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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紫蘇落葵]最佳幸福(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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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5:28 |只看該作者
  第078章 發怒的瑾之
  
  葉瑾之手一凝,神色也一頓,便沒有再沿著他要說的話說下去,只是很淡然地說:「沒事,你力氣本來不大。」
  
  「那就好。」蘇婉兒回答,心裡腹誹:毛的不大,她自己什麼力道,自己清楚得很。不過,人家當事人都說沒事了,那就不要繼續追究了。
  
  「我吃好了。」葉瑾之放了碗,拿了紅手帕擦了擦嘴,挪步到一旁椅子上坐下。
  
  蘇婉兒也趕快對付完雞翅,說吃好了,然後就喚門外的人來收碗筷。阿碧卻在門外回答:「按照習俗,明早之前是不能開門,所以,請四夫人見諒。」
  
  蘇婉兒當即就愣了,仔細想想那些古典的婚禮,洞房花燭也沒說要關起來啊。
  
  「阿碧,這殘羹冷餚的,總是要收拾出去的。」蘇婉兒企圖說服阿碧。但自己也知道徒勞,也就那麼一說。
  
  「對不起,四夫人,恕阿碧不能。」阿碧回答。
  
  蘇婉兒也知道她不可能違背江府郡園的規矩。不過,洞房花燭什麼的,將新郎新娘關在一起,這還真讓人覺得匪夷所思。江府郡園真是古怪的存在,不過貌似古代洞房花燭,新郎是可以自由活動,似乎還要去給賓客敬酒。所以,蘇婉兒回頭掃葉瑾之一眼,問:「你是能出去的吧。」
  
  葉瑾之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江府郡園有這個規矩,你知道我結婚也是第一次,以前老大、老二、老三結婚也沒有來江府郡園。」
  
  「喲,你放心,我會成全你結第二次的。」蘇婉兒立馬展眉,兀自在床邊的紅木椅子上坐下來。
  
  「小喬,葉家的男人不會結第二次婚的。」葉瑾之說。那語氣十分嚴肅認真,似乎在表達什麼。
  
  蘇婉兒心裡慌亂,但還是笑嘻嘻地想岔開話題。說:「不要迷戀姐,姐只是個傳說。我們先前就說好了,這只是合作。」
  
  葉瑾之似乎怒了。一下子跨步過來,雙手支撐在椅子上。將她圈在椅子中間,問:「如果只是合作,你為什麼要在今天去走那一遭?你明知道我不會丟下你,讓葉家、陳家面子蒙羞。我一定會處理好,來接你的。」
  
  葉瑾之問得蘇婉兒慌亂。她本能向後一縮,立馬清清嗓子。豎起手掌擋在彼此之間,說:「別說得我跟你很熟,很瞭解你似的。我跟你一點都不熟,我只是擔心你誤了大事,讓陳家、葉家丟臉。」
  
  葉瑾之沉了一張臉,說:「是麼?如果是合作關係,你應該巴不得我不來,那麼,不僅僅是你,陳家也會因為憤怒而退婚。畢竟,之前就有陳錦華之死在那邊。你那個四哥應該很樂意看到我不去的。那樣,你就自由了,過你想要的生活去了。」
  
  這人平時看起來還算紳士,溫文爾雅。說起橫話來卻也像是刀子似的,一刀刀往心窩裡扎。
  
  蘇婉兒怒了,沉了臉將他一推,立馬反駁:「我是大度,為你著想。怕你不來,這丟陳家、葉家的臉是小,若是因此氣得爺爺有個三長兩短,你一不小心做個不孝子,那可是會抱憾終生的。」
  
  「犯不著你好心。」葉瑾之一字一頓地說,臉上全是烏雲密佈。
  
  蘇婉兒從沒見過他這樣發怒,即便是當天在面對挾持自己的歹徒時,他也只有焦急,沒有這樣的憤怒。於是,她抿了抿唇,又將他一推,沉了一張臉,冷冷地說:「你放心,再不會有下一次了。而這次,我會如你所願的。」
  
  葉瑾之似乎一時沒聽懂,愣神一下,條件反射地問:「你說什麼如我所願?」
  
  蘇婉兒本想解釋,卻還沒開口吐出一個字。葉瑾之恍然大悟一樣,一把抓住她,警告的語氣,說:「蘇小喬,我告訴你,你想都別想,你這輩子都得跟我綁在一起。你是我的。」
  
  他說到後來,聲音沙啞得嚇人。蘇婉兒覺得被他困在這椅子之間,很不好受,尤其是這傢伙情緒似乎有些激動。
  
  但怎麼可以認輸示弱呢?什麼叫她是他的?她在得知他去嚴清雅那裡時,就已經覺得不能輕易將自己交給這個男人了。無論他多麼優秀,無論他是不是愛自己。至少,現在還沒有必定幸福的跡象。
  
  所以,她用力將他推開,說:「你走開。」
  
  葉瑾之倒是直起身,不在將她困於一方椅子之間,但依舊是不容反抗的語氣:「蘇小喬,想從我身邊走,你想都別想了。」
  
  「葉瑾之,你不能這樣自私。因為你跟她要幸福,就拿我的幸福做踏腳石。」蘇婉兒抗議,反正說混賬話就大家一起說。
  
  「我跟她,見鬼的幸福。你個豬腦袋。蘇小喬,你不是自詡聰明麼?」葉瑾之壓低聲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將她狠狠一拽,往裡間拖。
  
  裡間是大紅的雕花木床,大紅的帷幕整整六層,那帷幕被挑起,越是看得見雕花木床上幾床紅錦被,紅帷帳,還有垂淚的大紅燭。
  
  這便是真正意義上的洞房了。這週遭的紅,紅得那樣刺目,蘇婉兒瞬間就緊張心慌。洞房畢竟是太過曖昧的地方,而葉瑾之此時此刻的話語與舉動,又似乎是所有香艷片段的開端。一時間,蘇婉兒有些害怕,害怕自己的計劃在這裡擱淺,害怕自己把自己遺失在這裡。所以,她連忙用盡吃奶的力氣與他對抗,說:「快把老娘放開,聽到沒有。」
  
  「蘇小喬,你就是個沒心沒肺,不用心的混蛋。」他還是不放,狠狠地指責她。徑直將她一直拖到裡間,扔到雕花的木床上,而他自己則在一旁站立。
  
  呸,他憑什麼罵她?他在婚禮這樣日子去見相戀六年的戀人,賓客不知道,他的發小可都知道。她蘇婉兒的面子往哪裡放?
  
  這都不是重要的,即便退一萬步,他是喜歡自己的。那如今這局面,也不足以有什麼鬼幸福可言。
  
  「笑話。我憑什麼對我不感興趣的人用心?」蘇婉兒看這傢伙沒有要做什麼的舉動,心放下,這嘴上也不示弱。
  
  葉瑾之蹙了眉。很認真地看她,那眼神裡似乎有哀傷。蘇婉兒起先還凌厲眼神與他對峙,可看到他眼裡的哀傷。心裡竟是莫名不自在,於是躲避他的視線。
  
  「蘇小喬。或者陳敏華,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我麼?」葉瑾之問。那語氣聽起來頗像是小學五年級,隔壁班的那個長得白淨的男生來表白,語氣充滿不安,不自信。
  
  這還是葉瑾之麼?他向來冷漠、沉靜,對任何人都保持了一種淡淡的疏離感。對任何事都是成竹在胸,拿捏得當。即便是當時。面對窮凶極惡的匪徒,他也不曾有半分的不自信。
  
  蘇婉兒一愣,不由得想多了點。葉瑾之卻又問了一次:「蘇小喬,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過葉瑾之。」
  
  他的語氣哀傷到了極致。蘇婉兒不敢看他,只是低頭,抿唇,違心地說:「沒有。」
  
  「為什麼。」他跨步上前,坐在她身邊追問。
  
  蘇婉兒將頭埋得更低,慌亂拉了一個理由說:「我三觀正常,我對別人的男人不感興趣。」
  
  「蘇小喬。」葉瑾之低喊。那聲音有一種難以言訴的柔和與纏綿。
  
  蘇婉兒嚇了一跳,抬眉看他。他英俊的臉上有一種迷醉的神情,那眼神也迷離。
  
  「你,你怎麼了?」蘇婉兒問。不由得挪了挪,跟他拉開距離。
  
  「我不是別人的男人。這輩子,只會是蘇小喬的男人了。」他說,那語氣更是懶懶的,帶了一種魅惑人心的纏綿。
  
  他說只會是蘇小喬的男人。蘇婉兒光是一聽一想,心就狂跳不已,渾身不由得一顫,竟然緊張得手心冒汗,臉也滾燙得很。她從來沒有這樣慌亂。蘇婉兒總覺得這氣氛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來不及多想,她不能容許葉瑾之繼續說下去。她心裡有禁忌,有一道坎,如果過不去,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她清晰地記得,每一次想到葉瑾之的好,她都無一例外地想到他是別人的男人,想到他有一個相戀六年的女友嚴清雅。而現在,一想到他,她還會在加上自己在成婚這天等待他的那種空亂的心情。
  
  所以,她立刻阻止,說:「葉瑾之,你真別說這些,不要讓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甚至連彼此認識這個事實也想抹去。」
  
  她看到葉瑾之臉色一凝,然後整個人就坐在床邊。她覺得有些不安,垂了眸,說:「鑼齊鼓不齊,緣有了,無分罷了。人與人總是要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的。在錯的時間,錯的形勢遇見對的人,也便是錯了。葉瑾之,你我都是明白的人,對吧。」
  
  葉瑾之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垂眸思索,良久不語。
  
  蘇婉兒繼續說:「我們只是合作關係,從開始到至今。」
  
  「葉家男人不容許離婚。」葉瑾之答非所問,風馬牛不相及地說。
  
  「我們的結婚證不也是假的麼?即便分開,也不算離婚。」蘇婉兒提醒他。
  
  葉瑾之抬眉看她一眼,神色十分平靜地說:「小喬,其實那個結婚證是真的。」
  
  「啥?」蘇婉兒懷疑自己聽錯了,蹙眉看著他。試圖從他臉上找出惡作劇的蛛絲馬跡,但他依舊是十分認真的表情,說:「我們的結婚證是真的。對不起,當初,我騙了你。其實,你想想也應該知道,憑我們的爺爺,如果作假是不可能瞞過他的。」
  
  「所以,你都不跟我商量一聲,就自作主張?」蘇婉兒話語很輕,滿腔都是憤怒。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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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5:41 |只看該作者
  第079章 宣言
  
  對峙,在紅燭垂淚的洞房,週遭是大紅的佈置,床上被褥下照例灑滿了花生、紅棗之類的。窗外落日血紅,透了窗戶紙也染了血色。
  
  蘇婉兒瞪得眼睛發疼,這才抿抿唇,深呼一口氣,壓住心裡滿滿的怒火。將語氣調整得平靜,問:「為什麼這樣做?」
  
  「第一,我想將我的一生跟蘇小喬綁在一起。第二,不這樣做,爺爺根本不會相信。」葉瑾之話語神色都平靜,但越是這樣的平靜,配上這話語,真讓人想衝上去抽死他。不過,蘇婉兒還是竭力壓住怒火,說,「好。就算你在為爺爺著想,但你至少應該告知我一聲。」
  
  「實話說了,我並不在乎爺爺會怎樣,因為很顯然,他生病一半是裝的。我的目的就是要你跟我綁在一起。」葉瑾之話語一如既往的平靜,將一切都說得很直白。這樣無賴的嘴臉終於讓蘇婉兒壓不住怒火,滿臉的鄙視,咬牙切齒地罵流氓,土匪。
  
  「我倒巴不得我是土匪、流氓的,那樣可以更直接,不用這樣麻煩。」葉瑾之斜睨她一眼,微微瞇了眼,似笑非笑的。
  
  蘇婉兒氣急敗壞,跳上前抓住他的衣領,說,「葉瑾之,必須把這結婚證給我註銷。否則——」
  
  「否則怎樣?你當國家法律是兒戲麼?」葉瑾之輕描淡寫地反問。
  
  「我知道你可以,你是衛戍隊長。你家是葉家。」蘇婉兒一字一頓地說。
  
  「正因為我的身份,我才不可以搞特權。所以,我更不能違法,何況——」葉瑾之振振有詞,然後一把捉住她的手,一下子湊,說,「何況,我根本不願意。」
  
  他面帶淺笑,讓蘇婉兒想一拳揮過去,將這似乎掌控一切,居高臨下的笑容都打碎。這麼些年沒有人可以讓蘇婉兒這樣手足無措,這樣抓狂。
  
  她如同一座雕塑,一動不動看著他,看他臉上的笑漸漸隱去。他似乎覺察到她神色的不對勁,低聲喊:「小喬,怎麼了?」
  
  「葉瑾之。你到底想如何?」蘇婉兒緩緩地問,語氣滿是疲憊。
  
  葉瑾之神色一凝,緩緩地說,「我剛才說了,我要你一輩子都跟我綁在一起。」
  
  蘇婉兒只覺得疲累,輕輕放開他的衣領,搖搖頭,說:「葉瑾之,別人都說你是十二路衛戍隊長裡最冷靜,最深謀遠慮的人。可我怎麼發現你看不清,又看不明呢。」
  
  葉瑾之蹙了眉,緩緩地問:「我看不清,又看不明瞭?」
  
  蘇婉兒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屏風前,慢慢地說,「你跟嚴清雅六年,卻沒有幸福的跡象,如果相愛,必然不會如此。那麼,說明不愛。這一點,你沒看清。其次,你這一次使用跟我結婚來做掩護的計策,只是治標不治本,並不是你跟她能幸福的長久計策。第三,你認識我這麼久,一點都不瞭解我。我說實話,葉家也好,陳家也好,或者你也好,只困得住我一時而已。」
  
  她慢慢說,語氣雲淡風輕,連同先前煩躁的心也平靜下來。是的,她不是坐以待斃的,想困住她一輩子的,除非是絕對的幸福,否則,誰可能困住她一輩子的。
  
  葉瑾之聽完,良久沒有說話,只坐在床邊,像是在思索。蘇婉兒繼續說:「當然,也許你有你的苦衷。不過,我說句不客氣的話。有些局,拖得愈久,變數越大,不易掌控。好了,我也不多說。總之,你我認識一場,得你照顧不少,我一向感激。所以,也希望你不被一些事、一些人所累,能過輕鬆自在的生活。」
  
  「小喬,有些局,並不是自己說了算,而且一旦入局,就不能沒有豐厚的獵物。這些,你不懂。軍令如山,身不由己,你到底明白多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否又知道?」他歎息一聲,像是十分疲累。
  
  蘇婉兒聽他說這些,略微思考都感覺累,於是便坐下來,凝視他片刻,說這些,聽起來就很複雜,千頭萬緒的。但那是屬於你的人生。而我,無意於這麼複雜的人生與局面。如今,你拖我入局,已經是不道德的行為,為何還要繼續困住我,你葉瑾之,不該是這樣自私的人。」
  
  葉瑾之笑了,是那種悲涼的笑,如同夕陽落山的燦爛,卻帶來無盡的悲。
  
  「蘇小喬,你說我看不清,看不明。可在你這件事上,我看得很清楚,形勢在那裡,我必得如此。」他說,一字一頓,全沒有平素裡的自信。
  
  「可你知道麼,我若不愛你。那一紙婚書根本就困不住我。」蘇婉兒問他,想起彼此相處的點滴,有那麼幾個瞬間,她差一點就不顧一切與他生死天涯。可是,每一次都因為他有一個嚴清雅,他是別人的男人,而讓她懸崖勒馬。
  
  「我知道。可是,我必得如此。」葉瑾之說,眼神深邃,一時之間,讓蘇婉兒看不清。只是,她心不由得亂跳。他說必得如此,只因為是她麼?
  
  然而,只是瞬間的想法罷了。她便立馬清醒,成為清冷自持的蘇婉兒。是的,在沒有心與心的坦然相融之前,不能去談相愛到永遠。否則只能是飛蛾撲火的燦爛,結果不過是滅亡罷了。
  
  如果愛一個人,我就要跟他白頭到老,直到永遠。這是蘇婉兒的心聲,也是她一直以來的信念與夢想。她記得,曾跟周瑾討論時,這樣說過。
  
  那時,周瑾罵她傻,並且諄諄教誨,說這世間男女大多天雷地火,但到頭來純粹是一場荷爾蒙的衝動,並且專家也說過荷爾蒙的萌發最多不過十八個月,超過十八個月,一切就塵歸塵,土歸土。
  
  周瑾讓她別傻了。她相信周瑾的話,卻還是忍不住嚮往,忍不住反駁那我就寧缺毋濫,我一定要等到那個人。我這世間一定有這麼一個人,生下來就是等著我去蹂躪,等著跟我白頭到老的。」
  
  「好吧,這世間大約的確有這麼一個人。可是,你就一定能夠幸運地遇見麼?」周瑾問。
  
  「我一定會遇見的。所以,我不會輕易去愛任何一個人,如果不夠幸福,我就不愛。」她哈哈大笑,那時,大三剛開學,江南的秋天晴朗時分,有說不出的明媚。
  
  「真是固執的傢伙,不夠幸福就不愛。」周瑾說,然後發了一首歌曲《IKNEWILOVEDYOU》給她,說希望有一天你遇見一個人,能覺得這首歌寫得恰如其分。
  
  「呔,音樂狂,也有歌詞控的一天。」蘇婉兒十指如飛。後來,她喜歡聽那首歌的歌詞,也一直期望遇見一個能讓她覺得這首歌恰如其分的人。
  
  不知道為何,在這個時刻,她忽然想起當初跟周瑾在網絡上討論的這一段。
  
  「我必得如此,小喬。」葉瑾之又喃喃重複一遍,窗外的天光收得差不多了,夜幕已然降臨。
  
  「那些都沒有意義。你知道,若我沒有愛上你,那婚書沒有任何效用。葉瑾之,所以,你將這沒有任何意義的結婚證註銷了吧。」她緩緩地說。畢竟這結婚證有點讓她不安。
  
  「你都說了那結婚證沒意義。那麼,註銷不註銷又有什麼關係呢?」葉瑾之很無賴地說。
  
  蘇婉兒的怒火再度升起。她竭力壓住怒火,緩緩吐出一口氣,斜睨他一眼。葉瑾之卻是笑了,湊過來,低聲說,「何況,你今天這樣一鬧。即便我跟嚴清雅有什麼,她也永遠進不了葉家的門。基於這點,其實,你是很愛我的,對吧。」
  
  「你想多了。」蘇婉兒立馬反駁,像是被說中心事似的。她當時去見嚴清雅,打得那麼狠,其實有這麼一點私心在,你嚴清雅讓我丟臉,不好受,那麼,從今以後,我就讓你進葉家門的希望都沒有。
  
  「好吧,就算我想多了。你不是愛我,你是心疼我,對吧?」葉瑾之挪了挪,拉了凳子坐在她面前,繼續循循善誘,那神色目光透了成竹在胸的笑,直直逼人。
  
  「你跟她糾糾纏纏六年,朋友、親人都看不下去了。擔心你的人多得是。」蘇婉兒立馬說。看到葉瑾之還是那副笑,於是,清清嗓子。繼續說,「那啥,你也幫過我不少,所以,逮住這麼個機會,我就自作主張一次。這件事,於你,好處不只一二,你不會不清楚吧。」
  
  「嗯,不太清楚。」葉瑾之聳聳肩,用手支了腦袋,認真盯著她看。
  
  蘇婉兒立馬將凳子挪了挪,跟他保持一段距離,說,「第一,若是相愛,經過本宮這醍醐灌頂的嚴厲苛責,兩人都會幡然悔悟,觀己反思,擇不善而改之,將來就是幸福生活了。第二,我這麼犧牲自我形象來一鬧,你們幡然悔悟,發現彼此不和,各自奔向另外的幸福,這也是好處,毒瘤總要切除嘛。第三,若是別的什麼情況,我一個勁兒地說你多麼多麼愛她,嗯,然後,你懂的。」
  
  「嗯,沒有了?」葉瑾之懶懶地問,神色有些慵懶迷離,臉還有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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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5:52 |只看該作者
  第080章 他與嚴清雅
  
  蘇婉兒看他神情,一臉狐疑,仔細想了想,當初去找嚴清雅,不外乎就這幾個原因啊,要說私心,也是有一點,也就是葉瑾之剛直接了當指出來的。再說了,他都指出來了,也就不是說這個了。她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於是,搖搖頭,說沒有了。」
  
  葉瑾之懶懶地瞧她一眼,然後問,「其實你說的這些都是次要原因,對吧?」
  
  他一臉老謀深算的樣子,讓蘇婉兒有不祥的預感,立馬防備地說,「你想多了。真的。」
  
  「其實,你愛上我了,對吧?要不然,你會在這個時刻為我考慮這麼多。否則,也不會希望我擺脫她。」他說,語氣篤定,那神色還有點醉態。
  
  蘇婉兒被戳中心事,慌忙說,「這一次,你真想多了。我真不愛你。」
  
  她一說出口,心裡卻是咯登一下,不由得自問:這句話會不會切斷彼此所有的退路,從此,與葉瑾之就楚河漢界,隔了蓬山一萬重。或許因為這一句話,這緣分就戛然而止了。
  
  她忽然有些莫名的害怕,於是說完這一句,便不再說話。葉瑾之沒說話,只是看著她,有些醉態的臉上露了笑容。
  
  「怎麼了?」她看不懂他的神色,便小聲地問。
  
  「沒事。只是看你穿漢服,戴鳳冠,真好看。像是我想了好多遍的模樣。」他說,那話語有些慵懶,臉有些紅,神色也略微迷離。
  
  蘇婉兒這才想到他喝了不少那酒,方才阿碧似乎說了那酒喝一點點就好,看來真是後勁很足。
  
  「小喬,你真好看。」他又說。語氣已然醉了。
  
  蘇婉兒聽得不自在,連臉都滾燙了,又覺得在這洞房之內太曖昧。於是,立刻轉移話題,說,「別胡說了。剛才讓你不要喝那麼多的。看吧,這酒後勁很足的。行了,天色晚了,你去休息吧。」
  
  蘇婉兒一邊說,一邊站起身。看看四周,似乎只有一張大床。今晚,他喝多了,就讓他去睡吧。一會兒拉一條被子,在這長椅上將就一夜就好了。
  
  葉瑾之也站起來,搖搖頭,說,「你不休息,我也不休息。來,我替你把這鳳冠拿掉吧,戴著不累麼?」
  
  蘇婉兒這才發現一直戴著壓得脖頸都疼的鳳冠,因為方纔的一系列狀況,倒是渾然不覺了。於是點點頭,說:「麻煩了。」
  
  蘇婉兒話音未落,葉瑾之已經走過來,將她摁在凳子上坐下,然後很輕地幫她拆卸鳳冠的繩帶,生怕將她弄疼。最後,才翼翼將鳳冠拿下來。
  
  「謝謝。」蘇婉兒說。葉瑾之呵呵一笑,然後,將鳳冠放到架子上,說:「這鳳冠,雖然添了一些飾品,做了一番修整,但卻是我奶奶當年嫁給爺爺的那一頂。他們幸福了很多年。」
  
  蘇婉兒「哦」了一聲,不鹹不淡地說,「留到以後得成古董了。」
  
  「這就是古董,是江家時代留下的。據說,每一代用這鳳冠成婚的人都會白頭到老的。」他說,語氣很輕,然後輕撫鳳冠上展翅的鳳凰羽毛,金燦燦的鳳凰羽毛在燭火裡顯出艷麗的色彩。他的語氣很輕,蘇婉兒一時無法分清那是羨慕還是遺憾。於是就靜默地坐在那裡,周圍燭火跳動。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去,京城的秋夜,有些許的涼寒。
  
  「我小時候基本上都住在江府郡園,在南方老宅的日子倒是很少。周伯總是要打理這裡,不讓這些霉爛。我記得很小時,就看過這鳳冠,真是美得驚艷。周伯就跟我講過。那時,我總想有朝一日,我心愛的女人也要這般,這樣鳳冠霞帔跟我白頭到老。」葉瑾之手撫那鳳冠,完全沉入的回憶裡。
  
  蘇婉兒也不說話,心中腹誹:所以,你就喜歡清雅如梅花啊。
  
  「我還記得有好幾次,那時,我還小。奶奶還在世,清早起來,開了一扇窗,她在窗前化妝。爺爺為她梳頭髮,她的頭髮很長,她臉上有燦爛的笑,爺爺那樣鐵血人,也有燦爛的笑。你不知道,那場景多美。以至於很多年以來,每次想起那場景,都會覺得若是此生能得一人,如此相伴,便是立刻死去也值得了。」
  
  蘇婉兒沒說話,心裡卻是說:葉瑾之,你怎麼就知道我不知那場景有多美?我的爸爸媽媽也是那樣相愛的。那樣的幸福與燦爛,也是她一直渴望的。
  
  「小喬,小喬。」他忽然轉身,急切地呼喚她,那聲音卻是那麼低,沙啞的嗓子有某種誘惑。
  
  「怎麼了?」蘇婉兒力求的語氣看起來清醒而疏離。
  
  葉瑾之站在那花好月圓的絲質屏風前,神色語氣都有些迷醉,說:「你從來沒問過我跟嚴清雅之間是怎麼回事吧。」
  
  「那是你的事。我沒有興趣。」蘇婉兒立刻說。她是典型的死鴨子嘴硬,其實對於他跟嚴清雅之間的事,她一直很好奇,很八卦的。但是今天這個時刻,不適合聽。她怕一聽到什麼就心軟,會改了之前的計劃。
  
  「小喬。」葉瑾之喊,語氣有些不滿意。
  
  「行了,改天說。我看你似乎醉了。」蘇婉兒立刻說。
  
  葉瑾之走了兩步,腳步有些踉蹌,於是扶住屏風邊的椅子,緩緩坐下來,慢慢地說:「衛戍裡沒有女人。她姐姐是普通的兵,可是因為執行任務,她卻因救我而喪命。她,死在我懷裡。那一次,我初入衛戍,心高氣傲,那一次是我判斷失誤。那時,那女子滿面是血,她最後的話語,就是放心不下唯一的親人,也就是清雅。」
  
  葉瑾之慢慢地敘述,話語裡有了低低的嗚咽。這個男人靠在椅子上,流了淚。一直高高在上,一直清冷疏離,似乎高傲地俯視週遭,冷靜地謀算著一切的葉瑾之,竟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有如此脆弱的內心。
  
  「小喬,那不是我第一次直面死亡。可是,她卻是因為我的失誤而送命。」葉瑾之有些激動。
  
  蘇婉兒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說:「你不是神,你不可能掌控一切,那怎麼能說是你的失誤呢,別自責了。如果太記掛,會讓死者不安的。」
  
  她安慰他,心裡疼惜他,語言也是蒼白。同時,她也覺得難過。因為倘若他跟嚴清雅還有這一層的關係在,那麼,與他又豈止隔了蓬山一萬重。
  
  「這些年,我籌劃任何事,竭力周詳。只是因為總是看見那個女子的臉,被血浸染。」他自顧自地說,語氣懊惱。
  
  「好了,都了。你現在很累。去休息吧。」蘇婉兒說,又輕輕拍他的後背。
  
  他靠在她懷裡,繼續說他們家破產,父母自殺。我找了清雅很久,才在日本將她帶回來。」
  
  「好了,我知道了。你是不得已,行了,去休息。」蘇婉兒說。
  
  「小喬。」葉瑾之喊了一聲,似乎要繼續說下去。蘇婉兒正要勸阻,忽然聽得屋外似乎有輕微的響動,這麼多年,她如同驚弓之鳥,對於週遭細微的聲音格外敏感。於是,她一下摀住葉瑾之的嘴,彎腰在他耳邊低聲說:「無論什麼都別說,外面有人。」
  
  葉瑾之身子一怔,立刻沒再說話,只伏在她懷裡。蘇婉兒也一動不動,靜待片刻,聽得屋外似乎有人挪動腳步。
  
  這關頭又不能出去抓人,因為人家大可說是因為想聽洞房,鬧洞房才在外面的。所以,這時刻就是三緘其口,不讓無論懷著什麼居心的人得不到半點的東西。
  
  「瑾之,夜深了,就寢吧。」過了一會兒,蘇婉兒才直起身,十分柔和地喊。
  
  「嗯。」葉瑾之回答,慵懶的語氣,也慢慢站起身來。
  
  兩人將帷幕全部放下,一直走到木床前。葉瑾之有些醉眼迷離的。蘇婉兒還是推了推他,附在他耳邊說:「你瞧瞧這四周會不會有監視設備?」
  
  「還沒人敢在江府郡園動這份兒腦筋。」他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說。那氣息裡帶了方纔的酒釀甜香,直直往鼻子裡鑽,惹得蘇婉兒心跳得厲害。
  
  「小心點是好的。」蘇婉兒低聲說,將他推開。
  
  葉瑾之站不穩,就跌到在床上,然後就坐在那兒。
  
  「你,這哪裡是老謀深算的模樣?唉。」蘇婉兒嘟囔了嘴。葉瑾之看著她嘿嘿笑,笑著笑著,笑容就凝固在臉上,然後抱著頭,露出扭曲的神情,嘶嘶倒吸涼氣。
  
  「呀?你怎麼了?」蘇婉兒立刻問,已經意識到是他腦子那塊淤血作祟。
  
  「頭疼。」他說,眉頭擰成一團。
  
  蘇婉兒著急,立馬上前將他放到床上,說:「我這就去讓阿碧找秦冰來。」
  
  葉瑾之一把拉住,說:「不。你這樣出去,誰都知道這事了。丫頭,大喜的日子,我不要這樣。那藥在我懷裡的裡襯裡。」
  
  蘇婉兒從他貼身衣兜裡拿出來藥來,仔細一看,是鎮痛劑,心裡一下就揪得痛。她忍住淚水,倒了溫水讓他服下。
  
  葉瑾之不一會兒,就沉沉睡了。蘇婉兒為她蓋好被子,在床邊坐了一會兒,凝視他良久,心裡瞬間空落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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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6:08 |只看該作者
  第081章 猥瑣型男
  
  夜深,狂風大作,席捲著江府郡園的樹林,呼嘯而過,那嘩啦啦的響聲甚是驚心。屋內紅燭垂淚,燭光紛亂搖曳。
  
  蘇婉兒驀然回過神來,暗想這天變了,不再是今天的晴好。葉瑾之許給的晴天也不過只是一天罷了。
  
  她這才揉了揉因長保持一個姿勢而有些發麻的腿,起身剪了燈花。這才感覺十分疲累,回頭看葉瑾之,他依舊睡得沉。
  
  蘇婉兒看到他,就沒來由的心驚。在她的印象中,這男人的睡眠十分不好,他也告訴過蘇婉兒,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基本上沒有過深眠。可是今晚,他一躺下就睡去,一動不動。她坐在床邊看了許久,他連翻身都不曾有。有幾次,蘇婉兒感覺害怕,就顫顫巍巍地將手伸探探他的鼻息,呼吸還算均勻,她才略微放下心。
  
  然而,她還是坐在床邊看著他。因為心裡放不下他。畢竟,他喝了酒,又是疼痛發作,吃了止疼藥強行睡下的。而自己是今晚唯一可以在他身邊照顧的人。
  
  於是,她就強撐著,坐在床邊看著他,睡顏安靜,臉上大約因為喝酒的緣故,紅撲撲的。燭火搖曳之下,十分好看。蘇婉兒甚至還發現他睡著時,帶了淺笑。
  
  這人,很少這樣睡吧。她靠著雕花的床柱,就這樣失了神,直到這屋外狂風大作,她才驚覺夜已深,燭火已到盡頭。而她疲憊不堪,渾身酸痛。
  
  這傢伙應該沒事了吧?蘇婉兒又瞧了瞧他,依舊是平和的呼吸,安寧的睡顏。
  
  應該是沒事的。蘇婉兒判定,於是為他掖好被角,就從床上抱了一床被子到一旁的長木椅子上,將被子往身上一裹,在長椅上躺下,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一宿無夢。
  
  只不過,早上起來時,她在他懷裡,而且那姿勢讓人無語。他從背後摟著她,像是豌豆莢攏著豌豆。蘇婉兒迷迷糊糊醒來,只是短短幾秒,就發現這事,腦袋嗡嗡作響。立馬拍打他,這才將他從睡夢中拍醒。
  
  「幹嘛。一大早的。」葉瑾之不滿地翻身平躺,那胳膊還不忘一伸一卷,將她狠狠摟過來。蘇婉兒猝不及防,被他這樣一摟,「啪」一下就翻身,側身趴在他身上。
  
  「好了,再睡一會兒,外面下大雨。起床也沒什麼好做的。」葉瑾之睡眼朦朧,拍拍她的後背,像是安撫一隻貓咪。
  
  蘇婉兒不說話,只用力掙扎,試圖逃出他的懷抱。他卻看似漫不經心,卻就是讓她如何也掙不脫。
  
  「喂,放開。我要起床。」蘇婉兒終於發話。
  
  他懶懶地略微支起身子,半瞇著眼,笑著說:「我以為你要問我你為何在床上的。」
  
  蘇婉兒白他一眼,自己那麼像腦殘故事的女主麼?上一次,他已經這麼幹過一次了,自己這一次還要問,那麼就真是白癡到極致了。
  
  「你啊。雖然是洞房,但不是你心甘情願。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這好好的床不睡,在那裡裹被子。傻瓜。」他懶懶地說。
  
  蘇婉兒默不作聲,心裡卻想:信你才怪。睡在你懷裡,我也不心甘情願,你不還是做了?
  
  她兀自這樣想,低頭的瞬間才發現了一件很嚴重的事,也就是身上的結婚禮服已經被脫了,現在的自己只穿了一個裡襯衣衫。
  
  她終於不淡定了,惡狠狠地斜睨他一眼,問:「我的衣服。」
  
  「哦,你也知道這面料不適合睡覺,所以,我給脫了。話說這漢服比現代的衣服難穿,但比現代的衣服好脫啊。」葉瑾之說著,還露出了笑容。那尤其是他在說「比現代衣服好脫」時,那樣子猥瑣得簡直讓蘇婉兒懷疑這副軀殼裡住著另外的靈魂。
  
  「喂,你是葉瑾之麼?」蘇婉兒已經顧不上他如何猥瑣,逕直問。
  
  「正是你如假包換的老公,如果你要檢查,我不會阻攔的。」葉瑾之支著頭,笑吟吟的。
  
  好吧,人不可貌相,這冷漠疏離、溫文爾雅的男人也可以這樣猥瑣無良。
  
  蘇婉兒白他一眼,確信自己沒有被那什麼什麼的,也就不再跟他計較。立馬就要翻身下床,跟這人劃清界限,因為跟這人待久一點,她就覺得自己似乎立馬就要迷失。
  
  但無奈這雕花木床不像現在的床,她睡在裡面,要下床,就只能從他身上跨過去。然而,她就是跨不過去,因為葉瑾之使壞,在她將要跨過去時,將她直接攬入懷裡,語氣曖昧地說:「夫人,時間還早,不要心急。這屋外暴雨如注,天寒地凍,不如在這溫暖被窩與為夫一同再睡個回籠覺。」
  
  「滾。」蘇婉兒狠狠捶他一拳,趁勢翻身下床,暫時脫離他的掌控。
  
  「華寶,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的夫君。」葉瑾之語氣委屈,還做抹淚狀。
  
  靠,這人一定是抽風了,這怎麼可以是葉瑾之。簡直神經得可以。昨天晚上,彼此不都說得很清楚了嗎?他這是唱的哪一出?蘇婉兒沉了一張臉,狐疑地看著他。
  
  「不要害羞,夫妻之間,不需要那樣拘禮。我知道你的男人很好看,華寶,你仔細看,我不會笑你的。」葉瑾之繼續胡言亂語。
  
  蘇婉兒終於沒忍住,鄙夷地撇嘴,罵了一句「神經病」,然後去撿被葉瑾之扔在椅子上的新娘服。因為這裡沒有別的衣服可以換,所以,只能繼續穿新娘服。
  
  然而這漢服,自己一個人還不好穿,尤其是繫腰封。蘇婉兒擺弄幾遍沒有弄好,葉瑾之倒是起床,將那漢服一拉,一轉身就穿上身了,寬大的衣袖如同蝴蝶的羽翼展開,煞是好看。他從容穿戴,仿若那些衣衫於他原本就很熟悉。
  
  蘇婉兒看得忘了繫腰封,葉瑾之穿戴整齊,一下子轉過身來,唇邊浮著一抹笑,說:「是不是覺得你的男人很好看。」
  
  「有病。」蘇婉兒低聲說,繼續擺弄腰封。葉瑾之一下子跨步過來,摟住她的腰。
  
  蘇婉兒渾身一顫,他娘的,這就是典型的色狼揩油,死葉瑾之!蘇婉兒毫不留情,一巴掌將他的爪子拍下去。他卻十分嚴肅地說:「別動。你這傻妞。這新娘裝本身就不是一個人穿的。再說了,洞房花燭之後,這衣服是該新郎替新娘穿,然後再去換敬茶裝束的。」
  
  他語氣曖昧,輕柔的氣息就在蘇婉兒耳邊流轉,帶起輕輕淺淺的酥麻。蘇婉兒覺得自己有種兵敗如山的感覺,只能靠掙扎,與粗暴的動作來提醒自己清醒。
  
  蘇婉兒咬牙切齒,使勁拍打他的手、掐他的手,說:「你個老流氓,放手。」
  
  可是,根本沒有作用。葉瑾之依舊從容地將她的腰封繫好,這才放開她,然後摸著被蘇婉兒抓出抓痕的手,端詳著蘇婉兒,有些遺憾地說:「按照慣例,我應該給你梳頭髮的。不過,你這短髮——」
  
  「懶得理你。」蘇婉兒往外走,覺得今天的葉瑾之太抽風了。抽風得讓人害怕。
  
  誰知她才邁出兩步,他一下子閃身攔住她,說:「小喬,讓我替你梳頭吧。這髮梳也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用過的先祖都舉案齊眉。」
  
  他語氣懇切,蘇婉兒抬頭看到他誠摯的神色。他微微瞇起眼,似乎是讓自己顯得更迷人。
  
  這些甜言蜜語,這樣的神色,其實沒幾個女人能抵擋得住的,蘇婉兒也略微失了神,好在很快清醒過來。因為她可沒忘記跟他之間的事情還不到定論、拉網的時刻。於是,她對他微微一笑,然後在葉瑾之驚訝的神色中,狠狠一腳踢,正中他膝蓋下方。
  
  「你個惡婦,新婚第一天就想謀殺親夫。」葉瑾之毫無防備,齜牙咧嘴,抱著膝蓋跳腳。
  
  蘇婉兒提著裙子,立馬往外間跑。她要趕快跟這人保持距離,因為他渾身上下全是危險的氣息,這種氣息輕而易舉就能擾亂她,迷失她。
  
  蘇婉兒因為這個發現心裡十分不安。慌亂裡只想著要逃離,看來計劃要比當初提早一些了。
  
  蘇婉兒一邊想,一邊敲門。阿碧早就在門外站立等著伺候,聽到敲門,立刻就打開門,低眉頷首在一旁,說:「請四夫人梳洗,換裝,一會兒要給長輩敬茶。」
  
  蘇婉兒點點頭,就讓阿碧帶路,這就去梳洗。這才走出兩步,橫斜裡就沖一個人,將她一拉,拉得她踉蹌幾步才站定。
  
  「小喬。」那人開口,蘇婉兒這才看清來人是葉雲嘉。
  
  「怎麼了?」蘇婉兒問,不由得打量,像是一宿沒睡似的。
  
  葉雲嘉不說話,只是將她拉著,一路往走廊盡頭去,在走廊盡頭的亭子裡,他終於停下來,急切地問:「小喬,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蘇婉兒很狐疑地瞧他。
  
  「我是說,你跟四哥昨晚——」葉雲嘉支支吾吾,神色不安。蘇婉兒這才恍然大悟他指的是什麼,於是說:「沒事。」
  
  「那就好,現在這形勢,對你不利。所以你不能輕易將自己交出去。」葉雲嘉說,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蘇婉兒覺得此時此刻跟葉雲嘉在這裡相處十分不妥當,也不自在。正要找借口離開,忽然在如注暴雨的聲響裡,想起葉瑾之冷冷的聲音,說:「小七,你適可而止。她是你四嫂。」
  
  蘇婉兒一怔,怎麼有種被捉姦的感覺。她還愣神,葉瑾之快步走過來將她一拉,幾乎是連拖帶拉地往他們的住處走。
  
  「放開,我自己走。」蘇婉兒立刻抗議,因為漢服裙子長,被他那麼一拉,簡直不能走路。
  
  「葉瑾之,小喬不願意,你沒聽到啊。放開他。」葉雲嘉大聲說。
  
  蘇婉兒心裡憋悶,暗想:葉雲嘉,你還添什麼亂。
  
  葉瑾之倏然停步,臉上全是陰沉,冷冷地掃葉雲嘉一眼,說:「適可而止。她是你四嫂,小喬不是你叫的。」
  
  「葉瑾之你沒資格。你跟嚴清雅糾纏不清,你憑什麼來負擔小喬的幸福。憑什麼讓小喬安心?如果愛一個人,會讓一個人心裡不安麼。你太自私了。」葉雲嘉追上來,拉住蘇婉兒。與葉瑾之對視,葉瑾之一張臉陰冷得嚇人,但卻沒有反駁葉雲嘉。
  
  狹窄的甬道,葉瑾之與葉雲嘉對峙,蘇婉兒夾在中間,十分無語。最狗血的電視劇鏡頭,此刻上演,兄弟倆,一人拉左手,一人拉右手。
  
  你老娘的,根據電視劇情節,這個時刻,蘇婉兒應該哭著喊:「你們放開。」可惜,她不是瓊瑤奶奶的女主,這也不是電視劇。所以,她很平靜地看了看怒火中燒的兩個人,很平靜地說:「我說,你們倆能先將我放開,然後你們找個地方慢慢討論商量麼?本宮一沒有吃早飯,飢腸轆轆的,二沒有換衣服,三沒有梳洗,難受得很。速度放開,不然我不客氣了。」
  
  她這份兒平靜讓劍拔弩張的兩人同時一愣,又同時放開手。蘇婉兒獲得自由,拍拍袖子,說你們現在可以繼續討論了。當然,我要聲明一點:我的幸福我說了算的。旁的人說的,全都不算。」
  
  她說完,理理衣衫,提著裙子,對愣在一旁的阿碧說:「阿碧,我們去梳洗吧。順帶叫一份兒白粥,我餓了。」
  
  「好。」阿碧回答,又看了看葉雲嘉和葉瑾之。
  
  「哦,七少和四少有重大事情商量,咱們就不要打擾了。」蘇婉兒還是輕描淡寫的語氣,跟阿碧走了,將兩個男人留在那裡。
  
  其實,男人的事男人自己解決,並且,她這個當事人走了,那兩人的悶騷性格也不會鬧到什麼樣子。所以,蘇婉兒很氣定神閒地去梳洗了。
  
  她梳洗完畢,換了一身旗袍,是上次訂做的。頭髮雖然不長,但也不再是那種男孩子式的短髮,耳際別了珠花,配上碎花旗袍,加上她本身古典,鏡中的她就顯得格外嫵媚。
  
  阿碧也不由得嘖嘖稱讚,蘇婉兒只是笑,然後打聽接受敬茶的有哪些長輩。阿碧跟周伯算是這次婚禮的掌事,所以對於這些名單安排倒是熟悉得很,說這次接受敬茶的長輩不多,就是葉瑾之的父母加上老爺子。因為老爺子有吩咐,說這次婚禮已經夠繁瑣了,就不要把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都叫來做這繁瑣的敬茶儀式。於是在老爺子的體恤下,蘇婉兒與葉瑾之只需向三個人敬茶就可以了。
  
  「不過,葉家其他親戚也會在場觀禮的。」阿碧補充。
  
  「哦,這沒事,正好呢。」蘇婉兒說,看窗外的雨,下得縱情,暗想:這一次,正合己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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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6:24 |只看該作者
  第082章 轉折點
  
  蘇婉兒換好衣服,拿一本專業書書倚窗而看,等葉瑾之回來,本來也是,敬茶這種事,她做新婦的一個人去,這才是天大的笑話。
  
  屋外雨下得縱情,簡直不像是秋天。院落裡成了汪洋,好在這台階夠高,所以,這屋內倒是沒有擔憂。院落裡,有穿著雨衣的江府門生來來往往,大約是在檢查排水設施。
  
  也不知道那兩人談得怎麼樣。蘇婉兒捧了書,到底是看不進去。因為不僅在想兩人談得怎麼樣,更在想一會兒如何跟葉老狐狸交涉。反正不管怎麼樣,這一步都是要走的。如何葉瑾之這人變幻不定,跟他在一起,勢必被擾亂。如果沒法冷靜地看待一切,就沒法對未來負責。尤其,如今得知他跟嚴清雅還有那一層關係,她就更覺得煩亂。
  
  於是,蘇婉兒就望著窗外的大雨,兀自思索,怔怔出神。不一會兒,門被用力推開,「彭」一聲,勢大力沉的。蘇婉兒一驚,轉臉過去就看見葉瑾之,沉了一張臉,衣服下擺濕漉漉的。
  
  「四少,要吃點?」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葉瑾之與葉雲嘉打起來的阿碧這才如釋重負,連忙問。
  
  「不吃了,我一會兒還有事。」葉瑾之回答,逕直走進他的房間,門「彭」地關上了。
  
  「今天還有事?」阿碧小聲嘀咕,十分疑惑。
  
  蘇婉兒假裝沒聽見,然後看看窗外的雨,雨下得大,又是新婚第一天,還有事?難道是去安慰嚴大美人麼?
  
  蘇婉兒想到這一點,面上露出略微的諷刺。
  
  葉瑾之很快從房間走出來,已經把漢服換成西裝,頭髮也打理過,臉依舊陰沉。他掃了蘇婉兒一眼,說走吧,不要讓長輩久等。還有,今天,什麼都不要說。」
  
  蘇婉兒心裡一驚,這傢伙難道知道她打的主意麼?但葉瑾之沒再說話,逕直走了。蘇婉兒則將手中的書放到桌上,理了理衣衫,便跟在他身後出發。
  
  敬茶的地方是江府郡園的主廳,離葉瑾之所住的地方有一段距離,兩人需要穿越長長的迴廊才能到達。
  
  兩人一前一後,一言不發,往敬茶的地方去。
  
  忽然,葉瑾之停下腳步,猛然轉身,說:「你現在是我的妻子,要有做妻子的分寸,不要跟雲嘉走得太近。他是你的小叔子。」
  
  這像是一個嚴厲丈夫對妻子的忠告,蘇婉兒最反感這種語氣,冷笑一聲,說:「有些事不是你說了算的。何況你也沒資格來管我。」
  
  葉瑾之陡然就炸毛,將蘇婉兒一抓,說:「我跟你說了,我跟嚴清雅不是你想的那樣。」
  
  「別做陳世美,始亂終棄的男人,萬人唾棄。我更不喜歡。」蘇婉兒冷冷地瞧著他,連他臉上略微的腫也看得清,原來昨天出手並不是不重啊。
  
  「我開始就沒亂,何來的最終拋棄?蘇小喬,你講點理行麼?你為什麼可以設身處地為任何人著想,可偏偏不可以站在我的立場來想一想。你不公平,知道麼?還有,蘇小喬,有些事,不到時機,我沒法跟你說。」他低聲說,面上是極其憤恨的神色,說到心煩處,狠狠一拳捶打在蘇婉兒身後的柱子上。
  
  蘇婉兒嚇了一跳,就那樣靠著柱子,廊簷外的雨濺起的水打濕了她的手。她看到他的眸子很晶瑩,眉頭蹙起,十分糾結。
  
  似乎真的很少站在他的立場上去想。蘇婉兒看著他糾結的面容,心瞬間平靜。他那眼神,那神情,說明這糾結是真的。也許他跟嚴清雅之間真有一些不能對人說的事,無關乎風月。
  
  他是十二路的衛戍隊長,他身上肩負了領導人安全,也就肩負了國家乃至世界的安全。這個國度如此龐大,若是失了首,莫說國內,怕是世界的格局都要動搖。任何人都知曉這樣的道理。於是野心家、陰謀者才會虎視眈眈,而他們這一群衛戍的位置變得如此敏感、重要,不能有絲毫的差池,而他們的命運自從成為衛戍的那一刻,就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們不再是自己的,不再是父母的,不再是任何一個人的。」寧園三樓的書房裡,那長髮飄逸的女子,手握毛筆,很從容地說。落筆之處只四個字:家國天下。
  
  是的,他們屬於天下,屬於國家。有些話不能說,有些事不能做,即便內心痛苦,也不能說。如今,他與嚴清雅之間,怕也是屬於這一種。
  
  蘇婉兒站到他的立場去,心裡泛起層層疊疊的疼痛,胸口發悶。但面上還是平靜的表情,與他對視。
  
  對視良久,葉瑾之動動唇,終於沒說出來,臉上露出頹敗的神色,然後直起身理理衣衫,背對著蘇婉兒,輕輕一揮手,說:「走吧,一會兒,什麼都不要說。」
  
  他語氣很輕,蘇婉兒只是「嗯」了一聲,繼續跟在他身後。
  
  江府郡園的主廳很大,廳堂正中是中國傳統的家神,供奉家神以及一些佛像。葉老狐狸穿了古典的長衫坐在正中的太師椅上。右側下首是葉銘琛夫婦,其餘的則是葉瑾之的伯伯伯母以及叔叔。他那幾個堂哥、堂嫂也來了。只不過沒有椅子坐,都站在各自父母之後。至於葉雲嘉和葉家老五、老六,不是不是因為沒有成婚的關係,並沒有出現在這裡。
  
  蘇婉兒這才到門口,就感到葉家的規矩森嚴。蘇婉兒也不由得挺直脊背,因為她不僅代表陳家、更代表蘇家,還代表自己的一種態度。
  
  葉瑾之在這時停下來,與他一併跨過高高的門檻,跨入主廳。夏可可站在她公公婆婆的身後,看到蘇婉兒走進去,她偷偷笑,揚了揚手。
  
  蘇婉兒看她一眼,笑了笑,算是還禮,然後就往葉老狐狸跟前去。有江府門生迅速拿來柔軟的蒲團,周伯則捧來茶,待蘇婉兒與葉瑾之跪下,便示意蘇婉兒端茶奉給葉老狐狸。
  
  蘇婉兒為葉老狐狸、葉銘琛夫婦奉茶之後,照例得到紅包。而葉老狐狸這時也發話,就說這婚禮儀式本來繁瑣,兩個年輕人能做到現在已經不錯,如今這敬茶從簡,餘下來的就一杯敬各位伯父伯母、叔叔嬸嬸就是。
  
  蘇婉兒起身對葉老狐狸行禮,謝過他的體恤。然後端了茶,敬了葉家其餘人。家裡人紛紛舉起茶杯,笑臉相迎,其樂融融,都在歡迎蘇婉兒加入葉家這個大家族。
  
  這之後,周伯命人為葉瑾之這一輩的人搬來椅子,便就在各自的父母身後入座。其餘的江府門生則魚貫而出,這屋裡只留了周伯一人伺候。
  
  葉老狐狸照例是說葉家的光榮傳統,從北宋末年天下大亂,葉家先祖如何亂世求生存發展,再到葉家在歷朝歷代的傑出人才,榮譽貢獻都如數家珍地說了一遍,一直到近代,抵抗八國聯軍,有那些彷徨迷惘。然後又是他的崢嶸歲月,這些年的人情冷暖,迷茫時刻,處事原則。反正就是閒話家常,卻是毫無保留地全都娓娓道來。
  
  葉老狐狸精神並不是太好,十分緩慢,聲音卻十分精神。廳外大雨滂沱,廳裡靜悄悄的,只有他的聲音落在週遭。每個人都認真在聽。
  
  蘇婉兒也端坐在一旁,十分認真地聽著。這是一個家族的輝煌,興衰風雨。葉老狐狸在這裡毫不避諱,將興衰榮辱一起說出來,作為後人引以為鑒的部分。
  
  為榮譽而欣喜,正視缺點和恥辱。這需要莫大的勇氣與魄力。葉老狐狸不僅正視了的缺點和恥辱,還把這些心得拿出來與後輩分享,不僅僅如此,葉家的祖訓裡居然有這麼一條:正視所有的失誤,為後人引以為鑒。
  
  怪不得能成南地世家,這種魄力,是迎著人的劣根性而上的,莫說是一個榮耀的家族,就算是一個人,都不見得能接受這種建議。
  
  「所以,今天趁著敏華入葉家。我也就簡短地說說這些了。反正每個人都有一本思過簿,一本榮譽本,自己去書寫,將來都會放在這堂上。憑著自己的本心,能給後人啟示的,能公諸於眾的,就寫下來。」葉老狐狸說到後來,緩緩地靠在椅子上。
  
  蘇婉兒暗暗驚歎葉家這般做法。然而,她也沒有忘記今天不單單是敬茶這麼簡單。於是,在眾人說謹遵家訓時,蘇婉兒挪了挪椅子,正準備起身,一旁的葉瑾之一把將她拉住,蹙著眉頭,對她搖搖頭。
  
  蘇婉兒看到他祈求的眼神,心裡一滯,就沒有動。而正廳裡,葉老狐狸已經宣佈大家各自散去。蘇婉兒機會只是一瞬,無論彼此之間如何,如今這種扯不清的關係,讓人如同霧裡看花,太過折磨。所以,她毅然甩開他的手,大約是動作太大,眾人紛紛看。
  
  「敏華,怎麼了?」正要離去的葉老狐狸開口問。
  
  「爺爺,我想請求去南方老宅住。」蘇婉兒一開口,原本決定離去的眾人陡然都站定,如同被人施了定身咒,全然站定。
  
  葉老狐狸半晌沒有,只是看著她。蘇婉兒就站在那裡,不看周圍人的目光,也不看葉瑾之,只等葉老狐狸的回答。
  
  「可是,瑾之的工作在京城。你不想跟瑾之在一起?」葉老狐狸這問題提得頗有些咄咄逼人。
  
  蘇婉兒等的就是這一句,她上前行禮,不卑不亢地說今天聽爺爺說起葉家的榮辱興衰,一次次的崛起。葉家是榮譽的家族。而爺爺在今天這樣的場合講給敏華聽,也是將敏華當作一家人。那麼,既然身為葉家人,就不能壞了規矩,按照規定,葉家新婦是要去老宅住一到兩年的。所以,我請求去老宅。其次,瑾之工作繁忙,我在這裡怕還會擾亂他心思;第三,有些事,遠了,怕彼此都清楚了。所以,請爺爺成全。」
  
  葉老狐狸聽著她的話,神色變得深邃,沒有馬上作答。蘇婉兒很清楚,葉老狐狸必定知道去嚴清雅那邊的事。這隻老狐狸將一切都掌控在手中,怕就是今天自己的請辭,他也算到的。
  
  氣氛沉悶得可怕,屋內死一般寂靜,只有屋外大雨依舊,發出嘩嘩聲。首先沉不住氣的是葉瑾之的老媽,她過來,低聲說:「敏華,你這是作甚。爺爺也宣佈了讓你留在這裡京城的。」
  
  蘇婉兒只是低頭,說:「抱歉,必須如此。」
  
  葉瑾之的老媽看她這邊勸不動,又拉拉葉瑾之,低聲問:「你們這是鬧哪一出?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麼?」
  
  葉瑾之沉了臉,就站在蘇婉兒旁邊,一言不發。
  
  「那瑾之的意思呢?」葉老狐狸也果然是老狐狸,並沒有立刻做什麼決定,反而是將一切都掌控在可迴旋之內。
  
  葉瑾之沒有答話,許久之後,才吐出兩個字:「隨她。」
  
  「那,這樣也好,什麼事,欲速則不達,時間是一劑良藥。只不過,現在交通發達,小兩口的事,自己把握。」葉老狐狸說得雲淡風輕,然後示意周伯他累了,要去休息。
  
  於是,周伯就攙扶葉老狐狸往後堂走了。廳裡的人也陸續散去,葉瑾之的老媽歎息一聲,也走了。葉銘琛只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兩人,也走了。
  
  眾人離去,葉三和夏可可立馬就,葉三隻是拍拍葉瑾之的肩膀,笑嘻嘻地說:「老四啊,好自為之啊。」
  
  「呀,敏華,你真要去南邊住啊?」夏可可問。
  
  「嗯。我還是適應南邊的氣候一些。」蘇婉兒點點頭。
  
  「那太好了。我有伴了。」夏可可歡呼雀躍。怕這件事,最高興的莫過於夏可可了。
  
  「不懂分寸的傢伙,走吧。」葉三拉了拉夏可可,在夏可可凌厲的眼神下,立馬改了語氣,說:「老婆大人,最明事理了,走吧,我們去廚房看看。我餓了。」
  
  「好吧。」夏可可十分女王地回答,然後將手放到葉三手中,恩恩愛愛地走出了正廳。
  
  偌大的正廳,就剩了蘇婉兒和葉瑾之兩人。葉瑾之沉了一張臉,就看著葉家的家神牌位。蘇婉兒看了看他,知道這種情況,總是有一個人要先開口,正在組織措辭,就聽到葉瑾之略帶諷刺地說:「你就那麼迫不及待。」
  
  「隨你怎麼說。」蘇婉兒雲淡風輕的口吻,而心裡卻是疼。
  
  「哼。」葉瑾之冷笑,然後問:「什麼時候啟程。」
  
  「越快越好。」她語速極快。
  
  「好。我讓秦冰為你收拾,明天就送你走。」葉瑾之掃了她一眼。蘇婉兒看到他,那神色十分陰冷,眼神空洞,像是一瞬間就遠離了一光年。
  
  「謝謝。」蘇婉兒笑著說。心裡卻像是空了一塊巨大的洞,有風從中而過,帶來徹骨的涼寒。
  
  原來,冬天已經這樣接近。只是熬過冬天之後是美好的春天。那麼,蘇婉兒走過這一段後,會有怎樣的人生。
  
  她看門外,雨依舊滂沱。葉瑾之轉了身,緩緩地往住所的方向去。那背影,瘦削,刺得她心裡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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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6:41 |只看該作者
  第083章 我們這樣離別
  
  葉瑾之轉身,離去,並沒有回屋,直到黃昏,亦未曾出現。
  
  屋外雨下得縱情,蘇婉兒也不能出去走走,只能困在房間看書,玩電腦。書也只有一本上次沒收走的專業書放在這裡,蘇婉兒翻了翻,看看內容,都能背誦了,便索性放下。
  
  於是只得上網。打開電腦,陌生的界面跳躍,這不是陳昭華送她的那一台,而是葉瑾之原本為她配備的。之前因為有帶電腦,所以,一直不曾使用。
  
  桌面上的圖標很少,於是「最神話」的客戶端就格外鮮明。蘇婉兒略感意外,這人居然還下載了「最神話」。
  
  她手一抖,就點了「最神話」,反應時,畫面已經是藍色的星空掠過,像是亙古不變的滄桑。
  
  登陸框乍現,她愣了很久,才想起這遊戲裡除了風景、音樂,還有一個師父,現在還有周洛冰。被眾人唾棄為騙子,定義為男人的女號。
  
  也許,遊戲可以換個心情。蘇婉兒兀自想。(看吧,各位,很多人進入遊戲都是這樣想的,於是就遊戲裡不知身似客),於是,她登陸進去,出乎意料,師父並不在線。而東方頻道等也沒有罵一笑傾城的,所以百無聊賴,她也無心做任務看風景,聽音樂。於是就退出遊戲。
  
  下線時,正好看到QQ提示音,提示公子瑾上線。蘇婉兒看到公子瑾三個字,不知怎麼的,忽然就覺得委屈。這麼一兩年,遇見什麼事,都跟公子瑾討論,他三言兩語就能將她從困境裡拯救出來。可是偏偏這件事,不知道怎麼跟他說,也不如何跟他提。
  
  她打開對話框,十指搭在鍵盤上,不該說什麼。倒是周瑾的消息過來:HI,小喬美人,在做啥。
  
  「無聊,發呆,看雨。」蘇婉兒回答,整個人懨懨的。窗外的雨那麼大,葉瑾之出去辦事,不知道是帶了秦冰,還是一個人去的。如果是一個人開車出去,這樣的雨天,要是遇見壞人或者頭疼發作怎麼辦。
  
  想到這些,她打了一個冷顫,看了看靜靜躺在一旁的手機,猶豫著是不是給他打個問一問。可一想到在今早在祠堂正廳的事,這電話怎麼打,打了又說什麼。正在猶豫,周瑾發信息過來,哈哈笑,說:我看這天氣,適合思念吧。美人,你在想念誰吧。
  
  蘇婉兒被猜中心事,自言自語地罵:這個妖孽,真可怖。手上卻是寫:你想多了。
  
  他只是呵呵笑,聊了一下近況。蘇婉兒隱瞞了結婚的事,到底這婚禮雖盛大,但當事人心中都不痛快,無論是自己跟葉瑾之,還是陳家、葉家人,心中都有一道梗;再說了,周瑾到底是這圈子裡的哪一家,與葉家陳家關係如何,這一點也不清楚。所以,蘇婉兒只是撿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說,比如青瓷事業的打算。
  
  周瑾聽得認真,等她說完,又附了修改意見,最後才問:「那青瓷的廣告投放這些,你怎麼做?國際化,知名度,不是暢想的,丫頭。」
  
  蘇婉兒撇撇嘴。這些,她早在幾年前就在計劃,只是沒有好的機會,如今李峻寧這個機會就在眼前,她是不會放過的。何況,看樣子李峻寧跟葉瑾之有什麼糾葛過往,如果能深入瞭解李峻寧,或許於葉瑾之還有別的幫助。當然,蘇婉兒也不會把這些盤算說出來,只是說:「我看看了,到時候如果實在不行,我只好向公子求助了。不知道肯不肯伸出援手。」
  
  「美人一句話,死而後已。」周瑾回答。
  
  蘇婉兒笑了,又客套幾番,來來去去的。周瑾忽然就於玩笑裡嚴肅地問了一句:「小喬,你很愛過一個人麼?我看不清她。」
  
  蘇婉兒看到那句話,手一凝,連心臟似乎都忘記跳動。她看了良久,腦海裡全是葉瑾之,歎息一聲,靠到椅背上。
  
  「小喬,怎麼了?」周瑾又有消息。
  
  「沒事。我只是想怎麼回答你。你只說你看不清她,並沒有說如何看不清。」蘇婉兒十指飛舞,將他的第一個問題忽略掉。因為一旦說有,那麼,根據周瑾的性格,就會刨根問底。
  
  「你說她對我不愛,可是危難時刻,可以為我去死;可是,你說她愛我,但卻要迫不及待地遠離我。我都不清楚她心裡有沒有我。」周瑾發出長長的一段,跟了個十分苦惱的表情。
  
  蘇婉兒仔細看了那句話三遍,才看明白,然後又想到跟葉瑾之。她也看不清葉瑾之,為自己做的很多,但她總覺得彼此之間很疏離,沒有那種心裡的契合。說實話,她害怕這種不安的感覺,怕自己一淪陷就萬劫不復。
  
  「也許,她真的不愛你;也許,她在你那裡感覺不到安心、安全,所以,不願意交出自己。」蘇婉兒回答。說的哪裡是那個女子,說的分明是自己。
  
  「我為她做了很多,安全感我從來沒有為任何女人做那麼多。」周瑾歎息。蘇婉兒似乎隔著電腦也能感到他的難過,於是,原本平靜下來的她也跟著感傷。過了良久才覺得應該勸慰周瑾,這人可是鮮少在她面前顯露出脆弱的一面。於是,聳聳肩,喝了一口茶,在信息欄裡輸入:安全感是從心靈上的安寧。你這個人值得信賴、值得托付終身,那麼,安全感就有了。並不是你做多少事,就一定有安全感。情難可貴,人心易碎。若是愛一個人,就用言語、用行動告訴她。
  
  「你以為我不想麼?我只是有苦衷,目前不可以,也放不開。唉,你這丫頭。」周瑾回答。蘇婉兒看到那句話,莫名其妙覺得如果這句話要配上聲音和語氣,那就必定是葉瑾之的,還有他微蹙的眉。
  
  自己一定是瘋了。蘇婉兒喃喃自語。正準備跟周瑾說別的。阿碧在門外敲門,說是七少來了。蘇婉兒便跟周瑾說來客人了,然後匆匆下線。
  
  蘇婉兒一開門,便看到葉雲嘉站在廳裡。因為阿碧和另外兩個女孩子被放在這裡伺候,所以廳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蘇婉兒便招呼葉雲嘉進屋。
  
  屋內也是套間,外間算是招呼客人的,裡間才是臥房。葉雲嘉落座,穿黑色夾克,於是便襯托出臉色蒼白。蘇婉兒略微蹙眉,這傢伙今天的臉色怎麼蒼白成這樣。
  
  「雲嘉,你不舒服?臉色不太好。」蘇婉兒直接問。是啊,跟葉雲嘉之間並不需要過多的鋪排與斟酌。
  
  「沒有了,昨晚一宿沒睡的緣故。」他笑,雲淡風輕的。
  
  蘇婉兒聽到這話,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她甚至不敢想昨晚的葉雲嘉是什麼心情。只要一想,她甚至會有負罪感。
  
  「我睡眠向來不好。」葉雲嘉補充。
  
  蘇婉兒「嗯」了一聲,他又轉了話題,說是來跟蘇婉兒告別的,因為廣城那邊有兩個大客戶,要進一步談合作事宜,今天傍晚的飛機飛廣城。
  
  「這麼大雨,一定要今天走麼?」蘇婉兒看看窗外的雨,只是比早上略微小了一點。
  
  「到傍晚應該會停了,或者小了。這個季節原本是沒有這麼大的雨。」葉雲嘉也看看窗外。
  
  「那你小心些,不要太累,如果能改天再談,就改天吧。」蘇婉兒建議。葉雲嘉只是笑。兩人又坐了坐,便沒什麼話說,於是氣氛有些尷尬。葉雲嘉便起身告辭,說還要去向爺爺和各位長輩辭行。
  
  蘇婉兒送了葉雲嘉出去,後就接到周洛冰的電話,說要去打聽一下心臟科方面的權威,有個朋友心臟不好。
  
  蘇婉兒訝然,周洛冰呵呵笑,說:「人生無常,好好把握。」
  
  「我會的。」蘇婉兒回答,在電話這端笑了,周洛冰也笑了。
  
  之後用了午飯,雨依舊很大。夏可可和葉三來坐了一會兒,閒話家常一番,不過也是旁敲側擊問她跟葉瑾之到底怎麼回事。
  
  她搖搖頭,說剪不斷,理還亂。所以,需要距離和時間。」
  
  「你不怕雞飛蛋打了?籃子和雞蛋都沒了?」夏可可狐疑地問,弓身過來,像是要將蘇婉兒看個清清楚楚。葉三在一旁無比擔心地叮囑:「老婆,小心孩子。」
  
  夏可可白他一眼,葉三閉嘴坐回椅子上。
  
  蘇婉兒看到他們倆,才覺得這人間真的有愛情與幸福存在。於是微笑著說:「恭喜。」
  
  「別用孩子岔開話題。我說陳敏華,要老四跟嚴清雅雙宿雙棲了,看你怎麼辦。」夏可可恨鐵不成鋼的。
  
  葉三聳聳肩,說:「放心,經過昨天一戰。嚴清雅跟老四丁點可能都沒有。」
  
  「要你多嘴。」夏可可白了葉三一眼。
  
  葉三歎息一聲喊沒天理,沒人權。又俯身去夏可可肚子上聽,喊:「孩子,看你老媽凶你爹。」
  
  這才是幸福,溫暖,喜感。蘇婉兒呵呵笑,然後對夏可可說:「如果那樣輕易就改弦易轍。那麼,本身就不值得我去深愛了。」
  
  夏可可撇撇嘴,說:「如果我愛這個男人。正好這男人也愛我,那麼,這個男人就必定是我的。不過,你現在離開也是長遠打算,畢竟不夠深愛,若就在一起,沒多少人能經得住歲月的腐蝕、柴米油鹽的平淡以及同一張容顏的審美疲勞的。」
  
  「所以,你當初喜歡哥,卻毫無理由地拒絕哥,害我從京城到廣城,再到錦城,然後到三亞,還追到『最神話』裡去。哼哼,可兒,你心機這麼深。」葉三看似板了臉數落,實則全是幸福。
  
  「你不服氣麼?看你那劣跡斑斑的過去。哼。姐能收留你,算是大恩大德了。一般人,還真不敢收留你的。」夏可可一副驕傲的神色。
  
  蘇婉兒在一旁哈哈笑,又八卦地問了他們當初的愛情細枝末節。夏可可與葉三總是要拌嘴,卻全都是甜蜜。
  
  這才是幸福。如果有一天,自己跟葉瑾之也能這樣和諧,那麼,就是幸福了。
  
  可是,如今自己離開京城,葉瑾之那樣生氣。自己與他還有可能麼?時間與空間確實可以看清很多,但也可以讓感情淡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是走鋼絲的冒險。成功了,就是眾人喝彩,失敗了,你懂的。」夏可可感歎。葉三在一旁安慰她不要動怒。
  
  蘇婉兒知道這個理,不過她只是淡淡地說:「我只想去南邊,利用這段時間完成學業,多學東西。繼續做我的青瓷事業。」
  
  「嗯,女人總是要充實自己,活得精彩的,畢竟咱們不是瓊瑤奶奶筆下的女主,不食人間煙火。俺們要柴米油鹽的。加油哈。以後,我送禮什麼的,就找你家訂做青瓷了。」夏可可聳聳肩。
  
  「沒問題。」蘇婉兒笑,抬頭看窗外,雨小了不少。
  
  後來,又閒話一陣,夏可可睏倦,葉三連忙陪她回去休息。於是,這偌大的房子又只剩她一人以及外間幾個不說話的江府門生。
  
  再上線,周瑾的頭像灰著,已經下線,留言說忙工作。她照例到周瑾的菜地裡轉一圈。這人居然很有恆心,按時種白菜,蘇婉兒立馬順手牽羊一番,然後專心設計LOGO,繼續完善上次的計劃書。
  
  期間,秦喜玲打來,問她跟葉瑾之如何。她笑著說別擔心,會很幸福的。
  
  說這話時,她都沒底。秦喜玲肯定也不,只是「哦」一聲,然後說有別的事要忙,匆匆掛了。
  
  蘇婉兒也做不下去事,於是就給陳家幾個重要的人打,苗秀芝、陳昭華、陳雲華以及陳老狐狸,她語速緩緩,說自己要去南邊老宅住一陣子。那本就是葉家的規矩,陳家人沒有多大的反應,畢竟他們並不知道葉老狐狸早先已同意葉銘琛的提議讓蘇婉兒婚後就陪著葉瑾之。
  
  大家都沒反應,只有苗秀芝有些不悅,嘀咕一句:「這還沒回門,就要去南邊,葉家這防賊似的,難道陳家還坑他們不成了。」
  
  陳澤林顯然在一旁,立刻就呵斥:「孩子現在嫁入葉家,你就這麼不懂分寸麼?」
  
  苗秀芝不說話了。蘇婉兒卻是愣了,之前在祠堂,一心想走,沒想到回門這一層,沒顧及到陳家人的感受。
  
  「對不起,媽。」蘇婉兒說,十分歉疚。
  
  「沒事,你過去吧。那邊有啥事,就找你四哥。」苗秀芝叮囑。
  
  蘇婉兒連連應答,這才掛了電話。百無聊賴,就放了音樂,靠在窗邊看雨,想起小時候,想起很多很多,也想起銀座八樓。
  
  這樣一坐,就到黃昏用晚飯,葉瑾之也沒有回來。晚上,蘇婉兒洗漱完畢,秦冰來匯報,說陳家那邊該帶的東西已經裝好帶過來了,並且詢問這邊有哪些東西需要帶走。
  
  蘇婉兒看了看四周,能帶走的真的不多,除了幾件日常的衣服和一些專業書以及爸爸給的一套茶具。於是將東西打包,在收拾貼身細軟時,忽然觸及放在手提包裡襯的結婚證,上面的葉瑾之有清瘦的面容,眼神裡的笑意溫暖。
  
  蘇婉兒看了良久,淚水溢滿了眼,於是將那結婚證放回手提包裡襯。
  
  在江府郡園的並不多,那麼多的嫁妝其實都不適合帶走,也不實用。收來收去,一個小皮箱就全裝下了。秦冰也是一愣,問沒有了嗎?」
  
  「沒有了。」她笑了笑。
  
  秦冰將皮箱拿走。蘇婉兒則上了一會兒網,始終沒有等到周瑾上線,也沒有等到葉瑾之。於是,她關燈躺倒床上,黑暗裡,有秋天的涼意從沒有關的窗口透進來,即使裹了被子也覺得冷。
  
  一晚上,直到萬籟俱寂,睡意湧來,他也沒有回來。只是迷迷糊糊裡,聽見鋼琴聲流瀉,如同清風過境,帶了濃重悲哀。
  
  第二天醒來,吃早飯時,她不由得看看他的房間門。阿碧瞧出端倪,便自顧自地說葉瑾之昨晚下半夜回來,沒有睡了,彈了一會兒鋼琴,看了一會兒文件,早上天剛亮就出去了。
  
  蘇婉兒「哦」了一聲,低頭喝粥,心裡有幾沮喪:他就那麼不想看到自己麼。
  
  吃完早飯,秦冰早等在外面,說是上午的飛機,要立刻出發。於是,蘇婉兒向葉老狐狸和公婆告別。葉銘琛夫婦只是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葉老狐狸還是一臉深沉,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是告訴她,秦冰會將她送到老宅的。
  
  蘇婉兒點頭拜別,便在陰沉沉的天氣中離開江府郡園。大雨之後的城市,有一種清新,更有一種破敗。車很快上高速,週遭的景物快速倒退。
  
  她想起初秋時分,懷著不安、難過與好奇,與陳家人來到京城,那時,對未來的一切,雖然冷眼旁觀,但內心總有一種期盼,也不禁暗暗想:會遇見的那個人是什麼樣的。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好好與他經營一輩子的幸福。
  
  可是,如今,那個人的輪廓、脾氣都勾勒出來,但經營幸福卻何其艱難。一切風景快速後退,像是要回到最初。但,不可能回到最初。
  
  再見,葉瑾之;再見,京城。蘇婉兒在艱難開啟另一段人生的路上,頹然閉上眼,落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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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卷 涅槃
  
  離開是為了更好相聚,只是這一場,我們會不會贏?
  
  第001章 在南方
  
  雨停了,天陰,飛機起飛,奮力抗拒地球引力,離開這座牽情的帝都,一路往中國以南。
  
  十一點,飛機在廣城機場降落。廣城天氣甚好,日光明亮,十分和暖。蘇婉兒覺得精神為之一振。
  
  下得飛機,蘇婉兒就樂得清閒,因為秦冰一路跟著過來,她讓秦冰去拿行李,而自己則是徑直走出機場。秦冰有些慌了,快速跑過來,喊:「四少夫人,你等我。老宅的司機,你不認得。」
  
  「放心。我不會走的,不會讓你為難。我只是去外面透透氣。」蘇婉兒回答。是的,她不會為難秦冰。葉瑾之吩咐他一路跟來,便有他的道理,再說,葉家是大家族,自然要臉面。
  
  於是,秦冰心有餘悸地去拿行李,蘇婉兒徑直走出機場,穿過人群,獨自站在機場外的台階前發呆。南方的風帶著暖意席捲過來。
  
  秦冰很快拿行李出來,旁邊有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立馬就上前打招呼。然後,他看了蘇婉兒一眼,十分有禮貌地說:「這一定是四少夫人了。」
  
  「是。」蘇婉兒點頭,不禁打量這司機,司機約莫四十歲,皮膚黝黑,沉穩的神情裡透出精明,身上的衣衫皆是西裝革履,十分整齊。
  
  「四少夫人好。我是老宅的司機李江。」他行欠身禮。
  
  蘇婉兒也略欠身回禮,笑著說:「李大哥好。」
  
  李江靦腆地對蘇婉兒笑笑,這算是打過招呼。他便幫秦冰搬了行李上車,為蘇婉兒打開車門。
  
  車是奧迪,並不沒有奢華的外觀,看起來很普通。車內有淡淡的香水味,聞起來十分舒服。蘇婉兒有些累,便靠著椅背,看窗外的風景,思緒雜亂。
  
  車緩緩出了機場環道,李江立刻詢問:「四少夫人,這老宅在廣城和深寧之間,離深寧還要近一些。四少夫人是要在廣城逛一逛,還是直接回老宅?」
  
  「直接回去吧。」蘇婉兒擺擺手。她這兩個月在事業上算是荒廢了不少,現在就要迅速在南方安定下來,開始正是籌劃。何況,現在是真的累了。
  
  「那四少夫人如果累了,可以在車上小睡一下,因為這裡離老宅還比較遠。」李江建議。
  
  蘇婉兒說謝謝,然後看著窗外屬於中國南部的藍天,心才慢慢沉澱下來。
  
  她這才發現幾乎是倉惶逃離京城,很多事情都沒有處理周詳。比如,跟秦喜玲告別;比如,和父兄一起游京城的事,她食言了,而只能拜託四哥陳昭華安排。
  
  是的,這近乎是倉惶地逃離了京城,逃離葉瑾之。隔著天南海北的,應該會看得清一些。蘇婉兒暗想,她將視線移向遠方,日光和暖,遠處地平線上有飛機正起飛降落,代表著相聚離開。
  
  蘇婉兒就那樣看著窗外的風景,直到車掠過繁華的廣城,拐上廣深高速,一路向老宅而去。
  
  葉家老宅並不在繁華都市,也沒有在縣城,所在地屬於郊外,那地方甚至算不得小鎮。但據說那一片都是葉姓人,加上葉家算作權貴大家,世代都在那塊兒,葉家傑出人才頗多,於是也頗受人敬仰,所以,在那倒是形成典型的南方古典田園村落。
  
  中午十二點五十六分,車拐下高速,朝老宅所在的縣城而去。周圍有起伏的小山丘,綠依舊盎然,雖然秋日時分,總是夾雜了生命凋零的黃。但在溫暖的南方,這不過是可以忽略的細枝末節。
  
  車並沒有進縣城,而是直接掠過城市,進入鄉村公路。公路兩旁有南方特有的樹木,在大風中此起彼伏。行了十來分鐘,便是到了一個鎮子。鎮口有牌坊,樸實的三個字「葉家鎮」便說明一切。
  
  「前面拐過去就到了。」李江熱情地說。
  
  蘇婉兒「嗯」一聲。到這時刻,她才算是將心中那些思慮與煩亂都放下,一顆心都迫不及待想看看葉家老宅是什麼樣的。雖然上次聽周伯說過與江府郡園頗為相像。但南北建築歷來有差異,再說了,建築這回事,也要看天氣、時令的。
  
  車拐入一條更窄的道路,路兩旁竟然還有野生的牽牛花怒放,紫紅的色彩,明麗盎然。老宅所在的村落是典型的南方田園,即便是深秋,遍地的綠樹。村裡有大狗走來走去,有些悠閒地趴在青石板的路上享受日光。
  
  車七彎八拐,最後在一座木門前停下來,那木門是古典式的雙開木門。但大門一般來說是不開的,只有旁邊的側門會開。
  
  門前是威武的石獅子,車停下來。李江拉開車門,請蘇婉兒下車。秦冰已經從車廂裡搬出行李。
  
  李江上前叩門,立馬有人開門,是個約莫五六十的老頭,頭髮花白,臉龐瘦削,眼睛深陷,乍一看有些嚇人,不過那神色倒是和藹。
  
  「劉伯,是四少夫人來了。」李江說,立馬讓開了道,說,「四少夫人,請。」
  
  蘇婉兒還有有些不習慣,於是只是笑笑,往前走。李江並沒有一路跟來,而是說先去停車。秦冰一言不發,拎著行李跟在身後。
  
  劉伯穿的是長衫,走路十分精神,只是略微跛腳。
  
  「我一大早就在盼四少夫人來。估算著這會兒也該到了。四少夫人還沒吃午飯吧?」劉伯雖然只是閒話家常,但那聲音卻是十分洪亮,聽起來精神十足。
  
  「劉伯,我還沒有吃。」蘇婉兒回答。
  
  「那正好,我之前吩咐人替四少夫人做了西北菜,浙江菜。」劉伯說。
  
  「劉伯。謝謝你。若不是非得這樣的正式場合,我還是想劉伯叫我敏華即可。在江府郡園,周伯也是這樣叫我的。」蘇婉兒總是聽這四少夫人,左右都不自在。
  
  「這,好吧。三少夫人也是這麼說的。呵呵。」劉伯呵呵笑,一路引她往宅子裡走。
  
  因為是第一次來老宅,又是葉家重要的人,所以,葉家便是洞開大門迎接。蘇婉兒踏進葉家老宅,迎面便是一堵照壁,照壁上的浮雕,看不太分明,但看起來頗有北派建築的風格。
  
  繞過照壁,便是大院,院落內種了一些植物,雖是暮秋,但卻依舊鮮綠。而建築風格並不是客家風格,而是以木質結構為主,只不過因為在南方,氣候潮濕,木質結構的處理上又與北方不同。當然,這些是屬於建築學的事,並不是蘇婉兒研究的範疇。她只是進入葉家老宅,略微感歎罷了。
  
  葉家老宅與江府郡園的格局果然如出一轍,於是,她不費吹灰之力就熟悉了屬於她和葉瑾之的那一套院落。甚至一下子就知道葉瑾之曾經說的喜歡躲避在哪一間屋子的閣樓上看書。
  
  院落裡種滿了觀賞植物,院落旁邊是一大塊閒置的田地,圍了籬笆,似乎是菜地,但卻什麼也沒種。
  
  也許可以種一些蔬菜,過一過田園生活也很愜意。蘇婉兒獨自在房間用餐,透過半掩的窗戶看著那塊菜地暗想。
  
  「四少夫人,以後有什麼吩咐,按鈴就可以了,立馬就有人來。」旁邊伺候吃飯的女子指了指旁邊的鈴鐺。這女子是劉伯的孫女兒叫劉虹,在這裡幫助劉伯打理葉家老宅。劉虹不過十八九歲,十分純真的年齡。
  
  蘇婉兒點點頭,繼續吃飯。飯菜都很合胃口,菜式都是她喜歡的。於是禮貌性地讚了一句「菜式不錯」。
  
  劉虹也不知道她和葉瑾之之間的來龍去脈,只道她跟別的少夫人一樣,是因為葉家的規矩才回住的。所以,嘰嘰喳喳地說昨天下午,四少就打來吩咐人收拾這院子,還說四少夫人喜歡哪些菜,不喜歡那些味道,還有電腦的朝向,床單被褥的選擇,甚至窗簾和枕頭都是四少讓人挑的。
  
  蘇婉兒正在對付一塊魚肉,聽到這些,驟然就低了頭,忘記了咀嚼。
  
  「四少還說四少夫人不喜歡百合花的氣味,不能在客廳裡擺放百合花的鮮花。四少對四少夫人可真好吶。以前,四少可是極少說話的呢。就是三少跟他說話,說了很多,四少都才回一句,但都惜字如金,昨天打電話來,我都懷疑是不是四少了。」劉虹聲音脆生生的。
  
  蘇婉兒低著頭,鼻子發酸,動作一滯。劉虹這才發覺她的異樣,立刻問:「四少夫人,你怎麼了?是不是卡刺了?」
  
  她搖搖頭,繼續對付那塊魚肉,含糊不清地說:「這魚做得不錯。」
  
  劉虹自然高興,蘇婉兒的心卻亂了:葉瑾之啊葉瑾之,相隔這麼遠,你怎麼還陰魂不散,這樣輕易地擾亂我的心。
  
  飯畢,蘇婉兒想到劉虹說的話,心裡煩亂,於是跟人說累了,要午休,便洗漱上床躺著。
  
  她確實很累,卻睡不著,於是給爸爸打電話。
  
  爸爸很興奮,說陳昭華派徐尚林帶他們一家人去玩,參觀故宮。還說這幾天行程安排得很滿,要去參觀幾個王府,還要去看博物館裡的瓷器藏品。
  
  一說到瓷器,爸爸就異常興奮,仿若經過他手的蘇家青瓷以後也會成為傳世的名品。
  
  蘇婉兒聽到爸爸說得的高興,想到青瓷,這才漸漸緩,自己來到這南方,一是奔著青瓷事業而來;二則是要埋葬過去,整理思緒,跟和葉瑾之一段冷靜的時間和空間的。
  
  「爸,你儘管放手去研究。這做大的事,就由我們來了。我這幾年大學也沒白念,哥哥在藏區那邊倒賣飾品,也積累了不少經驗的。」蘇婉兒說。
  
  這一放下,蘇婉兒連午睡也沒心思,爬起來打開電腦,對了滿院的綠,繼續完善蘇家瓷器的計劃,瓷器故事,家族故事,LOGO標識。將這些反覆修改之後,她琢磨一下,這會兒應該夠火候了,該給李峻寧打個電話。
  
  於是,她拿了電話,踱步到院子裡,已經將近黃昏,韶光甚好。一個一個撥下數字,彩鈴是一首不知名的鋼琴曲,如同清風過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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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7:09 |只看該作者
  第002章 初倪
  
  電話響了許久,正當蘇婉兒準備放棄時,李峻寧將電話接起來。未等蘇婉兒說話,他就說:「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幸再接到你的電話。如今看來,老天待我不薄。敏華待我也不薄。」
  
  他聲音柔和,帶了溫暖的笑,一如既往的好聽。
  
  蘇婉兒站在院落裡,清風過境,吹起衣袂飄飛。她面對電話那端李峻寧的誇張,惟有訕訕笑笑,慢騰騰地說:「李大師這話說得像是在罵我忘恩負義。」
  
  「我說真的,我沒有罵你的意思。」李峻寧說,語氣變得嚴肅。
  
  蘇婉兒有些緊張,依舊是呵呵笑了笑,說:「我可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我記得有好幾次是你替我解圍、保護我。還有,從不設計婚紗的設計師為我破例設計婚紗。這些一點一滴,我都是記得的。」
  
  雖然因為蘇婉兒的執意出走,葉瑾之宴請朋友的宴會被擱置,那婚紗也沒有穿上,但李峻寧這份兒情誼,她也是記著的,無論他當初這麼做出於什麼原因。
  
  當然,這人這樣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蘇婉兒一直知道這天上不會掉餡餅,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與恨。每個人做每件事,都是有原因的。
  
  「敏華,那些不過舉手之勞,你提那些做什麼。」李峻寧輕笑,那聲音柔柔的,與週遭的風融在一起,真是如沐春風。
  
  「人生在世,點滴之恩,必當銘記報還;自然,點滴之仇,也必當銘記,至於報不報仇,全看累積是否達到質變。」蘇婉兒緩緩地說,心裡也有微微無奈,若不是李峻寧給人的感覺太詭異、太漂浮,她也不得說這些明裡暗裡的話。
  
  「哈哈,每次跟敏華都覺得有意思。報仇這回事,還要份量變質變的。」李峻寧大笑,週遭有小孩子在歡笑,看樣子應該是在喧鬧的戶外。
  
  蘇婉兒慢慢踱步,在院落的一棵樹下的石凳上坐下,些許樹葉卷落下來,緩緩地說:「每個人都活得不容易,誰都有不得已、任性的時刻,若沒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是可以原諒。不過,我不是聖母,不會佛光普照,也不會故作地說化解仇怨、以德報怨的屁話。」
  
  李峻寧呵呵笑,好一會兒沒有說話。蘇婉兒也拿著電話,看著前面青石板縫隙裡草,那也是一種生命。
  
  好吧,她覺得這想法太文藝,有點傷春悲秋的,非常不適合她。於是,她直起身,準備組織言辭直入主題時,李峻寧走到很僻靜的地方,說:「敏華,你很聰明。每一次,看到你的眼神,就覺得你似乎洞察一切。」
  
  他這話什麼意思?蘇婉兒隱隱覺得他似乎有所指,但自己目前還無法知道他到底所指為何,於是打了哈哈,說:「我只是俗人,愚人。看不清週遭,弄不清形勢,所以,對於任何事都緘默;因為笨拙,因為手中所擁有的不多,所以對周圍的事都謹慎,小心翼翼。沒想到竟然讓李大師走眼了。」
  
  是的,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聰明。所有一切的算計,都因為她怕自己做不好,手裡也沒有過多的資本與資源去賭博,更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怕累及家人,怕家人失望,怕自毀前程,怕毀掉一直想要的那種幸福。
  
  所以,如同驚弓之鳥,又極度渴望成功的自己在對待很多事上,總是步步為營,小心翼翼,謹小慎微。
  
  「敏華。」李峻寧在她的哈哈聲裡低喊他的名字。
  
  「怎麼了?」蘇婉兒問。心裡已經想要結束這場談話,因為直覺今天應該作為一個鋪墊,而不是一個開端。
  
  「你這樣剖析自己,讓我感覺很愧疚。」李峻寧低聲歎息。
  
  「你有什麼好愧疚的。這些又不是你的責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運。」蘇婉兒緩緩地說。眼前不自覺地閃現很多人,媽媽爸爸,大哥、陳昭華、周洛冰、葉雲嘉,還有葉瑾之。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著無法解釋的無奈與錯過,而這些無法解釋的無奈與錯過就是命運。
  
  「敏華,我們不說這些了,你現在怎麼有空給我電話了?如果我沒記的話,今天是新婚的第二天,要宴請賓客的。」李峻寧轉了話題。
  
  「哦。我在南方了。根據葉家祖訓,新婚之後,新娘子要在老宅住一陣子,看葉家留下的典籍,學習禮儀什麼的。」蘇婉兒語氣平靜,將所有的波瀾起伏都掩蓋下來。
  
  「這——,回門也沒做,葉家怎麼可以這樣沒有禮數。」李峻寧語氣裡有微怒。這是蘇婉兒第一次聽到他語氣的變化,以前總感覺無論何時,李峻寧的笑與聲音都恰到好處的完美,完美到讓人覺得虛假,完美到讓人感覺不出喜怒哀樂。
  
  「這是葉家的規矩。」蘇婉兒懶懶地說,院落門口,劉虹已經來晃蕩幾次來,大約是見她在院子裡打,就不好來打擾。
  
  「呵呵。」李峻寧諷刺一笑,然後語氣陰冷,「規矩什麼的最讓人反感。」
  
  「但俗話也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啊。沒有規矩,總得是亂套了。」蘇婉兒的語氣依舊懶懶的,風吹得很舒服,韶光參照從牆頭投射進來,落了一院子的紅,那樣的美好。
  
  「但有些規矩,害人一生。你這丫頭,涉世未深,沒有遇見。總可以這樣說的。」李峻寧歎息。今天的他歎息了好幾聲,都讓人感覺不是他。
  
  蘇婉兒「嗯」一聲,然後脆生生地說算了,這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咱們不討論。傷春悲秋的不適合咱們,哲學思考是哲學家的事,我們過好我們的就是了。你做好你的設計,創造出更多的美,我呢,就繼續為我的將來打算,繼續我的夢想。」
  
  「好。不說那些讓人不愉快的。」李峻寧爽朗地笑了,跟以前的他真的不同了。
  
  「那敏華將來有什麼打算,又有什麼夢想?」李峻寧又問。
  
  這句問話正中下懷。蘇婉兒來了精神,說將來,肯定要比現在好。至於具體打算,我是一個喜歡生活賜予我驚喜的人,所以,不會妄圖地揣測天機,揣測將來。至於夢想,創造屬於我的青瓷事業。」
  
  「青瓷事業?」李峻寧語氣狐疑。
  
  蘇婉兒這才想到他並沒有參加她的婚禮,大約還不知道她真正的曲折身世。也或者是知道,但有時候必須裝著不知道。
  
  所以,蘇婉兒也不會做傻子去戳穿什麼。她轉了話題,問:「你不知道我的事?」
  
  「你什麼事?」李峻寧聲音一下子警覺起來。
  
  「沒事。」蘇婉兒不想自己告訴,只想提示一點點,讓李峻寧自己去查。
  
  「敏華。」李峻寧的聲音嚴肅起來。
  
  「說來話長。以後你就知道了。對了,你現在在何處呢?」蘇婉兒強勢地轉了話題。
  
  李峻寧無奈地歎息一聲,說:「你啊。」
  
  「我聽見有小孩子在歡笑。在哪裡呢?」蘇婉兒繼續轉話題。
  
  「還在這裡定制箜篌,有好幾樣材料我托人去找了,要過幾天才能弄到。敏華,這個小鎮讓我很安寧。給我很多靈感。設計了第二組展示了。真是謝謝你。」李峻寧說,語氣聽起來十分誠摯。
  
  蘇婉兒只是嘿嘿笑,又跟他聊了一陣子那小鎮上的吃食、風俗,又詢問那製作古典樂器的李爺爺身體可好。
  
  閒聊之中,李峻寧忽然大悟一般,問:「敏華,李爺爺說的婉兒是你吧?」
  
  蘇婉兒瞬間沒說話,過了半晌,才低聲回答:「是。」
  
  「你在外面用的化名?」李峻寧問。
  
  蘇婉兒知道這些不能自己告訴,得讓李峻寧自己去查。所以,沒正面回答,只是說:「其中事情很複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改天有機會,我再跟你講吧。」
  
  李峻寧也懂分寸,決計不會勉強人。於是「嗯」一聲,繼而就轉向瓷器之類的。說李爺爺家裡的瓷器很多,尤以青瓷居多,說都是蘇婉兒送的禮物。
  
  「嗯,是我送的。」蘇婉兒回答,劉虹又在外面徘徊。蘇婉兒也覺得今天的談話最好在這裡結束,留下懸念,讓他自己去查,自己去發現,遠比她描述來得更震撼。
  
  於是,在李峻寧進一步發問前,蘇婉兒立馬說:「外面有人來找我,似乎有急事,在門口晃蕩了好幾遍了。我去看看有什麼事。」
  
  李峻寧是聰明人,立刻將問題吞,說:「那你去瞧瞧,等你空了,我們繼續說。」
  
  「嗯。」蘇婉兒回答,這才掛了電話,站起身走到門外,問劉虹有何事。劉虹笑著走,說:「沒事,我就在這附近轉轉,秦冰大哥出去了,說讓我暫時來保護你。」
  
  「你?」蘇婉兒狐疑。這小姑娘看起來單薄得很。
  
  「嘿嘿,是啊。四少夫人還不知道吧。我還是有一點點功夫的。我爺爺以前是老爺子的警衛兵。」劉虹樂呵呵的,那笑容才真是十八九歲的粉嫩年齡。而自己似乎直接從童年到了成年,如今,才二十三、四歲,卻滄桑得不得了。
  
  黃昏殘照,蘇婉兒想到自己這沉浮的人生,忽然就生出惆悵來。以至於晚飯後,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直接洗漱上床睡覺。
  
  被褥枕頭都是自己喜歡的綿軟與材質,但卻還是睡得不安穩。因為周圍有人說話,雖然是小聲的對話,但總是在說話,讓她在夢裡都疑心這房子太老,有不乾淨的東西。但似乎是點了安寧熏香的緣故,又似乎是夢魘,她就是睜不開眼。於是覺得非常郁卒,郁卒得在夢裡都想掀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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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7:20 |只看該作者
  第003章 意外
  
  好不容易醒來,還是被人拍醒的。蘇婉兒第一直覺是劉虹從夢魘裡解救了自己。因為劉伯只安排劉虹照顧她的起居,別的什麼人沒經過劉虹的嚴格檢查是不能入這院落的。至於秦冰,則因為男女有別,住在院外,根本不可能貿然進來,更別說進入閨房。
  
  可是,當她睜開朦朧的雙眼,看到隱約的輪廓,就知道自己錯了。這樣魁梧的身形又怎麼可能是劉虹呢?
  
  「誰?」蘇婉兒將他一推,往雕花木床的裡側滾去,伸手就摸枕頭下的一把刀。那幾乎是她必須放的東西。
  
  「老宅雖老,治安還不錯。再說了,也不是誰想進來就進來的。」那聲音懶懶的,略帶了些諷刺。
  
  蘇婉兒聽到這聲音,整個人一下子平靜下來,忙問:「你怎麼在這裡?」
  
  「起來洗漱,吃點東西,跟我回去。」他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簡單的幾句話交代。
  
  蘇婉兒簡直像是挨了一悶棍兒,昨天才坐了一個多小時的飛機,將近兩小時的汽車,來到葉家老宅,這睡覺都還不安穩,整個人非常疲累,他居然讓自己跟他回去。
  
  「你有病吧。我才來一天,你就讓我跟你回去。」蘇婉兒說,暗想:你大爺的,就算是夫妻吵架,這冷戰還沒冷,你這就雄赳赳氣昂昂地來讓我跟你回去,何況語氣還這麼傲慢,跟命令似的。
  
  「今天回門。」葉瑾之語氣很平靜。
  
  蘇婉兒卻是被這四個字噎住,說不出話來,渾身不自在。葉瑾之卻說:「我讓劉虹煮了粥,你洗漱一下,起來喝粥。我們回去。」
  
  蘇婉兒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只是心裡暗暗地說:葉瑾之,你這男人怎麼這樣讓人想哭,想捶死你。
  
  葉瑾之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又說:「我不是勉強你。今天是回門,我們做晚輩的不能讓長輩擔心。過了今天,你若還是想回來,我再讓秦冰送你回來。」
  
  蘇婉兒依舊沒有說話,心裡還是狠狠地說:葉瑾之,你讓老娘特別想將你揍一頓。你一天不擾亂我心緒都不行麼?
  
  葉瑾之走了出去,帶上門。蘇婉兒無奈地吐出一口氣,一邊穿衣服,一邊掃一眼窗外,窗的簾縫隙透出的光線表還沒有亮,只是微微泛白。看來這人定是夜裡過來的,想來夢裡聽到的低低的人語,就是他來和人說話的聲音。
  
  穿戴完畢,快速洗漱好。蘇婉兒看看鏡中的自己,似乎有些憔悴,還有黑眼圈。於是,就照著鏡子,略微「畫皮」,將憔悴掩蓋。
  
  打理好自己出去,葉瑾之和秦冰已經喝粥,桌上是嫩黃的炒雞蛋,幾碟精緻的醃製小菜,瓦罐裡的白粥煨得剛好,劉虹趕忙為蘇婉兒盛了一碗。
  
  三個人用完早飯,天也沒大亮。李江早就等候在外,看到三人出來,依舊是畢恭畢敬地打招呼,說:「四少,四少夫人好。」
  
  葉瑾之禮貌性地應答,然後直奔機場。上一次是從較遠的廣城機場而來,這一次卻是往深寧機場去,深寧市離葉家老宅比較近。其實,這也是蘇婉兒之前百思不得解的地方。為何來的時候,要訂前往廣城的機票,而不是深寧。當時,她隨口問過秦冰,秦冰只說是葉隊的吩咐,他只是照辦。
  
  那時,蘇婉兒就有些狐疑,難道自己來來去去的,竟然也涉及了什麼。但這些只是揣測,她不可能去問葉瑾之,她能做的惟有步步為營,小心謹慎。
  
  車一路往南,在高速路上快速行駛。天漸漸亮起來,有紅艷艷的色彩在東方天際泛出,雲朵漂浮。南方的秋天更有一種華彩之美。
  
  車到深寧機場,過了安檢,走的是VIP通道,依舊是頭等艙。當太陽躍出地面時,飛機起飛。不同的是這一次,身邊坐著葉瑾之。他把毯子給蘇婉兒蓋上,說:「你睡一會兒,看你臉色有些憔悴。」
  
  蘇婉兒面對這樣的葉瑾之,只能乖巧地「嗯」來回答。人家都好臉色給你了,你總不能張牙舞爪的吧。
  
  也許是因為有葉瑾之在身邊的緣故,蘇婉兒很快就入睡,等到醒來,空姐溫柔的聲音已經在說飛機即將抵達京城了。
  
  她揉了揉眼睛,整理衣衫和頭髮,這才看看一旁的葉瑾之。他很安靜,像是在思考什麼問題。
  
  「你醒了?」他問,並沒有轉臉看她。
  
  「嗯。」蘇婉兒回答。飛機下降的壓力變化帶來些許的眩暈,她便沒有說話。其實,她還不喜歡飛來飛去,頭腦一直處於嗡嗡狀態,很讓人難受。
  
  他的手就那樣伸過來一下子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包裹在手中,十指纏綿。
  
  蘇婉兒沒有動,就任由他握著,一直到下飛機。人群終於讓他放開她的手。
  
  因為匆匆來去,三個人都沒有帶托運行李。手提行李全是秦冰提著。葉瑾之是昨天辦完事,坐夜裡最後一班飛機到南邊來的。所以,車還丟在機場的停車場裡。
  
  他的車不張揚,也就是黑色的奧迪,看起來也不招眼,但卻保養得極好。
  
  「回門裝在車裡,我替你帶來了,一會兒去市區那邊,找個地方換一換。」葉瑾之說,並沒有立刻讓蘇婉兒上車,而是示意秦冰檢查車。這幾乎是每一次上車之前必須做的工序,檢查整個車,細微之處都不放過。
  
  這樣的檢查,這樣的小心翼翼。葉瑾之的工作的危險性可想而知。蘇婉兒回想前後,又覺得對於他,似乎太過嚴苛。但是,如果不那樣做,自己心裡又不甘。
  
  人生,就他娘的叫糾結。蘇婉兒暗自感歎。
  
  秦冰檢查完畢,葉瑾之不放心,又檢查了一遍。蘇婉兒想:每次都這樣檢查,葉瑾之上次還能出車禍傷成那樣,對方得多強,多恐怖。
  
  蘇婉兒兀自想,不由得覺得跟葉瑾之在一起,真是十面埋伏,危機四伏。
  
  「好,走吧。」葉瑾之直起身,打開車門,將蘇婉兒塞進車裡,自己也坐進來,將她的手握在手中。
  
  秦冰依舊是個好下屬、好司機,對一切事情視而不見,只端坐駕駛座。蘇婉兒想要掙脫他的手,他只是輕聲呵斥:「別鬧,我昨晚沒睡好,有些累。我先睡一下。」
  
  然後,此君立馬閉上眼睛,一張滿是倦容的臉還特意轉對著蘇婉兒。
  
  好吧,她再掙扎就是不人道了。於是就任由他握著,等他輕微的鼾聲起,蘇婉兒想這下該睡著了吧,於是想把手抽出來,略微一動,他卻握得更緊,臉上又沒有醒的跡象。
  
  我呸,絕對是裝睡的。蘇婉兒又使勁抽,他還是握得緊。蘇婉兒目的沒達成,反而惹得此土匪哼哼唧唧地假意翻身,就整個壓到她肩膀上。
  
  蘇婉兒這下不答應,這人絕對是裝的,若是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立馬清醒得跟逮耗子的老貓似的,這會兒借睡裝瘋。剛才明他只是淺睡,也沒打擾他。只因為他沒太過分,蘇婉兒也不想太過分。爪子嘛,他喜歡握就握吧。
  
  可是,現在這性質不一樣了,對於得寸進尺的傢伙,雖然還是比較心疼他一宿未睡,在空中飛去飛來。但還是不能容他超越底線,肆無忌憚。
  
  於是,蘇婉兒又推又拽地將他弄醒。葉瑾之還特能裝,睡眼朦朧地問發生什麼事了。蘇婉兒瞥了一眼鏡子中的秦冰,那不苟言笑的傢伙戴了墨鏡,但那緊抿的唇角略微上揚還是洩露了他的內心。
  
  葉瑾之又裝無辜,蘇婉兒統統不予理會。車很快到了市區,去的是葉瑾之一套平時不住的房子,在某高級小區。
  
  據說這裡算是他狡兔幾窟中的某一個相對很隱秘的窟窿。蘇婉兒換好回門裝,看看這屋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嚴清雅住的房子,無論是深寧,還是京城,都是不錯的住宅區。那些也是葉瑾之的房子吧。
  
  狡兔幾窟,就可以處處藏嬌了。蘇婉兒雲淡風輕地笑,到底是有一些吃味。
  
  葉瑾之一怔,然後立馬說:「你這是冤枉我,我可是將所有證件都準備好要交給你,你執意要回老宅去。」
  
  「喲,這就是借口麼?」蘇婉兒提高聲調諷刺,進了電梯。
  
  他也不管有監控,一下子站在她背後,有點像是抱著她似的,低頭在她耳邊說:「你是怪我這次沒逮到老宅去給你麼?」
  
  「我懶得。」蘇婉兒立馬反駁,往前走兩步,從他的包圍裡走出來。
  
  「我這幾天格外的忙,最近有幾個大的會議,我們必須瞪大眼睛,不放過每一寸地方。稍微空閒,我一定把戶口本,房產證,身份證,所有存折,工資卡,股票,嗯,還有從小到現在的各類獲獎證書以及我,都交給領導審核。」葉瑾之也往前走兩步,再度將她擁在懷裡,在她耳邊低聲說。
  
  蘇婉兒覺得不自在,卻聽到他這麼說,「撲哧」一笑,說誰稀罕。」
  
  「那是必須的。」葉瑾之一本正經地說。
  
  蘇婉兒不好意思地低頭笑,忽然覺得與葉瑾之這樣的相處有幸福的感覺,但立馬又覺得這不真實,讓人感覺不安。因為橫看豎看,這都像是狗血的電視劇,空有浪漫,卻沒有柴米油鹽吃飯問題等煙火滋味的踏實感。
  
  是的,她要的是煙火滋味的踏實人生,即便很平凡,但卻很安心,很真實,很幸福。
  
  蘇婉兒便不再說話,電梯開了,葉瑾之也不再逗她。兩人坐在車上,各自一言不發。因為是上午時分,路況很好,不一會兒,就到了陳家別墅。
  
  蘇婉兒剛下車,就看到苗秀芝站在車旁邊,司機正在為她裝行李。而陳澤林似乎不在。
  
  苗秀芝性格軟弱,如果不是陳澤林或者別人一起,基本上是不出遠門。她這麼急匆匆的,似乎又是一個人,這到底是回事。
  
  所以,蘇婉兒沒等安保打開門,就徑直拉開車門下車,隔了門就喊:「媽,你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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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1-25 16:47:42 |只看該作者
  第004章 急轉直下的形勢
  
  愛情就是這樣,因為在乎一個人,所以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變得不像自己。
  
  -----題記
  
  苗秀芝應聲轉過來看她,先是一愣,隨即就讓司機將行李搬回屋,而她則快步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喊保安開門。
  
  蘇婉兒剛進門,苗秀芝就緊緊握住她的手,說:「早上打電話無法接通,嚇死我了。」
  
  「媽,我這麼大個人了,有什麼好擔心。再說,瑾之派了秦冰保護著我。」蘇婉兒安慰。苗秀芝卻是瞬間煞白了臉。
  
  蘇婉兒覺得不對勁,立刻又低聲問:「媽,你怎麼了?」
  
  苗秀芝搖搖頭,陳澤林在一旁數落她:「早叫你不要大驚小怪,看現在孩子不是回來了麼?」
  
  「爸。」蘇婉兒跟陳澤林打招呼,雖然感覺喊他做爸爸還是彆扭,但卻還是喊了。
  
  陳澤林顯然也不太適應,「嗯」了一聲,以示回答。似乎兩人總是不合拍,父女之間的那種緣分淺得很。這樣客氣的招呼反而讓彼此都不自在。
  
  「好了,你們回來就好了,去看看爺爺吧。他今早血壓又不太穩。」陳澤林顯然覺得只應答一聲似乎不太好,於是又補充了一句。
  
  「好,我們這就去。」蘇婉兒回答,不由得看看旁邊的葉瑾之。
  
  他提了禮物,是禮盒包起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葉家準備的禮物,總是不可能錯的。蘇婉兒也懶得過問,逕直就往屋裡走。
  
  葉瑾之跟陳澤林、苗秀芝寒暄兩句,將禮物交給兩人,也快步趕過來,與蘇婉兒一起去看陳老狐狸。
  
  陳老狐狸並沒有住在當初生病時住的屋子,而是在主體建築後的獨立小樓裡。這小樓在這別墅的主體建築之後,十分幽靜隱秘。
  
  蘇婉兒快步繞過曲折的小徑。那樓前兩棵梧桐早已落光了葉子,呈現出一派蕭索。
  
  小洋樓並沒有關門,大門半開著。蘇婉兒和葉瑾之走到門口,並沒有敲門,而是站在門口。廳裡有依依呀呀的老唱片聲音,似乎是那台老留聲機發出的,放的是昆曲《遊園驚夢》,正好唱到「皂羅袍」,女聲獨有腔調在唱「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依依呀呀的女聲仿若將人帶到另一個世界。
  
  於是,葉瑾之和蘇婉兒就站在這裡聽了一陣。蘇婉兒隱約記得陳昭華說過奶奶最喜歡聽昆曲,尤其是《遊園驚夢》,時不時也會唱一嗓子,那身段模樣惟妙惟肖的。即便是生病死之前的幾年,也會唱那麼一嗓子。爺爺從軍中歸來,兩人在屋子裡聽,奶奶唱,爺爺偶爾也會輕聲和。
  
  陳昭華還說陳老狐狸是鐵血的軍人,脾氣火爆得讓三軍畏寒。但只要映蓮奶奶輕輕的只一句話,他就什麼火都消了。他從來不對映蓮奶奶發火,哪怕再生氣,他寧願自己受傷,也不會有半點臉色和言語上的苛責給奶奶。
  
  他們是傳奇的一對,是讓人相信愛情,相信地老天荒的一對。他們的那種情義是這個浮華年代可望不可即的美好。
  
  如今,這竭力愛過的男人,已然失伴,風燭殘年,病痛纏身。在這屋內聽兩人恩愛時常聽的歌曲,過往多恩愛,如今就有多落寞,多難過,多蕭索。....
  
  「他怎麼可以再聽這樣曲。」蘇婉兒低語,伸手要推門。然而,一瞬間也遲疑了。怕也只有這樣的曲在耳畔縈繞,這老人才覺得愛人還在這屋內,暗香還盈袖。
  
  她一遲疑,葉瑾之便摁住她的手,低聲說:「這也是一種懷念的方式。你奶奶是舊時的閨閣女子,但絕對是傳奇的人物。走南闖北,親自帶人殺敵都有過。還擔任過突襲,諸如此類。一直伴隨你爺爺走南闖北,從未有絲毫的怨言。我聽我爺爺講,有一次,你爺爺受傷,萬分凶險,一顆子彈穿胸而過。很多人都以為沒救了,你奶奶就是守著,不斷地鼓勵,最終,你爺爺又再活過來。還有,當年,上級派你爺爺鎮守西北,各種衝突時常在,你爺爺脾氣火爆,原本擔心你奶奶去那邊會有莫大的危險,但你奶奶身懷六甲依舊跟他一起查看形勢,指定方案,最終保了西北這麼多年的平靜。而他們之間相處自然有相處的方式。」
  
  蘇婉兒點頭「嗯」一聲,鼻子發酸,心有些沉悶的難受。
  
  兩人站在這裡,那留聲機音質也不是特別好,但一直在放那昆曲。那昆曲是老唱片了。當唱到「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閒尋遍」時,爺爺竟然跟著唱,唱了這一句,那音樂便戛然而止。
  
  蘇婉兒與葉瑾之陡然一驚,相視一眼。便聽見爺爺在屋內咳嗽兩聲,說:「來了,就進來吧。這風急天冷的,在屋外站在做啥。」
  
  兩人又是一驚,原本來這裡,就是從小徑那邊來,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這老狐狸倒是知道了。
  
  「走吧。」葉瑾之低聲說。
  
  蘇婉兒推門進去。這底樓一進門就是廳堂,民國時期的裝修風格,因為只開了壁燈,光線不是很明亮。她環視了一周,才看見葉老狐狸坐在窗下的搖椅上。
  
  「爺爺。剛才,我們是不想打擾你。」蘇婉兒走過去,畢恭畢敬。
  
  陳老狐狸「嗯」一聲,這才轉過臉來看他們一眼,又咳嗽了幾聲,說:「我琢磨你們也該回來了。」
  
  蘇婉兒訝然,葉瑾之卻像是沒事人一樣,說:「因為敏華在南方,所以,回來得稍微晚一些。不過,這樣趕路,倒是累了敏華。」
  
  陳老狐狸似乎是很滿意地點點頭,說:「老葉家的規矩倒還在,瑾之做事也算有分寸。不過,有些事處理得就不漂亮了。」
  
  「爺爺教訓得是。」葉瑾之垂首站在原地,神色態度極其恭敬。
  
  陳老狐狸擺擺手,說:「什麼教訓不教訓的。年輕人,做事盡心竭力,也要看方式方法。這世間,情難可貴,人心易碎。越是在意你的人,越容易被你傷心。這是爺爺這麼多年的總結,也是我老伴兒走後,我時時檢討所得。若不是她脾氣好,跟我已經是知根知底,怕早就心碎無數次了。」
  
  「多謝爺爺提醒,瑾之知錯了。」葉瑾之鞠躬點頭。
  
  陳老狐狸擺擺手,說:「是一家人,爺爺才提醒你。處理一些事,如果一條路走不通,或者耗時太久,就要大面積撒網,三十六計,並不會過時的。」
  
  「瑾之會謹記在心。必定不會辜負爺爺。」葉瑾之舉手投足彬彬有禮,教養十分良好。
  
  陳老狐狸搖頭一笑,說:「你不辜負我一個老頭子做啥。你呀,應該不辜負的是敏華。」
  
  「我是說不辜負爺爺的期望。」葉瑾之也有些不好意思,連忙解釋。
  
  蘇婉兒起先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滾燙,但一看到葉瑾之窘迫,一下就放鬆了。這個男人的窘迫是難得看到的。
  
  「爺爺能有什麼期望,不過是期望子孫們都過得好。如今,我這敏華丫頭是嫁給你了。唉。」葉老狐狸說完,歎息一聲,又是一陣咳嗽。
  
  蘇婉兒立馬上前,輕拍他的背,幫他舒緩。葉瑾之待他咳嗽停止,立刻說:「爺爺放心——」
  
  可是,他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陳老狐狸已經擺手制止,說:「不要說什麼承諾的話。我最不喜歡聽人說承諾、保證啊。要什麼,做出來便是。」
  
  「是。」葉瑾之回答,似乎有些拘謹。而陳老狐狸不管他,只對蘇婉兒說:「敏華,扶我起來。」
  
  蘇婉兒應聲,和葉瑾之一人扶一邊,將陳老狐狸扶起來。
  
  陳老狐狸站起身,慢慢走到留聲機旁,將那唱片舀出來,說:「這老唱片已經很舊了。到這裡就斷了,後面的還有好長一段,聽不了。那是因為我跟你奶奶發脾氣,不小心就壞了,後來修復了,就只能到這裡了。」
  
  陳老狐狸的語氣不無遺憾,蘇婉兒只覺得提到《遊園驚夢》就有種沉悶壓在心頭,於是轉了話題,說:「爺爺,聽說早上身子又不太好了?現在如何?」
  
  「就是血壓有點高,他們大驚小怪的了,沒事的。你這孩子,好好過你的人生,你是聰明的,該知道怎麼做。」陳老狐狸拍拍蘇婉兒的手,那手枯瘦,骨節分明,有歲月的褶皺。
  
  「我知道,不過我涉世未深,還要爺爺時時給我指點,所以,爺爺要好好保重身體。」蘇婉兒撒嬌。她覺得對待一個老人的敬與親近,是作為每一個晚輩必須的應該做的事。這是基本的處世之道。
  
  陳老狐狸果然很高興,卻還是笑了笑,說:「爺爺盡力了。不過爺爺這年齡,都是閻王爺每晚來敲門好幾次的。丫頭也要自己成長。」
  
  「哪裡的。爺爺耳聰目明的,剛才可就知道我們在屋外。」蘇婉兒撒嬌。
  
  陳老狐狸只是笑,然後三人在沙發上坐下閒聊,天南海北的。陳老狐狸像是十分高興,講戎馬生涯,南征北戰。講年少時的風花雪月…….
  
  因為講到興頭上,大家不忍打斷,於是蘇婉兒這頓回門宴,就在這小樓裡用。陳雲華,陳澤林夫婦,以及陳老狐狸和葉瑾之、蘇婉兒幾人。期間,徐尚林回來,陳老狐狸也一併讓徐尚林入座。至於陳昭華因為回了滬上處理公司事務並不在。
  
  一家人和和樂樂吃了一頓飯。葉瑾之因為有急事要趕回去,所以,這回門宴就提早結束。
  
  最戀戀不捨的是苗秀芝,私下里拉了蘇婉兒在一旁問她和葉瑾之怎麼樣了,是不是還要回南方。蘇婉兒看了看不遠處的葉瑾之,不知道怎麼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跟葉瑾之怎麼樣了。原本是隔了天南海北的,原本以為要相隔很久不會見面,卻不計這樣快就見面。
  
  但南方是一定要去的,原計劃是不能變的。那裡遠離了他,便更能看清楚彼此,自己便有更多的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還是要去的。」蘇婉兒回答,又看到苗秀芝擔憂的神色,笑了笑,說:「不要擔心,我會過得很好的。」
  
  苗秀芝有些牽強地點點頭,秦冰開了車過來,葉瑾之跟陳澤林說了什麼,然後拉開車門,很柔和地喊:「敏華,走了。」
  
  蘇婉兒便放開苗秀芝不捨的手,上車離去。一路上,葉瑾之似乎在想事情,也沒騷擾她。於是,兩人難得地正襟危坐。蘇婉兒則看著窗外,琢磨如何提去南方的事。
  
  正在這時,葉瑾之的手機響起,他接起來,眉頭漸漸蹙起。最後問了一句:「在哪家醫院?」
  
  蘇婉兒心裡一緊,這感覺怎麼那麼像當初嚴清雅為陷害葉雲嘉自殺的場景。所以,葉瑾之掛了電話,蘇婉兒就不管什麼問了一句:「誰受傷了?」
  
  「嚴清雅。」葉瑾之回答,然後讓秦冰轉道去醫院。
  
  果然是她。這女人就不能做點其他的動作麼?這麼低的段位能留得住哪一個男人?蘇婉兒心裡極度不爽,也怕自己憋出內傷,語氣面色就不免失了平和,冷笑一聲,問:「這次是切腹還是割脈?」
  
  「被人刺傷。」葉瑾之說,語氣一貫平靜。
  
  「上次也說是被雲嘉刺傷的。」蘇婉兒語氣諷刺。
  
  葉瑾之不說話,蘇婉兒倒是發話,說:「將我放在前面的路口。我自己打車去機場。還有,我會讓老宅的司機到深寧去接我的,你也不必擔心。還有,我不會被人刺傷,這麼二十多年,我都安然無恙地渡過了。」
  
  「小喬!」葉瑾之喊她,聲音哀婉刺得蘇婉兒心裡生生的疼,柔柔軟軟的。
  
  「行了,你去照顧她。」蘇婉兒一擺手,示意秦冰停車。
  
  秦冰看看葉瑾之。葉瑾之無奈,只得說:「小喬,不要走,至少這幾天不要走,我有重要的事對你說。」
  
  「什麼事,現在說啊?」蘇婉兒也賭氣,立馬就問。
  
  她一問出來,就覺得自己咄咄逼人。這完全不是自己,但她無法控制自己。因為受夠了他的欲言又止。
  
  「給我三天時間,就三天。」葉瑾之立刻說。
  
  「葉隊。」秦冰喊了一聲,因為前面快要到停車區了。
  
  「繼續開。我打電話讓小唐來接我,你送敏華回去,否則,我不放心。」葉瑾之三言兩語命令。
  
  蘇婉兒這才想起,這男人似乎一直怕自己受到傷害。自從跟自己扯上關係後,這算作心腹的秦冰就一直在保護自己,當然,至於其餘人派出的保護,或許在暗處,她並不知道。但這秦冰是一直不離開她的。或許,他從事的職業遠比她想像中更危險。
  
  想到這些,她略微有點釋然,不住地說服自己:他與嚴清雅也許真的跟工作有關。不過,貌似洞房那天,葉瑾之說過嚴清雅的姐姐為救他而死,臨死前讓他照顧嚴清雅。如果是這樣,嚴清雅又怎麼跟他的工作有關呢?
  
  這真是個糾結的問題。就在這種糾結中,她的電話響了,是很多年前的一首《愛就愛了》。蘇婉兒看是秦喜玲,立刻接起來,剛「喂」了一聲,就聽見秦喜玲急切的聲音,問:「小喬,在哪裡。我想見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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