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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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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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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6 17:1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九章 火
  
  今天對林正青來說很特別。
  
  真正的洞房花燭夜每個人只有一次,所以就無從比較,可是林正青卻一直覺得奇怪,這次娶親和上次彷彿並不大一樣。
  
  上次是在什麼時候?
  
  「我成過親嗎?」林正青問身邊的小廝。
  
  小廝愣了片刻就堆上滿臉笑容,「大爺,您醉了。」
  
  喝了些酒,他反而覺得十分清醒,林正青讓丫鬟扶著往新房走。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難過,就算小時候因學業被母親責罵跪在草地裡,他那時候抓只蟲子在手裡,然後聞到被壓扁了的草有陣陣的清香。
  
  他只是和他手裡的小蟲玩耍,不會管母親眼神裂開裡面是不是柔和的目光,旁人和他又有什麼關係。
  
  林正青走進洞房,喜娘捧來合巹酒笑著站在一旁等著林正青將琳芳的蓋頭取下來。
  
  林正青伸出手拿著秤桿,挑起蓋頭……
  
  雖然哭腫了眼睛,又被厚厚的粉遮蓋住了臉,還能看出這張臉很美麗,可是再怎麼漂亮,卻不像是他要的那個。
  
  來來來,將蓋頭再蒙上,重新挑起來看看這張臉會不會變。
  
  琳芳剛要呼吸,覺得眼前又復暗下去,她本來就心跳如鼓,現在更是捏緊了手帕。
  
  蓋頭落下來又被挑起。
  
  一次、兩次、三次。
  
  喜娘終於也坐不住了,「大爺,該喝合巹酒了。」
  
  琳芳抬起頭來,看著林正青疑惑的目光,那雙眼睛第一次發出讓她能看的懂的情緒。他在懷疑什麼,想要得到印證,於是一次又一次的嘗試。
  
  最後林正青坐在她身邊,模糊地吐出幾個字,「不是你。」
  
  琳芳猜不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求救地看向喜娘。
  
  喜娘笑著安慰琳芳,「大爺醉了。奶奶服侍大爺歇著吧!」
  
  ……
  
  林大太太坐在錦杌上,讓龔二媳婦卸掉首飾,抹了羊脂油在手上,站起身正準備進內室,聽得外面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然後崔福家的撩開簾子進門,「太太不好了,新房那邊起火了。」
  
  林大太太豁然站起身。將羊脂油的盒子打翻在地,「怎……怎麼回事……」
  
  崔福家的道:「也不知,屋裡的丫鬟等著用水,可是屋裡一直都沒動靜,後來聞到煙味兒才回過神來。」
  
  林大太太忙讓丫鬟伺候著穿好衣服,進屋將事說給林大老爺聽。夫妻兩個一路趕到新房去。
  
  正房失了火,所有人都將東西搬去了兩側的耳房。
  
  院子裡一時人聲嘈雜,林大太太在院子裡找不到兒子,正在著急,管事的來回話道:「幸虧發現的早,大爺和大奶奶都沒事,現在安置去了耳房。」
  
  林大太太這才鬆口氣和林大老爺一起去耳房裡。
  
  「到底是怎麼回事?」看著旁邊喝茶的兒子和縮在角落裡滿臉淚痕的兒媳,林大太太問出口。
  
  琳芳慌亂地搖頭,沖天而起的火光還在她眼前。她轉頭看向林正青。
  
  林正青黑潤的眼睛也正看著她。
  
  琳芳半晌才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我不知道。」
  
  ……
  
  從陳家回來之後琳怡的眼睛就跳的厲害,橘紅又是用冷水敷又是揉一直不管用,給她梳頭的媳婦子想出土法子,喝茶水會管用,她反正也喜歡喝茶,於是一邊喝茶一邊看書,這樣一來眼睛好像不跳了,可是晚上也睡不著覺。
  
  周十九丑時初就要起床,要比所有人都要早到宮門。要檢查宮門宿衛。開啟宮門,她只要動一動周十九就能知曉。所以她也只好忍著。
  
  早知道就不要喝那麼多茶了。
  
  琳怡腹誹在黑暗中眨眨眼睛。
  
  「下次還是別在晚上喝茶了。」周十九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抱她,幫她翻了個身。
  
  「吵醒你了。」琳怡有些歉意,畢竟她是在家自由自在的那個。
  
  「我也沒睡著,」周十九道,「今天是第一天正式上任,應該早些去巡查。」
  
  琳怡笑道:「還早呢,我已經和婆子說了丑時就來敲門,」說到這裡琳怡想了想,「要不然郡王爺去書房睡?」這樣就不會影響他歇著,本來她小日子他們就該分開睡。
  
  「成親還沒有幾日,不好就將我趕出去吧?」
  
  她哪是趕他出去,「我是怕郡王爺明天起床沒有精神,辦不好差事。」
  
  周十九輕笑一聲,「元元會疼人。」
  
  本來很正常的話,被周十九一講就好像怪怪的,琳怡乾脆閉上眼睛不再理睬周十九。
  
  周十九若無其事地笑著,「元元不高興了。這麼說我是該投桃報李,我小時候只要睡不著就會背八股文,元元要不要聽?」
  
  背八股文?宗室不科舉背八股文要做什麼。
  
  周十九說的很隨意,「叔叔沒找到我們全家之前,我本想將來要在鄉村裡做個先生。」
  
  堂堂郡王爺從前只是想做個讀書先生。
  
  若是她不瞭解周十九說不定就信了。
  
  事實證明,周十九雖然沒有真的當先生,八股文卻講的很好,很快就將琳怡講得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八股文先生臉不紅心不跳地要束修。
  
  琳怡只得親手給周十九梳了頭髮,送走了周十九,琳怡躺回去睡個回籠覺,再醒過來,白芍、橘紅讓小丫鬟端了溫水要給琳怡梳洗。
  
  「鞏二媳婦病了,」白芍拿起梳子給琳怡梳頭,「鞏家嫂子一早來跟奴婢說的,讓奴婢跟郡王妃告個假。」
  
  琳怡從鏡子裡看白芍,「請先生去看看,送些銀子過去讓鞏二給她補身子。」
  
  白芍應了,「郡王妃還是少出去,近來京裡得病的多。」
  
  主僕兩個話才到這裡,鞏媽媽進屋來,「奴婢剛才遇見了申媽媽,申媽媽說老太爺病的急了,老太太身上也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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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6 17:10: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圈套
  
  琳怡問鞏媽媽,「什麼時候開始的?」
  
  雖然嬸娘不是正經的婆婆,她還是每天都去問安,昨日還不見老夫人有哪裡不舒服。
  
  鞏媽媽道:「聽說有兩三日了,老夫人當是小病就一直瞞著不曾說。」
  
  兩三日,那就是周十九任職,她娘家得爵位這幾天,周老太太回了趟祖宅。
  
  琳怡讓人服侍穿好了衣服,邊走邊問鞏媽媽,「申媽媽有沒有說是什麼病?」季節交替,誰都可能會有個頭疼腦熱。
  
  鞏媽媽道:「也沒說清,郡王妃每日都過去,想來也沒什麼大症。」
  
  說著話琳怡進了周老太太的院子,立即有丫鬟上來打簾,立即有一股酸醋的味道撲面而來。
  
  緊接著申媽媽迎出來,「郡王妃小心被醋撲著。」
  
  琳怡微微一笑,「沒關係,不過是食醋的味道。」
  
  進了屋,琳怡看到周老夫人半躺在軟榻上,臉色不是很好,小丫鬟拿著帕子伺候在一旁。
  
  琳怡上前行禮。
  
  周老夫人忙伸手將琳怡叫去旁邊的錦杌上坐著,「剛才還說讓她們也去你屋子裡熏醋,免得著了病氣,最近病的人越發多了。」說著咳嗽了兩聲,又讓人將通竅的藥拿來,含下過了一會兒才覺得舒坦。
  
  「去年年景不好,今年也沒能好起來,我回去祖宅商量給家裡的莊子上減租,莊頭帶著家小來謝恩,大約是多說了幾句話,這才覺得身上不舒坦,」周老夫人慈祥地一笑,「我不讓她們和你說,人年紀大了就是這般,但凡有個風吹草動都要沾在身上。」
  
  「叔父怎麼樣?」琳怡看向內室。
  
  周老夫人歎口氣,「老毛病了,總是時好時壞的。讓御醫來瞧瞧我們也能安心,」說著頓了頓,「我年紀大了,照顧老太爺總有不妥當的地方,準備找個合適的人手進府幫忙。」
  
  這樣的事她自然不能拒絕。
  
  琳怡道:「嬸娘可有了合適人選?」
  
  周老夫人頜首,「旁人不合適,還是選家僕妥當,從前有去莊子上的管事。想將自己家的孩子送來府裡。」
  
  既然已經有了章程,琳怡笑著道,「嬸娘安排就是,我們家必然不會虧待了。」
  
  現在是周家向郡王府裡選人。周老夫人踏出第一步,她也順便聽聽會有什麼風吹草動。
  
  周老夫人道:「我病著精神也不夠,到時候你幫我看著些。」
  
  琳怡應下來。
  
  等到御醫給周老太爺和周老夫人診了脈,琳怡才回到房裡用了早飯。
  
  琳怡讓鞏媽媽將櫃子裡她手抄的醫書拿出來,然後坐在軟榻上翻看。
  
  鞏媽媽在一旁道:「看起來沒有大礙,奴婢還嚇了一跳,以為又要給郡王妃出難題。」
  
  那也未必,有時候一件小事卻能引出大事來,周老夫人是個中好手。稍一疏忽就讓人防不勝防。
  
  琳怡道:「媽媽去打聽打聽,周家那邊的莊子是否都一起減了租。」
  
  鞏媽媽頜首,「奴婢也是憂心這個,周老夫人減租,郡王妃怎麼辦?之前朝廷賜給郡王爺的莊子都是老夫人管著的,大家難免會心生比較,就算郡王妃也跟著減租。大家也會將好處記在老夫人頭上。」
  
  這樣一來在下人眼中郡王府主事的還是老夫人。琳怡拿起桌上的茶來喝,年初減租也不是說不過去,這樣佃戶能踏踏實實地幹活不會有後顧之憂。
  
  鞏媽媽道:「咱們還是早點防著的好。」
  
  「不用防,」琳怡道,「萬一老夫人只是好心成全那些佃戶,我們豈不是白白生了小人之心。就算減租也要看莊子上的情形,被人牽著鼻子走,什麼事都辦不成。」
  
  這番話讓鞏媽媽聽了也汗顏。「是奴婢急躁了。」
  
  第一年在郡王府不光是她緊張,連同這些心向著她的下人也是一樣。
  
  琳怡笑著看鞏媽媽,「媽媽擔憂的對,這些明面上的都能擋,我怕的是有我們想不到的在後面,有媽媽幫我多想著。我放心不少。」
  
  鞏媽媽聽得這些倒不好意思起來,「是郡王妃抬舉奴婢一家。」
  
  真正的風波還在後面。周老夫人善待佃戶下人,現在屋裡又要招人,應該有不少人要想方設法地被選上,人是最難把握的,所以這裡面的事難以預料。
  
  「還有件事,奴婢剛剛聽說,」鞏媽媽親手給琳怡杯子裡添了茶,「昨晚林家著火了。」
  
  琳怡伸向茶杯的手忽然停住了。
  
  著火了。
  
  「怎麼回事?」
  
  鞏媽媽道:「大概是新房裡的龍鳳燭燒到了旁邊的幔帳,幸虧下人發現的早,林大爺和四小姐才沒事。」
  
  為什麼會這麼巧。前世林正青放火,這一世龍鳳燭又不小心燒到了幔帳。
  
  琳怡若有所思地望著桌上的花斛,「二老太太那邊什麼動靜?」
  
  鞏媽媽低聲道:「都忙著去林家打聽情況,不過四小姐才嫁去林家……大約要等到三日回門的時候……才能知曉。」
  
  ……
  
  到了中午,琳怡才要歇一會兒,外面的丫頭打了簾子,琳怡看到周十九走進來。
  
  琳怡忙要穿鞋,「郡王爺怎麼回來了。」
  
  周十九笑著讓琳怡伺候脫掉官袍,「中午衙門裡沒事,早晨起的早我就回來睡一會兒。」
  
  明知道她昨天沒睡著早就盼著今天中午補覺的……
  
  「正好你也要歇著……」周十九看著已經鋪好的床鋪,「過一會兒我就走。」
  
  外面的白芍將門關好。
  
  周十九拉著琳怡的手躺在床上,「早晨看到了岳父上朝。」
  
  琳怡本來要起身聽得這話就躺了回去。
  
  「父親在朝上怎麼樣?」
  
  琳怡傾聽的時候有些小心翼翼。
  
  周十九道:「皇上有心用岳父,就不會氣岳父的耿直,元元放心,不會有事的。」
  
  耿直不會有事……皇上將父親安排進科道就是要利用父親的性子。
  
  周十九看向琳怡,「元元在怕什麼?」
  
  她怕的周十九心裡定是清楚,琳怡聲音輕緩,「父親太耿直難免得罪人,郡王爺幫忙人前周旋。別讓父親做傻事。」
  
  沒成親時她也說過這樣的話,現在再度提起雖然不向從前那樣生硬,卻還是一樣的客氣。
  
  「我會的,」周十九笑得從容,「我會時時提醒岳父。」
  
  那就好。但願不會再面臨前世那種情形。
  
  ……
  
  周老夫人這一病,可極壞了周家人,大家輪流上門來瞧,琳怡也就忙著待客。陳二太太田氏打發人來請琳怡回去娘家吃琳芳的回門宴。也好讓陳家的姑爺們彼此多一次機會互相熟悉。
  
  琳怡本來就不想回去,這次倒是多了借口拒絕。
  
  周老夫人房裡,申媽媽小聲道:「郡王爺又回府來了。」
  
  周大太太甄氏看一眼沙漏異常驚訝,「中午怎麼也回府了?」
  
  申媽媽低聲道:「大太太不知曉。這兩日都是如此呢,中午回來歇一會兒,下午再上衙。可見郡王爺和郡王妃是難得的好。」
  
  甄氏嘴角浮起一絲冷笑,「陳氏父親如今承繼了爵位又去了科道,郡王爺待陳氏怎麼能不好。」
  
  周老夫人拿起茶來喝,這樣也不一定就是好,表面上看的是一個樣,關起門來未必如此。
  
  甄氏似是從周老夫人臉上看出了些端倪,現在康郡王和陳氏兩個人一內一外的主事。如果兩個人中間有了縫隙,那就不再是水潑不進了。
  
  「郡王妃在繡流蘇繡,」周老夫人道,「聽說是要呈給皇后娘娘的。」
  
  甄氏不太明白,「皇后娘娘的景仁宮冷清和許多年,宮中得寵的是惠妃娘娘,陳氏想要拜佛也走錯了廟門。」
  
  周老夫人淡淡地道:「惠妃娘娘雖然得寵卻也不能逾越本分。皇后娘娘不問事,卻依舊掌管著後宮。」
  
  甄氏道:「可是皇后娘娘身下無子。」
  
  無子可以過繼,過繼到皇后身下的皇子身份最尊貴。
  
  這樣一來就似是抓住了未來的儲君,原來周元澈是在打這個主意,「可是皇后已經不問事。」
  
  不問事。
  
  周老夫人微微闔上眼睛,不問事卻跟陳氏要流蘇繡。周元澈事事都算計在前,不光是她做了墊腳石,陳家說不得也是一樣。只不過他們如今尚不知曉罷了。
  
  周大太太甄氏和週二太太郭氏輪流在周老夫人跟前侍疾。
  
  周瑯嬛成親前一天,琳怡要去周家瞧瞧有什麼能幫忙的,郭氏也正好要去賀喜,兩個人一起做馬車去了國姓爺家。
  
  周瑯嬛屋裡已經擺滿了大家送來的賀儀,光是如意就有十幾柄。堂中央紫檀案上供的是皇太后送來的如意和麒麟。
  
  琳怡和郭氏將禮物放下,周家人招呼郭氏。周瑯嬛一把拉起琳怡到內室裡說話。
  
  「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周瑯嬛臉頰微紅,說完話嘴唇就有些緊張地抿起來。
  
  琳怡笑著道,「就算你不請我,我也是要來的。」
  
  周瑯嬛顧不得和琳怡玩笑,「我這裡亂成一團,都不知明日會不會出差錯。」
  
  琳怡故意板起臉來看周瑯嬛,「我成親時說的話,什麼時候被你偷聽去了。」
  
  周瑯嬛聽了頓時呵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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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6 17:11: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一章 消息
  
  「我看你氣色比從前好,」周琅笑著看琳怡,「定是郡王府的飯菜好了。」
  
  屋子裡沒有旁人琳怡和周琅兩個才不避諱地說話。
  
  琳怡失笑,「那你呢,瘦了是怕齊家的飯菜不好?」
  
  周琅目光閃爍,「若是這樣就簡單了,只需帶上個廚子,什麼事都能解決。」
  
  兩個人說笑間,周大小姐和郭氏進屋看周琅。
  
  婚前能來幫忙的都是和周家知近的關係,大家也就不客套,周琅拉著琳怡去套間裡試喜服,周大小姐先笑著道:「我家小妹就是被齊二郎沉默寡言的性子嚇著了。」
  
  國姓爺家並不攀高,或娶或嫁都是門戶相當的,周琅本能高嫁國姓爺卻看上了探花郎的品行。
  
  周大小姐的夫家也是名門世家,夫君和齊二郎性子相仿,都不是長袖善舞的人。周大小姐讓夫君有意去和齊二郎結交,一來二去就清楚了齊二郎的品行和外面說的一樣,周大小姐這才勸說妹妹,「看著心冷的人未必就不好親近,看著好親近的人卻未必就能和他的心,夫婦兩個相處的日子長著,和心思直的人相處更簡單,只要多用些心必然能換來夫婦和順。」
  
  
  
  周琅雖然紅著臉不肯說話,卻將周大小姐的話聽到了心裡。
  
  郭氏也滿臉笑容,「不愛說話的人不一定就難相處。」
  
  這話正和周大小姐想的相合。
  
  郭氏接著道:「公婆都是好說話的,妯娌脾性也不差,二小姐知書達理,齊家歡喜還來不及哪裡會為難了。」
  
  周大小姐道:「說的是,前幾日琅不舒服,齊二太太還過來瞧呢,齊家小姐更不用說,常常和琅通信,頗為投緣。」周大小姐一直佩服祖父的決斷•之前琅說親祖父一直不參與,後來齊家二郎的事被提起,祖父的態度明朗一下就拍定了。
  
  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傳進套間裡,周琅抬起頭看了琳怡一眼•兩個人相視而笑,周琅小聲道:「她們是報喜不報憂。」
  
  琳怡抿嘴笑,「我看說的極有道理,齊五小姐還未出閣,你嫁過去之後至少有個人在旁邊幫忙,你擔心什麼。」
  
  喜服正好合身,周琅換下來讓丫鬟去熨燙•兩個人才從套間裡出來。
  
  見到妹妹,周大小姐握著扇子站起身,「怎麼樣?是不是合身?」
  
  這話一語雙關一下子就讓周琅紅了臉。
  
  大家正笑周琅,桂兒進來道:「親家嫂子和三小姐來給小姐送裙鈴了。」
  
  齊家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可見對這門親事的重視。
  
  琳怡也有陣子沒見齊三小姐,沒想這次在周家見到。周家將齊家的嫂子和齊三小姐迎進屋內。
  
  齊三小姐進門一眼就看到周琅身邊的琳怡,之前見面大家還是未出閣的小姐,現在都已經嫁為人婦。不知是不是心思一樣,都梳了桃心髻•穿著藕荷色褙子,白色的挑線裙子,不過琳怡褙子的內襯是桃紅色•更添了一抹鮮艷,腰間的荷包卻用了翠色,就像花朵外的嫩綠葉子,荷包下是金絲線編的方勝下角綴了瓔珞。
  
  對於琳怡的身份來說,這樣的打扮乍看上去不惹眼,仔細一看卻有種難描難述的細緻,尤其是那雙眼睛比旁人都要亮些。
  
  裝扮雖然陌生可是更多的是親切的熟悉。齊三小姐上前給琳怡行
  
  琳怡笑著還了禮,「好久不見姐姐。」
  
  齊家嫂子送了鈴鐺去和周家人說話,琳怡、齊三小姐和周琅就坐在了一起。
  
  齊三小姐先和琳怡道:「明日你要來送琅上轎?」
  
  周琅害臊地微低下頭,好半天才抬起頭看到琳怡的笑容•不知不覺間陳六小姐比她見到時更漂亮了,烏黑的髮髻上插著一支纖細的點翠鑲南珠蝴蝶戲花花簪,挑心髻上嵌著寶石掐絲薔薇花,正映著她那筆墨雕琢般的眉眼。
  
  「放心,」齊三小姐拉起周琅的手,「我已經和妹妹說好•明日她定會早早去見新嫂嫂,有人陪你說話,你心裡也安生些。」
  
  周琅更是大窘,站起身來,又嗔又羞,「不和你們說話了。」說著進去了套間,不久套間裡也傳來一陣笑聲。
  
  兩家合力促成的婚事,果然更加喜慶些。
  
  齊三小姐拉起琳怡的手,「正想著等你過了新婚就寫帖子請你過來呢。只是最近家裡忙著哥哥的婚事,我那邊也是••••••」新婦沒有話語權,在夫家做什麼事都要小心翼翼,哪裡能隨了自己的性子。
  
  琳怡笑著道:「我也是一樣,過了今年就都好了。」
  
  齊三小姐■右看看,抿起嘴唇,臉色鄭重起來,「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要是不在這邊見到你,我也要去郡王府。」
  
  到底是什麼事。
  
  「我哥哥••••••」齊三小姐剛要接著說,外面傳來一連串的笑聲,「我早說琅有福氣,我那時候可沒有這麼漂亮的料子,都是我們家老祖宗賞下來的。」
  
  周大小姐邊說邊和郭氏,齊家嫂子掀開簾子走進來。
  
  郭氏走在最前面,見到琳怡和齊三小姐說話倒是很安然,周大小姐笑著道:「兩個人說什麼悄悄話呢?」
  
  琳怡神情自若掩嘴笑,齊三小姐道:「琅呢?怎麼避著不見人了。」兩個人這樣一說,旁人倒看不出什麼異樣了。
  
  畢竟新婦之間有許多話可以說。
  
  明早周家還要辦喜事,大家說了會兒話就要走了。
  
  周琅將琳怡和齊三小姐送到門口,囑咐琳怡,「明天晚些也好,免得路不好走又著了涼。
  
  琳怡拉著周琅的手,「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送走了賓客,周琅回屋子裡歇著。
  
  桂兒拿了桂花油來給周琅梳頭髮,「康郡王妃好像和齊三小姐很要好。」
  
  周琅道:「康郡王妃從福寧來京裡時最早認識的是齊家兩位小姐。」
  
  「那怪不得了,齊三小姐腰上的荷包和郡王妃身上的差不多,蘭花的繡法都是很特別的,」桂兒笑著道,「剛才奴婢聽週二太太和大小姐說,等小姐嫁過去,姑嫂相處的定是很好。」
  
  齊三小姐直率,齊五小姐溫婉,中間還有康郡王妃。
  
  桂兒的手停下來,「不知道齊家幾位小姐是跟小姐好一些,還是跟郡王妃好一些。」
  
  周琅放下手裡的書,這個她還真的沒想過。
  
  出了周家的門,齊三小姐讓馬車停下戴上幕離上了琳怡的馬車。
  
  兩個人坐好了馬伕才重新驅車。
  
  「我哥哥在翰林院聽到的消息,姻家寫了本什麼書,上面涉及從前福建水師戰敗的事,大約內容上……不尊聖上,被福建官員奏報上來……」
  
  琳怡心裡一片冰涼。
  
  齊三小姐接著道:「哥哥也是聽說……郡王爺是武將不一定能很快知曉消息,正巧我在家,哥哥就讓我向郡王妃說一聲,將來也好有個準備。」
  
  朝廷才要重新興建水師,朝廷恐怕政見還不統一,就有這樣的消息首當其衝。按照以往的經驗,這種事若是惹惱了聖上很有可能姻家一家都要受累,姻語秋先生還沒有出嫁,自然也要算在其中琳怡想著眼皮重重一跳,周十九和姻家的關係也不一般,福建那邊周十九又參與不少。
  
  琳怡感激地看向齊三小姐,「晚上我和郡王爺說,讓郡王爺想辦法打聽看看……」
  
  齊三小姐目光閃了閃,想要說哥哥的意思,最終還是變成自己的話說了,「要小心著,文字上的事很難說,將來不要被牽扯。」
  
  因文字獲罪,牽連比什麼都廣。親友,師生都是在劫難逃。
  
  馬車走到僻靜處琳怡送齊三小姐上了馬車,然後兩輛車分道而行。
  
  回到康郡王府,周大太太郭氏已經等在垂花門,看到琳怡安然回來,郭氏鬆口氣,「一轉眼就不見你的影子。」
  
  橘紅手裡拿著胭脂盒,琳怡笑道:「走到半途想著去買盒胭脂,就繞了段路。」說著讓橘紅也拿出一盒送給郭氏。
  
  琳怡和郭氏兩個去第三進院子看了周老夫人,郭氏留下侍奉,琳怡回到院子裡歇著。
  
  手抄的醫書就在手邊,也是奇怪她偏在這時候將醫書拿出來看,這兩日她還想起姻語秋先生,不知道先生現在如何了••••••
  
  越想越心神不寧。
  
  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罪過。不尊上這種罪名可大可小,記得祖母說當年陳家被奪爵,其中一條罪名就是不尊上。
  
  關於福建水師的畢竟是政事,她也知曉不多,周十九回到府裡也不曾提過,現在突然全都冒出來她也無從思量,只能等著周十九回府之後再問。
  
  正想著,鞏媽媽進了門走到琳怡身邊,「已經讓陳漢給郡王爺送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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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二章 商量
  
  等待的時候最讓人坐立不安,琳怡吩咐廚娘做了幾盤糕點,又和橘紅分了會兒線,這才等到陳漢回來稟告,消息已經送出去了。
  
  琳怡點點頭,不多時候陳臨衡來了。
  
  陳臨衡送來各種福建小菜,一罐罐擺在桌面上,「母親讓我拿來的,都是妹妹平日裡愛吃的。」
  
  琳怡喜歡吃醃製的小菜,只是平日裡手懶,全都賴著小蕭氏做。在這上面兄妹口味不一樣但是做事風格是一樣的,眼睛都盯著各種醬罐,只要醬罐見底了,就會拿出各種法子提醒小蕭氏,陳臨衡常用的是,吃不下飯。琳怡乾脆眼巴巴地看著小蕭氏,小蕭氏耐不住兒女,只得讓廚房買菜親手下廚。
  
  琳怡這一出嫁,小蕭氏倒是比從前更熱衷於做醬菜,只是家裡少了人吃,每日就長吁短歎,陳臨衡看不過眼,從書院回來就將家裡的醬罐搬空了。
  
  小蕭氏開始還怕醬缸拿不上大檯面讓周家人看了笑話,可是從女兒的胃口出發,小蕭氏還是感性戰勝了理性。
  
  「哥哥晚上在郡王府吃飯吧。」琳怡將陳臨衡留下。
  
  陳臨衡也有意將這些日子武功先生教的結果拿給妹夫瞧瞧,於是立即就點頭答應,琳怡讓廚房準備了飯菜,兄妹倆在屋子裡說家裡的事。
  
  到了下衙的時辰,周十九回到府裡,兩個男人吃過飯立即去院子裡動刀動槍,陳臨衡拼盡全力恨不得將這些日子學的都用出來,周十九是虛虛實實連閃帶打,這樣很快就有了結果,陳臨衡不一會兒功夫就大汗淋漓,周十九還是掛著笑容神清氣爽地站在一旁,陳臨衡大有挫敗感。
  
  結束之後周十九指點了幾下,陳臨衡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要知道周十九領了護軍營的差事就沒有時間一早跑去岳丈家提點大舅子。
  
  琳怡讓丫鬟準備好洗澡水,正要在屋裡歇著,小丫鬟支支吾吾地來找橘紅,橘紅將話傳進來,「郡王爺讓郡王妃過去呢。」
  
  連洗澡也不用丫鬟和小廝了。
  
  琳怡有事要問周十九,恨不得周十九早點洗完澡出來,只好進去套間裡幫忙。
  
  周十九閒適地趴在浴桶邊上,一雙眼睛如晨星般閃亮,頭髮用一根簪子固定了,俊美的五官中帶著一抹的飄逸,「元元,你做的皂豆呢?給我拿些用用。」
  
  他還真是惦記著她的好東西。
  
  琳怡將皂豆拿來遞到周十九眼前,周十九卻不接笑吟吟地看著琳怡,「後背我擦不到。」
  
  成親這麼長時間,她哪裡仔細看過周十九不穿衣服的模樣,就算是在洗澡,琳怡也覺得寬闊的脊背有些燙眼。
  
  周十九笑著道:「桐寧出去打聽消息了,陳漢笨手笨腳的,我向來不喜歡用丫鬟。」
  
  都這樣說了,她也只好挽起袖子。周十九的心思不容易猜到,可是在內宅裡卻過於坦白,說出的話讓她無法拒絕。
  
  用軟巾子揉了皂豆再擦在周十九背上,古銅色的皮膚彈性又有張力,襯著她的手纖細又格外的白皙,巾子上滑膩的皂沫將她的手潤濕了,一不小心手指就滑下來摸在周十九的後背上。
  
  皮膚溫熱又光滑,琳怡抿了抿嘴唇,接下來擦個澡動作更加慢,彷彿生怕再碰到什麼。
  
  皂豆裡青草的香氣漸漸散開來,是她最喜歡的味道,熟悉地讓她難以排斥,於是手下更加熟絡。
  
  後背擦完了,琳怡才要將巾子再遞給周十九。
  
  周十九先一步拉起琳怡的手,霧氣蒸騰中,那雙眼睛彷彿是湖裡的一輪月亮,不慌不忙地瞧著她,目光中卻泛著波瀾,好半天才道:「元元,你袖子濕了。」說著作勢要起身去拿旁邊乾淨的巾子,琳怡下意識掙脫周十九丟下帕子轉過身去。
  
  周十九沒穿衣服,卻彷彿仍舊像平日裡冠帶巍峨的模樣,十分溫和地笑,「元元什麼時候才能不害羞。」
  
  琳怡聽著那悅耳的聲音,平復住心跳,「郡王爺快些洗,一會兒水涼了。」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隱忍的聲音生像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張嘴咬他一口。
  
  周十九洗過澡換了袍子出來,桐寧也打聽好了消息回來覆命。
  
  琳怡坐在床邊安靜地看書,好一會兒周十九進門來,兩個人鋪好被褥躺在床上,周十九拉起琳怡的手將各自蓋的兩床被子改成了一床。
  
  「還沒有什麼消息。」周十九將琳怡抱回懷裡,「福寧離京裡遠,真正能得到確切消息還要等些時日。既然是翰林院裡打聽來的,只得先揣摩皇上的意思。」
  
  琳怡從來不問周十九朝政,只是這次涉及姻語秋先生,她忍不住開口,「皇上要在福建建水師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周十九微微一笑,「都是組建水師,也要看是什麼意圖,防守疆土、海域是一種,主動討伐倭寇又是另一種。從前我和姻家公子論過水師,姻家主張海禁,禁止海上通行,這樣倭寇也就不能來犯。若不然,水師伐倭不但短時間不會見成效,還要拖垮國力,皇上親政前就集結水師討伐倭寇,結果慘敗。」
  
  周十九說的是皇后娘娘母家那樁案子。
  
  琳怡道:「那是因貪墨才會慘敗,若是再組建水師未必就是這個情形,再說那時皇上還未親政,政權混亂和現在已經不能相比。」
  
  一語中的,朝中的大夫也不過說出這樣的話來。
  
  
  
  周十九含著笑,「海盜行蹤不定又和倭人勾結,且所用的船隻比我大周朝官用的船隻不知好了多少。」
  
  琳怡揣摩著周十九這話的意思,「郡王爺是贊成伐倭?」
  
  周十九道:「自高宗以來我大周朝除了邊疆有些戰亂,大多時國家安穩,文官漸漸壓過武將,就算功勳之家也出文臣……」說著在雙眉一揚,在琳怡耳邊笑容更深。
  
  周十九是在說陳家。
  
  「這就是文官和武將的區別,」琳怡道,「父親還想著什麼時候邊疆穩定,平息戰火。」姻家祖上也是文臣出身,想的都是百姓勞苦,自然不想挑起戰火。
  
  周十九道:「我們怎麼想都是徒勞,還要看聖上的想法。」
  
  皇上的意思在沒有說破之前都是虛虛實實,誰又能摸的清楚。
  
  「姻家犯上的罪名不知是從何而起,」琳怡頓了頓,「姻家在福建頗有聲望,朝廷該不會隨便就落了罪名……」
  
  琳怡說著話抬起頭看周十九,黑暗中周十九沒有開口,琳怡一顆心漸漸沉下去。
  
  周十九道:「那要看姻家怎麼說了,政事從來就不是黑白分明的。就像你祖父,沒有大錯卻被奪了爵,大周朝有不少勳貴打了敗仗回來仍舊保全爵位。」
  
  黑暗中,周十九的聲音格外清楚。周十九不會無緣無故提起祖父,琳怡覺得眼前似是一亮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這不是個簡單的事。否則齊重軒也不會那般著急讓齊三小姐給她捎消息,不但告訴她姻家要出事,還讓她小心不要將自己一同陷進去。
  
  周十九道:「明日我再打聽消息。」
  
  琳怡頜首,「好,我也寫封信給先生,問問那邊的情形。」閉上眼睛黑暗漸漸壓過來,琳怡本以為思緒萬千難以入睡,沒想到睡得還算安穩。
  
  第二天周十九早早就去上朝,將陳漢留下護著琳怡去國姓爺家。
  
  國姓爺家門前已經熱鬧起來,胡同外的鄰里都伸著頭看熱鬧,大門口一陣爆竹聲傳來,周家開始發嫁妝。
  
  琳怡一路到周瑯嬛的閨閣裡,周瑯嬛剛好沐浴完準備上妝。
  
  屋子裡滿是丫鬟、婆子,周瑯嬛將琳怡拉過來坐在旁邊,「你那時候也要上這麼厚的粉?」
  
  琳怡看著滿桌子上的胭脂水粉笑起來,「都是一樣,只會比你多不會比你少了。」
  
  琳怡這樣一說周瑯嬛才安下心,任著嬤嬤將粉擦在臉上,一轉眼之間俏麗的小姐變成了粉面葫蘆,一轉頭彷彿粉都會簌簌掉下來。
  
  上了妝就是穿喜服,所有小姐出嫁都是這般,然後是家族裡的全喜人來梳頭。
  
  周瑯嬛不時地看著琳怡笑。
  
  穿好了喜服,引教嬤嬤又來叮囑,周瑯嬛不願意低頭支吾,「嬤嬤快去瞧瞧那些丫頭準備好了沒有。」
  
  引教嬤嬤無可奈何只得向周大太太求救。
  
  周大太太道:「該聽的不能少了,出錯可不得了。」
  
  屋子裡大家都憋著笑,周瑯嬛只得讓嬤嬤抓去又說了番話。
  
  琳怡也忍不住失笑,周瑯嬛又怨又嗔地惱琳怡,「你還笑,早知道你那時我定要去笑你。」
  
  琳怡這時想起琳霜教她的洞房箴言,卻是一個字也沒能用得上。可見人和人都是不同的,乾脆她也別在周瑯嬛面前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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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三章 謀
  
  周十九和琳怡成親那日跌宕起伏,雖然風光無限可之前也讓人擔驚受怕,林正青和琳芳成親當日混亂不堪,齊二和周瑯嬛的親事倒是平平穩穩。
  
  下人不停地來傳話,齊二很快叩開了周家大門。
  
  琳怡幫忙將周瑯嬛頭上的蓋頭蒙好,安慰了周瑯嬛幾句去了套間裡。門口一陣熙熙攘攘,新郎官進屋了。
  
  齊二穿著大紅喜服,顯得稍稍有些拘謹,眉宇間是超乎年齡的沉穩。
  
  周家人早就聽說了新姑爺舉止嚴謹,今日一見深以為然,小丫鬟竊竊私語的聲音也小下來,還是有丫頭慌忙中出了錯,不小心撞到了矮桌上的一盆蘭花。
  
  小丫鬟驚慌中喊了一聲,屋子裡的婆子忙去遮掩,齊重軒目光一掃,餘光看到套間門口大紅喜字的垂簾下,一雙精緻的粉色軟緞繡鞋,月白色的蘭花瀾邊裙子,待他再去看,簾子下已經空空蕩蕩。
  
  不知怎麼的本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卻讓他的心豁然揪起,喉嚨也跟著癢起來,又是癢又是辛辣難耐,一直以來總有一口氣吐也吐不出來,被悶在心裡越壓越深,在刑部大牢裡留下的疤痕開始火燒火燎般的疼痛難忍。
  
  曾經的期盼變成了屈辱、落寞,如同從最高端落下來摔成粉泥。
  
  第一個引得他時時注意的人,以為要攜手一生,卻沒想到與他的功名一起,瞬間被葬送。人前忍辱負重,多少次夜不能寐,彷彿一閉眼睛就能聽到獄吏厲聲喝問,就算是睡著了,也會夢到沒能熬過去嚴刑拷打,已經俯首認罪,只要醒來就是一身的冷汗。
  
  如同大夢一場,夢醒之後渴望在身邊尋到一個人,來告訴他不過是一場噩夢。
  
  只是沒有這樣的人。
  
  他身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變了,就算是大喜的日子他也有一種恍惚的感覺。
  
  從前他和那個人不過是一道竹簾的距離,他抬起頭就能看到她清麗的笑容,雖然沒能和她真正見上一面,身邊卻時時都是她的影子,她的魯班鎖香包,兩個妹妹跟她學來方勝的結法,家裡窗台上種著薄荷草,妹妹房裡總是放著各種蜜餞子。
  
  三妹妹拉他學下棋總想著要贏她,他開始不願意教後來提起了興致,不論妹妹的棋藝怎麼提高卻總是輸給她。他常常想或許他去和她下也不一定就能贏吧她是姻語秋的弟子,姻語秋的名聲在京裡、福建都是耳熟能詳,相比而言她這個做弟子的太過籍籍無名。她並不追逐名聲,將聰穎、伶俐都用來生活。寒窗苦讀十幾年,哪個不期望身邊有個懂得生活的女子,只是又有幾個能如意。三妹妹說的對,他們兄妹都拿她無可奈何。
  
  上天真是不公,既然這門親事不能做成,何必讓他知曉她。兩家若不是準備結親常常來往,他也不會滿心在意。
  
  齊重軒吃過合婚餅和腰食,喜娘笑道:「前面宴席可以開了。」
  
  周大太太忙領著姑爺入席敬酒,敬過酒之後周瑯嬛就要上轎。
  
  齊重軒走出了院子,琳怡才從套間裡出來。
  
  周瑯嬛坐在炕上,說起丫鬟撞到蘭花之事,「剛才嚇了我一跳,還以為我哪裡出了錯。」
  
  琳怡也嚇了一跳,轉身去看,原來只是虛驚一場。
  
  喜娘笑著走過來,「一會兒炮仗響,二小姐就要上轎了。」
  
  喜娘話音剛落,周瑯嬛的二嬸笑著迎上琳怡的目光,「康郡王來了,可將我們家老太爺高興壞了,吩咐前面多擺酒,要不是姑爺要騎馬回去,一準兒就要在我們家醉了。」邊說邊向琳怡行禮。
  
  周十九的海量,琳怡心裡是清楚的,要是真的和他喝酒定是還沒弄清楚就先倒下。
  
  由此,琳怡不自覺想到周十九在她娘家裝醉的事,能讓大家都以為他醉了,其實是很不容易的。
  
  ……
  
  齊重軒拿著酒杯向國姓爺家的親友敬酒。
  
  國姓爺十分高興,笑容也異常爽朗,將姑爺叫來身邊。
  
  齊重軒走過去看到了康郡王。康郡王穿著寶藍色羽緞對襟長褂,衣襟兒翻開露出裡面月白緞襯裡。
  
  國姓爺說話間,齊重軒上前行禮,康郡王笑著讓他起身,伸手之間,齊重軒看到康郡王長褂上手繡的斕邊,袖口上是石青色絲編頂珠鈕絆,多麼巧的手才能編出這般精緻的鈕絆。
  
  國姓爺笑著看齊重軒,「一定要敬康郡王一杯。」
  
  齊重軒遵從著請了酒,身上彎下去的瞬間,國姓爺滿意地捋了捋鬍子。
  
  國姓爺有和康郡王交好的意思,不然不可能讓他單獨敬酒。
  
  姑爺敬過酒,國姓爺家門口開始放爆竹。
  
  喜娘和全人將周瑯嬛攙扶上轎。
  
  禮樂聲響起,周瑯嬛的轎子穩穩地抬起來,迎親的隊伍開始慢慢前行。
  
  周大太太看著女兒的轎子越來越遠,好不容易才忍住眼眶裡打轉的淚水,週二太太勸說了嫂子幾句,就來招呼琳怡,「郡王妃跟著忙了一早晨,快歇一歇,咱們女眷的宴席也要開了,郡王妃說什麼也要賞臉才是。」
  
  周大太太也笑著道:「康郡王也來了,郡王妃自然不能走了。」說話間想起陳氏第一次來府裡向她們說起陳允遠的處境,轉眼之間陳氏已經貴為郡王妃,老太爺還明著囑咐她,千萬不要怠慢了康郡王妃。
  
  琳怡被周家人迎進花廳,大家說笑著吃了宴席,琳怡剛覺得有些疲累,就有下人來道:「大老爺讓準備車馬。」
  
  客人們都要陸續走了。
  
  周大太太將琳怡送上馬車,琳怡坐好,外面傳來周十九的聲音,「郡王妃穿了披風沒有?」
  
  然後是婆子答話,「橘紅姑娘服侍著穿好了。」
  
  琳怡掀開簾子往外看去。
  
  周十九英武地騎在馬上,轉頭看到琳怡,微鬆手裡的韁繩吩咐車伕,「走了。」
  
  馬車開始前行,旁邊也傳來規律的馬蹄聲響,有了周十九,這下不用陳漢一路小跑跟著了。
  
  回到康郡王府,周十九刻意等著琳怡一同進門。
  
  「郡王爺不是說不能過來嗎?」
  
  周十九道:「正好衙門裡不忙,本想回屋裡歇著,看到你讓丫鬟整理內室,屋子裡不能落腳。」
  
  「郡王爺可以去東廂房。」這麼大的郡王府還能沒有郡王爺休息的地方。
  
  周十九笑著道:「不習慣。」
  
  琳怡去套間裡幫周十九換衣服,手剛要解盤扣,「郡王爺怎麼穿了這件褂子,才剛剛做好,還不知道合不合身。」昨晚她才將袖口的紐絆做好。
  
  周十九笑意不變,「這是你做的第一件袍子,本也想試試看,誰想穿著比平日裡穿的都合身也就拿了。」
  
  這人什麼時候都能說出些道理來。
  
  她今天早晨才將針摘了,「郡王爺下次還是穿我準備出來的袍褂,這次是摘了針,要不然紮了郡王爺可不是妾身疏忽。」
  
  周十九嘴角揚起一個微笑的弧度,「曹福參領穿的外褂不合身被人笑了,不到半個月就傳出夫妻不睦,我穿著這件袍子去宴席,旁人都會羨慕……」
  
  羨慕什麼,琳怡道:「夫妻和睦和袍子有什麼關係。」
  
  周十九笑著伸手將琳怡抱在懷裡,手就放在琳怡的腰上,伸出手指丈量,「元元說有沒有關係?若是我會裁剪,閉著眼睛也能給元元做套合適的衣裙。」
  
  琳怡聽了不由地惱怒,伸手去拉周十九的手,反而被周十九拉住不肯鬆開,「元元,姻家人很快就會上京,你先不要寫信給姻語秋先生。」
  
  這麼嚴重,竟然要上京來。
  
  琳怡轉過頭看著周十九,「姻家是否要代百姓向朝廷請願?」姻家不圖官爵,來京裡定是因海上戰事。
  
  周十九看向琳怡明亮的眼睛。為什麼要生的這樣聰明。
  
  周十九道:「為了百姓避免戰亂上京請命,姻家人雖不曾在朝為官,卻也是福建有名儒士,若是百姓所向,該有此責。」
  
  琳怡的目光飛快地在周十九臉上掃了一圈,「郡王爺已經和姻家人商量好了?」福建的事到現在,每一件都是在周十九的掌控之中,周十九不可能沒有料到今日。
  
  周十九拉緊琳怡的手,「沒有。這件事到底會怎麼樣,我也不能肯定。」
  
  琳怡低下頭。之前周十九已經說的很清楚,姻家主張禁海,而周十九主戰,周十九既然一步步走到現在,就不可能會失算。
  
  「我會盡量保住姻家,」周十九靜靜地笑了一會兒,才等到琳怡又抬頭,「元元為什麼不信我一次?」
  
  琳怡沉默,黑亮的眼睛閃爍,半晌才道:「若是姻語秋先生來京裡,我會和先生相見。」
  
  周十九笑道:「那是自然,師徒本該有此情分,我和姻家公子有交情,我也會請他來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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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四章 氣死
  
  自從康郡王娶了陳氏,周大太太甄氏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
  
  馬車停到康郡王府,甄氏就滿臉笑意地走下車,先去第二進院子向琳怡打了招呼,看著琳怡手裡的流蘇繡,甄氏道:「這是要等到皇后娘娘千秋送去的賀禮吧?」
  
  琳怡不去看甄氏眼睛中的深意,遞給橘紅換線,「也沒有什麼能拿出去手的,」說著也對甄氏報以笑容,「大嫂準備送什麼?」
  
  陳氏還真是會享受,坐在牡丹爭艷麒麟送子雕花木炕上,旁邊的矮桌上擺了哥窯葵瓣鱗爪碟子,裡面的蜜餞不像是市面上買的,旁邊還放著小銀簽。裝的還真像回事,不知曉的還真當她是正經的勳貴家小姐,甄氏掩嘴笑,「我還不就是老三樣,昨日裡老爺讓人買到了一盆寶石盆景,上面綴了一塊生石,那紋理看上去就似個壽字呢。」
  
  這的確是常見的壽禮,到時候景仁宮不知道會擺上多少類似的盆景。
  
  琳怡道:「大嫂的禮物若是尋常,我的就更別提了。」
  
  「那可不一樣,」甄氏羨慕地看著琳怡纖細的指尖,「多少人能繡這種流蘇繡呢?」說著伸長脖子看那塊流蘇,「不但繡花草,還要在上面繡字的,這……可不是你寫的詩嗎?」
  
  琳怡就笑,「大嫂看錯了,這是太祖年間庚都氏的詩文,我不過照搬罷了。」
  
  甄氏倒沒在意接著誇琳怡,「那字寫的也好啊,不怪是勳貴家出身,將來該叫三姐兒、四姐而與你學學道理,」說著又關切地道,「不是我說你,你還年輕,坐久了可不好,晚上不要動針線,小心熬壞了眼睛……」
  
  琳怡抿著嘴笑道:「屋裡針線也不多,晚上不過就是找管事的聽聽話,現在郡王爺起身早,我們府裡的作息也跟著改了。」
  
  既然甄氏要來說好話,她也趁著機會將話說了,免得晚上落栓之前甄氏來不及備車回去。甄氏興趣一減,也好直奔主題說來意。
  
  甄氏果然瞬間表情不虞。
  
  橘紅換了杯茶上來,甄氏端起來喝了一口放回矮桌上,「這次我來是有件事要托郡王妃,咱們幾個姐兒要尋女先生,宗室營的長輩定了幾個,還待我們選選,大家想到郡王妃從前請過先生,就讓郡王妃看看拿個主意。」
  
  姻家的事這麼快就傳開了。所以甄氏才會想方設法將她和姻家關係匪淺的消息傳出去。
  
  琳怡就一臉受寵若驚,「那怎麼行,」說著擺手,「大嫂千萬別將我推出去,有那麼多長輩在,哪裡輪得到我們小輩,萬一選錯了我可不成了罪人。」
  
  這樣就拒絕了,將話說的滿滿的沒有迴旋的餘地。
  
  甄氏笑道:「看你說的,哪有這樣嚴重。」
  
  「怎麼不嚴重,」琳怡看向甄氏的眼睛,幾乎能從中看出狡黠的目光,「咱們宗室家的女兒教養非同小可,宗室連枝錯了一步就要大家受累,我年紀小還要跟著長輩學呢,就算有這個機會,那也是旁觀,將來有機會自然能用上。」言下之意身下無兒無女,子女教養她沒有經驗。
  
  陳氏是一步都不走錯,不管是軟的硬的在陳氏身上通通沒用,不過陳氏就算現在推脫了,她也是和姻家扯不開關係。
  
  甄氏歎口氣,「這樣說還要勞煩長輩。」
  
  這次輪到琳怡掩嘴笑,「那是一定的,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這種事自然要請長輩做主。」
  
  甄氏坐了一會兒笑著起身,「我去看看娘。」
  
  鞏媽媽將甄氏送了出去回轉,「大太太這是怎麼了?句句話裡有玄機。」
  
  鞏媽媽都能聽出來,看來姻家的事鬧得很大,琳怡收斂目光低聲吩咐鞏媽媽,「媽媽還是回去讓父親也幫著打聽打聽,福建姻家的情形。」
  
  鞏媽媽聽著臉上一僵,真的出事了。
  
  ……
  
  甄氏來到周老夫人房裡笑著道:「看樣子咱們郡王妃還不知曉呢。」
  
  周老夫人緩緩道:「從前的事我們不過才聽說,郡王妃一家早早就離了京自然不清楚。」
  
  甄氏仍舊笑,笑容裡卻有些不甘,「這要是早鬧出來,陳家的爵位還不一定能承繼了。」
  
  廣平侯被奪爵和國舅葬送了福建水師有關,這樣的話也是最近才傳出來。現在成國公死了,大周朝的水師統領本就是個敏感的事,接下來廣平侯爵位又能承繼了,雖然後面的事不算大,皇上繼位之後連著還了幾家的丹書鐵券,可是文武百官哪個不是人精,加之身邊的謀士、幕僚們的各方努力,終於從皇上這兩個舉動悟出些道理,就將從前皇上沒親政時關於水師的事都翻了出來。結果,這兩件事原來是有關聯的。
  
  甄氏道:「怪不得陳家跳的那麼凶,說不得早就看準了這個趁機復爵。」成國公那麼大的事,陳允遠一個地方官怎麼敢入京捅破。
  
  人的目光就是短見,要是早看到這一步,從前許多事也就弄了清楚。康郡王怎麼和陳家交好娶陳氏,這麼多人抓住成國公這件事連在了一起。非要等到事發出來,才恍然大悟,原來皇上的目光早就落在了水師上。
  
  這就像一條能通天的繩子,只要攀上就會加官進爵。
  
  甄氏看向周老夫人,「娘,你說這些事康郡王都知曉嗎?」一個人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將這些都看透了,騙過所有人自己鋪了條錦繡前程。虧了這麼多年,他們在一個桌上吃飯,竟然沒看出半點端倪來。
  
  周老夫人看看兒媳沒說話。
  
  甄氏抿了抿嘴,要是之前不知道,運氣也太好了,「那接下來,我們不是就要看著郡王爺芝麻開花節節高了。」
  
  周老夫人看著桌上的牡丹花微微出神,「你說來簡單,郡王爺走到這一步也是不容易,現在文武百官都回過味兒來,再往後只怕更難行了。姻家和郡王爺還交好呢,姻語秋又是陳氏的先生,現在姻家都跳出來不肯支持擴建水師伐倭,你說文武百官會有幾個站在主戰這邊。」
  
  甄氏微微睜大眼睛,「娘,您說郡王爺主戰?」
  
  不主戰怎麼會做武將,成國公是主張在沿海防禦為主,皇上毫不猶豫地殺了成國公,又有意對舊事重提。
  
  那件舊事還不是水師伐倭。
  
  康郡王是皇上新提拔的武官,辦差十分得聖心,皇上想要做什麼,康郡王豈有不支持的道理,康郡王唯一的靠山就是皇上。
  
  皇上就如同一條繩子,康郡王不使勁拉著就要掉下來,是主戰還是主和,那還用說?
  
  甄氏道:「那可糟了,身邊的人都不支持郡王爺,陳氏夾在中間不是要坐蠟嗎,」說著頓了頓,「娘真是厲害,早就看到了這一步。」
  
  
  
  否則怎麼在幾天前,周老夫人說出,郡王爺和陳氏之間會生嫌隙的話。
  
  周老夫人半闔上眼睛,「不是我看出來。而是郡王爺的性子,」寡薄、陰狠,陳氏自以為落在了梧桐樹上,可不知道這棵梧桐樹是要吃人的,若是癡癡傻傻的人也就罷了,偏陳氏眼睛裡揉不得半點沙子,「所以我說,太聰明了也不是好事。」古往今來太聰明的人哪個落了好下場。
  
  周老太爺換了藥方,甄氏吩咐人去抓藥,周老夫人讓人扶著去看周老太爺。
  
  周老太爺緊閉著眼睛。
  
  周老夫人將身邊的人遣下去,這才低聲道,「老爺可都聽到了?」
  
  被單下的人形開始瑟瑟發抖。
  
  周老夫人露出些笑容,「自己的兒子不疼,卻要疼那個野種,瞞著我將家裡的銀子都支出去只為了將兄弟和這個野種帶回來,老爺若是將那些銀子留下來,兩個兒子不知道能有什麼前程。我嫁過來這麼多年辛苦持家,又為老爺生下四個子女,老爺還真忍心就要休了我,若是我犯了七出我也無話可說,卻是為了那個賤人……」說到這裡目光變得凌厲起來,「現在又如何,還不是要我伺候老爺。」
  
  周老夫人說完話起身躺到軟榻上,眼看著那隆起的被單不時地抽搐。
  
  一會兒功夫甄氏從外面出來去看周老太爺。
  
  周老夫人手指劃過三顆佛珠。
  
  不遠處傳來甄氏的聲音,「申媽媽,快讓人進來伺候,老太爺失禁了。」
  
  周老夫人聽著睜開眼睛,焦急地撐起身子。
  
  甄氏忙過來攙扶周老夫人,「娘別急,那邊有下人伺候,您好好歇著,若是拖垮了身子,這個家可要怎麼辦。」
  
  周老夫人這才歎口氣重新躺回軟榻上。
  
  大家正說著話,周元貴和週二太太郭氏進了門。
  
  看著內室裡下人忙著一團,周元貴放下手裡的蟲罐兒去看周老太爺。周老太爺見到兒子,掙扎著似是有話要說,嗓子裡發出「咯咯……咯」地聲音不停地看向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終究不放心,讓甄氏、郭氏攙扶著走到炕前,拉起周老太爺的手哄著,「沒事,沒事,馬上就換好了,」說著眼睛濕潤起來,「這病可什麼時候才能有起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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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6 17:1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五章 溫度
  
  周老太爺哆嗦著手,桌子上的蟲罐兒裡發出有節奏的聲音,「蛐蛐……蛐蛐……蛐蛐……」應和著來往雜亂的腳步聲。
  
  又「蛐蛐……蛐蛐……蛐蛐……」裹著周老夫人隱忍在嗓子裡的哽咽聲。
  
  耳邊是金屬交鳴的聲音,兒媳婦看過來的眼神麻木又厭煩,兒媳婦那雙眼睛轉過去,開始軟聲勸慰老妻,「……這麼多年不容易……能吃的藥都吃了……能請的郎中都請了……家裡用了那麼多銀子買好藥……娘又辛辛苦苦地照應……」沒完沒了的梯己話。
  
  周老太爺困難地將視線挪到兒子臉上,兒子視線左看右看,最終落到蟲罐兒上,聽那蛐蛐聲似是聽得興起,最終忍不住撅起小嘴逗蟲般發出一個單音。
  
  周老太爺只覺得胸口越來越沉,終於承受不住「噗」地一下爆了。周老太爺眼睛一翻,手垂了下去。
  
  週二太太郭氏最先看到,大聲道:「娘,快,老太爺痰迷了。」
  
  屋子裡立即亂起來,周老夫人忙讓申媽媽,「拿藥,拿藥……快些。」
  
  一陣子搗藥的聲響,一勺藥順著嘴邊餵進去,好半天炕上的老太爺才緩過氣來,眾人這才放下心。
  
  周老夫人聽著那蛐蛐兒叫的煩心,皺著眉頭看周元貴,「將你的蟲罐子拿出去。」
  
  周元貴看一眼看蟲罐兒的婆子,那婆子捧了罐子退了下去。
  
  屋子裡總算真正安靜下來。
  
  ……
  
  琳怡聽說周老太爺病急了去,帶著鞏媽媽去探望,炕上的老太爺臉色蠟黃,胸口一起一伏雖然微弱,還算規律順暢。
  
  大家等著郎中來看過改了方子,所有人臉上都有種慶幸的表情。多虧發現的早才能無虞。
  
  周老夫人留著琳怡說了會兒話。
  
  眼見就到了下午,琳怡要吩咐廚房準備飯菜,郭氏也就跟著去幫忙。
  
  周元貴急著想要去看蟲兒,被周老夫人叫住留下來訓話。
  
  郭氏臉面上有些不好看,跟在琳怡身邊不好意思地道:「老爺也是該訓,總不能和外面那些人一樣,一輩子都離不開蟲罐兒,日後要怎麼辦。」
  
  不是親兄弟,就算是親兄弟,妯娌之間也不能說長短,所以是好是壞琳怡都不準備接話,只是一笑了之。
  
  郭氏也沒在這上面糾纏,很快就問起琳怡準備做什麼飯食。
  
  兩個人說著話在廚房忙乎起來。
  
  郭氏叮囑廚娘準備了幾道菜,周老太爺的新藥剛好也抓回來,郭氏拿著藥去小廚房煎煮。
  
  琳怡這邊也將宴席的飯菜定好,吩咐人泡了糯米,加入杏仁、糖桂花、芝麻做了杏仁茶,讓廚娘拿出銅質大壺燒了滾燙的熱水準備沏茶。
  
  正忙的熱火朝天,有廚娘道:「屋子裡進了蛐蛐兒,叫了半天了,也不知道藏在哪裡。」
  
  大家就笑起來,「快捉了讓二老爺看看,說不得也能賣個大價錢。」
  
  廚娘道:「真是想錢想瘋了,不怕主子聽了笑話,還以為遍地都能撿黃金呢,」話音剛落,「呦,又叫起來了,真的是蛐蛐兒。」
  
  琳怡親手將杏仁茶調好,大銅壺水也燒開了,正要吩咐幫廚的丫鬟沏茶,外面門上的婆子跟著進來道:「郡王爺來了。」
  
  君子遠庖廚,家裡的男人是不會進廚房的。
  
  琳怡放下手裡的東西,抬起頭來看周十九。
  
  周十九換好了衣服,十分的閒逸。
  
  「郡王爺等一會兒,我這就出來。」琳怡說著指揮幫廚的小丫鬟從銅壺裡倒水。
  
  內務府新制的大銅壺,比平日裡用的大些,刻做了幾朵大銅花,上面雕了只大蝙蝠,遠遠看去很有氣勢,只是倒水難些,廚娘和幫廚丫鬟練了兩日選了一個手穩的丫頭斟茶。琳怡走開一步讓丫鬟往碗裡倒熱水。
  
  一碗斟好,調整一下位置倒另外一碗。
  
  屋子裡的人看著大傢伙新奇,都抿著嘴看高高的壺嘴裡流出的熱水。
  
  廚娘也用圍裙擦了手從裡面慢慢走出來看熱鬧。
  
  大家正全神貫注,耳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別踩,一千兩銀子的大將軍……小蹄子你瘋了不成?哎呦……」
  
  本來安靜的廚房,一下子像炸開了響雷般。
  
  斟茶的丫鬟猛地一下子被喝止,整個人不由地一哆嗦,眼前又是一花,手上頓時失了准,一壺熱水一下子澆落在地,眾人都看傻了眼,小丫鬟想要補救沒想到反而沒拉住手柄,一壺水就倒下來。
  
  熱氣騰騰的水眼見就衝著琳怡腳邊潑下來。琳怡還沒反應過來,只看到有人伸手一擋,熱騰騰的水都落在寶藍色的袍子上,噴濺過來的水花很快也被挺拔的身影擋了過去,接著她手腕一緊被拽開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被抱起來放在小杌子上,眼睜睜地看著繡鞋被脫下來。
  
  腳面上被濺了幾滴熱水,現在緩過神才覺得有些略微的灼痛。
  
  耳邊傳來周十九的聲音,「去給郡王妃拿燙傷膏和鞋襪來。」
  
  橘紅睜大了眼睛盯著康郡王的手臂。
  
  琳怡也看過去,周十九的臂膀上熱氣蒸騰。
  
  「我沒事,」琳怡打斷周十九的話,也吩咐橘紅,「快去拿藥油,」說著去搶周十九手裡的繡鞋,「我的腳上不過是濺了兩滴,郡王爺的手臂燙的厲害。」
  
  周十九不肯將鞋給琳怡,「等拿來乾爽的再換上。」
  
  琳怡皺起眉頭乾脆起身要踩在地上,還是白芍反應快,扯過旁邊小杌子上的錦墊讓琳怡踩上去。
  
  廚房一下子忙起來,廚房指揮著丫鬟打涼水。
  
  剛剛闖進來捉蟲的婆子嘴一張一合,「這……可……郡……王爺……是二老爺……的蛐蛐……」話還沒說完,只覺得腹上一重,整個人像風箏一樣被踹了出去重重地跪在地上,只是悶哼一聲嘴角就有血流出來。
  
  琳怡來不及看那被周十九踹飛的婆子,急著去解周十九的扣子。
  
  周十九長袍上的盤扣彷彿是要跟她作對一樣,不如平日裡解的順手,半晌才將袍子脫下來,裡面的中衣緊貼在身上,透出紅紅的皮膚。
  
  這麼熱的水,無論是誰都要被燙傷,何況是這樣傾注澆下來。
  
  白芍將廚房裡的下人遣下去,只讓平日裡近身伺候的下人在旁邊幫襯。
  
  琳怡隔著周十九的中衣,先將經涼水泡過的帕子敷了上去,忙完這些琳怡這才透口氣抬起頭看周十九。
  
  一雙清如水的眼黑白分明,嘴角仍掛著笑容,「我沒事,先看看你的腳。」
  
  橘紅氣喘吁吁地將藥油拿來,琳怡就要給周十九傷藥。
  
  周十九手一伸從橘紅手裡將乾淨的袍子穿上,很快就繫上了盤扣,彎腰將琳怡抱起來,「去準備涼水。」
  
  聽到郡王爺的吩咐,橘紅立即又小跑起來。
  
  琳怡靠在周十九懷裡皺起眉頭,「郡王爺將我放下來,這成什麼……」
  
  周十九悠悠然一笑,「元元,你碰疼我了。」
  
  琳怡的手立即縮起。
  
  剛才似是還不覺得疼,現在立即就疼了,她根本碰都沒碰到,又不知道他到底都燙傷在了哪裡。
  
  一路回到第二進院,周十九將琳怡放在軟榻上,伸手脫掉了琳怡的襪子,橘紅端來涼水,琳怡的腳就伸進水裡。
  
  她總是爭執不過周十九,這時候再拒絕反而更加耽擱時間,琳怡乾脆順著周十九的安排。
  
  涼水一泡灼熱的痛感立消,讓人難以抗拒的舒坦。
  
  顧不得腳上,琳怡伸手脫掉周十九的外袍,很快將藥酒塗了上去。
  
  「疼不疼?」
  
  「疼。」周十九笑容不變,眼睛也不眨一下。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明明是笑著的,卻一口肯定下來。
  
  琳怡重新坐回軟榻上,橘紅才要上前拿軟巾給琳怡擦腳,卻被周十九將巾子拿了過去。
  
  橘紅睜大了眼睛,驚訝地瞧著郡王爺將郡王妃的腳放在膝蓋上,用帕子擦乾淨又抹上藥油。
  
  橘紅端著盆退下去,門口的白芍關上了門。
  
  ……
  
  幫周元貴養蟲兒的婆子是周元貴的乳母童媽媽,仗著周元貴吃過她的奶又有一手養蟲的好手藝,平日裡連郭氏也敢頂撞。
  
  聽得童媽媽闖去了大廚房,郭氏驚訝地臉色也變了,「媳婦再三叮囑童媽媽來到康郡王府不要亂走,誰知道竟然……」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來,讓人伺候著更衣準備過去瞧瞧。
  
  郭氏這邊問丹桂聽到的是什麼情形。
  
  「郡王妃在做杏仁茶,丫鬟正用內務府送來的大銅壺斟水,童媽媽這時候闖進去找蛐蛐兒,斟茶的丫鬟嚇了一跳,剩下的一壺水都衝著郡王妃灑過去,郡王爺看到了用手臂去擋。
  
  聽到這裡郭氏摀住了嘴,竟然用手臂去擋。
  
  丹桂接著道:「結果熱水撒下來潑了郡王爺滿胳膊、肩膀,郡王妃的腳也被燙了。童媽媽還要上前強辯,被郡王爺一腳踹了出去。」
  
  郭氏越聽越驚心,「這麼說郡王爺和王妃都被燙了,」剛燒開的水澆下來會如何想想也知道,郭氏驚慌地看著周老夫人,「娘……這可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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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6 17:15: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六章 知曉
  
  都是她帶來的人惹了禍事,日後她還怎麼登康郡王府的門,郭氏徹底沒了主意,「我……我和娘一起過去向郡王爺和郡王妃賠禮。」
  
  周老夫人的目光落在郭氏身上,「你也是,連個下人也管束不住。」
  
  童媽媽的事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郭氏在周老夫人面前也提起過。郭氏嫁過來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安排過童媽媽,念在童媽媽年事已高就想將她安排在莊子上,誰知道童媽媽就鬧到了周元貴那裡,「二老爺可是吃過我的奶,有天大的情分在。如今我年老了不經事就想將我發落了,那還不如讓我拿著褲帶上了吊。」
  
  周元貴看不過眼就替童媽媽說了話,讓郭氏將童媽媽養起來,這麼大的家還差一個人吃飯,話裡話外都說郭氏心眼小。
  
  從此之後郭氏在童媽媽身上只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除了乳娘的情分在,周元貴的蟲兒都是童媽媽伺候,那些寶貝的蟲兒換不得人,上次周元貴的紫大蟲就被小廝養死了。董媽媽那張嘴也會說,經常在周元貴身邊說道,「我養的蟲兒,是給二老爺添好運咧。」
  
  郭氏這邊童媽媽不敢來煩,小丫鬟就被童媽媽欺負。但凡有好吃的都進了童媽媽嘴裡,酒肉菜更是時時供著,犯了錯就倚老賣老,再不裝瘋賣傻,下人們見到她都要繞著走。
  
  周老夫人聽郭氏將童媽媽平日的行徑講一遍,也皺起眉頭,「從前看在她照顧元貴有功,我也想著不缺她的,沒想她越來越出格起來,」說著頓了頓,「也不給她看病,就將她捆在柴房裡,待到郡王爺和郡王妃好些了再丟她去莊子上。」
  
  被踢的吐了血又在柴房捆上一日,再折騰著去京郊的莊子,就算是年輕人也少了半條命。
  
  周元貴進屋恰好聽得這話,就上前求情,「母親,可不能這樣,要出人命的啊。」
  
  周老夫人厲眼看向周元貴,「一個乳娘還能比康郡王和郡王妃嬌貴不成?你是越活越回去了,那童婆子要不是有你撐腰敢這樣無法無天?」
  
  周元貴聽得這話鼓起的氣頓時洩了乾淨,哭喪著臉。
  
  周老夫人吩咐完帶著郭氏去第二進院子。
  
  屋子裡滿是藥酒的味道。
  
  周十九穿著寬鬆的衣衫,橘紅正給琳怡試穿新做的鞋子。
  
  好在鞋子做的大些,不至於碰到腳面的的傷,說來也奇怪,周十九燙的那麼嚴重也只是紅腫,反而她的腳面上被燙了兩個米粒大的泡出來。
  
  周老夫人讓人扶著匆匆忙忙到了琳怡炕前。
  
  琳怡要起身,周老夫人忙讓申媽媽將琳怡扶著坐好,「快別動了,一會兒讓御醫來看看,家裡的藥酒終究不如新配的,細嫩的皮膚留了疤可不得了,」說著又去看周十九,聲音微低,「這是怎麼回事,兩個孩子就一起燙了。」
  
  廚房裡的事早應該傳到了周老夫人耳朵裡。
  
  申媽媽在周老夫人耳邊說了兩句,周老夫人當眾發怒,「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剛我還訓斥他整日玩蟲,轉眼他就惹出這麼大的事來。」
  
  周老夫人才說完話,郭氏就上前向琳怡賠禮,「都是我的錯,沒有管束好下人。」
  
  這般浩浩蕩蕩的認錯,她豈能不給嬸娘和二嫂面子。
  
  說話間周大太太甄氏也趕了過來,正好聽到周老夫人訓斥周元貴,「當著郡王爺的面,我就說清楚,日後再看到你玩蟲,別怪我不認你這個不肖子孫。」
  
  周元貴這時候低頭,「兒子錯了。」
  
  周老夫人道:「將那老東西打發去莊子,看她再在你耳邊教唆。」
  
  表面上看來周老夫人因她和郡王爺受了傷狠狠罵了周元貴,打發了惹禍的婆子,讓她無話可說,不會將這把火燒到周元貴身上,她這個悶虧其實是吃定了。
  
  周老夫人不過費了些口舌,教育了兒子,替兒子糾正了些壞毛病,她和周十九就受了皮肉之苦,怎麼算都太不公平。可如果她還不依不饒,傳到外面去說輕了是她心胸狹窄,說重了是她借題發揮故意施威。
  
  「嬸娘先別急,」琳怡先開口,「二哥養的蟲兒都是很貴的,我聽那婆子喊了句,要一千兩銀子。」
  
  周元貴聽了微抬頭,「哪止一千兩……」
  
  周老夫人臉色一下子沉下來,周元貴立即噤聲。
  
  「我是覺得奇怪,這麼貴的蟲兒怎麼會跑去廚房裡。」
  
  屋子裡突然落針可聞。
  
  周十九看過去,蔥綠色碎花幔帳映著琳怡的臉和閃爍的眼睛。周十九微笑著做個看官,安靜地坐下來。
  
  琳怡道:「我是覺得這事不怪二哥,又不是二哥將蟲罐兒拿去廚房的,嬸娘就不要怪二哥了。」
  
  就算責怪,也不要在她面前做戲。
  
  什麼時候訓子不好,偏要來她屋裡。
  
  「說不得這裡面有什麼誤會,」琳怡聲音微低看向周十九,「都是一家人,這樣不明不白的責怪,總是不好。」
  
  周元貴面露喜色,不等周老夫人說話,先搶著道:「郡王妃說的是,還是將童媽媽叫來問清楚。」
  
  從第三進院子準確無誤地跑去廚房,那蛐蛐兒不但跑的快而且還很認路。
  
  甄氏的臉色沒有之前那麼紅潤。
  
  周老夫人歎氣,「既然是這樣你就查查也好。」
  
  琳怡頜首也不耽擱看向鞏媽媽,「正好二哥、二嫂都在這裡,現在就去將童媽媽叫來問問。」
  
  童媽媽是周元貴的奶娘,一事不煩二主就讓周元貴夫妻問個清楚。
  
  一會兒功夫童媽媽就被帶進門。
  
  剛才聽說要被送去京郊的莊子上,這一路折騰下來哪有她的老命在,正萬念俱灰,又有一個穿著體面的媽媽過來說,「郡王妃要讓你將話說清楚,免得錯怪了好人。」
  
  童媽媽一下子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進了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向各位主子磕了陣頭,結結巴巴地道:「也不是奴婢想要闖去大廚房。是奴婢昨兒個……沒臉嘴饞多吃了幾碗乳酪,今兒肚子就不爭氣起來,帶著二老爺的蟲罐兒去更衣,回來的時候……就發現蟲兒沒了。這蟲兒……是二老爺的命根子,奴婢弄丟了哪有命在……於是就一路尋……後來聽……」童媽媽說著看向周大太太身邊的芝蘭,「芝蘭姑娘,你倒是說句話,你是怎麼知道那蟲兒在大廚房那邊?」
  
  芝蘭被看得眼睛瑟縮了一瞬,就強辯,「童媽媽,您也不能紅口白牙地亂說話。」
  
  「我亂說話,」童媽媽捂著疼痛的屋子,看向琳怡,「郡王妃,奴婢有半句話不實都叫天雷劈死,芝蘭姑娘平日裡就看不上奴婢……在老宅那邊就處處與奴婢為難,要不是二老爺吃過奴婢的奶,奴婢早就被算計死了,這次在郡王府,奴婢才不疑有它信了芝蘭姑娘的話,哪知她是要往死了治奴婢。蟲罐兒好好的放在那裡,蟲兒怎麼就跑了出去,偏巧就被芝蘭姑娘看到了,奴婢現在想來這裡面有問題,若是奴婢就這樣被綁縛去了莊子上,恐怕不幾日一命嗚呼,這些冤屈也就說不出來了。」
  
  芝蘭聽到這裡看一眼周大太太甄氏,甄氏陰沉著臉不說話,芝蘭也就跪下來,「主子們可不能信這老虔婆的話,只因從前她在採買上手腳不乾淨被我撞見,大太太就免了她的差事,之後她就恨上了我,眼見這次沒了活路,就要拉著我墊背。」
  
  童媽媽被說的激動起來,「你這浪蹄子,昨日被我撞到在大老爺懷裡哭,恐怕我去告發才想要先堵住我的嘴。」芝蘭主動示好,她還以為是她攥住了芝蘭的把柄,心裡得意,正想著怎麼算計將這些年的惡氣出了,誰知道就著了小蹄子的道。
  
  芝蘭臉色變了惶恐地看向甄氏。
  
  甄氏沒想到這一節,也著實驚訝地怔愣住。
  
  一場從丟了蛐蛐到下人爬老爺床的戲一下子拉開了。
  
  事情鬧到這般田地琳怡倒沒有了主意,「這是怎麼回事,」琳怡看向週二太太郭氏,「我有些聽不明白了。」
  
  真是一波三折之筆,看來是在周家老宅的火燒到了郡王府來。
  
  「大嫂,」琳怡看著臉色鐵青的甄氏,「我看這事還是從長計議。」現在就算要將童媽媽這件事隨便了結了,甄氏也不會同意。
  
  可以肯定的是周大太太、二太太帶來的下人將康郡王府攪的一團糟。
  
  周十九拿起茶杯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雖然受了傷,神情卻頗為愜意。
  
  周老夫人捻著佛珠老神在在。
  
  童媽媽和芝蘭惶恐地跪在地上,甄氏的眼睛似是要將芝蘭燒成灰。
  
  「好了,」周老夫人先讓申媽媽扶著起身,看向周大太太甄氏,「回去查個清楚,若是屬實,這丫頭我看你也留不得了。」
  
  芝蘭立即癱在地上鼻涕眼淚一起下來,「老夫人、太太,奴婢沒有啊,奴婢……真的沒有……」
  
  正鬧著,丫鬟進來稟告,「御醫來了。」
  
  周老夫人命人將芝蘭和童媽媽拉下去,等著御醫來給周十九看傷。
  
  周十九的傷雖然紅成一片看著嚇人,好在處置得當並不嚴重。
  
  琳怡的小匣子裡藥是最全的,沒事的時候經常拿出來擺弄,橘紅在旁邊伺候著也漸漸熟識,這才能很快將藥找出來。
  
  琳怡低聲詢問,「什麼時候才能好。」
  
  御醫躬身道,「明日就會大好了,不過要想好利索也要四五天。」
  
  雖然這樣說,畢竟是在自己家裡受了傷,就算再好脾性的主母,這次也要整治府裡。橘紅送走了御醫,琳怡將鞏媽媽叫來,「這次要徹底查個清楚,凡事有存心惹事的都讓牙婆子領出府去。」芝蘭怎麼知曉蛐蛐兒進了大廚房,這裡面定然有人幫忙。
  
  鞏媽媽應下來,「您就放心吧」
  
  周老夫人想要安插人手進郡王府,也要看她答應不答應。就算送個人進來,到時孤立無援只要小有動作就能被覺察。與其防著別人倒不如提前佈置。
  
  琳怡回屋裡給周十九換藥。
  
  鞏媽媽在旁邊看得分明,之前長房老太太還怕郡王爺不真心待六小姐,這次回去她要將府裡的事說給長房老太太聽,長房老太太定能心安了。要知道這種情形她可是從來沒見過的啊。
  
  ……
  
  周老夫人房裡,甄氏氣得手也抖起來,芝蘭這賤蹄子竟然敢在她眼皮底下勾引老爺,怪不得聽說童媽媽出了事,小蹄子那般高興。
  
  甄氏幾乎將長長的指甲攥斷,在場人都能看出來童媽媽說的話不假。
  
  本來想看戲的人卻最終被旁人笑話。
  
  周老夫人眼睛不抬。
  
  甄氏丟了臉面不願意在提起這檔事,「郡王爺對陳氏可真是好,連自己的傷都顧不得。」想要讓他們生出嫌隙恐怕不容易。
  
  周老夫人淡淡地看了甄氏一眼,「陳氏管家妥當,凡事沒有半點錯處。就算郡王爺這樣寵著她,外面人也說不出什麼。」
  
  周老夫人是暗指芝蘭的事她處置不當,甄氏不禁臉上一紅。
  
  周老夫人道:「元景若是真沒有納妾的心思,你就算送上前他也不要,若是他動了心,你藏著掖著又有什麼用?到頭來只會落得讓人笑話。」
  
  說到這個甄氏就眼睛紅起來,「娘,不是我不願意,我是怕了老爺,別看老爺平日裡威武卻耳根軟,萬一寵上哪個狐媚子,聽了她的話……我和全哥要怎麼辦。」
  
  在甄氏眼裡但凡是比她年輕漂亮就都是狐媚子。
  
  甄氏委委屈屈地哭,周老夫人好像沒聽見似的,「整日裡就盯著漂亮的丫鬟和元景,別忘了管好你的中饋。」
  
  甄氏的哭聲一下子止住了,「娘的意思是……」
  
  周老夫人道:「你屋裡的事,別人說不定比你更清楚。」要是陳氏沒有聽到些消息,怎麼能讓童媽媽來對質,「祖宅那邊的事鬧到了康郡王府,看以後你們還有什麼臉面過來。」
  
  周老夫人的聲音越來越冷,甄氏的一顆心也漸漸沉了下去。
  
  ……
  
  回到周家老宅,周大太太甄氏利落地讓婆子將童媽媽押去了莊子上,是有名的那個收成不好,佃戶常鬧事的莊子。周元貴想要替童媽媽說說話,甄氏卻好像視而不見似的,處理完了就回去了房裡審芝蘭。
  
  周元貴回到郭氏房裡,哭喪著臉坐在一旁,郭氏上前好生勸著,「我平日裡說老爺也是為了老爺好,怕的就是會有今日,現在童媽媽要被送去莊子,娘也氣得責罵老爺,我去替老爺求情也是被娘訓了出來。」
  
  郭氏邊說邊用帕子擦眼角。
  
  周元貴看著妻子委屈的模樣,怒氣也緩和了變成了心軟,「好了,好了,我也沒說你。今天的事都怪我,連累你受了委屈。」
  
  「都說我沒管好內宅,」郭氏扭頭不願意面對周元貴,「娘也說我沒有好生勸老爺,我現在勸老爺,收收心吧,別再玩蟲了,否則我在家裡也要抬不起頭來。我就算不嬌貴也有臉面在那裡。」郭氏的手捏的青白。
  
  周元貴看著妻子家常穿的半新不舊的衣裙,再想想自己從妻子手裡拿銀子,妻子雖不願意卻也沒有去母親那裡告狀,無論有什麼委屈都吞在肚子裡,平日裡辛辛苦苦地幫著嫂子管家,到頭來沒有落下一句好話。
  
  周元貴狠下心將童媽媽的事拋在腦後,「是我不好,我日後就改了。總不能讓你跟著我也受責罵。」
  
  郭氏臉色仍舊難看,「我不圖老爺能改,老爺只要能讓我在這個家抬起頭來。」
  
  周元貴急忙道:「能抬起頭來,能抬起頭來,等過陣子我求母親給我找份差事,我一定好好幹。」
  
  郭氏遲疑地道:「老爺記住今天的話,我也就知足了。」
  
  ……
  
  周十九的燙傷養了兩日果然就好了,琳怡腳上的水泡也不見了,再也不必小心翼翼地套襪子。
  
  鞏媽媽手腳很快,將大廚房徹底整治了一遍,牙婆子進府領了兩個丫頭出去之後,鞏媽媽覺得無論走到哪裡後背都少了一雙眼睛窺視。
  
  這樣一來做事都覺得輕鬆起來。
  
  周大太太甄氏這幾日過的就沒有這樣輕鬆。周元景回府之後大吵大鬧了一番,非要將芝蘭收房,甄氏不肯大罵芝蘭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周元景就冷笑著問甄氏,哪個是裡?哪個是外?芝蘭本來就是陪嫁丫鬟,做通房順理成章,甄氏不肯就是善妒,犯了七出之條。
  
  甄氏大為後悔,應該在周元景沒有回家之前就將芝蘭解決了。
  
  周元景被逼急了提出來,康郡王剛成親時還安排了兩個通房,他屋裡連一個也沒有。
  
  鞏媽媽笑著道:「大太太也是想不開,通房不通房的不過是個說法,不安排通房,背地裡偷偷摸摸的。郡王爺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倒是提做了通房,可是郡王爺連伺候也不用她們了。」
  
  自從周十九燙傷之後,鞏媽媽總是時常提起周十九的好處。
  
  可是琳怡卻覺得周十九的笑容半真半假。畢竟是姻家進京的緊要關頭,周十九這樣待她,是想要她站在他那邊去。身邊躺著一個聰明人,她不得不時常保持警醒。
  
  琳怡讓人準備東西明日回娘家看長房老太太。
  
  長房老太太這邊在鄭家聽著鄭老夫人說話,手心裡捏了一把的冷汗。
  
  鄭老夫人道:「當年廣平侯雖然被奪爵,好歹現在也拿了回來,要不是你問起我,我也不會將這些話說給你聽……」說著頓了頓,「你要保重身子,別想的太多。」
  
  陳家長房老太太靠著羅漢床,手肘只在矮桌上,手裡的佛珠長長地垂下來,蹭著薑黃色妝花鍛的褙子,臉上的神情僵硬,「這麼說這事是真的了?我們老侯爺是因替皇后娘娘母家說話,才被奪了爵。」
  
  鄭老夫人這時候也不好瞞著,就將自己打聽來的事說了,「我聽來的就是這樣。福建那邊都鬧開了,從前福建水師失利都是因國舅主戰……白白葬送了那麼多條性命,福建那一帶一度人人戴孝,家家捧幡。」
  
  所以這次琳怡向皇后娘娘靠攏才這樣容易。
  
  鄭老夫人目光謹慎起來,「我聽老爺說,恐怕之前國舅爺真的是被冤枉的,國舅爺沒有貪墨,朝廷的銀子都用在了籌建福建水師上,福建水師會慘敗,是因大意冒進之故,當年皇上要親政,太想打贏這場仗……反而……」
  
  也就是說皇后娘娘的母家是替死鬼,真正犯錯的是皇帝。現在皇帝復了廣平侯的爵位就是想要捲土重來。
  
  她們陳家被復爵,其實就是一顆棋子,長房老太太仔細想這些來龍去脈,兀然抬起頭看鄭老夫人,「老東西我問你,康郡王是不是早就知曉這件事。」康郡王用了那麼多心思娶六丫頭,是不是就看準了這一點。
  
  「這……我可不知曉,」鄭老夫人忙搖頭,「我也是真真切切才知曉的。」
  
  長房老太太沉吟了片刻,腦子裡總是抹不去老侯爺被奪爵後鬱鬱寡歡的模樣,「鄭閣老怎麼說?」
  
  鄭老夫人喝了口茶,「老爺是覺得姻家說的有道理。倭寇行蹤不定,我們大周朝沒必要為了倭寇和海盜大動干戈,畢竟還有韃靼擾邊,藩國總是趁機製造紛爭,現在動武並不是好時機。可是這些年的被動防範的確讓倭寇越來越猖狂。」
  
  鄭閣老總是兩邊不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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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6 17:15: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七章 擔憂
  
  長房老太太從鄭家回來一直心情不佳,陳允遠從衙門回來問安,長房老太太也不知道該和兒子說起哪一件。
  
  母子兩個坐著喝了杯茶,陳允遠主動提起,「現在朝廷熱議福建,下屬來找我套消息,我也是焦頭爛額。我是不贊成打仗,可是康郡王主戰……」
  
  長房老太太抬抬眼皮,果然……
  
  長房老太太不動聲色,「康郡王已經和你提過了?」
  
  陳允遠頜首,「皇上對親政前水師大敗之事耿耿於懷,本朝在邊疆戰事上比之前哪朝都要強硬,康郡王這樣一說,兒子想了想也該是如此。」
  
  康郡王從前做事遮遮掩掩,這次知曉兩邊政見不合倒是先知會好。
  
  長房老太太不說話,陳允遠也是一籌莫展,第一次和女婿政見不合,他可是一心不想福建打仗,年少時想要殺的倭寇片甲不留,可是在福建久了,只關切百姓生活勞苦,若是組建水師就需要龐大的軍費,唯有增加賦稅國家才能拿出這筆銀子。
  
  要打仗,周圍居住的百姓就要搬遷,世世代代生活在海邊的漁民就沒了生計。
  
  陳允遠道:「朝廷裡和兒子一樣想法的官員不少,只要皇上提起組建福建水師,御史言官定會上折子。」
  
  長房老太太細捻佛珠,半晌才道:「你知不知道老侯爺當年被奪爵就是和福建水師戰敗有關。」
  
  陳允遠驚訝地睜大眼睛,「這……兒子卻沒聽說。」
  
  事關陳家,以她和鄭老夫人的關係才會知曉。
  
  長房老太太將從鄭老夫人嘴裡聽到的消息說了,陳允遠異常驚訝,「這麼說康郡王可能早就知曉?」
  
  長房老太太靠在軟墊上,讓陳允遠自己去想。
  
  陳允遠捋著鬍子,「就算聽說些消息也做不得準吧,否則也該和琳怡提起。」
  
  長房老太太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陳允遠,老三竟然這樣信任女婿,要不是脾性太耿直也不會讓六丫頭擔心。長房老太太端起茶來喝,兒孫自有兒孫福,之前她想老三的脾氣哪裡能在官場上立足,而今也被他糊里糊塗地闖到三品官,耿直的人也少了操心,不像聰明人時時刻刻都要費心思。
  
  母子兩個正說著話,陳臨衡進屋向長房老太太和陳允遠請安。
  
  陳臨衡最近經常去陳允遠書房裡尋書,兒子這樣好學,陳允遠這個做爹自是高興的不得了,偷偷摸摸地讓老妻打探之後,陳允遠發現兒子愛好越來越廣泛,兵法、古籍無一不看,再仔細查看一番,兒子文武雙修的基礎上更偏武。
  
  陳臨衡一頭紮去了書房,小蕭氏心疼地跟著去安排,沒出屋門就囑咐陳臨衡,「看會兒書就歇著吧,書慢慢看不著急。」
  
  陳允遠想著兒子,「咱們家爵位回來了,將來衡哥承繼,衡哥一心也想從武,兒子是文官將來恐是幫襯不上什麼,還要靠郡王爺。」
  
  現在爵位回來了就不得不多多考慮。
  
  長房老太太躺在床上一晚上輾轉反側,白媽媽擔心老太太沒有出府,聽到裡面有聲音就端燈進來,服侍老太太靠在床頭。
  
  白媽媽道:「老太太是擔心六小姐?」
  
  在鄭家聽得這個消息之後,心裡就如同長了一根長長的刺,不碰它倒是不覺得什麼,稍稍一動就疼入心底,卻也不至於難以忍受。
  
  長房老太太道:「我就覺得堂堂一個郡王爺費那麼多心思娶我們六丫頭,這裡面有蹊蹺,現在看來果然是,我是怕萬一將來……不能好好待六丫頭,」要說因利益結親的也有不少,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就是擔心。康郡王太聰明了,凡事利益為重,萬一將來遇到更好利用的,會不會就捨棄六丫頭。
  
  白媽媽道:「上次老鞏不是回來和老太太說,郡王爺和郡王妃夫妻和順,想必是錯不了,等明日郡王妃回來了,我再仔細問問老鞏。」
  
  第二天琳怡一回到陳家,白媽媽就將鞏媽媽叫去說話。
  
  趁著琳怡親自指揮小丫鬟擺箸的功夫,白媽媽將康郡王被燙傷的事原原本本講給長房老太太聽,「老太太這次該放心了吧」
  
  「還有件好事,」白媽媽說起來就樂不可支,「之前康郡王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周家人給抬成了通房,定是想要看郡王妃的笑話。沒想到現在一個被攆出了府,一個形同虛設……也不知道周大太太是不是太關心郡王府這邊了,竟然讓身邊的丫鬟鑽了空子爬到周大老爺床上,現在周大老爺那邊鬧著要抬做妾室,周大太太差點將房蓋掀了,卻也沒能壓住周大老爺,老鞏打聽到,周大老爺和周大太太似是動了手,周大太太這兩日推說病了在屋裡躲著不見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了……這樣一來短時間內再也不能去郡王府攪和了。」
  
  這話讓長房老太太嘴邊有了些笑容,這就是害人終害己。
  
  宴席擺好,琳怡吩咐下人將請來的女先生去了花廳,女先生會唱揚州清曲,大家聽來都覺得有些意思。
  
  琳怡道:「祖母、母親聽著好,爹爹生辰那日就將這班子請來。」
  
  小蕭氏抿嘴笑,「現在京裡都喜歡聽這個了。」
  
  大家吃完飯,小蕭氏說起琳芳,「我見到一面,瘦了不少,膽子也小了,定是在林家過的不好,上次著火聽說是琳芳下地不小心碰了蠟燭,好歹沒有釀成禍事。」
  
  狀元郎新房著火的事過了好幾日才有了正經消息,原來是琳芳的錯。
  
  陳二太太田氏竟然就任由林家這樣說。
  
  過了一會兒小蕭氏去房裡看小八姐兒,琳怡陪著長房老太太說話,「祖母,」琳怡靠在長房老太太身邊,「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說著去看旁邊的白媽媽。
  
  白媽媽笑容收斂了些,躲閃琳怡的目光。
  
  長房老太太喝了口茶卻不承認,「哪有什麼事。」
  
  琳怡跟在長房老太太身邊這麼久早就能看懂長房老太太的舉動,「祖母是因我的事?」
  
  白媽媽聽得這話悄悄地退了出去。
  
  琳怡就更加肯定。
  
  長房老太太瞞不住孫女,乾脆就提起姻家,「你準備怎麼樣?是想辦法勸說姻家,還是規勸郡王爺。」
  
  原來是怕她左右為難。
  
  琳怡寬慰長房老太太,「姻語秋先生又不問政事,郡王爺那邊我更是不能插嘴,真正為難的是父親,只怕父親這些日子不會好過,到頭來是要組建水師還是乾脆海禁,都是要聽皇上的意思,父親沒有立場最好,若是有……」琳怡笑笑,「也別做那個出頭的櫞子。」
  
  這時候了還勸她,這孩子怎麼能不讓人心疼,長房老太太故意板起臉,「遇到什麼難事要回來和我說,就算我老了不能解決問題,也會想方設法護著你。」
  
  「是,」琳怡抱住長房老太太,「祖母的翅膀下最暖和。」
  
  「唉。」長房老太太又長歎口氣。
  
  「祖母別擔心,」琳怡抿嘴笑著,「我還是康郡王妃呢,雖然我沒有祖母聰明,好多事想難住我也是不容易的。我嫁過去之後都聽祖母的謹慎行事,站在一旁看著她們折騰,還沒輪到我伸手呢。」
  
  長房老太太被逗的笑出聲。
  
  在外面聽到笑聲的白媽媽進屋,「好了,好了,老太太終於笑了。」
  
  琳怡親手斟茶給長房老太太。她嫁給周十九也不是要一味地受委屈,就算是周十九有他的算計,她也不會輕易就吃虧,「我已經和郡王爺說好了,請先生去郡王府住兩日。」所以她才會藉著被燙傷的事,將周大太太甄氏和週二太太郭氏拒在康郡王府門外。
  
  周十九要當值,琳怡比平日稍晚些才回到康郡王府。
  
  去內室裡換好了衣服,琳怡就將鞏媽媽叫來,「怎麼樣打聽到了沒有?」
  
  鞏媽媽低聲道:「老太太前一日去了鄭家,之後回來就總是有心事似的。」
  
  鞏媽媽是長房老太太屋裡出來的,打聽消息也方便些,不過這次卻吞吞吐吐。
  
  琳怡抬頭看了一眼鞏媽媽,「媽媽也準備幫著祖母一起瞞我?若是能瞞我一輩子自然好,若是不能將來……」
  
  鞏媽媽忙道:「郡王妃快別這樣說,奴婢哪裡能瞞著郡王妃,只是一時不知道怎麼說起。」長房老太太不說也無非是怕郡王妃聽了難受。
  
  琳怡拿起身邊小秤,親手稱眼前的草藥,很有耐心地等著鞏媽媽說。
  
  ……
  
  周老夫人房裡申媽媽也在悄悄地道:「看樣子郡王妃是知曉了,剛才還親手搗藥要做藥包呢,奴婢去送扇子的時候,看到橘紅將沒挑完的藥端了下去,奴婢問起來,橘紅說郡王妃身上不舒坦已經睡下了。」
  
  兩口子從來都是一起休息的,今晚竟然沒等郡王爺回來就躺下了。
  
  周老夫人手翻著佛經慢慢地念。
  
  申媽媽道:「看來老夫人是猜對了,越是聰明人越解不開這個結。」
  
  誰願意被人利用,與其這樣稀里糊塗的,不如就讓她知道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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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6 17:1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八章 彆扭
  
  「落栓吧」橘紅從屋裡子出來吩咐門房。
  
  外面守門的婆子聽得這話一怔,郡王爺還在書房,怎麼就落栓了。
  
  橘紅道:「郡王爺在書房睡下了。」
  
  這可是郡王爺和郡王妃成親以來第一次在書房裡睡。
  
  眼看著屋子裡的燈滅了,門上的婆子才怔愣著將門拴好。
  
  第二天周十九一早就出門了,琳怡只是在門口送了送就回去房裡。
  
  一連三天都是如此,消息很快讓琳婉帶去了陳家。
  
  琳婉喝口茶道:「不知道是為什麼事。」
  
  琳婉自從懷孕之後就胎氣不穩,調養了一陣子總算見好轉,這才和周元廣一起回去娘家看看。
  
  周大太太董氏笑彎了眼睛,「我已經聽到了消息,是因姻家的關係才鬧翻了。咱們廣平侯夫人的娘家蕭家和姻家交好,廣平侯在福寧那段日子兩家來往也密切,這次姻家出了事,郡王爺擺明了和姻家政見不合,是不準備管了。」
  
  琳婉半信半疑地看著母親董氏,「我也有所耳聞,只是不知曉是不是真的。」
  
  董氏笑道:「那是因你們是姐妹的關係,才沒有在你耳邊說起,聽說琳怡鬧得太厲害,郡王爺也不準備回頭了,你父親還聽說有人準備給郡王爺送妾室呢。」
  
  這時候送妾室。
  
  琳婉一怔,「那要勸勸六妹妹才是,如果鬧大了外面人只會說閒話。」
  
  董氏冷笑一聲,「你就是心善,你去勸了人家不一定會念你的好,只當你去看笑話呢,俗話說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就是這個道理,你六妹妹心性高,以為這般就能讓郡王爺改變主意。男人們只要涉及政事和前程,女人孩子都會被放在一邊不管。」
  
  也不是不可能,琳婉喝了口枸杞茶,「前些日子郡王爺因六妹妹燙傷了,可見郡王爺是疼六妹妹的。」
  
  「所以說,越嬌慣越不成樣子。宗室營裡都在傳,你六妹妹不夠知書達理,及不上你,」董氏看著女兒,從前她不知道有多羨慕琳芳、琳怡才貌出眾,原來真正嫁了人自家女兒比誰都強。
  
  琳婉不好意思地道:「母親這樣說讓我臉往哪裡擺。」
  
  董氏揚揚手裡的絹子,「我說的不對?都是一樣嫁人,你懷孕了琳怡就沒有消息,琳怡身段太過纖細,說不得不好生養呢。康郡王這支單傳,沒有承繼的子嗣哪裡行,我看等不上五年就要長輩出面納妾了。」
  
  宗室更加注重子嗣,琳婉懷了孕不知道多少長輩上門探看。
  
  琳婉拉起董氏的手,「好了母親不要亂說了,那些政事我們也不懂……」
  
  董氏道:「我們不懂,你舅祖父是知曉的,照你舅祖母說的,組建福建水師哪有那麼容易,康郡王想的好,只要牽扯出從前的事,水師的事就會被壓制。」
  
  「從前的事?」琳婉更是一無所知。
  
  董氏伸手整理女兒的髮鬢,「你啊,真是一門心思做賢妻良母,這些事一點不上心啊。」
  
  皇上閉口不提的事萬一因這次沉渣泛起,皇家顏面何存。
  
  ……
  
  琳怡親手拿著藥杵搗藥。
  
  申媽媽在院子裡聽到屋子裡如同洩憤一樣的聲音,回到第三進院子原原本本地跟周老夫人說了。
  
  「您說這可怎麼辦?每日還來看您和老太爺,表現上像沒事人似的,在您面前也說和郡王爺沒事,其實……就將自己關在屋裡擺弄那些藥,這明擺著在和郡王爺鬥氣,」申媽媽說著給周老夫人添茶,「聽說昨晚郡王爺在院子外站了好一會兒都不進去……您畢竟是長輩是不是該出面說說。」
  
  太不懂事了,為了教過自己的先生和郡王爺鬥氣。
  
  周老夫人沉著眼睛,靠在軟榻上看著羅漢床上的花紋,半晌才開口,「還要我怎麼說,我已經提過了,不是說郡王爺公務忙就在書房歇下了。」
  
  明明是假的啊,公務忙還能在院子外徘徊。
  
  申媽媽道:「要不然請陳家長輩來說說……」
  
  「急什麼,」周老夫人聲音平和,「年輕人總是有些脾氣,過兩日也就好了,現在弄得人盡皆知讓人笑話。」
  
  申媽媽目光一閃,是還沒鬧到時候吧
  
  「您這樣說也是,」說著頓了頓,「那榮親王送來的兩個侍婢怎麼辦?」
  
  周老夫人的目光看向窗外。
  
  一個穿著鵝黃色菊花比甲的丫鬟和一個穿著青色暗紋比甲的丫鬟垂著頭站在那裡。
  
  「是送給郡王爺的,我自然做不得主,」周老夫人歎口氣,「還是送去郡王妃那裡,讓她處置吧」
  
  申媽媽應下來帶著兩個丫鬟去第二進院子。
  
  琳怡好半天才從內室裡出來,邊走邊用帕子掩口咳嗽。
  
  橘紅忙拿來茶水給琳怡漱口。
  
  申媽媽抬起頭看過去,郡王妃如細瓷般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眼睛裡倒是紅絲密佈,這兩日郡王妃早早就睡下了,卻倒不如從前有精神。
  
  琳怡看了一眼拿著青布包袱垂頭站在旁邊的丫鬟,坐在椅子上。從前在福建的時候就有人給陳允遠送過侍婢,不過大多數都被陳允遠退了回去。
  
  凡是送人的侍婢都是面容姣好,學過禮數的,不一定剛進府就被收房,但是最終都能博得男主人的好感。
  
  昨晚榮親王喝醉了酒當下就點了兩個丫鬟要送給周十九,今兒一早就給送了過來。
  
  琳怡看了看白芍,「帶下去吧,看看有什麼差事能分給她們做。」
  
  兩個丫鬟聽得這話都鬆了口氣。
  
  申媽媽也面露笑容,「那奴婢就讓人和榮親王府說一聲。」
  
  琳怡點點頭,「勞煩媽媽了。」說完話懨懨地回了內室。
  
  申媽媽快步回去向周老夫人稟告,「收了。」
  
  能有什麼理由不收下,現在已經和郡王爺鬧成這樣,再鐵腕治府在長輩面前怎麼抬起頭來。
  
  周老夫人道:「吩咐廚房燉些補品給郡王妃送去,好讓郡王妃好好養病。」
  
  雖然這病八成是裝出來的。
  
  新進門的媳婦就和夫君賭氣裝病,就不知道最後要如何收場。
  
  ……
  
  晚上申媽媽等到康郡王回府,讓小丫鬟注意著情形。
  
  屋子裡亮著燈,琳怡在翻看醫術,不時地從藥盒裡將草藥抓出來些。
  
  玲瓏端了熏香放在屋外,撩開簾子屋裡重重的藥味傳出來,「還是將窗子打開吧,郡王妃別中了藥氣。」
  
  琳怡好笑地看了玲瓏一眼,「我在福寧也是這樣擺弄,怎麼就沒事?」
  
  玲瓏彷彿被抓了個現行,臉紅起來,「郡王爺回來了。」
  
  琳怡手一頓,隨意「唔」了一聲。
  
  玲瓏和橘紅對視,橘紅努努嘴。
  
  玲瓏伸手將窗子打開。
  
  琳怡抿起嘴向窗外看去。
  
  院子裡的夾竹桃下影影綽綽立著個身影。
  
  一陣風吹來院子裡的草木隨風搖擺。
  
  琳怡轉過頭,半晌道:「藥氣散散就關窗吧」話音剛落門口就傳來幾聲咳嗽。
  
  玲瓏輕咬嘴唇,「郡王爺該不會是病了吧?」
  
  琳怡去抓藥的手就停了停。
  
  只是片刻的功夫,院子裡就有人嬌滴滴地道:「郡王爺。」
  
  橘紅頓時瞪圓了眼睛,榮親王府送來的小蹄子竟這般沒有規矩。這樣想著就要出門。
  
  琳怡淡淡地道:「隨她去吧,看她能鬧出多大動靜來。」
  
  橘紅這才忍住。
  
  琳怡放下手裡的小秤長長地舒了口氣。周十九每日來院子裡站著,要不了多久她就要被周家長輩傳喚。
  
  想到這裡琳怡還是斂下眼睛,「服侍我歇下吧」明日還要去接姻語秋先生。
  
  ……
  
  陳家還是一片燈火通明,小丫鬟們陸續將長房老太太房裡的盤子捧出去,換成了兩盞清茶。
  
  長房老太太和陳允遠邊飲茶邊說話。
  
  「康郡王尋了幾個武官要對組建福建水師舊事重提,御史、言官的折子都寫好了,要參康郡王一個誤國誤民,」陳允遠頗有些覺得棘手,「這些事我也避不過,在衙門裡我已經是不說話。」
  
  最終還是要鬧到朝堂上去。
  
  長房老太太道:「姻家人明日就進京了,到時候朝堂上難免要亂一陣子,你是康郡王的岳家,現在的廣平侯早晚要拿出主意來。」
  
  陳允遠皺起眉頭,「兒子還是想聽聽姻家人是怎麼說。」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似是能聽到爆燈花的聲音。
  
  「也好,」長房老太太道,「總要謹慎些,一下子選了立場就不能反悔了。」
  
  陳允遠想起琳怡,「也不知道琳怡那邊如何了,琳怡這孩子有時候倔強……剛才讓遣人來說,她明日要去迎姻語秋先生。」
  
  長房老太太雖然心裡擔心,嘴上卻不以為然,「尊師長本就是聖人教的道理,姻先生從福寧而來六丫頭自然要出面。若是不然,也會有人說三道四。」既然怎麼做都是錯,不如就順著六丫頭自己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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