受,即便是如此,他在離開東京上任的時候曾在宣武門前作歌人頭歸蠻夷,幽魂利國家!

    這個人做了他一輩子的戲,這一次卻算不得做戲,去靈丘真正稱得上是九死一生,比原來擬定去唐縣任職更加的兇險,短短的三年時間,靈丘知府就已經換了三任。還不算李常這一任。

    前面的三任離任的原因全部都是為國捐軀,也就是說都死了,李常因為得罪王安石得罪的太狠,現在終於把自己送進了虎口。

    當然,不會有人知道李常在宣武門唱完那首歌之後就來到了雲家,跪在雲崢面前涕淚齊下的指責王安石落井下石。並要求雲崢看在往日同僚的情分上救他一救。

    雲崢自己感覺在就任大將軍重任之後再和太行山的盜匪聯繫就不太合適了,於是就讓葛秋煙把太行山盜匪的指揮權交到了李常手裡。

    雲崢堅信,長袖善舞的李常一定能夠降服那些只知道燒殺搶掠的太行山盜匪的。當初一個人騎著一頭瘦馬就敢去說降遠寨六部的李常,沒道理會栽在區區的一個靈丘地區。

    送李常出城的時候。才知道這傢伙在京西軍到底積攢了多少本錢,八百餘名狼一樣的親衛,即便是雲崢都有些自行慚穢。

    全副武裝的八百名京西軍退役老兵,攻佔靈丘都綽綽有餘了,遑論去靈丘任職這種小事情。

    李常瞅著雲崢在苦笑,得意的在馬上拱拱手就煙塵滾滾的去了河東上任去了。

    直到這一刻雲崢才明白過來。被算計的並非是去狼煙滾滾的靈丘上任的李常,而是那個一心想要治李常於死地的王安石。

    北伐這樣的大戰,李常早就知道自己沒有法子擔任雲崢的監軍使,於是他就想了另外一個辦法去最北方。

    靈丘之地乃是雁門關突襲蔚州的必經之路,在京西軍當了監軍使六年之久的李常如何會不知道雲崢的戰爭策略。

    利用窮蹙的西京拖住西夏的進軍的步伐。而後,率軍快速的突破應州,渾源,廣陵,歸化州,最後抵達長城邊上的檀州!從古北口堵住遼人從中京道趕來的援兵,為狄青經略南京府創造有利的形勢。

    雲崢和狄青商討這些戰略的時候並沒有避著李常,因此李常清楚的知道自己留在靈丘的意義所在,為此,他不惜賭上自己多年來經營的黃門侍郎的官位。

    傻子都會知道,如果李常能夠在北征一事上有所表現,封侯不過是平常事爾。

    東京城這是一個智慧者的遊樂場!

    雲崢自付不是絕頂聰明的人,以前之所以會被大家認為是一個千年難遇的人才,不過是因為那些來自後世的知識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就像是從未見過驢子的黔之虎以為驢子是神一樣,都是被表現的東西給欺騙了。

    好在這些年雲崢的表現和黔之驢大大不同,不光是可以喊叫,還能尥蹶子,最後還完成了從吃草到吃肉的轉變,即便是有人看到這頭老虎長得有些像驢子,但是看在他一直在兇猛的吃肉的份上捏著鼻子算是認同了他這只長得像驢子的老虎。

    陸輕盈最聽不得丈夫自己貶低自己,把那些文書和令符小心的供起來,然後恨恨的道:“誰敢說您是驢子?我夫君就該是吊睛白額猛虎才是,您自己看看自己,那一點像驢子了?豹頭燕額的明明是熊羆之士,拿驢子那種憨貨來自喻也不怕別人說您虛偽。”

    老婆誇獎丈夫的話從來都算不得數,古人早就批判過這種無恥的行為,而驢子的好處也不是陸輕盈這種大家閨秀所能理解的,相比老虎在閨房裡的表現,雲崢覺得驢子可能更加的適應私密閨房的生活。

    晚上睡覺的時候,兩個老婆都在身邊,孩子們卻被送走了,花娘和笑林來了,執意帶著三個大孩子去了他們那裡,只有還在喝奶水的雲璋跟隨父母睡在一起。

    陸輕盈見丈夫坐在床邊上愣愣的看著兒子吃奶,沒好氣的道:“小心些,口水都要流下來了,你小老婆的奶水足,璋兒一個人還吃不完,要是喜歡你也可以去吃。”

    雲崢羞惱的擦一把口水怒道:“我沒有那麼無恥!”

    陸輕盈咯咯笑道:“少在我們兩個面前裝正人君子,吃奶的事情你幹的還少了?”

    雲崢大慚,一張臉變成了紅布。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種齷齪事情轉化到了理論的高度,認為只要是人都會有兩面性,就吃奶這回事,難道正人君子一般的王安石就沒吃過老婆剩餘的奶水?

    以此類推,總是幹好事的王安石就沒有在背地裡幹過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連歐陽修那種敦厚君子都能被人家挖出來甥女的醜事,他王安石真的就是那麼完美無瑕的讓人無話可說?

    變法失敗了,王安石就學呂不韋在東京鬧市裡將自己的變法主張寫在字板上,立在樊樓門前的空地上向天下人徵求變法的不足之處,還說什麼只要他王安石有背德之處,人人都可以唾駡之,為了表明自己變法是一片公心,他連方式方法都不講了。

    軍報看多了,上面千篇一律的說邊境氣氛緊張,今天你殺了我國的一頭驢,明天我搶你國的兩隻羊,大的衝突沒有,只有零星不斷地衝突在宋遼兩國的邊境不斷地上演。

    雲崢如今已然不看軍報了,邊境上想要有大的變化,還需要自己去雁門關之後才會開始。

    所以他就把目光投在東京城的奇聞異事上。

    王安石這是在自尋死路,天知道他為什麼會使用這樣的自辯法子,雖然他如今被人家冠上了王賊的名聲,他的屬下鄧綰等人已經被貶斥他鄉,到了這般地步,王安石猶在垂死掙扎,也不知道他的張榜求責的自信心是從哪裡來的。

    鄧綰拍馬溜鬚的說王安石和孔子,佛陀都是一樣的人物,王安石在變法最鼎盛的時期竟然相信這種鬼話,不說別的,就這一條他就會被人家批判的體無完膚,更不要說他的仇人滿天下,像雲崢這種吃虧不吭聲的更是不在少出。

    等著明天看王安石的慘狀,所以一夜都沒有睡好,明明一夜什麼都沒幹,到了早上卻頂著兩隻黑眼圈坐在飯桌上直打哈欠。

    花娘皺著眉頭啐了雲崢一口,笑林喝著稀飯悠悠的道:“你馬上就要掛帥出征,這時候好生將養身體才是,旦旦而伐不是長久之計。”

    雲崢一口氣把粥喝完之後笑道:“昨晚什麼都沒幹,心裡想著今天要看王安石倒楣的樣子,一夜都沒睡著,吃完飯之後我們一起去看看熱鬧,樊樓的包廂我已經命老廖訂好了。”

    笑林皺眉道:“你要是不喜王安石,儘管上本彈劾就是了,躲在暗處看人家的醜態不該是你這個大將軍該幹的事情,同僚之間的情面你還是要顧及幾分的吧。”

    雲崢笑道:“此言差矣,越是位高權重者越是喜歡窺人隱私,看人笑話,眼看他人高樓起,眼看他人樓塌了,這是一種境界,一種高度,你這個皇家小吏根本就不懂這些。

    昨日裡讓老廖去訂包廂,差點沒訂上,問了一聲,上面的包廂已經快被人家訂完了,其中就有龐家,韓家等勳貴……等著看笑話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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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拗相公

    王安石幾乎已經走投無路了,沒有了皇帝的支持,他好不容易才組織起來的隊伍,在一瞬間就星散了。

    其實從王安石變法到現在,雲崢都是非常清楚的,在王安石變法之初,他甚至和王安石在草垛裡躲雨的時候給他出了一個錢莊的法子,成功的將青苗法變成了錢莊,從而奠定了王安石變法的光輝第一擊。

    作為後來人,在學歷史的時候,王安石變法是每次歷史考試必考的東西,因此,他對王安石本身就充滿了好奇,如今有機會親眼看著王安石在自己身邊折騰,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場大戲從頭到尾的看完。

    為此,當王安石找雲家錯處的時候,雲崢都是選擇了退避三舍,要清查雲家田畝,隨便,要對付雲家這樣的商業寡頭,隨便,我隨你折騰,雲家不在乎那點輕微的損失。

    他真正想看到王安石到底是如何在這個自私而愚昧的朝堂裡幹出一番真正的大事來。

    如今,幾乎要到尾聲了,那裡有不繼續看戲的道理。

    王安石之所以會被皇帝拋棄,真正的原因是他推行了令皇族、後族和權貴們利益集團受損的免行法。

    王安石變法之前,皇宮和權貴們的一切採購,尤其是在開封城的採購都是不花錢的,各商行必須為官府和權貴們無條件地奉上他們所需要的商品。不僅如此,官府和權貴們還肆意勒索這些商行提供遠超採購需要的商品。

    倘不如意,即恃權懲治。如三司副使彭度因買來的靴皮不良,即處治皮靴行人二十人。商行因為官司虧損慘重,小商販多因此失業。

    四月,開封肉行徐中正等請求不再向官府和權貴供肉,仿照免役錢法。交納免行役錢。

    皇帝詔令市易務與開封府司錄司詳定諸行利害。

    八月,市易務制定“免行條貫”在開封商行中實行。各行按照收利多少交納免行錢,免除行戶對官府的供應。也就是說,商戶們繳納免行稅之後不再向官府和權貴免費供應任何商品,官府那怕是禁中賣買貨物,也要下雜賣場、雜買務。由市易司估定物價高低。

    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雲家之所以會受鄉鄰喜歡,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雲家從不強買強賣,只要拿東西就給人家銀錢,雲崢覺得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皇族,后族,以及其餘勳貴們不這樣看,免行錢又為朝廷增加一批收入,對商人也較為有利;

    打擊的對象。是恣意勒索和從中漁利的上下官司,以至禁中的皇族、后族及左右的宦官。免行錢實行,這些人群起反對。

    王安石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時候把曹皇后家人賒買人家樹木不給錢,反而由內臣用假姓名告狀的事情暴露出來,當例子講給躺在床榻上的皇帝聽。
      
    還當著鄒同的面說:士大夫不滿朝廷政事,與近習宦官相勾結。陛下只看朝廷大小官不避宦官的能有幾人,就知道宦官的害政了。

    就這一句話。鄒同就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連給皇帝翻譯話語的職責都忘了。

    於是。拗相公成功得把全天下的人都給得罪光了,原本不反對變法的人見王安石根本就不給大家任何一條路走,也開始強烈的反對變法了,比如鄒同就是這樣,他家的晚輩可是沒少幹那種半尺紅綃一張綾系向牛頭充炭直的事情,如何會不心驚?

    然後就有了宣德門王安石被羞辱的事情。

    中秋夜。王安石應邀按照慣例去皇宮觀賞花燈,地點是皇宮正門宣德門。

    王安石的馬車進入宣德門後,不想這個看上去很平常的舉動竟惹了麻煩。在這裡值守的太監杜衡則先是沖他大聲叫停,隨後示意守門衛士上前揪住為王安石牽馬的馬夫,不由分說上來就是一陣拳腳。同時擊打王安石的馬車。

    馬夫罵道:“瞎了狗眼啦,這是王相公的馬車!”張茂則呵斥道:“相公也是人臣,難道要當胡作非為的王莽嗎?”。

    一個當朝宰輔居然遭下人如此侮辱,王安石自然十分窩火,馬上找到皇帝給評理:“陛下,門內下馬,並非我王某開的先例,先前隨同龐籍龐相陪皇上進大內都這樣。”

    這一提醒,皇帝也覺得有理:“是嘛,朕做親王時,地位可是在宰相之下的,不也是在門內下馬嗎?今天這事何故如此?”

    不料一向與王安石不對眼剛剛從青塘返回東京的文彥博卻冷冷地甩出一句陰毒的話:“老臣從來只於門外下馬。”言外之意這是當臣子的應該懂得的規矩,難道就你王大宰相特殊?

    皇帝為了平息眾怒,秉公處理,將此案移交開封府審理。接手宣德門一案的是開封府判官梁彥明、推官陳忱。

    這兩位都是被王安石簡拔出來方便推行變法而塞進開封府的人,他們自然毫不猶豫將門衛判處杖刑,把兩個大膽狂徒打了個屁股開花。

    事情至此,本可以畫上句號了。但王安石覺得這事並非偶然,不然一個小小的門衛哪來這麼大的膽?所以強烈要求皇帝徹查幕後指使,拗相公的秉性展露的淋漓盡致。

    宣德門一案由此在朝中大臣中引發熱議,不少官員也毫不客氣地指責王安石的不是,御史蔡確就公開站出來為受冤屈的門衛辯護:“衛士的職責就是拱衛皇上,王安石不按規矩下馬,衛士理應呵止他。而開封府的倆判官枉法,就知道仰高官鼻息,不僅不秉公執法,反而對衛士重打板子,從今往後,衛士誰還敢忠於職守?”

    事情越鬧越大,到了這個時候王安石才發現滿朝文武大臣竟然沒有一人幫自己說一句話,即便是向來急公好義的曾公亮也低眉垂目,至於雲崢則是好奇的瞅著自己,面帶惡意!

    孤獨的王安石告了病假,再加上兒子王雱病逝,讓他徹底的心力交瘁了,一連上了三道奏表請辭,皇帝挽留無效之後還是同意了……

    然而,外界之人並不打算放過他,他們妄想徹底的將王安石的辦法推翻,讓大宋重新回到以前的狀態。

    這一點是王安石所不能容忍的,於是,滿懷悲憤的王安石就挑著白幡,坐在樊樓門外,向全東京的百姓求援,希望自己的變法即便是不能獲得哪些勳貴的支持,至少,哪些受益的百姓應該替自己說兩句公道話吧……

    雲崢瞅著樊樓外面的王安石歎口氣就低下了腦袋……

    此時的王安石慘不忍睹……

    頭上滿是爛菜葉子和碎裂的雞蛋,蛋黃掛在他的長臉上有說不出的滑稽,他的長衫上糊滿了黑色的狗血,一雙黑色的皂靴踩在糞水裡,整個人卻依舊高傲的站著,昂著頭瞅著樊樓上的勳貴怒吼道:“蒼天知道我王安石幹了些什麼,蒼天知道我王安石問心無愧!蒼天更加知道這個天下只有繼續變法才可能會有真正的公平!”

    五城兵馬司統領侯坦之靠在欄杆上高聲笑道:“你已不是相公,老夫也用不著對你客氣,你想要民心,你也得到了民心,拗相公,此刻,你可還滿意?”

    王安石轉過頭看著那些不斷起哄的百姓痛苦地道:“百姓無知,他們需要引導……

    侯坦之,你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享受著肥美的民脂民膏,卻幹著魚肉百姓的事情,身為聖人門下,你難道就不感到羞愧嗎?”。

    侯坦之大笑道:“你的門下鄧綰說過一句話,老夫覺得甚為合心意,那就是“笑駡從汝,好官須我為之。”

    王安石臉色數變,張嘴嘔出一口黑血來,大笑道:“痛快,痛快,多日以來的鬱悶竟然一朝散盡了,看來老天不准我王安石早逝,汝且等著老夫死灰復燃!”

    遭受了如此嚴重的羞辱之後,王安石竟然大笑著離開了樊樓,從家人的手中取過白幡,扛在肩膀上大步流星的離開了樊樓。

    侯坦之驚怒交加,站起身攀在欄杆上,各種污言穢語竟然滔滔不絕的從這位當朝三品官的口中噴湧而出。

    雲崢笑著朝對面坐著的龐籍道:“真是看了一場好戲啊,血見得太少總覺得不夠痛快,請平章允許我推波助瀾一下?”

    龐籍的臉頰抽動幾下道:“不可過份!”

    雲崢見龐籍答應了,就笑眯眯的站起來,走到侯坦之的身後,重重的一腳踹在侯坦之的後臀上。

    因為是含怒出手,這一腳的力道未免大了一些,侯坦之手舞足蹈的從樊樓的二樓就翻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剛剛王安石立足之處。

    龐籍見雲崢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瞅著坐滿了包廂的諸人沉聲道:“北伐才是當務之急,餘者只是末節,只要北伐得勝,我大宋必將攀上另外一個輝煌,光耀千秋並非難事,諸位,我們當齊心協力鑄成大業,北伐大勝之時,就是我等留名史冊之時!”

    諸人齊齊的恭聲道:“謹遵平章令!”

    雲崢起身笑道:“十月初五,就是雲某拜將之日,請諸位前往觀禮!”

    龐籍笑道:“這是應有之義,老夫等人定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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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推心置腹老陳琳

    雲崢說的就是一個笑話,龐籍說的也是。

    這個笑話的精髓就在於一個代表大宋最高權力機構,一個代表大宋最高武力機構,武力機構只有在獲得最高權力機構的認可之後才具有威脅性,而最高權力機構的靠山恰恰就是最高武力機構。

    這段話說起來有些拗口,事實上這是一段非常重要的話,當武力能夠被控制的時候,才是武力,如果武力不受控制,那就是毀滅!

    很早以前雲崢最大的權力運用就是可以決定自己早上吃什麼,現在不一樣了,只要他一聲令下,數十萬這個地球上武裝到牙齒的武士會沿著他手指的方向將所有的障礙踏成齏米分。

    兩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也就有了不同的操作方式。

    權利必然會受到監管,於是陳琳就來到了雲家,第一時間住進了白虎節堂,他對雲家的厚待嗤之以鼻,寧願委屈的住進白虎節堂的斗室,也不願意住進雲家寬敞的後花園。

    他是陰人,住進雲家後宅沒有任何的不妥,這也是大臣們招待從皇宮裡出來的內侍的最高禮儀,是一種特殊的表示親近的法子。

    如果是別的宦官受到這樣的禮遇,無論如何都會感恩於心的,但是把太監做到極致的陳琳,對這些表面上的東西根本就不在乎。

    白虎節堂的側房雖然狹小,卻是屬於大宋帝國權力可以籠罩的地方,雲家後宅雖然錦繡成堆也不過是婦孺遊樂安閒的所在,皇帝的性命危在旦夕,陳琳沒有多少心思享受什麼富貴!

    只要雲崢出現在白虎節堂。陳琳就會像幽靈一般的出現,大將軍印信被雲崢丟給了陳琳保管,因此,只要雲崢發佈一道命令,就需要陳琳過來蓋印。這樣做非常的不方便,但是不論雲崢還是陳琳都不認為這樣做有什麼錯。

    “將軍,撥付蘭州城的糧秣數量是否有誤?因何錢財數量會超過糧秣數量?難道說大將軍在蘭州城也有一支兵馬不成?”

    陳琳看著眼前這張需要加蓋印信的文書,開始第一次行使自己監軍的權力,他不在乎雲崢調撥的那點錢糧,他很在乎雲崢調撥這些錢糧的作用。

    悶頭批閱文書的雲崢抬頭瞅了陳琳一眼道:“這樣數目的錢糧。已經連續不斷地向蘭州城調撥了四年,至於用來幹什麼你不該問,這不是你的職權範圍,你只需要知道西夏國的精銳駭胡兒身在蘭州就成了。”

    “這麼說大將軍在蘭州城已經有了安排,老夫確實多嘴了。這就加蓋印信,不耽擱前方使用錢糧。”

    陳琳說著話就在文書上加蓋了大將軍印信和自己監軍印信,然後交給小吏分派文書該去的地方。

    駭胡兒進入蘭州城陳琳是知曉的,他甚至還派遣了一隊密諜專門去了蘭州,這一次不是秘密進行的,而是大鳴大放的去警告駭胡兒快速按照大宋和西夏兩國不得有軍事人員進駐蘭州城的盟約內容退出蘭州城。否則將會遭遇大宋最猛烈的報復。

    報復其實是一句空話,但是這種空話必須說,否則就是大宋放棄蘭州城的一種表現。如今聽雲崢在蘭州城也已經經營了四年,他的心也就立刻放下了。

    雲崢經營滇西草原十年,於是大宋就兵不血刃的獲得了一大片肥美的壩上草原。雲崢惦記青塘草原十年,於是那片土地上血流漂杵,不論是多麼強悍的英雄,到了最後也只能折戟沉沙在那裡,成為大地最好的養料之一。

    現在,雲崢有經營了蘭州四年。不用說那裡將會爆發一場任何人都預料不到的惡戰……此時,還是不要打亂雲崢的部署為好。

    雲崢處理完了公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朝陳琳說道:“富弼想要從青塘高原下來恫嚇一下沒藏訛龐。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好主意,這個時候就不要打攪沒藏訛龐的弒君計畫。等到他已經把弒君弄成了事實,我們再進場不遲。”

    “無君無父之徒就該千刀萬剮才對!”

    雲崢笑道:“人家弒的是西夏的君王,所以我們不妨抱著一絲寬容的態度來看這個事實,等弒君這個行為到了高潮,我大宋也獲得了足夠的利益,我們不妨再去口誅筆伐一下。”

    “無論如何弒君都是大逆不道!”

    雲崢瞅著憤怒的陳琳無可奈何地道:“弒君的是沒藏訛龐,又不是我,你瞪著我幹什麼,雖然我當年也差點把西夏的皇帝給弒掉,那也是為了大宋!”

    陳琳怒道:“不管弒君的目標是誰,你能把這件事拿來利用,都說明你對皇權都沒有多少敬畏之心,這件事你想都不該想!

    知道為什麼這麼些年,你給大宋立下了汗馬功勞,卻依舊不受所有人待見嗎?

    不是因為你的心狠手辣,更不是因為妒忌你的戰功,大家第一次認識你的時候,你就在參與弒君,挑撥太子和皇帝的關係。這樣的用心之狠毒整個大宋無人能出你之右。

    你在當微末小吏的時候就敢這樣做,如今成了大將軍天知道你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雲崢愣了一下道:“你是說我比大部分宋人都要壞?”

    陳琳搖搖頭道:“不是大部分,是所有大宋人,你的眼中只有利弊,只有有利和無利之分,在你的行事過程中,看不到情誼,看不到憐憫,甚至看不到人性,你真的像是上天派下來的一位殺星,司天監說你是貪狼星下凡,不是沒有道理的。

    你表面上看起來富有同情心,對自己的下屬仁愛,對大宋百姓仁慈,甚至對待大宋商賈你都抱著一種憐愛的態度去對待。

    你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人毛骨悚然,因為我們覺得你的那些部下,大宋的百姓以及大宋的商賈,其實都不過是你必須要使用的工具而已。

    連農人都知道愛惜農具,更何況你這位戰功彪炳的大將軍!”

    頭一次見陳琳說這麼多的話,雲崢決定不和他談論自己,就把話題往王安石的身上引,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比王安石多幾分人性吧?

    “就在昨日,王介甫被人拿雞蛋砸,又被潑了狗血,最後還被人潑了糞,這就是那些被王安石所關注,愛護的百姓作的,因此,我以為只要不犯眾怒,適當的幹點事情也就成了,不要一個人就把所有的仇恨拉在自己身上。”

    陳琳歎息一聲道:“其實你們都明白王介甫所做的事情都是為國為民的好事,就因為損傷了你們的利益,所以你們才會視他為寇仇。

    樊樓外王介甫三句上天知曉的話,已經把你們釘在了恥辱柱上,對於大宋到底要不要變法後人自有論斷。

    當年商鞅被車裂之時,秦國的勳貴們站在高處觀禮自以為得計,你如今看看史書上的記載,即便是賢明如公子虔與公孫賈也難免背上一個嫉賢妒能的名號。

    王介甫在樊樓外所受的侮辱與車裂何異,你雲崢安坐高臺眼睜睜的看著他受辱而不加援手,即便是身為同僚,也失去了應有的道義,就這一條,就不枉王介甫在樊樓做的一番手腳。

    且看千秋之下後世如何評論與你!”

    雲崢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這個老太監的眼光竟然能夠看到那麼遠,王安石這個傢伙竟然是故意在遭受侮辱。

    想想也是啊,這傢伙如今真的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連最鍾愛的兒子都死了,以他拗相公的稱號,為了能夠繼續把變法進行下去,故意把自己弄成一個千夫所指的形象很有可能啊。

    有了這個形象,他就能獲得皇帝的同情,認為他這樣吃力不討好的變法,不是為了私利,是真正的在為大宋王朝的將來考慮!

    如果不是因為北伐在即,皇帝很有可能會鐵下心來支持王安石變法,如果能讓龐籍,韓琦,雲崢這樣的戕民之賊不再依靠手裡的權勢從百姓的身上扒皮,皇帝何樂而不為之。

    “誰說我看熱鬧來著,我不是把侯坦之踹下高樓為王介甫解氣了嗎?這事估計也能上史書吧?”

    陳琳慢悠悠的喝口茶笑道:“侯坦之身上的骨頭斷了四根,鼻樑已經毀了,滿嘴的牙齒已經不見了蹤影,這人已經廢掉了。

    侯家人告你當街殺人未遂,平章事龐籍一句侯坦之失腳跌落高臺,就讓文武百官閉上了嘴巴。

    皇后在陛下面前痛斥你無法無天,視人命如同草芥,陛下說——天還在,沒有塌下來,就讓皇后跪地請失言之罪。

    嘿嘿,如果北伐失利,雲大將軍,老夫幾乎不敢想你會有什麼樣的遭遇,即便是想要王介甫的遭遇也是妄想。

    朝堂上現在對你有多麼大的寬容,將來就會有多麼大的問責!”

    雲崢大笑道:“幸好我已經準備遠遁海外,他們其奈我何!”

    陳琳呆滯的瞅著雲崢道:“你總是這麼相信你的監軍嗎?莫忘了老夫還是大宋密諜司的大統領,你想跑路這種事情,你覺得對我直言不諱的說出來合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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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2-5-27 01:09:32
第六十一章 後背交給你了

    雲崢認為今天最有意思的談話就數老陳琳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當初在李常擔任自己的監軍使的時候,雲崢就發現現在的宋人其實都有一個高貴的品格,那就是盡心竭力的向權勢和富貴的巔峰攀爬的本能,因為有了這個本能,只要主帥能夠給他鋪就一道又一道向上攀爬的階梯,他們就會頭拱地的幫助你,讓你在前面為他們衝鋒,盡最大的可能為他們闖出一條登天的捷徑來。

    主帥和監軍使如果不和睦傻子都會知道結果是什麼,只要監軍使襄助的這個主帥不是蠢豬,監軍使絕對不會去從中作梗的去壞主帥的事情,因為兩人從任命發佈的那一天起就是捆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如果軍事失敗,誰都跑不了。

    陳琳自然不是為了什麼富貴榮華,和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太監說這些事就如同在罵他一樣。

    雲崢知道陳琳最信服的人就是堪稱史前人物道德標兵程嬰,趙氏孤兒的故事即便是在大宋,也有著特殊的道德意義。

    趙氏孤兒裡面有兩個傢伙叫做公孫杵臼、程嬰。

    晉景公三年,趙氏家族遭難。司寇屠岸賈追究刺殺晉靈公的主謀,罪名加在趙朔之父趙盾身上,把趙氏全族誅滅。

    當時只有趙朔的妻子倖免于難,因為她是晉成公之姊,在宮中避禍。朔妻身懷六甲,如果生男,則是趙氏不滅。因此,保全和絕滅趙氏的兩方,都盯住了這個尚未出生的遺腹子。

    此時,公孫杵臼見到程嬰。問程嬰為什麼沒有為朋友殉難,程嬰說:“朔之婦有遺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

    這時程嬰已抱定殉難的決心,但是把保全趙氏後代放在首位。二人心意相通,遂為救援趙氏後代結成生死之交。

    不久,趙朔妻產下一個男孩。

    屠岸賈風聞後,帶人到宮中搜索。趙朔妻把嬰兒藏在褲子裡面,又幸虧嬰兒沒有啼哭。才躲過了搜捕。

    為尋萬全之策程嬰找到公孫杵臼商量辦法,公孫杵臼提出一個問題,個人一死難呢,還是扶持孤兒難?程嬰回答,個人一死容易。扶持孤兒難。於是,公孫杵臼說出一番計畫,請程嬰看在趙朔對他的深情厚誼的份上,擔當起扶持孤兒的艱難事業,杵臼自己則選擇的是先去赴死。

    計畫已完,他倆花錢買了窮苦人家的孩子包上華貴的繈褓,帶到山裡藏了起來。(有人說是程嬰自己的兒子,孑與覺得這不可能!他有足夠的時間找一個替身。)

    然後程嬰出來自首。說只要給他千金他就說出趙氏孤兒的藏身之處。告密獲准,程嬰帶著人去捉拿公孫杵臼和那個嬰兒。

    公孫杵臼見了程嬰,裝得義憤填膺。大罵他是無恥小人,既不能為朋友死難,還要出賣朋友的遺孤。

    然後大呼:“天乎!天乎!趙氏孤兒何罪?”請求把他一個人殺了,讓嬰兒活下來。公孫杵臼的要求未被應允,他和那個嬰兒都被殺了。

    程嬰和公孫杵臼的調包計成功,人們都以為趙氏最後一脈已被斬斷。那些附和屠岸賈的人都很高興,以為從此再不會有人找他們復仇。程嬰背著賣友的惡名。忍辱偷生,設法把真正的趙氏孤兒帶到了山裡。隱姓埋名,撫養他成人。

    15年以後,知情人韓厥利用機會,勸說晉景公勿絕趙氏宗祀。景公問趙氏是否還有後人,韓厥提起程嬰保護的趙氏孤兒。於是孤兒被召入宮中。孤兒此時已是少年,名叫趙武,景公命趙武見群臣,宣佈為趙氏之後,並使復位,重為晉國大族,列為卿士。程嬰、趙武帶人攻殺屠岸賈,誅其全族。

    趙武20歲那年,舉行冠禮,標誌著進入成年。程嬰覺得自己已經完成夙願,就與趙武等人告別,要實現他殉難的初衷,以及了卻對公孫杵臼早死的歉疚心情。

    他其實也是以一死表明心跡,證明自己苟活於世,決沒有絲毫為個人考慮的意思。趙武啼泣頓首勸阻,終不濟事,程嬰還是自殺了。

    這個故事聽起來就讓人有一種殉葬的衝動,一個人如果能有這樣的兩個朋友,簡直就是人世間最大的幸運兒,即便趙朔已經死了,他有這樣的兩個朋友,就算是死了也是非常值得的。

    陳琳的故事其實和程嬰是有一拼的,狸貓換太子一事至今還是大宋朝一個根本就不能提起的禁忌。

    雖然官方的描述中,有因有果整件事平淡無奇,但是身為故事主角的陳琳非常的清楚其中的兇險。

    如果他和皇帝不是經歷了讓人想像不到的磨難,他如何能夠以一個奴才的身份,獲得皇帝發自內心的尊敬?

    因此他不求什麼榮華富貴,只求自己能夠把自己平生做過的最偉大的一件事情做的完美,現在就差最後一項了,也就是自殺!證明自己不是為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目的才去幫皇帝的,完全是處於一片忠心。

    這事聽起來很是荒唐,但是老陳琳之所以堅強的活到現在就是在等自殺的那一刻,如果他壽終正寢,對他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遺憾。

    對於這樣一個死腦筋的老不死,你拿什麼辦法用在他身上都不合適,他才是皇帝真正的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最忠誠的奴才。

    趙禎相信只要陳琳在雲崢的身邊當監軍使,雲崢無論心裡有什麼不臣想法都是沒辦法完成的,普天之下,無人能夠收買陳琳,不僅皇帝是這樣的認為的,就連雲崢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這些年見過的變態太多了,包拯臨死前的一擊,讓雲崢幾乎魂飛魄散,一瞬間就把雲崢對傳世名臣的好印象全部都給毀滅掉了。

    青誼結鬼章的自殺,把雲崢最後一點關於友情的夢想也給糟蹋的乾乾淨淨。

    因此,如今在面對陳琳這樣的變態,他已經能夠很自然的面對了,既然這個人收買不了,威脅不了,利誘不了,那就乾脆實打實的交往算了,如果這時候弄出什麼不和諧的動靜來,對北伐沒有半點的好處。

    四路大軍中,自己這一路大軍的責任最重,其餘的三路大軍不過是負責全面推進而已,而自己這一路大軍卻要負責逢山開路遇水搭橋,甚至一路上還要斬關奪將,像一把尖刀一樣把燕雲十六州從蔚州分割成兩個戰區,讓遼軍東西兩軍不能呼應。

    給陳琳講完京西軍所有的安排之後,雲崢敲著蘭州的地形圖對陳琳道:“這裡是關鍵啊,如果富弼的大隊騎兵不能從蘭州轉道河東,對我們來說,戰爭的進程就會緩慢很多。

    沒藏訛龐之所以會把李清統禦的駭胡兒派來蘭州城,其實他也看到了蘭州城的重要性,一方面可以把李清這個西夏太后的面首打發的遠遠地,另一方面,也能給我們順利的調兵去遼國製造人為地障礙。”

    陳琳把目光移開地圖,緩緩地道:“如果老夫也加派一些人手去蘭州,不知能否與大將軍在蘭州的部屬聯合剿滅駭胡兒?”

    雲崢搖頭道:“這樣做是不合適的,我們不能把駭胡兒給幹掉,一旦駭胡兒被消滅了,蘭州以北的西夏軍隊就會打著復仇的旗號再一次兵進蘭州。

    然後我們再一次剿滅,西夏人再派軍隊,這樣一來就會形成沒完沒了的局部戰爭,沒藏訛龐只需要用很少的一部分兵力,就能把我們的力量牢牢地拖在蘭州城,讓富弼的大軍不能順利的去遼國,同時,有他們的大軍在一邊,富弼也不敢輕易地拋棄青塘,率領大部隊去遼國參戰。

    一旦沒藏訛龐順利的完成了弒君,獨攬了西夏的大權,到時候他就會順理成章的要求和大宋一起瓜分遼國,或者向遼國討要巨額的財富和土地,然後和遼國聯合一起來對付大宋。

    不管哪一種計謀得逞,他都已經算是贏得了這場局部戰爭的勝利。所以啊,蘭州城在整個戰場上,有四兩撥千斤的作用。”

    陳琳皺眉道:“計將安出?”

    雲崢笑道:“駭胡兒必然是要消滅掉的,否則這就是一個死結根本就無法解開。”

    “怎麼殺?誰去殺?”

    “咱們宋人自然是不成的,當然只有西夏人自己去殺才成。”

    陳琳瞅了雲崢一眼道:“很難啊!”

    雲崢嘿嘿笑道:“我有一個不錯的屬下在蘭州,還有一個腳底流膿的壞蛋也在蘭州,現在他們兩人綁在一塊了,既然他們給了我這個主意,說明他們已經有了一定的把握,我們靜觀其變就好。

    如果事成,我們就按照計畫來進兵,如果事情不成,只好用蠻橫的辦法硬從西夏人的虎口裡開出一條東進的道路出來。

    時間我們還有一點的,可以試一下。”

    “既然大將軍的計畫已經開始實施了,老夫能作什麼?”

    雲崢看著陳琳道:“我一旦開始作戰,就會忘記自己後背的防禦,監軍使,我的後背就交給你了,請不要讓我受不需要承受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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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春哥兒的用人之道

    “你說對付駭胡兒不用我們出面?”

    “就你一個大肚婆帶著百十個臭魚爛蝦能把人家駭胡兒怎麼樣?用腳底板想都知道雲崢為什麼會把你安在這裡了,無非就是想讓你幫他盯著蘭州城的變化而已。

    你最多不過是一個眼線而已,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就因為蘭州城太重要,雲崢才會把我送過來。”

    春哥兒回頭瞅瞅趴在身邊的老婆,咬著牙道:“蘭州城重要個屁,這是一個註定要被毀掉的爛城市,如果不是因為這裡是出關和西去青塘的咽喉,雲崢的目光絕對不會在這裡停留一瞬間。

    人家大人物相互爭鬥,你一個大肚婆往裡面摻乎什麼?”

    小蠻得意的摸摸自己的肚皮道:“大肚婆用不著有其餘的本事,女人嘛,只要能生就是大本事。”

    瞅著遠處駝城進進出出的胡人,春哥兒歎口氣道:“其實我知道你是為什麼會在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硬硬的挨過五年的。”

    小蠻笑道:“還不是因為有你。”

    春哥兒苦笑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自己知道,排在孩子們的後面我無話可說,甚至有些竊喜,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排在雲崢後面就讓我很受傷啊。”

    小蠻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冷著一張臉道:“你是說我不守婦道?”

    春哥兒搖搖頭道:“別人可能會胡說八道說你招蜂引蝶,我是你夫君我如何會不知道你是如何的討厭那些男人,你的性子清冷,如果不是這個該死的差事。你定然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好妻子。

    同樣的,也就是因為我是你夫君,所以我知道你最開始的時候喜歡上的人並不是我,而是雲崢!”

    “你放屁!”小蠻的一張俏臉有些發白。

    春哥兒拿手摸摸小蠻的臉蛋,卻被小蠻一巴掌給打落了。訕訕的收回爪子,春哥兒無所謂的道:“你即便是再聰明小心,也沒有可能瞞過我這個枕邊人的。

    你在蘭州城總共喝醉過四回,其中兩次你都是在無意識中喊了雲崢的名字。你知道的,我一向警醒,不會聽錯的。”

    見小蠻的臉色愈發的蒼白春哥兒笑道:“其實我應該感到慶幸。你只不過呼喚了雲崢兩次而已,以後的日子裡你呼喚的更多的是我們的孩子,喝醉的時候還在念叨著大林子是不是蓋好了被子。

    我說不上我到底是倒楣蛋還是幸運兒,從小到大我從來都沒有完完整整的得到過好東西,落到老婆這事上也一樣!

    只要是我的東西我從來都不會放棄。在南風館的時候連一個乾餅都不願意放過的人,怎麼可能會放過你。”

    小蠻怔怔的瞅著春哥兒道:“我和雲崢之間沒有私情,我發過誓不給別人當小妾的。”

    春哥兒點點頭重新抓住小蠻的小手道:“你是一個驕傲的女人,而雲崢在這件事情上做的也非常的地道,沒有強迫你成為他的女人,否則,他就是我的一世之敵!”

    看著春哥兒咬牙切齒的模樣,小蠻心底溫柔卻嗤的一聲笑了出來。抽出自己的手拍拍春哥兒的腦袋笑道:“別發癡了,也就是你把我看得像珍寶一樣,至於別人只會把我看成爭勝的工具。”

    “那是雲崢自己眼瞎。你好不好的我自己知道,知道不,當初聽見你喊雲崢的名字,我差點瘋掉,為了把你留在身邊,我不惜一連吃了一個月的春藥……”

    小蠻面孔終於恢復了紅潤。探手扭住春哥兒肋下的軟肉用力的扭著:“怪不得你那一段時間時間說自己陽亢,一個多月我們都沒有開店……”

    春哥兒早就熟悉了小蠻掐人的手法。不但不在乎,反而眼睛發直的淫笑道:“那一個月我們就待在床上很少下來過……哈哈。雖說身體虛的厲害,卻蠻有成就感的。

    當時我就在想,得不到你的心,先把你徹底的弄成我的人,萬一有一天你突然跑了,我心裡會覺得好受一點總算不是很吃虧!”

    小蠻忽然停下那只扭春哥兒軟肉的手奇怪的道:“不對,以你的性子即便是又發現,也不會把這些事情說出來,更加不會在這個當口踢爆這件事,能告訴是什麼原因嗎?

    如果你的計畫太過冒險,我們就立刻離開,我已經離開雲家了,幫他是情誼,不幫他是道理,如果是為了報恩就把自己的丈夫賠上,這筆買賣怎麼算都不合適。”

    春哥兒聽了小蠻這句話,猛地把她抱在懷裡,狠狠地在小蠻臉上啃了幾口道:“有你這句話,我們就幫雲崢把蘭州城的事情辦得完美無缺,然後無牽無掛的離開西北,去江南採蓮子去。”

    小蠻眼看著春哥兒從地上一躍而起,朝她揮揮手就一溜煙的向一個小山的缺口狂奔而去……

    紅鷹是一個地道的西北漢子,性情憨厚,為人耿直,認準一個道理之後就會百折不回……重要的是此人力大無窮。

    春哥兒最喜歡找這樣的人當手下,師父曾經說過,主人的心性一定是要卑鄙的,而且越卑鄙越好,否則無法在芸芸眾生中出人頭地。

    至於手下,卻一定要善良,一定要憨厚,一定要懂得感恩並且能夠向主人奉獻自己的忠誠。

    也只有這樣的屬下,危難的時候才能託付性命,逃命的時候扔出去抵擋一下追兵,需要滅口的時候可以輕易地辦到,而且背叛的危機可以降低到忽略不計的地步。

    如果主人是卑鄙之徒,手下再來幾個刁滑之輩,可以想像的到,佔便宜的時候比主人下手早,逃命的時候手下比主人跑的還快,滅口的時候會反咬一口,這樣的屬下弄來幹什麼?當大爺養嗎?

    在西北快五年了,春哥兒就弄到這麼一個滿意的手下,前些天自己從蘭州城跑路的時候,在城門口留了一幅小鳥團案,紅鷹在看到那個圖案之後,連手下都來不及收攏,就沿著小鳥翅膀指引的方向一路狂追下去了,忠心非常的可嘉。

    春哥兒每回只要看到紅鷹壯碩如山的身子就非常的開心,自己用了五年的光陰才籠絡調教好的手下,現在終於可以派上大用處了。

    “駭胡兒就要動手殺人了,你老娘接回來沒有?蘭州城可能擋不住駭胡兒殺人的步伐,趕緊帶著你老娘去秦州吧,房子和宅院你知道在哪裡!”

    春哥兒急促的喘息剛剛平定,就迫不及待的對紅鷹道。

    紅鷹看著春哥兒問道:“大哥你去那裡?”

    春哥兒笑道:“江南!我喜歡那裡的青山碧水,蘭州的風塵太重,不是我久留之地!”

    紅鷹笑道:“大哥去那裡,紅鷹就去那裡,母親要我跟著大哥。”

    春哥兒感動的拍拍穿著皮甲的粗壯身子道:“我們在蘭州置辦的所有東西都毀了,你們這幾年辛苦的成果也毀了,告訴弟兄們,城裡的東西能搶出來幾分是幾分,一定要趕在駭胡兒殺人之前逃出蘭州城。”

    紅鷹不捨的看著遠處的蘭州城道:“大哥,這裡有您和兄弟們這些年來的心血,就這樣捨棄掉嗎?

    狼娃子才起了新房,再有十幾天就要接親了,棒槌的老婆就要生了,平娃子的老爹還癱在炕上……他們恐怕不想離開!”

    春哥兒歎口氣道:“紅鷹,你是怎麼想的,我知道大家這些年才開始過上好日子,可是再好的日子也沒有命重要。

    我一心想在西北幹出一番大事來,那裡會願意只可惜時運不濟,剛剛有了起色卻遇到了駭胡兒,如果可能我也不想離開!恨不得和這群雜碎狠狠地幹一場,可是,我是當頭領的,自己的命可以拿去拼,卻不能拿你們的性命去開玩笑。”

    紅鷹緊緊地抓著春哥兒的臂膀道:“大哥,我們不離開,我們生在蘭州城,長在蘭州城,好容易有大哥帶著我們闖出一片天,日子也總算是有了盼頭,哪能就這樣離開。

    大哥,您足智多謀這些年來我們戰無不勝,隊伍也從十個人變成了現在的六十四位好漢,如果我們能夠把別的杆子裡的人也聯合起來,由您指派,咱們上千人就不信幹不過什麼駭胡兒!”

    春哥兒笑道:“紅鷹,你在甘涼道上闖蕩了這麼些年,別人不知道駭胡兒是什麼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厲害,即便是有上千人,人數依舊不夠,想要戰勝駭胡兒我們人太少了。”

    紅鷹聽春哥兒似乎並沒有完全打算離開的意思,心中歡快至極,自己這位大哥什麼都好,不論是見識和智謀都是蘭州城最頂尖的存在,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長了一副爛好人的心肝。

    在甘涼道上,為一文錢拔刀相向的人多得是,人命遠沒有大哥想的那樣值錢。

    都是苦哈哈出身,最早的時候只想吃一頓飽飯,如今眼看著就要有自己的大屋子,有自己的老婆娃子,有自己的土地,誰會容忍這樣的好日子被別人壞掉!

    即便是駭胡兒也不成,老子原本就窮的只剩下一條命了,為了這些東西,豁出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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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誰是惡人?

    春哥兒就是窮苦出身,豈能不明白家財對於窮人的重要性,人在衣食無憂的時候才會明白性命的重要性,因為這些衣食無憂的人是在享受生命。

    當一個人連肚子都吃不飽的時候,他們唯一奢望的人生樂趣就是吃一頓飽飯,到了這個時候,生命往往就成了一種負擔。

    由儉入奢易,春哥兒在最早招攬這批人的時候,要的就是那些赤貧的人,因為極度的貧窮,因此,一般性的搶劫對他們來說就算不上什麼罪過。

    強盜和妓女其實就是這個社會最古老的兩種職業,為了活著,尊嚴和操守這兩個高尚的東西根本就無法阻攔他們繼續墮落。

    無產者才是無畏的,雲崢知道這個道理,並且能因為這句話寫出一篇論據嚴密的策論來。

    春哥兒說不出這樣有深度的話,他只是按照自己這個曾經的窮人的經驗來做事情,讓那些曾經赤貧的人逐漸過上好日子之後,這些人就完全無法離開他的戰車了。

    這和雲崢早年組建武勝軍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雲崢的資源豐厚,可以借助國家這個洪水猛獸來完成個人的極大野心。

    春哥兒到現在還見不得人,因此只能像老鼠一樣的藏在暗處小打小鬧的弄一隻見不得人的土匪隊伍來擴充自己的勢力。

    可以說他手下所有的盜匪包括紅鷹都是既得利益者,吃進去的肉,如今要他們吐出來,不如一刀子殺了他們來的乾脆。

    對春哥兒來說,利用自己的小店接觸一些駱駝客,只需要很少的一點資料就能把這些駱駝客的行程和底細弄得清清楚楚。然後再驅使紅鷹他們在路上搶劫,這幾乎就沒有什麼難度,春哥兒一向把這種行為定位成自己的一種修煉。

    紅鷹只想著聯合那些駱駝客,春哥兒卻不這麼看,那些駱駝客對於蘭州來說都是一些過客而已,只要發生戰爭。這些人才是蘭州城最大的不穩定因素,不管是投降還是內訌他們都非常的拿手,蘭州城的陷落與否和他們無關嘛,只要能保住他們自己的貨物,即便是幫著駭胡兒攻克蘭州城也沒有任何心裡負擔。因此,這些人是要除掉的目標,而不是需要聯合的目標。

    春哥兒認為自己最大的助力來自於蘭州城的土著。

    自從沒藏訛龐開始在橫山的銀星和市上橫徵暴斂以來,蘭州城就成了另外一個和西夏人做生意的天堂,甘涼道上往來的商戶越多。蘭州城也就變得愈發的繁榮,這兩年已經漸漸有了一絲古道名城的樣子。

    紅鷹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蘭州人,戰爭從他們的口中說出來,要比在集市裡散佈謠言要隱秘的多,煽動性也要大的太多了。

    看著紅鷹氣昂昂的回蘭州城去了,春哥兒長歎一口氣,因為他發現,駭胡兒根本就沒有攻佔蘭州城的意思。

    這支隊伍已經駐紮在蘭州城外一個月了。除了一些零星的駭胡兒會去城裡做一些採買一類的工作之外,就是一群群的駭胡兒會去光顧城裡的妓院。他們沒有做任何強買強賣的勾當,每次出去都是大把的銀錢散出去,當然,駭胡兒也從來不缺少這點花銷銀子。

    這就造成駭胡兒在蘭州城有著很好的信譽,大家每天都盼著大群的駭胡兒能夠進城散心。

    蘭州城可以說是大宋的,也可以說是西夏國的。這座城市裡只有幾個能對平民百姓耀武揚威的差役之外,就剩下一個腦滿腸肥的知府了,這是大宋在蘭州城僅有的一點存在感。

    而蘭州城的大規模交易對西夏是有利的,因為沒有那一個國家在和大宋做生意的時候能夠沾上便宜。

    大宋的小吏雖然貪婪,但是龐籍。韓琦,王安石文彥博這些人卻是難得的精明人,他們知道該如何控制大宋的邊境貿易才能讓大宋從中撈取足夠的好處。

    但是蘭州城是一個例外,大宋的貿易法令在這裡有太多的空子可鑽了,蘭州城裡的人可以說是倒是那個子民,龐籍這些人沒有任何理由不允許那些禁運的物資不許進入蘭州。

    春哥兒在經過仔細的研判之後發現,駭胡兒沒有任何理由去攻打蘭州城,只要青塘的宋軍不來蘭州,他們就會這樣一直在蘭州城外駐紮下去,難怪駭胡兒那個領軍的統領,開始把這裡當成一個養病的場所了。

    駭胡兒必須攻佔蘭州城啊,春哥兒撓著自己的頭髮,齜牙咧嘴的努力地想怎麼才能讓蘭州城變成一個戰火連天的城市。

    駭胡兒必須從這裡消失,或者遠遠地退回西夏境內,否則,青塘的宋軍就下不來,這是一個天大的麻煩。

    他恨恨的在地上捶了一拳頭,明明宋軍可以正大光明的從青塘出來,在千軍萬馬的碾壓之下,五百個駭胡兒即便是再強大,也會被戰馬踏成肉泥。

    可恨的宋軍偏偏不這樣做,非要難為自己這樣一個小人物!真是該死!

    日頭已經偏西了,坐在土包上的春哥兒依舊沒有一個明確的認識,直到夕陽的光輝鋪滿整個蘭州城的時候,他的瞳孔忽然在縮小,他發現,整座蘭州城就像是在火焰中燃燒一樣。

    這個發現令春哥兒的頭皮都在發麻,自己已經把宋軍估計的夠無恥了,沒想到雲崢那些人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無恥。

    很早以前自己當先生學徒的時候,親手毒死了一個村子的人,很久以前,他在幫先生毀屍滅跡的時候曾經把太原城最大的富商全家都給活活燒死了,很久以前,他親眼看著對他恩重如山的先生被自己老婆剖開胸腹,而自己卻沒有半點幫先生復仇的想法。

    經過這些事之後,春哥兒認為自己應該是天底下最惡毒,最兇狠,最無情的壞蛋了,如今和雲崢這些口口聲聲為國為民的傢伙比起來,自己竟然算的上是一個非常好的人。

    之所以會這樣認為,他發現雲崢那些大宋高官最後的目的竟然是徹底毀掉蘭州城!

    如果沒有蘭州城,駭胡兒就不會長時間駐紮在蘭州,如果沒有蘭州城,這片地方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沒人存在的渡口而已。

    如果沒有蘭州城,西夏人的防線就會立刻後退兩百里。西夏境內的喀羅川在鹽鹼地裡面,實在不是一個理想的屯兵地……

    春哥兒仔細的把自己的行為捋了一遍,最後發現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恰恰就是在一步步的將蘭州推進毀滅的深淵。

    把蘭州城毀掉對於春哥兒來說並不算什麼,他如今想的是一旦自己按照雲崢等人的想法徹底的毀掉蘭州城之後。

    那些當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傢伙,一定會把蘭州城毀掉的罪責推脫到自己身上的,到時候小蠻身邊的那些宋人很可能就會變成自己的催命閻王,他甚至能想到雲崢在見到自己腦袋的時候會是一個什麼義正言辭的模樣。

    一想到自己的腦袋不大不小的正合適扣這頂帽子,春哥兒就對著黃河開始破口大駡,自從跟著先生離開南風館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那些足矣讓人崩潰的惡毒語言……

    春哥兒抱著膝蓋坐在黃河邊上,瞅著夜色下發黑的黃河水發愣,自己到底該不該去做這件事情呢?

    李清也坐在黃河邊上,啞娘跪坐在沙土裡靜靜地陪著他,因為披准裘皮的緣故,李清的咳嗽聲小了很多。

    “我小的時候就住在黃河邊上,不過不是在這裡,而是在興慶府的邊上,如果我們順流而下,就能直接到達我的老家。

    黃河在哪裡變得清澈無比,河邊是大片的蘆葦蕩,每一次黃河氾濫的時候就是我的節日。

    啞娘,你不知道,黃河氾濫的時候會把原來已經逐漸變得貧瘠的土地湮沒掉,帶來新的肥沃的泥土,我們在上面栽種麥子和水稻,收成非常的好。

    不過這是大人的喜悅,對於我們這些孩子來說,提著籃子去乾涸的河灣裡捉魚就足夠我們快活整個夏秋時節了。”

    啞娘見李清難得的高興起來給自己講故事,就把身子往李清的身邊靠靠,準備仔細的聽聽李清講古。

    李清揭開自己的裘衣,把啞娘瘦弱的身體包進來,把手放在啞娘並不飽滿的胸膛上,這是啞娘的一個習慣,只有感受到李清對自己的非禮,才會徹底的安靜下來。

    “你知道不?空手捉魚的時候一定要把水攪渾,這樣的話,那些泥窪的魚就會拼命地把腦袋浮上水面,這個時候,你只需要看魚腦袋的大小就能捉到讓你滿意的魚了。

    我以前總是當捉魚的那個人的,後來在秦州老老實實的當了一回魚,雲崢那個漁夫出了一點疏漏,結果讓我成了一條幸運的漏網之魚。

    當魚的感覺非常的不好,可以說糟透了,我們就是從那一次可是學會吃人肉的,因此,從那一次之後我發誓不再當魚。

    可是世事輪迴,非常的讓人捉摸不透,時隔多年之後,我他娘的再一次成了漁人眼中的那條魚。

    你知道這一次把我當魚來使喚的人是誰嗎?”

    啞娘聽不明白李清在說什麼,感到他手上的力道在加大,就挺起胸膛好讓李清抓的舒服一些。

    李清探出空著的那只手在啞娘的額頭點了一下道:“你真聰明,居然猜對了,這一次把我當魚的是國相沒藏訛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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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罪惡

    “我以前的時候對國相非常敬仰,因此,即便是在秦州戰事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我也對勝利充滿了信心,帶著幾百個殘兵向雲崢的大隊發起衝鋒的時候,我還在想,只要我們能用命拖住雲崢一時半刻,國相很可能就會找到反敗為勝的契機,從而贏得那場戰爭!”

    李清說道這裡沖著啞娘呲牙笑了一下又道:“結果證明我的想法是錯誤的,國相沒有能夠力挽狂瀾,而我卻墜入了十八層地獄,滿身沾滿了罪孽。

     吃人肉是第一宗,救你是第二宗,睡皇太后是第三宗!呵呵,其實最沒意思的就是睡皇太后。

    太后想要徹底的籠絡住我,讓我為她賣命,所以睡她的時候其中的過程索然無味,即便是在最激烈的時候,太后的那雙眼睛也是冷冰冰的,我感覺就像是趴在一塊冰冷的豬肉上面……”

    啞娘早就不會說話了,她經歷的事情即便是在地獄也不多見,在那種情形之下,說不說話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不說話或許還能多活幾天,那些會哭泣的,會喊叫的,都是優先被吃掉的目標!

    因此有一個溫暖的懷抱,啞娘就想緊緊地抱住。

    或許是啞娘摟抱的太緊的緣故,李清咳嗽了幾聲,這種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聲音在黃河的嗚咽歎息聲中傳出老遠。

    “都不要臉面啊!舅舅想要外甥的皇位,不惜暗中下黑手。母親為了保住兒子的江山只要那個男人有用處,就會把大腿叉開,堂堂的皇太后當得連娼妓都不如。

    啞娘,你說在這樣的一個人群裡混日子,我又能好到那裡去?嘿嘿嘿。把人性拋掉之後我發現我的好日子就來臨了,不用什麼情誼和大道理去籠絡部屬,用純粹的利益和嚴厲的軍令去約束他們,效果反而要好得多。

    小時候學的那些仁義道德其實都是騙人的……而且害人不淺啊!”

    黃河是寬容的,因此它能夠接納天下間所有的污穢,再把它們帶到煙波浩渺的東海。最後讓這些污穢化作漫天的雲雨,重新灑落在這個萬花筒一般的人間。

    人心裡的污垢清水洗不掉……

    黑夜的時候各種惡毒的心思就會如同野草一般瘋長,春哥兒的面孔隱藏在夜色裡看不清楚,只有他滿嘴的白牙的星輝下閃爍著寒光,遠處的蘭州城已經完全入睡,沒有人知道在這個靜謐的夜晚,有一頭帶著瘟疫的餓狼正在向他們露出自己的森森白牙。

    事情從一個駭胡兒軍士失蹤之後就變得不可控制。

    駭胡兒的隊正帶著自己全副武裝的部下,將蘭州城所有的青樓翻了一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那個人。

    於是,駭胡兒準備進攻蘭州城。血洗這座城市的謠言就不脛而走,這個謠言是站不住腳的,只要稍微有點腦筋的人就會知道這根本就是一個意外,軍卒逃跑乃是兵家常事,不論是蘭州城裡的大宋官員,還是那些薄有身家的駱駝客都沒有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大事來看。

    至於這種低級的謠言,誰信誰就是傻瓜!

    駭胡兒找了兩天之後也就不再找了,駭胡兒的人手消失也不是第一遭了。即便是李清都認為這是一起逃兵事件,他根本就不相信沒有軍隊支持的蘭州城敢在駭胡兒這支虎狼之師的頭上拍蒼蠅。

    紅鷹蹲在牆上。警惕的瞅著前面小巷子裡走過來的三個駭胡兒軍士,從他們歪歪扭扭的腳步就知道這三個人都已經喝得酩酊大醉了,如今不過是靠著一種本能在向城外的軍營走去。

    狼娃子手裡長竿緩緩地向落在最後面的一個駭胡兒軍士探過去,長杆子前面有一個恰好能夠把腦袋套進去的生牛皮繩套,繩套準確的落在那個胡人的頭上,胡人只覺得咽喉一緊。緊接著他的身體就被大力拖拽起來,雙眼凸出,胡亂的蹬幾下腿,隨著尿液流出來,生命也就隨之變得模糊最終消失。

    三個胡人經歷了同樣的命運。掛在長杆子上一動不動,紅鷹從牆上跳下來,打一個小小的呼哨,一輛馬車就從巷子口駛進小巷子,兩個大漢快手快腳的把三具屍體從杆子上解下來,丟進馬車,杆子倏地收了回去,而馬車已經快速的駛出了巷子消失在密密匝匝的民居之中。

    馬車從一家車馬店的後門駛入,大漢們也不說話,提起三具屍體就丟進了車馬店後院的一口枯井中,守在枯井邊上的漢子迅速的往枯井裡填土,另外有漢子不斷地往裡面潑水,等枯井被填平之後,一顆長得正旺的山杏樹根部帶著碩大的土塊就被栽在枯井上方,略加修飾一下,枯井就消失了。

    馬車被停在車馬店的後院,那些大漢走出車馬店之後,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李清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杆的時候,虞侯前來稟報,告知主帥又有三人失蹤。

    李清喝了一口羊奶,可能不喜歡那種腥膻的味道,不過他依舊皺著眉頭把羊奶喝完,啞娘用手帕輕輕地擦拭一下李清的嘴角。李清瞅著虞侯道:“你是說又失蹤了三個?”

    虞侯雙腿一軟,就跪在李清的面前拱手道:“啟稟將主,昨日辰時,沒鹿旗所屬三人獲得出營令,因為是輪假,子時必須歸營,可是到了天亮之後他們依舊沒有歸營,屬下派了軍士前去尋找,搜遍了蘭州城不見他們三人蹤影。

    同時派了游騎一路向喀羅川方向追趕,也不見三人蹤影。”

    李清笑道:“這麼說大活人是在蘭州城給弄丟了?這是第幾宗失蹤事件?”

    虞侯額頭的汗水涔涔而下,叩頭道:“回稟將主,這是第四起失蹤事件了。”

    李清拿手按著額頭道:“都是第四起了,你們為何還會允許軍士零散出營?難道就不知道這裡不是我大夏的國土嗎?”

    虞侯重重的把腦袋磕在地上道:“卑職這就去找,哪怕是把蘭州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他們找出來。”

    李清苦笑道:“找出來?翻地三尺?失蹤的人恐怕都已經死的硬硬的了,蘭州城雖然算不得大城,卻也有一萬餘人,你如何從一萬多人中找到兇手? ”

    虞侯見將主似乎並不惱怒,抬起頭咬著牙道:“駭胡兒不需要找兇手,只要把蘭州城的人全部殺掉,兇手也就死了。”

    李清抬起頭透過帳篷的窗戶瞅著殘破的蘭州城垣疑惑的道:“我們沒有攻佔蘭州城的打算,甚至沒有阻攔富弼的打算,我們的存在其實就是為了離開大夏國土,我的目的也不過是來蘭州養病。

    老子已經委曲求全成這模樣了,還有誰想要算計老子?”

    虞侯紅著眼睛道:“將主請把此事賦予屬下處置,定然會給將主一個滿意的交代。”

    李清搖搖頭道:“自從來到蘭州的第一天,我們就向蘭州知府遞交了官牒,申明我們來這裡只是單純的養病,第一天的時候蘭州知府也允許我們進入了蘭州城。

    這說明什麼?說明大宋官府對我們沒有惡意,難道說這座小城之中還有別的什麼人想要對付我們不成?

    算了,再等等吧,既然有人又是散佈謠言,又是截殺我的手下,那就說明他們還會有後手,繼續等等吧,這一回小心些,莫要讓人家又把咱們的軍士給捉了去,都是百戰的悍卒,沒來由的把命丟在蘭州城那就太冤枉了。”

    虞侯又道:“可是我們已經有六個屬下已經消失了,難道這口惡氣我們就忍了不成?”

    李清無所謂的道:“身為戰兵卻被賊人捉去,這樣的蠢貨不要也罷,至於駭奴兒的尊嚴,等我們離開蘭州城的時候再說,到時候如果還找不到兇手,就隨便捉六百個蘭州人為軍士抵命就是。

    傳令下去,從今日起,十人以下不許進蘭州城,可以佩戴隨身兵刃,只要發現賊人,允許他們先行斬殺!”

    虞侯躬身領命匆匆出了大帳,整座駝城就變得人聲鼎沸,各種語言組成的噪音讓李清不滿的皺起了眉頭,小聲的對親衛吩咐一聲,隨著親衛離開大帳,外面的鼓噪之聲也就消失了。

    再被啞娘伺候著吃完早飯之後,李清就重新躺在厚厚的皮毛堆裡,深秋的蘭州城雖然陽光普照,卻已經有了幾分寒意,而李清的身體是最受不得風寒的,即便是在西夏國最南端的地方,對他來說依舊是不夠的,傳說大宋的最南端,從來沒有什麼寒意,那裡一年四季都是綠意盎然的好日子,只要你願意,一年四季都能享受溫暖,從來就沒有什麼寒霧和雪花,在那裡用不著穿什麼皮裘,用不著和那些臭烘烘的胡人打交道。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啞娘,我其實很想去江南看看!”

    啞娘點點頭,從一個小櫃子裡翻出一幅江南刺繡,在李清的面前展開,指著刺繡上的鴛鴦,啊啊的叫。

    李清吧嗒一下嘴巴道:“荷花,鴛鴦?你以前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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