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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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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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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6 17:3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八十九章 驚心
  
  班首的宗室婦稱賀,繁複禮制過後,內侍開始擺宴,漪瀾堂外也燃氣了煙花爆竹。
  
  宮人捧燈獻舞,更有穿著藩國服制的舞孃在荷花燈裡隨樂翩翩。
  
  大家交頭接耳低聲交談。
  
  獻郡王妃道:「皇后娘娘病了之後,宮裡一直少歌舞,就是在宮宴上也見不到這麼多舞孃。」
  
  琳怡看著笑道:「皇后娘娘身體好起來,皇上也跟著高興。」
  
  「那是自然」獻郡王妃壓低聲音「皇后娘娘是唯一經正門抬進宮的,娘娘病得最重時皇上說過,只立皇后娘娘一人為後。」
  
  不管是愧疚還是真情,總之是給了皇后一個承諾。
  
  皇后娘娘鬢間雙鳳低垂,眉眼間光彩閃爍,旁邊的惠妃娘娘穿著杏紅色衣裙,臉色紅潤如剛剛綻放的薔薇。
  
  皇后娘娘端莊,惠妃娘娘嬌艷。從前的少年夫妻畢竟隔心多年,不知能不能及的上年輕貌美的溫柔鄉。
  
  琳怡和獻郡王妃正說著話。小宮人捧來了一碟點心「五王妃讓奴婢給康郡王妃送來。」
  
  琳怡抬起頭看對面的寧平侯五小姐,寧平侯五小姐向琳怡微微一笑,滿臉善意。這樣親切的五王妃,琳怡也恭順地頜首謝過。
  
  五王爺這些日子在皇上面前可是炙手可熱,連續幾日召見五王爺在南書房。五王妃這般對琳怡立即引來旁邊人的羨艷。
  
  一陣煙火過後,皇上駕到,眾人起身相迎,皇上笑著吩咐身邊人「將花廳寫好放出去,請祖先庇佑我大周。」
  
  皇上格外高興,特意讓翰林院官員執筆寫祭詞然後將蓮花燈放進太液池。
  
  太液池澄平的水面登時亮起數不清的燈光,皇上扶著太后娘娘帶眾人去觀看,天上的星斗似是落在湖裡。整個太液池比夜空還要璀璨。
  
  看過花燈,皇上親手放了孔明燈,祝太后娘娘壽比南山,願大周朝萬年昌盛。太后娘娘、皇后和眾位娘娘都寫了燈謎來與命婦們同樂。
  
  宮人們將賞賜之物搬上來。只等著有人猜中了謎底拿出來賞賜。
  
  五王妃興致極高,先旁人猜中兩條,立即得了一柄玉如意和只精巧的麒麟金鎖。
  
  太后娘娘看著笑容滿面「麒麟送子,這是極好的兆頭。」
  
  五王妃羞怯地笑謝太后娘娘吉言。
  
  寧平侯五小姐嫁人之後和從前大不一樣了,脾性收斂了不少,人前處事更加圓滑。卻改不了爭強好勝的心性,這樣一來將其他幾位王妃都丟在了後面。
  
  內命婦們也得了紙筆,獻郡王妃已猜中好幾條卻束手不寫,琳怡也是笑著觀看熱鬧,時間過了大半,琳怡才動筆寫了一條,獻郡王妃猜了極難的兩條讓內侍送上去。
  
  內侍慢慢報謎底,眾人在下面說笑。
  
  皇上那邊拿了文武百官的敬賀詞來評鑒。太后娘娘看重了幾人的文辭,皇上笑道:「還是母后會選,那可是咱們鄭閣老、吏部尚書、狀元郎和探花郎的紙筆。」
  
  女眷猜燈謎。文官樓下鬥筆,今年的中元節格外熱鬧。
  
  皇上幾次~~-爽朗的笑,賞賜更是源源不斷地送出去。
  
  當真是普天同慶。
  
  整個北海守衛森嚴,官員騎在馬上四處巡邏。獻郡王妃拉著琳怡道:「康郡王爺可真是辛苦。」
  
  在京的武官就是這樣,越是喜慶節日越忙的腳不沾地。
  
  皇上正和太后娘娘說話,內侍匆匆忙忙進屋稟告,皇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漪瀾堂頓時安靜下來。
  
  太后和皇后關切地看著皇上。
  
  皇上起身吩咐宴席照常,自己則帶著內侍快步走了出去。
  
  女眷們面面相覷,皇后打發人去打聽消息。蔣氏趁著大家不注意低頭往漪瀾堂外看,然後回來低聲道:「外面的守衛走了許多,大約是出事了。」
  
  大家眼睛裡都流露出緊張。
  
  皇后低聲和太后說了些話,太后皺起眉頭來,旁邊的惠妃目光閃爍不經意地看向自己的妹妹五王妃。
  
  太后道:「怎麼偏在今天?」
  
  皇后微微思量「大約是孝親節的緣故。讀書人祭祖時不忘了拜孔聖人。」
  
  太后長長的指甲輕觸手裡的茶碗,斂目道:「這些年皇上重科舉,在重新修葺了孔廟,皇子們從來都是尊師重道,孔聖人的地位比前朝有高了許多,那些儒生又在鬧什麼?」
  
  定是有原因的,儒生不會無緣無故的鬧事。
  
  太后遣人去打聽,低聲吩咐皇后「皇帝有事,時間也差不多了,宴席就散了吧。」
  
  皇后應下來「我就讓人去準備。」
  
  太后頜首。
  
  這邊琳怡也聽說了些隻言片語。
  
  姻家祖上就是有名的儒士,在江南一帶弟子有上百人。前朝亡國之君逃去江南建立南陳,姻家是少有仍舊侍奉君主的忠臣,南陳滅亡之後姻家祖上也殉主,大周太祖皇帝敬重忠貞之士,沒有再追究姻家罪責,可是姻家卻不肯入朝為官。
  
  江南儒生眾多,能在儒學上做一番道理的大多受過姻家祖上點撥,弟子傳弟子,這樣一來姻家雖然避世卻聲名不減。
  
  不知是誰將皇上要賜姻家死忠的消息傳了出去,在京裡的儒士才在中元節鬧了起來。從姻家聯繫到大周朝幾樁文字獄,在大街上捧著孔聖人的尊像,直逼來北海要為天下儒士討個公道。
  
  獻郡王妃拉著琳怡「你該知曉吧,都說消息是你那裡傳出來的,皇上賜姻家忠勇侯,就算姻奉竹現在不受,出海之事姻奉竹定是有去無回,皇上到時候再追贈,姻家就沒有理由拒絕,只要忠勇侯的帽子扣上,姻家想要不為朝廷出力都沒了借口,除非姻氏被滅族……」
  
  這樣的消息。琳怡目光一緊「這種消息我哪裡敢傳。」就因姻語秋是她的先生,她躲避都來不及,哪裡還會落人把柄。
  
  獻郡王妃點頭。「我如何不知道,只是你和姻家走動的近,姻語秋先生也是你送出京的……」說著看向太后、皇后「怕是有人會相信。」
  
  獻郡王妃還少說了一點。
  
  她和姻家走動的近固然是個讓人相信的理由。最重要的是,外面傳出去的皇上要讓姻家盡忠的消息也確然是真的。
  
  這兩件事加在一起由不得人不相信。
  
  有人早已經知曉儒生會在中元節鬧事,所以剛才在宗室營裡,許多人才會隱晦地笑。琳怡知曉中元節必然不太平……琳怡看向獻郡王妃「沒想到儒生會鬧起來。」
  
  獻郡王妃臉上一緊「我們家郡王爺也沒提起過姻家事,所以我也不知曉。」
  
  獻郡王妃知曉的話早就提醒她。
  
  「還愣著做什麼。」蔣氏藉著敬酒走過來「該想想法子脫身才是。」眾目睽睽之下,被太后、皇后叫過去問總會失了臉面,怎麼也要避開今天。
  
  琳怡轉頭看蔣氏。
  
  蔣氏道:「康郡王妃的病還沒好,現在吹了風身上不舒坦,我代康郡王妃去和皇后娘娘稟告」說著微頓「時辰不早了。先走一步也不算失儀,你生病又是人人都知曉的,就算皇后娘娘不准。讓身邊的御醫幫忙診治,也可以避開這麼多人。」
  
  雖然琳怡和蔣氏是第一次見面,但是蔣氏的神情真切,一心是為她思量。
  
  獻郡王妃也贊同,皇后娘娘的病有了起色全賴姻語秋先生,這時候自然會維護康郡王妃一些。
  
  琳怡搖頭「我這時候走了倒落人口實,現在叫我過去問,我還能申辯。」
  
  蔣氏和獻郡王妃對望了一眼,也是這個理。
  
  「恐怕你是有口難辯。」蔣氏提醒琳怡「現在快想好了,一會兒一股腦說出來,太后那裡不會給你留太多時間。」蔣氏說著又將整個漪瀾堂看了遍「眼下也沒有旁人能替你說話了。」
  
  蔣氏指的是周老夫人沒來,不過蔣氏的目光轉眼就變了些。
  
  這也不是壞事。周老夫人既然有意躲避,就算來了也不會說什麼好話。
  
  皇后扶著太后娘娘去內室先休息。
  
  琳怡深深吸了口氣。
  
  蔣氏和獻郡王妃也像沒事人似的在旁邊坐下說話。
  
  片刻功夫惠妃娘娘就宣佈宴席散了,宮人去準備車馬,大家等著太后娘娘的暖轎到門口。
  
  眾人表面上裝作一無所知,目光閃爍時都在看琳怡這邊。
  
  暖轎沒能準時到漪瀾堂,儒生擠在北海門口,皇上的意思是安全起見等一會兒才能送太后娘娘回慈寧宮。
  
  這樣耽擱下來,太后娘娘不問話是不可能了。
  
  命婦有意地聚在一旁,琳怡這邊要不是有蔣氏和獻郡王妃在就要落單。
  
  大約過了一盞茶功夫。
  
  女官走到琳怡跟前向琳怡行禮「康郡王妃,太后、皇后娘娘傳您過去。」
  
  等待了好久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琳怡跟著女官步步前行,身後是一片靜謐。大幕已經拉開,惠和郡主、獻郡王妃等人滿心焦急,那些在整件事後推波助瀾的人如今就等著看結果。
  
  琳怡走進內室,太后娘娘端坐在軟榻上,正在撚手裡的佛珠,皇后娘娘在一旁坐著說話。
  
  琳怡上前行禮,太后娘娘不動聲色地讓琳怡起身,女官忙端了錦杌過來,琳怡欠身坐下,只等著太后娘娘說話。
  
  女官將內室的隔扇關上,太后娘娘這才道:「皇后的病還是康郡王妃進的藥才能好。」臉上平和沒有特別的神情。
  
  皇后這才笑道:「聽說康郡王妃藥膳做的也好,哪日說幾樣給女官,讓御廚房也做做看。」
  
  琳怡忙恭謹地道:「都是妾身在家裡亂做的,不敢拿到娘娘面前。」
  
  皇后就笑了,又問了琳怡周嬸娘和廣平侯家老太太的情形。
  
  琳怡一一作答。
  
  皇后喝了。茶,臉上表情微緊「這幾日有些話傳到本宮耳朵裡,和姻家有關,正巧今天你在這裡,就將你叫來問問。」
  
  琳怡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人一急眼睛也紅起來「皇后娘娘剛剛妾身也聽到有人說。是妾身亂傳姻家之事才……才有了今日之亂……妾身不過女流之輩,哪裡有這個本事,那些話妾身更是聞所未聞……妾身師從姻語秋先生,自從姻家進京。妾身與先生見面甚少,就是為了避嫌,可畢竟妾身和姻語秋先生有師徒之宜,總不好就斷絕往來。」
  
  皇后娘娘遲疑了片刻「姻語秋先生怎麼會急著回福寧?」
  
  琳怡這才低聲道:「也不知妾身該不該說,妾身也是不經意才知曉的。」
  
  太后娘娘抬起眼睛慈祥地道:「你但說無妨。」
  
  琳怡緊張地用帕子擦擦鼻尖這才道:「姻語秋先生收到家裡的信,姻老太爺要進京裡來。姻老太爺身體不好先生擔心路上有什麼閃失,再者姻家進京只帶了幾個下人,姻語秋先生這才從京裡找了個鏢局去接姻老太爺。」
  
  太后娘娘有些意外,皇后娘娘也驚訝地道:「原來是這樣,姻老太爺怎麼會突然進京來?」
  
  琳怡搖頭「妾身也不知曉。姻老太爺從福寧早就啟程了,只是路上病得重了也就耽擱下來。」
  
  太后娘娘仔細地聽著。
  
  琳怡接著道:「聽姻語秋先生說,姻奉竹公子這些年在家中寫了本《律疏》。姻老太爺進京大約是跟這本書有關。」
  
  皇后娘娘看向太后娘娘「《律疏》?」
  
  律疏一般是對當朝律法的詳解。也就是說姻家還是有報國之心。
  
  琳怡道:「妾身這些可從來沒敢說給旁人聽,那些關於姻家的流言更不知是從何而起。」
  
  康郡王妃剛才說的這些。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沒聽到過隻言片語,若是康郡王妃四處亂說,這些話卻藏的這樣嚴實。
  
  皇后娘娘道:「傳言本來就不可信。」
  
  有心人什麼話不能利用?陳家和姻家的關係本就容易生閒話……
  
  琳怡用絹子抹眼角「前些日子妾身給皇后娘娘做藥,外面還傳妾身和郡王爺不合……妾身的娘家也十分擔憂,妾身的祖母還因此焦慮病了,妾身是有口難言……有些話深了不是,淺了也不是,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深了不是,淺了不是。這話是像說內宅。
  
  雖然說內宅不能攙和政事,但是有多少官員是因後院起火毀了前程。前任翰林院掌院學士就因提前將朝廷欲任命的總兵官人選洩露給了夫人,夫人又在內宅宴席上傳開,皇上得知龍顏大怒,才會將掌院學士免職。
  
  這件事曾鬧得沸沸揚揚。
  
  康郡王妃生在勳貴之家應該知曉這裡面的厲害。
  
  在朝為官嘴要嚴,當家主母也不能含糊。
  
  話說到這裡。女官進來稟告「太后娘娘的軟轎到了。」
  
  外面的儒生已經被清開。
  
  伺候太后娘娘的內侍忙去安排暖轎。
  
  太后娘娘臨起身之前看向琳怡「你小小年紀也是不容易……不過你也不要因此心生怨懟,哪家的主母都是這樣過來的,有些事還要好生向長輩學著。」
  
  琳怡忙行禮應承。
  
  太后娘娘起駕回慈寧宮,琳怡也就從內室裡退出來。
  
  「怎麼樣?」獻郡王妃為琳怡捏了一把汗。
  
  琳怡頜首「沒有責罵。」
  
  獻郡王妃這才鬆了口氣「真是嚇死人了,我的腿現在還軟著,虧你還能安安穩穩地走出來。」
  
  就算再鎮定也免不了要心跳加速,手腳冰涼。
  
  蔣氏捧了一杯熱茶過來,琳怡接到手中道謝,喝口茶,琳怡覺得心緒平穩了許多,再抬起頭看蔣氏,不知道怎麼的,又一次對蔣氏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仔細思量,她不可能和蔣氏見過面,算上大大小小的宴席,也沒有和蔣氏有過接觸。
  
  這是為什麼?
  
  ……
  
  北海的主政殿裡,內侍向皇上稟告「太后娘娘已經啟程回慈寧宮,御輦也準備好了,皇上是否擺駕回宮。」
  
  皇帝從奏折中抬起頭,吩咐內侍「先將皇后娘娘送回去,朕一會兒再走。」
  
  內侍低頭喝應,慢慢地退下去,關好殿側的小門。
  
  大殿裡剩下了鄭閣老、翰林院掌院學士和姻奉竹。
  
  「外面儒生的話可講給姻奉竹聽了?」皇帝淡淡地問鄭閣老。
  
  鄭閣老道:「微臣已經原原本本說給了姻奉竹。」
  
  大殿裡一陣靜謐,皇帝放下手裡的筆,活動活動僵硬的手腕,這才抬眼看姻奉竹「你說說,對今天之事有什麼想法?」
  
  皇帝的聲音似是平和又似是含著雷霆萬鈞之勢。
  
  「是臣庶之錯。」
  
  皇帝彷彿此時並不想說出個誰對誰錯,而是站起身撩開身後的青布帳幔露出裡面的書籍,隨手拿出一本「朕小時候就已經在宮中藏書閣裡來往,聽說如今的藏書閣是前朝皇帝的私庫,裡面曾藏滿了金銀珠寶,我大周軍隊入宮打開私庫時,裡面銀子已經變黑,就是如此,前朝皇帝也不肯將銀子拿出來做軍資」皇帝將手裡的書放回原處「朕聽到的事許多都帶了個人評斷,也許不實,你姻家曾是前朝重臣,今兒就說句公道話,此事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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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章 生機
  
  皇帝靜立著,姻奉竹低聲道:「臣庶也聽長輩說過,實有私庫到了滅國的時候也曾拿出一些做軍餉,宮裡內侍偷出去的更多……」
  
  皇帝沒有將話聽完,「朕在西華門內武英殿設欽定殿本刻印,凡出刻之書都交由朕御覽之後方可刻印或精抄。這幾日你所看到的書朕皆看過。」
  
  姻奉竹聽得這話更加恭謹,「聖上之勤政,自古少有。」
  
  皇帝笑一聲,「你倒會說話,」說著轉過身來,威嚴的目光如深潭,忽然之間聲音挑起來,「朕恨不得殺了整個姻家。」
  
  姻奉竹聽得腿一軟立即跪下來,「臣庶有罪。」
  
  「你是有罪,」皇帝揮揮手讓內侍將厚厚地一摞文書拿上來,「自從大周朝建立之後,從太祖皇帝開始,我成祖、高宗皇帝在位皆有奏折報你姻家念念不忘前朝,不肯真心歸順我大周,你姻家人雖然避世,卻心懷忤逆,江南儒士均效仿你姻家,前朝科舉時江南考生佔大半,到了本朝江南考生可忽略不計,你姻家在其中居功甚偉。」
  
  皇帝拿起一本奏折擲在姻奉竹腳下,「太祖有訓言,我大周朝皇帝不能撕毀奏折,這本奏折就是高宗皇帝撕毀之後由內侍重新粘好入檔,我高宗皇帝寬大,尚看了此折動怒,若是換了前朝那亡國的皇帝,你姻氏早已經滅族,」說著頓了頓,「我可以殺你,並不似外面那些儒生說的,要找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只是現在不屑殺你,我要讓你們瞧瞧,你們的目光到底有多短淺。打著儒士的名號,似是有忠君報國之心。實則是愚不可及。」說著吩咐內侍,「帶姻奉竹和朕上團城。」
  
  皇帝走上團城,姻奉竹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跟,台階走到半路卻不小心一個踉蹌。旁邊的內侍忙伸手來扶,皇帝低頭撇過去。臉上劃過一抹冷笑。
  
  高高的團城,站在上面能觀整個北海,還可眺望京城。
  
  「姻奉竹。這個江山可曾變過?這土地、百姓是不是也因大周朝更變了?或許這些都沒變。只是大家沒看清你們姻家逐名之心。」
  
  姻奉竹聽得這話忙跪下來,「臣庶是愚不可及。」
  
  「朕賜你忠勇侯你可知為何?」
  
  姻奉竹叩首道:「皇上是讓臣庶知恥。」
  
  皇帝冷笑一聲,「你倒還知曉。才子的名聲還不算白得來。」
  
  姻奉竹這些日子跟在皇帝身邊,知曉皇帝每日天不亮就起來去南書房,晚上宮中眾人都歇下了皇帝還在批閱奏折,光是這樣親政就不知強於前朝皇帝百倍。心中已經徹底折服,只是忠孝難以兩全。昨日聽康郡王一席話,而今就聽得皇上這般說法,再看京畿儒生因姻家高抬孔先生鬧事,心中一時羞愧。
  
  「你們江南的才子,不願意為我大周朝效命,整日聚在一起妄談政事,」皇帝走到姻奉竹身邊,低頭看姻奉竹,「這就是你們的憂國憂民?沒真正為百姓做事,沒資格談國談民。」皇帝頭也不回地下了團城。
  
  姻奉竹低下頭,這番話和幾年前康郡王說的何其相像,「皇上,臣庶願意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皇帝沒有止步,越走越遠。
  
  ……
  
  琳怡回到康郡王府,鞏媽媽迎上來道:「郡王妃總算回來,可擔心是奴婢了。」廣平侯府已經遣人來問了幾次,她又聽說外面什麼儒生鬧起來,心裡更加害怕。
  
  琳怡換好衣服,梳洗好卸下釵釧,這次終於可以鬆口氣。
  
  鞏媽媽還在等著琳怡說話。
  
  琳怡微微一笑,「我沒事,讓人去廣平侯府那邊說一聲。」
  
  鞏媽媽這才安心道:「奴婢這就讓人過去。」
  
  經過今晚,從前的局面該有所改變,多虧周十九想起來姻奉竹一直在寫《律疏》。借此想要保姻奉竹一命,雖然不容易,索性皇上對這個始終不能臣服的姻家起了征服之心。一心想要折服姻奉竹,於是這些日子一直將姻奉竹帶在身邊。
  
  用權利讓一個人死,不如讓這個人完全匍匐在腳下,皇上乃明主就因他有這般野心,所以姻奉竹才能活命,姻氏一族才能得以保全。
  
  至於這些日子關於姻家的傳言……琳怡早就在點卯的時候讓新進府的下人給嬸娘和甄氏捎了口訊,若是就此相安無事則罷,否則……她這個小女子,別的本事沒有,為保住這個家安寧,必定睚眥必報。
  
  桐寧這時候來道:「郡王爺今晚當值就不回府了。」
  
  琳怡吩咐橘紅將周十九的那件石青素錦的披風給桐寧。
  
  桐寧歡歡喜喜地走了。
  
  鞏媽媽也去吩咐門房落栓。
  
  ……
  
  步兵統領衙門毫不手軟地鎮壓了儒生,將為首的幾個關進了大牢。
  
  皇帝處理好政務準備離開南書房,身邊的內侍低聲道:「已經將姻奉竹送回房裡,不過今晚姻奉竹恐是徹夜難眠。」
  
  皇帝將手裡的玉龍丟給內侍,利落地整理袖子,「也該讓他好好想想,若是再想不通,姻家也就沒救了。」
  
  內侍忙低頭陪著皇帝前行。
  
  等到皇上坐上步輦,內侍才問,「皇上是去養心殿還是……」
  
  皇帝微閉上眼睛養神,半晌才道:「景仁宮那邊燈可還亮著?」
  
  「亮著呢,」內侍立即道,「要不然奴才去通稟一聲。」
  
  皇帝頜首。
  
  內侍忙遣人去景仁宮通傳。
  
  皇后娘娘穿戴整齊在門口接駕,皇上的神色看起來比這幾日都好許多。顯然胸口的怒氣已經發放出去一些,姻奉竹的人頭還在頸上,真是不易。
  
  皇后讓人擺了小宴端上臨窗大炕。
  
  皇帝依靠在引枕上半晌才抬起頭看皇后,「漪瀾堂可還熱鬧?」
  
  「熱鬧,」皇后娘娘親手沏茶,嘴邊掛著一抹閒適的笑容,「太后娘娘說煙火極好看的,今年的燈謎的很有趣兒,太后娘娘、惠妃、德妃、淑妃妹妹準備的賞賜一件都沒剩。」
  
  皇帝聽得這話臉上有了些笑意,「你的呢?」
  
  皇后微低下頭臉頰上飛起一絲紅暈,「那就看能不能被猜中。」
  
  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聽得這話忙輕手輕腳地走下來,眨眼功夫就捧來了一隻花燈。
  
  皇帝看了會兒精巧的花燈,這才起身,「好,那朕就來猜猜看。」
  
  皇后娘娘嘴邊的笑容更深,走到燈影處,皇后的笑容收斂了些。從前少年夫妻是滿懷真心,現在過了這麼多年,世事變化,此情終究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如今她和姻家也沒有什麼區別。
  
  「拿紙筆來。」皇帝忽然興致勃勃。
  
  景仁宮的燭火一跳,彷彿整個宮殿也跟著亮起來。
  
  ……
  
  梨鵝香,軟金帳。
  
  整個內殿彷彿比平日多燥熱,帳子裡人影纏綿,持續了好久才安靜。
  
  宮人換好乾淨的被褥,帝后躺下靜等著安眠。
  
  不知是不是觸到了年少時的情懷,皇帝少有地提起政事,「外面鬧的那麼歡,漪瀾堂裡就沒有動靜?」
  
  「怎麼沒有,」皇后將聽到的都說出來,「現在燒在康郡王妃頭上,若是不伸手攔住,恐怕很快就要殃及臣妾,畢竟臣妾也召見過姻語秋。」
  
  皇帝閉上眼睛,「這已經是朕第二次聽到關於康郡王妃的傳言。」
  
  皇后道:「傳言向來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那也不一定,若是都擺在眼前,是非對錯一眼即分明,康郡王如今已經在他身邊,不如調用周元景……他也仔細看看這對表兄弟。皇帝淡淡地道:「你可知曉幫著姻家說話的都有誰?」
  
  並不是在問她,而是想要她靜靜聽著罷了。
  
  「除了鄭閣老就是才取的探花郎。當初被攪進科場舞弊案裡,在大獄中不肯屈從,復考之後又中探花,沒想到經了這麼大的磨難依舊性子秉直,在南書房當值時,朕偶然問起他,他竟然敢替姻家人說話,就算是為了大周朝社稷,膽子也委實不小。」
  
  皇后半晌才道:「臣妾恭喜皇上又得一直臣。」
  
  直臣難得,就算有憤殺之心也要忍住。這是高宗皇帝在世時說過的一句話。能不殺直臣的皇帝實在是少之又少。
  
  皇帝伸手拍拍皇后,「勞累了一天,早些歇著吧!」
  
  皇后順從地閉上了眼睛。
  
  ……
  
  琳怡這晚睡的很沉,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人在擺弄她的手指。
  
  碧綠的玉扳指輕觸在她手背上,彷彿正靜等她醒來。周十九當值了一整晚,竟也不覺得疲累。
  
  琳怡想要收回手。
  
  「噓,元元不要動,馬上就要抓住了。」
  
  琳怡這才停下動作。
  
  外面漸漸亮起來,不知是誰在窗子上放了一面小鏡子直接將陽光送進屋子,周十九拉著琳怡的手向前伸,手指潤在陽光下,溫暖而柔軟,一隻雀鳥落在窗口,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張望,手接著向前伸,圓圓的光團落在手心,似是握住了整束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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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8 23:43: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一章 傾倒
  
  從海外流傳過來的鏡子照出的光格外透亮。
  
  照的琳怡從袖子中露出的半截手臂都格外瑩白。
  
  周十九將手指反扣,頭沉下來在琳怡脖頸上,「太陽也落在元元手心了,怎麼辦呢?元元是不是很喜歡,喜歡就攥住千萬別給旁人。」
  
  這男人在外面衣冠楚楚,在家中就像小孩子。
  
  琳怡要起身,耳邊就傳來周十九均勻的呼吸聲。
  
  睡著了。
  
  琳怡換了件藍色折枝花褙子從內室裡出來,白芍道:「桐寧正在外面候著。」
  
  琳怡覺得意外,會有什麼事。
  
  琳怡坐在椅子上,白芍將桐寧領進門,「怎麼了?」琳怡喝口淡茶。
  
  桐寧進來行禮道:「郡王爺匆匆忙忙回府,小的沒有跟上,不知是不是有什麼急事,小的就等在一旁。」
  
  琳怡下意識地睃了一眼掛著鵝黃色蘇繡簾子的內室,現在看來周十九不像是有別的事,難不成急匆匆地回來只是為了放面小鏡子。
  
  琳怡道:「郡王爺歇下了。」她對周十九不是完全瞭解,但是至少她知曉周十九在有事的時候不可能睡著。
  
  桐寧放心地下去歇著。
  
  琳怡將府裡的事整理了一遍,這才去周老夫人房裡請安。
  
  昨晚中元節,週二太太郭氏主動留下來在郡王府幫襯。
  
  「皇后娘娘怎麼會問你這些。」周老夫人裝作一無所知。
  
  琳怡乾脆直言不諱,「因為都說消息是從咱們府裡傳出去的。」
  
  周老夫人驚訝,郭氏目光閃爍欲言又止,不小心將茶水倒在了桌子上,旁邊的丫鬟忙過來伺候。
  
  周老夫人道:「多虧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將你叫過去問,否則我們真是洗不清冤屈了。」
  
  琳怡皺起眉頭。「經過這件事我也想知道到底是誰總要害我們家。」
  
  臉上是一副沒有主意有委屈的表情,其實心裡早就有了算計。周老夫人彷彿在思量。「不是說有很多人和郡王爺政見不一?朝堂上的火燒到內宅也是常見的,只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能明察秋毫,我們也少了冤屈。」
  
  話說的輕鬆,是早就想好了退路。不論是什麼結果都能將自己擇清。
  
  「嬸娘,」琳怡軟聲道。「有時間您帶我去多拜見宗室營的長輩,這次見面才知道還有許多親戚不認識,將來到了外面見到卻說不出話來。那有多尷尬。」
  
  這是間接地在說她沒有做好長輩的本分。藉著這件事提出這樣的要求,也讓她沒有法子拒絕,「好,」周老夫人親切地道,「等過些日子我常帶你去宗室營串串門。」
  
  琳怡這才笑著端起茶來喝。
  
  「郡王爺身子怎麼樣?」周夫人平常地問起來。
  
  正好戳中琳怡最大的問題,琳怡和周十九要慢慢地小心翼翼建立起信任。互相瞭解對方,走進彼此的生活。
  
  「郡王爺這段日子辛苦。昨天一晚在宮外當值,今天早晨才回來,」琳怡說著頓了頓,「我已經讓廚房燉些補品,現下入秋正是最好的時候。」
  
  郭氏聽得這話笑著插嘴,「關切郡王爺誰也及不上郡王妃。」
  
  周老夫人也笑起來,滿懷深意地看了琳怡一眼。
  
  從周老夫人屋裡出來,郭氏和琳怡邊走邊說話,「總算告一段落,你也該歇歇了。」
  
  琳怡道:「二嫂身子怎麼樣?昨晚府裡都靠二嫂。」
  
  郭氏笑道:「你都安頓好了,我不過就是做個擺設,倒是聽說今年北海很熱鬧,要不是有儒生鬧事也就圓滿了。」
  
  郭氏這個人總是讓人覺得很實在,沒有特別的熱絡,說話也不大遮掩,讓人不大能挑錯處出來,甚至於之前當著她的面還提醒她有些傳言不好。
  
  郭氏是聰明卻彷彿並不刻意去害人。
  
  郭氏從袖子裡拿出一隻小瓷娃娃送到琳怡手裡,「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且試試,要擺在頭頂的小櫃上,」說著臉頰微紅,「只要有了子嗣,情形就會好起來,新媳婦總是難的,一言一行都有長輩瞧著。」說到最後頗有些鬆口氣的感覺。
  
  這樣一想郭氏也頗不容易,明面上嫁給了宗室,周元貴卻是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公子,雖然每月領著朝廷的供奉,卻因沒有分家事事都要聽從周大太太甄氏的,甄氏有個怪脾氣,從來不用旁人用過的傢伙兒,自然就用家裡最好的,周元貴夫妻分在房中的則是甄氏看不上眼,要不是周元貴懼怕周元景,郭氏又是沒脾性的,家裡恐怕早就鬧個不安寧。
  
  郭氏這份忍性就不能讓人小瞧。
  
  郭氏想到一件事小聲和琳怡道:「上次因老爺玩蟲傷了郡王爺和郡王妃,老爺收斂了不少,如今家裡只剩下幾隻蟲罐,」郭氏說著向琳怡笑起來,「我也不知道怎麼謝郡王妃才好。」
  
  那件事著實成全了郭氏,不但除了童媽媽這個心腹大患,還讓約束了周元貴。
  
  琳怡笑著道:「二嫂再這樣客氣,一家人要怎麼相處。」用郭氏手裡接過小瓷娃娃,別的話也不多說。
  
  郭氏跟著琳怡去廚房裡看琳怡做藥膳,又跟著琳怡學做了小糕點,妯娌兩個這才說說笑笑地分開。
  
  回到房裡,鞏媽媽也打聽到了消息,「二太太和大太太在宗室營那邊鬧了不痛快,二太太懷著身孕想要多加菜,大太太生怕大廚房做出的飯菜不合二太太口味,讓二太太那邊開了小廚房。」
  
  小廚房開銷自然要用郭氏自己的,甄氏將這個都算的清清楚楚,可想而知郭氏平日裡在宗室營那邊能不能拿到好處。
  
  鞏媽媽接著道:「大太太還說從前有老太爺和老夫人那份家裡還算寬裕,現在老太爺和老夫人去了康郡王府,家裡下人卻沒有減多少,公中的銀子每月都捉襟見肘,她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當家的人怎麼說怎麼有理,你若和她強辯她就會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周元貴在外也是浪蕩公子的名聲,光靠郭氏也挺不起脊背來。
  
  不過甄氏也著實沒有高明的手段,什麼時候折騰不好,偏在郭氏懷孕的時候發威,恐怕最終落不得好處反而要碰一鼻子灰。
  
  鞏媽媽道:「看樣子,二太太想要靠向郡王妃這邊,」說著一頓,「奴婢覺得也不一定是壞事,說不得將來做了郡王妃的助力。」
  
  琳怡倒不在乎誰幫誰,只是希望要麼井水不犯河水,要麼真的一團和睦不要互相算計。再說郭氏那麼聰明,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吃虧,哪裡用得著她伸手幫忙。
  
  到了晚上周元景和甄氏一家果然也坐車過來。
  
  中元節過後,大多數人家還要聚在一起吃飯。
  
  周元景正襟而坐滿面喜氣,甄氏也是笑逐顏開,不停地說話哄著周老夫人高興,周元貴落在椅子上自得其樂,郭氏雖懷了身孕還張羅著給琳怡幫忙。
  
  琳怡將郭氏安頓在椅子上,讓鞏媽媽去擺席,然後大家坐在一起吃了頓團圓宴。
  
  吃過飯,周老夫人拿起茶碗細細品著茶。
  
  周元景這時候說起好消息,「今天遇見領侍衛內大臣,說是看到了郡王爺往上送的折子。」
  
  周老夫人意外地抬起眼睛。
  
  領侍衛內大臣。
  
  屋子裡一陣子落針可聞。
  
  周元貴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這才後知後覺,「大哥要有差事了?」
  
  領侍衛內大臣都開了口,可見差事是真的有眉目了。
  
  宗室做侍衛不新鮮,卻從那麼多人當中能取上去也是不易。
  
  周元景笑著看向周十九,「這多虧了郡王爺。」
  
  周十九臉上一如既往地掛著笑容。
  
  甄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平日裡扎人的視線都柔和了,也親切地道:「日後還要郡王爺幫襯著。」
  
  周元貴也不再揉手裡的鬼臉核桃,「是什麼時候的事。」
  
  甄氏笑道:「也是才有的。」
  
  周元貴很是高興,「怪不得我遇見元珹說改日要請我們兄弟喝酒,我還納悶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什麼時候竟這樣大方。」說著自個兒笑起來。
  
  周元貴大約是滿屋子裡最沒有心眼的一個。
  
  甄氏望著紅燈高照,心裡一陣敞亮,之前老夫人百般阻攔,她還以為自己爭取真的錯了,萬一老爺被分去康郡王的護軍營,那豈不是將自己送到別人手心。這段日子她是恨不得康郡王被姻家牽連。
  
  沒想到結果出乎她意料,老夫人也會算漏。
  
  這下子該有多風光,在宗室營總算能抬起頭來。
  
  周元貴呵呵笑一陣,「別的我不知曉,前任領侍衛內大臣還不是皇上在潛邸時的王府護衛。」
  
  甄氏乜了周元景一眼,若是這樣那可真是……就算有爵位也及不上了。
  
  周十九和琳怡從周老夫人房裡出來回到第二進院子,白芍正遣丫鬟去打水來,正好看到臉色蒼白的鞏二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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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二章 貪歡
  
  「怎麼了?」白芍和鞏二媳婦到一旁說話。
  
  鞏二媳婦看看主屋有些擔憂又有些害怕「白芍姑娘這幾日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郡王爺是不是賞了鞏二銀子。」
  
  白芍還沒理清鞏二媳婦整句話的意思。
  
  鞏二媳婦低聲道:「先不要和我婆婆說起……」臉頰微紅「我婆婆……」鞏二媳婦聲音越來越低。
  
  橘紅正好撩簾子出來,鞏二媳婦立即閉上嘴向白芍點點頭,然後退了下去。
  
  橘紅看著鞏二媳婦的背影「來尋鞏媽媽?鞏媽媽今天走的早些。」
  
  白芍道:「我與她說了。」說著吩咐小丫鬟去取溫水來。
  
  琳怡在梳洗的時候聽白芍說起這個。
  
  白芍道:「鞏二媳婦是心細的,說不得發現了什麼。」
  
  既然提到了賞銀,那就是跟銀錢有關,下人的月銀都是固定的,定是有多出來的銀子鞏二媳婦才會這樣擔憂。
  
  白芍有些奇怪「其實這件事問鞏媽媽更方便些。」
  
  家醜不可外揚,若是有問題這樣不是更好遮掩。
  
  「那不一樣」白芍還沒嫁人不知道這裡面的厲害關係,鞏媽媽喜歡長子比二子多些,鞏二媳婦是怕被鞏媽媽苛責「你不是和鞏二媳婦平日裡相處的很好嗎?」比婆媳之間有時候頭腦一熱情願相信朋友。
  
  白芍目光閃爍「我是一定會跟郡王妃說的。」
  
  這就對了,琳怡微微一笑「若是鞏二有什麼問題,鞏二媳婦情願我給鞏二一些教訓,而不讓鞏媽媽知曉。」
  
  白芍梳理好琳怡的長髮「那怎麼辦?」
  
  琳怡道:「讓人去查查鞏二最近如何。一會兒我會問郡王爺有沒有打賞鞏二。」
  
  白芍應一聲,剛出門看到等在院子裡的陳漢。
  
  陳漢遞了消息進來。
  
  琳怡轉身進了內室。周十九靠在軟榻上。看完手裡的信函,抬起頭來看琳怡,似笑非笑十分溫柔「姻老太爺將《律疏》送進京了。」
  
  經過了這麼多年姻家終於低頭。不是向權利低頭而是正好在恰當的時機,從前跟著舊主的那些姻家人都已經入土。幾代傳下來再怎麼言傳身教,從前那些情緒也自然會淡一些。
  
  周十九笑著看琳怡「你怎麼勸動了姻語秋?」
  
  她也沒怎麼勸。不過是讓人打聽到姻氏族中有人願意與官宦之家結親。姻家本是大族,不可能所有族人同仇敵愾,面臨隨時都可能到來的危險,其中會有人想方設法自保,真正執著的不過是和宗長相近的幾家罷了。
  
  姻語秋先生的父親姻老太爺如今是子孫繞膝,若是此時此刻他還不肯退一步。就真的是將子孫送上斷頭台。
  
  琳怡道:「我還說,李公一時激憤辱罵高宗。不但殃及全家,還牽連朋友、學生加起來三萬多條性命,高宗命李公眼看著血流成河之後才殺他,李公臨死之前是否後悔因自己害死這麼多性命」人人不敢提李公案,是因知曉高宗之過,這其中李公就無罪?「前朝名臣陳公,是姻家先祖親自請去朝廷為官,陳公一生鞠躬盡瘁,死後立廟供奉。前朝皇帝建國之時也曾屠殺陳公全族,當年姻家又是怎麼勸得陳公入仕?陳公的弟子就是名相童古,童古任宰相期間前朝皇帝二十餘年不上朝,若不是有童古這樣的宰相,前朝早已經敗落,童古死後被前朝皇帝賜謚號『文忠』。」
  
  當今皇上賜姻家忠勇侯。姻家是文官,哪來的「勇」字,不過是譏笑姻家有勇無謀,實在無法堪比前朝的童古。
  
  姻家就算死,換不來當年李公的名聲,倒是能堪比李公案的淒慘。
  
  雖然皇上開始起了殺姻奉竹的心思,可是要改變想法也並非不可能,看似一瞬間的轉圜,實則不少人為之努力。
  
  周十九定定地看了琳怡片刻,豁然笑道:「元元從心裡也是不贊成姻家的,之前因姻家之事生氣,是覺得我說的話有道理?」
  
  之前生氣是不是因周十九說出的話讓她無法反駁?
  
  不全是,她和周十九的想法不同。不管能不能幫上忙,她想的不是從中獲利,所以她的抱負並不遠大。
  
  周十九笑容如流水般「這次幫姻家,是皇上果然有此意。」
  
  琳怡頜首「是姻氏一族的福氣。」
  
  周十九起身和琳怡一起躺在床上,伸手將琳怡抱在懷裡「不光是姻氏一族的福氣」笑容清朗「若是你我沒有成親,姻家也不會有這個結果」周十九說到這裡語調極緩「元元你說是不是?」
  
  若是平日,她不過是聽著一笑。
  
  周十九卻意外地聽到輕輕的聲音道:「不知道,沒發生的事誰能說得準。」
  
  不知怎麼的一下子讓人覺得床頭的花格外香。
  
  琳怡向薄被裡縮縮,周十九伸手過去放在琳怡纖細的腰身上。
  
  懷裡本來放鬆的人,好像立即緊張起來。
  
  周十九低下頭靠近琳怡。
  
  「郡王爺明天還要早些走吧?」好幾日沒有好好歇著,不會覺得累?
  
  周十九不著痕跡的搖了搖頭又輕歎口氣「元元怎麼能用過就丟下不管。」
  
  琳怡沒有向往日一樣就順從周十九「用過了……自然就……要放下……」
  
  周十九彷彿沒有預料到琳怡會如此,微撐起身子看琳怡。
  
  燈光下琳怡臉上帶著一抹笑意,好久才抬起頭茫然地看周十九,好像不明白周十九剛才的隱喻「郡王爺,妾身說的不對?」
  
  周十九優美的唇微微上翹,烏黑如緞的黑髮落下來在琳怡耳邊,眼睛猶如珍珠般光亮目光脈脈,一瞬間彷彿有些疲累「元元說的對,我還真覺得有些累了,太醫說秋日宜進補就是要藏納元氣。」說著手指輕挪和琳怡交錯握起來。
  
  明知他不是這個意思,可不知他下一句如何轉圜,她眼眸微橫,只等著周十九下句。
  
  「漢世只所謂名士者,其風流可知矣……瑤琴易趣,可養風流,更能修補元氣……」周十九靜默片刻,微笑不變「天地之道,陰陽相融,元元人生苦短,你和我也該順乎自然,值此天人之際,合而為一。」
  
  琳怡臉上一紅,又羞又氣,《春秋繁露深察名號》裡卻是說,天人之際,合而為一,卻被周十九斷章 取義,用作這個意思,琳怡嗔極了反生笑意,一雙泛著水光的眼眸閃閃發亮。
  
  無論他說什麼她都能知曉,就算害羞眼睛裡的神采也不肯服輸。柔弱女子卻動得四兩撥千斤,無論面對何人都能不慌不亂。
  
  他的眼睛清澈如同黑夜中的繁星,無論何時都能噙住一絲微笑,他從小身邊沒有父母,這笑容來之不易,換做旁人定是沒有今日的地位。在這一點上就可讓人傾服。
  
  依周十九的意思,她怎麼敢收的起這樣的利器在身邊……只要想到這個,琳怡目光爍爍,笑意難消。
  
  周十九微微彎唇,軟軟地壓在琳怡的紅唇上,舌尖輕佻,緩緩與她的糾纏。
  
  氣息熱起來,帶著青澀和磨人的酥軟。
  
  周十九伸手解開琳怡的小衣,昏昏暗暗的燈光下映著他健碩的身體,小麥色的皮膚飽滿光滑,琳怡一隻手輕抱上周十九的肩膀,這樣自然地回抱讓兩個人更加肌膚相貼。
  
  皮膚比平日裡灼熱,這樣和她貼在一起,讓她一陣心悸。
  
  身體有規律地觸碰,讓她忍不住想要縮起來。
  
  周十九卻拉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褲子上。
  
  隔著薄薄的布料,卻能觸到灼熱的堅挺。
  
  琳怡要縮回手。
  
  周十九低聲笑「元元,我們生同衾,死同穴,生就為彼此,不必害羞。」
  
  這些帶著笑意的話,聽到耳朵裡,她的手也忘了往回撤。他是從不害羞……
  
  周十九脫下身上的僅剩的衣衫,笑著再次吻上琳怡的唇,手從她胸前滑下來握住她的腰身,微頂開她的腿覆在上面。
  
  緩慢的觸碰,讓周十九英俊的臉頰微紅。
  
  琳怡恰好抬起頭來看,四目相接他偏偏選在這一刻緩緩地進入,讓她將他眼眸中漸漸擴大的愉悅看了清楚。
  
  就像有一把尖銳的刀子慢慢向前要刺破她的心臟,一直刺進裡面最深處,讓她只要心跳就會覺得疼。
  
  「元元,天不亮了。」
  
  周十九的目光清朗而溫軟「元元,天就不亮了多好。」
  
  ……
  
  天越來越冷,早朝的時辰不變,感覺剛剛躺下就要起身似的,護衛皇宮的武官做的實在辛苦。
  
  坐在軟轎裡瞌睡的文官被武官恥笑,武官也是強打精神充顏面罷了。
  
  這麼早起來也沒事做,琳怡起身送走周十九,喝了杯橘紅遞來的熱茶,又躺回去歇著。
  
  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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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三章 噩夢
  
  琳怡好久沒有這樣放鬆地睡一覺。
  
  放下所有的心事和負擔。
  
  不一會兒功夫琳怡聽到耳邊有人說話,想要睜開眼睛卻眼皮發沉。
  
  「新奶奶睡了一晚了怎麼還不醒過來?」
  
  「聽說新奶奶身體一直不好,該不會真的就……」
  
  「別亂說,也沒真的燒傷哪裡,郎中不是也說無大礙,且歇兩日就能好了。」
  
  「請的郎中也不是我們家常用的,外面滿是叛軍,誰也不敢輕易出門,聽說京裡已經死了不少人。這清君側到底是要清誰呀?」
  
  「這些我們哪裡知曉,還是好好看護奶奶才是。」
  
  不知是誰的腳步聲響,琳怡聽到橘紅的聲音「窗子怎麼開這麼大,風吹到奶奶怎麼得了?」
  
  「是郎中這樣吩咐的,說是見見風對奶奶有好處。」
  
  橘紅的聲音沙啞「你們下去吧,這裡有我在。」
  
  一陣走路聲響,門也被關上。
  
  似是橘紅走到她身邊,琳怡想要用力捏下手指讓自己醒來,小拇指卻只是微微一動,眼睛上如墜千金「奶奶,您快醒過來吧」橘紅哭哭啼啼「怎麼就著起火來,早知道奴婢就不該離開,就守在奶奶身邊,也不會出這樣的差池。現如今京裡亂了,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安定下來,陳家傳回消息說太太聽說婚房失火,當即就病緊了,二爺又出京避禍……您要是真有個……奴婢都不知要去尋誰啊。」
  
  橘紅話音剛落,門口傳來玲瓏的聲音「大爺來了。」
  
  「奶奶還沒醒過來?」
  
  這聲音熟悉。
  
  琳怡仔細思量,心中豁然一亮,是林正青的聲音。
  
  林正青怎麼會在這裡。
  
  橘紅又怎麼會喊她「奶奶。」
  
  這明明是康郡王府。她前世嫁給林正青,今生已經嫁給了周十九。
  
  琳怡豁然醒過來。下意識地去碰床邊的線繩。外面聽到鈴鐺聲響的橘紅開門進來,身後跟著三四個小丫鬟,捧著沐盆,巾帕和靶鏡脂粉。
  
  「廚房裡熬好了粥。做了幾樣點心」橘紅笑著道。「奴婢還以為郡王妃要多睡一會兒。」
  
  看一眼架子上的沙漏剛好卯時,就算是睡回籠覺,琳怡也習慣這時候醒過來。
  
  怎麼會做這樣一個夢。
  
  不管是和前世還是和現在都沒有半點的關聯。
  
  她已經是第二次被這樣的夢困惑。
  
  每次都彷彿是在半夢半醒之間徘徊。
  
  換好衣服。鞏媽媽將府裡的管事婆子叫來回話。琳怡接過橘紅手裡的銀熏球。府裡出了那麼多傳言,雖然並不屬實,可是也算提醒了她要防患於未然。
  
  等到管事婆子都退下去,很快橘紅就從一個媳婦子嘴裡得知新進府的成婆子經常鬼鬼祟祟地獨來獨往。
  
  特別是在周大太太甄氏進康郡王府的時候,成婆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四處活動。
  
  「說得可清楚了」橘紅道。「不用我怎麼問,就都說了出來。」趁著這個機會表忠心的確是個好主意。
  
  白芍不拘言笑。不論是小丫鬟還是媳婦子都怕她,橘紅親和擅長說笑,特別是愛吃甜食,走到哪裡吃些別人送上來的小點心就能讓人放鬆警惕,最適合打聽消息。
  
  玲瓏本來哀怨地想要和橘紅換換活做,聽到琳怡這番理論立即高高興興指揮小丫鬟曬被子去了。
  
  「要不要我現在就請鞏媽媽過來?」橘紅頓了頓「還有申媽媽,申媽媽前陣子也是幫忙佈置中元節。」說不得郡王妃要「問問」申媽媽的意思。
  
  琳怡笑著搖搖頭「不能因一件事就捕風捉影,再說外面的傳言也不實」就算拿到人也沒有著實的證據,傳出去還當是她利用下人去陷害誰,說不得又會有幾個無辜的人到處哭訴「府裡總要有人做事,別弄得人心惶惶……」
  
  難不成就這樣算了。
  
  琳怡笑看橘紅,周大太太甄氏不會只用這婆子一次。
  
  她早就說過,到時候大家臉面不好看,甄氏和成婆子都該知曉。
  
  將近巳時末康郡王府的門房才瞧到鄭家的馬車,琳怡將鄭七小姐迎進屋,琳怡在信裡才和鄭七小姐說,康郡王府池塘裡的魚被她養的肥肥大大,下一次鄭七小姐可以直接過來釣魚了。
  
  鄭七小姐接到信就趕了過來。
  
  前些時日鄭七小姐回去鄭氏族裡觀看一位堂姐出閣,鄭老夫人這樣安排也有要避免鄭七小姐和琳怡、姻語秋先生來往過於密切,上次安國公案鄭七小姐委實在鄭老夫人眼皮底下給琳怡寫了好幾封信,鄭老夫人怕自家的孫女在關鍵時刻惹出禍事來。
  
  再說鄭家這門親事,辦得十分風光,鄭七小姐這位堂姐嫁給翰林院掌院學士的二子,那位公子也是才思橫溢,兩個人稱得上是郎才女貌。
  
  惠和郡主覬覦這門親事已久,最終讓旁人先登堂入室。
  
  鄭七小姐癟著臉道:「不知道母親怎麼想的,翰林院掌院學士也不見得就有多好,原來袁家老爺就做過掌院學士,後來那個科場舞弊被處決的不也是掌院學士……要說一定要嫁人,我才不願意嫁去書香門第。」
  
  琳嬌也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的兒媳婦。
  
  鄭七小姐說的輕鬆,難過的是惠和郡主,琳怡能想像到自己看中的親事被同族人搶走之後惠和郡主的心情。
  
  在鄭家有鄭老夫人和惠和郡主寵著,鄭七小姐還覺得規矩太多,若是嫁去書香門第以後的日子可想而知。不過總是要出閣的,尤其是在京畿,只要晚嫁幾年就會被人說閒話。鄭七小姐的脾氣直率已經是京畿有名的了。
  
  鄭七小姐道:「大不了就不嫁。」
  
  琳怡聽著這話啼笑皆非。
  
  不能不嫁,可是惠和郡主又不能將女兒送去婆家受罪,最好的法子就是尋一個能包容鄭七小姐的婆婆和夫君。
  
  琳怡在繡周十九的斗篷,鄭七小姐湊過來瞧「我母親說,若是能找門親事像你和十九叔一樣,她也就放心了。」
  
  她和周十九?其實並不算脾性相投。不過這已經算是好的了,起碼能試著互相適應,相敬如賓。
  
  琳怡微笑半晌才道:「依我看你的女紅要學一些,別整日就玩那些鞭子。要等到將來嫁人之後真正管家了,才能隨性些。」
  
  提起管家,鄭七小姐眼睛一亮「祖母這段日子一直跟我講這些。」
  
  鄭七小姐性子雖然直率不一定就排斥中饋上的事,特別鄭老夫人和惠和郡主都善用人,鄭七小姐從小耳聽目染也學會了。
  
  琳怡和鄭七小姐說了會兒話,這才讓人備馬車將鄭七小姐送回鄭家。
  
  臨走之前鄭七小姐還道:「改日我去陳家看老太太。」
  
  琳怡笑著應下來,又讓丫鬟將給鄭老夫人和惠和郡主的回禮拿上馬車,親眼看著馬車出了康郡王府。
  
  琳怡回到房裡,打開鄭七小姐帶來的禮物,一支赤金累絲寶石鳳凰步搖。鄭七小姐送給她的都是些小巧的頑物,這一次怎麼送的這樣貴重,倒像是惠和郡主送給田氏那些。
  
  雖說不論是和鄭家還是惠和郡主走動的都很近,卻也沒有在平常日子裡送這樣的東西。
  
  琳怡微微遲疑將步搖放回盒子裡,鄭七小姐在她面前無話不談。
  
  惠和郡主這時候讓鄭七小姐來和她說翰林院掌院學士家公子的親事……
  
  難不成惠和郡主想要她幫忙做保山?
  
  可是這樣遮遮掩掩也不知道鄭家到底看上了誰。
  
  ……
  
  到了晚上琳怡和周十九吃過飯去屋裡說話。
  
  「我想在京裡開個鋪子。」琳怡一邊和周十九下棋一邊說起,這段日子她正琢磨著要做些什麼,正好周十九手裡有間在京裡的鋪子最近租期到了,周十九的俸祿不少,可是郡王府太大支出也要不少,現在就要想著開源節流才能將日子過起來。
  
  「準備做些什麼?」周十九笑著問。
  
  琳怡落子在棋盤上「還沒定下來,只是有這個想法,所以先問郡王爺有沒有好主意。」
  
  周十九看著眉宇飛揚的琳怡「你心裡怎麼想的,說出來我幫你想想能不能行得通。」
  
  琳怡抿嘴一笑「我是覺得等商船出去一趟回來,只怕京裡的鋪面會緊張,租給旁人一簽就是十年的紙約,到時候想要後悔加價也來不及」就算海禁一時不開,三年五年內必定見成效,可是誰也不肯短租商舖,這樣兩面為難,她就想自己留下做「我看京裡的繡樣沒有福寧見到的好,倒是想請個成衣匠,做間成衣鋪。」
  
  周十九微微笑著「有沒有想過要賣書畫?」
  
  這個她想過,只是書畫萬一賣不好,容易出差錯,比起成衣鋪她自然更喜歡書畫「成衣鋪只要找一兩個好的成衣匠,賣書畫就不一樣了,裡面講究太多,我做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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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8 23:44: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四章 情趣
  
  周十九也不想勉強琳怡,聽到琳怡的說法笑了笑,好半天沉下頭瞇起眼睛,「我的不能拿去賣?」
  
  「什麼?」琳怡收回棋籠裡的手。
  
  周十九懶懶散散地將半靠在圓圓的軟枕上,眼睛如蒙一層迷霧,「元元給我做的樣式,不能讓成衣匠仿製。」
  
  周十九這人看似瀟灑其實小氣的緊。
  
  第二天周十九早早去上朝,琳怡讓人將床頭的輕煙羅換成了蘇繡,杏黃色的錦緞被子,整個屋子看起來暖和一些,床邊的櫃子上也鋪了雙面繡的流蘇,又將給周十九新做的白綾褻衣放進去十幾套,褻衣的衣襟上都繡了小塊的暗繡紋。
  
  收拾完了,琳怡開始張羅鋪子上的事。鞏媽媽物色好了一個繡娘,將繡品拿給琳怡瞧了,繡娘做活很細緻。
  
  鞏媽媽說起繡娘,「原是一家的小姐,父母早亡,才開始賣自己繡的繡品。」
  
  怪不得和普通繡娘不一樣,繡的東西有些靈氣。
  
  琳怡頜首,「馬上就要量做冬衣了,家裡有做不完的活兒請她幫忙做些。」
  
  鞏媽媽笑著道:「奴婢明白了。」只有在接觸中才能看出一個人可靠不可靠。
  
  屋子裡沒有旁人,鞏媽媽趁機道:「鄭老夫人和陳家老太太走動頻繁,您說鄭家會不會想要和陳家結親。」
  
  這……琳怡一怔,她還沒有想過,按理說她和周十九成親,鄭家又有惠和郡主這一層關係,雖說在宗室上周十九和惠和郡主雖然同宗。卻經過太祖、成祖、高宗和本朝皇帝,實則已經隔了五代。所以和鄭家交往,並沒有按照輩分行禮,否則惠和郡主見到她還要叫聲,「嬸嬸。」那就太奇怪了。
  
  可是她一直沒有想過陳家和鄭家這一層關係。
  
  若是鄭家有這樣的想法也無可厚非,畢竟鄭老夫人和祖母是從小的手帕交,鄭家小姐還曾想嫁給周十九……只是父親一直說要等到陳臨衡年長些定了性才談親事,鄭七小姐比陳臨衡才小了兩歲,以她和鄭七小姐的關係,親事議成了固然是好。可是談婚論嫁卻並不是由一人願意就能促成的,這不是她的親事。不知鄭七小姐怎麼想,祖母和父親又怎麼考慮。
  
  這事不像是出自鄭老夫人之手,彷彿是惠和郡主突然對陳家有了好感。是不是有人當中說了什麼話撮合?
  
  她只以為陳臨衡到了二十歲才會張羅親事,所以也確然一直沒有在意。
  
  鞏媽媽笑立在旁邊,郡王妃畢竟年紀小,沒有她這個過來人敏感,惠和郡主這樣示好不是和親事有關又是為了什麼?找人試探陳家的意思又不必經過鄭老夫人,郡王妃是最好的人選。
  
  談親的厲害琳怡倒是知曉。要不然很多家族只要帶親就不會再談親。只怕有時不能親上加親反而壞事。就像陳家和齊家的關係,如今反而不如從前密切了。
  
  琳怡吩咐鞏媽媽,準備一下明日回廣平侯府。不管惠和郡主是什麼意思,她總要先稟過長輩。
  
  ……
  
  陳家二房裡,田氏剛在佛龕面前念完經文。
  
  元香忙拿了一杯熱茶給田氏。
  
  沈媽媽笑著來回話,「郡王妃讓人帶消息,明日就要回去廣平侯府呢。」
  
  也就是說惠和郡主的意思琳怡已經明白了。
  
  接下來就等著看陳家和鄭家的好事。
  
  田氏慢慢抿著茶,這不是很好嗎。反正兩家已經在同一條船上,何必再遮遮掩掩。
  
  ……
  
  琳怡坐在屋裡看賬本,橘紅指點胡桃做針線,胡桃的手巧,白芍覺得讓胡桃學學將來或許能幫她一起做活。
  
  「是跟我家鄰居的嬸子學的,我娘手笨和她學不到東西。我就將娘帶回來的茯苓餅給鄰居嬸子的妮妮吃。」
  
  橘紅聽著挺有意思。
  
  琳怡也笑著看了胡桃一眼,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付諸行動,就是最聰明的,「那嬸子定是手藝很好。」
  
  胡桃歎口氣,「是挺好,只是我跟她學的太少了,沒等我學會她就搬走了。」
  
  大家才說完話,玲瓏從外面進來道:「桐寧說郡王爺帶回來不少東西,讓郡王妃將內室的案子空出來。」
  
  琳怡合上賬本。
  
  什麼東西,還要放去內室。
  
  「郡王爺進府了?」
  
  玲瓏頜首,「剛下了馬。」
  
  琳怡讓人將內室靠案子的花瓶搬開,剛迎出門就看到周十九進了院子,後面跟著小廝抬著兩隻箱子。
  
  兩隻大箱子抬進內室,周十九吩咐人退下,然後跟著琳怡去套間裡換衣服。
  
  琳怡踮著腳尖解開周十九的領扣,「是什麼?」
  
  周十九隨著官服脫下整個人也被解放出來,立時舒展了眉眼,再也不像威風凜凜的參將,身姿筆挺,笑容含而不露帶著柔潤的光澤,「一會兒就給你瞧。」
  
  什麼東西這樣神秘。
  
  琳怡從套間裡出來吩咐鞏媽媽去擺飯,周十九先去給周老太爺、周老夫人請安,才回來吃飯。
  
  吃過飯兩個人到內室裡,周十九看了看房間裡的幔帳,「蘇繡好看是好看,時間長了感覺有些普通。」
  
  蘇繡顏色絢麗又有著江南的婉約,看的時間再長也不覺得膩煩。
  
  琳怡微微一笑,「大約郡王爺是男子才看不慣這些。」
  
  周十九看著琳怡笑一會兒,目光一盛,「我有喜歡的,元元要不要看看。」
  
  該不會指的是那兩口大箱子。
  
  白芍和橘紅將箱子打開,琳怡低下頭在一層錦緞底下看到了滿滿的一箱子書畫,另一隻箱子打開,裡面也是相同的東西。
  
  怪不得要將案子整理出來。原來是要看這些書畫。
  
  白芍帶著下人出去,琳怡將箱子裡的畫展開來看。
  
  各種工筆和寫意。水墨山水和寫意花鳥。
  
  現下文人最喜歡的正是山水和花鳥。
  
  琳怡只顧得看畫,洋溢的情緒也不加遮掩地表露出來,「都是郡王爺買來的?」
  
  周十九笑了笑,修長的手指從箱子裡拿出一幅圖,「有銀子的時候買,沒銀子的時候就換來。」
  
  琳怡想到周十九用狐裘換酒的事來,怪不得做的這樣順風順水。
  
  周十九拿朝廷俸祿才沒幾年,能湊出這麼多名家書畫已經是不容易。
  
  周十九道:「莊子上還有幾箱,如果你賣書畫也有的撐門面。」
  
  這樣的書畫要往出賣。她哪裡捨得,「郡王爺收羅這麼多書畫。就讓人花銀子買去不覺得可惜?」
  
  周十九笑道:「出自同一人手中,我們只要留最好的,元元喜歡哪一副盡可留下,剩下的拿去鋪子裡,就算擺著也能引人去瞧。」
  
  這裡面每一副都是極好的,有很多筆法都是她沒見過的,有聲勢烜赫的名家,有前朝名派。還有她沒聽過的作者。姻語秋先生的藏畫已經有不少。從祖母那裡她也看到很多,周十九這裡竟然還有她從來沒見過的工筆。
  
  「郡王爺喜歡潑墨畫?」有許多是潑墨山水,極難得的。
  
  周十九讓橘紅在案上鋪好筆墨。抬起頭來看琳怡一眼,然後合攏嘴角微笑著提筆。
  
  琳怡也放下手裡的花去瞧。
  
  「元元手裡拿的是手指畫。」
  
  怪不得她看著奇怪。
  
  可是手指畫早已經失傳了,周十九這又是從哪裡得來的。
  
  「是本朝禮部的一位主簿畫的,不知道和傳說中的手指畫是不是一樣。」
  
  本朝禮部主簿?琳怡覺得好奇,「是自創的手指畫?家中沒有從前傳下來的畫作?郡王爺又是怎麼認識他的?」
  
  周十九攬袖,「這位主簿叫崔廣臣是京畿人士,閒來總愛去京裡一個不知名的畫社轉悠,因長得胖平日裡大家給他起了別號德圓,我是先認識德圓,後來才在衙門裡遇見,方知他是禮部主簿。」
  
  周十九從前也不在朝廷供職當然不認識,再說崔廣臣多寄情於書畫大約也沒將朝廷仕途掛在嘴邊。
  
  「一來二去我們熟悉了,崔廣臣就送了我不少書畫,還將手指畫講給我聽。」周十九拿著筆抬起頭來。
  
  琳怡聽著目光閃動。
  
  周十九故意不往下說,「元元幫我調墨好不好?」
  
  琳怡臉微揚這才想起來屋子裡沒有了下人伺候,然後放下手裡的畫捲去幫周十九。
  
  周十九笑看著琳怡先剪了燈花又去調墨。
  
  「崔廣臣是偶然才發現手指比筆好用,漸漸就喜好上了用手作畫,崔廣臣現在留了一手的好指甲,平日藏在袖子裡不敢拿出來。」周十九說著頓了頓。
  
  琳怡就笑出聲,「這個哪裡能瞞得住,早晚大家都會瞧見。」
  
  「所以說,」周十九目光輕拂過琳怡的臉頰,「現在開始多要幾幅他的畫,將來大家都去求哪裡還有這樣容易。」
  
  周十九倒留著這個心眼。
  
  周十九彷彿知曉琳怡在想什麼,笑著道:「若是沒有這點算計,我哪來的銀子置辦那麼多書畫。」
  
  說的也是,好的書畫就算一擲千金也是買不到的。
  
  周十九的潑墨荷花圖畫完,放下筆,在箱子裡找出崔廣臣的得意之作,展開擺在書案的另一邊,將畫好的潑墨荷花放在矮桌上重新鋪好紙張,笑著看琳怡,「元元要不要試試手指畫?」說著眼睛微眨笑著,「我可比崔廣臣更善指畫。」
  
  琳怡笑著道:「我不信。」周十九是聰明,可是他更多的時間都用在政事上,這些陶冶情操的琴棋書畫不會專精。
  
  手指畫可比用筆更難。
  
  周十九神情閒逸,「我的手指畫好學,元元要不要寫寫看?」
  
  提筆她還會畫寫,用手她是半點沒有道理。
  
  「我哪裡會。」
  
  周十九煞有其事地在琳怡身上瞧了瞧,「元元穿成這樣子自然不會,真名士自狷狂。不作天仙作地仙。」
  
  要說狷狂,周十九已經做到了一半。至於地仙的瘋癲,周十九是及不上半點。
  
  琳怡笑著道:「我自然是學不會,就在這裡看著郡王爺畫。」
  
  「不試試怎麼知道,」周十九一把拉過琳怡在懷裡,「身邊又沒有旁人,元元怕什麼,就算畫的不好我也不會笑的。」
  
  周十九看似認真,那清澈的眼睛又有別的情緒在流轉。
  
  「要怎麼畫?」琳怡話音剛落,周十九已經解開身上的腰帶。腰帶落下來,只著一襲無拘無束的長袍。伸出手來拉起琳怡的手。
  
  周十九的掌心乾燥溫暖,眼睛裡滿是笑意,將琳怡結結實實抱在懷裡,「元元不捨得將崔廣臣的畫賣了,不如就賣我寫的。」說著鬆開琳怡的手去沾墨。
  
  手落在紙上,周十九的笑容漸漸收斂不見了,琳怡背對著案子靠在周十九懷裡,看不到周十九都在畫什麼。
  
  只能瞧見周十九認真的神情。
  
  周十九不笑的時候很少見。要說之前她不相信周十九能畫手指畫。現在她是真的信了。
  
  琳怡頭轉身低頭露出白皙的脖頸來。
  
  看到身後書案上周十九的「畫」,不知怎麼的琳怡就笑起來。
  
  平日裡覺得他的笑容是遮掩,剛剛才是認真。卻沒想被他算計個正著。
  
  「郡王爺這可真是實實在在的指畫。」
  
  如何不是呢,只是沾著墨在紙上寫字。
  
  周十九髮髻高束,有王侯氣魄,神情高雅如天淵的雲朵,卻只是在紙上寫了兩個字,「情趣」,這如何是指畫,是「指字」。
  
  原來周十九的真名士自狷狂說的是情趣。
  
  總是被他捉弄,這一次可沒那麼容易。琳怡抿起笑容,也壓住袖口,伸手去沾墨,在周十九寫的字旁添了兩個字「墨韻」。
  
  「郡王爺要學前朝的曹子川嗎?」
  
  前朝曹子川從小就有書畫的天分,只是從小被嚴父教養,為人謹守規矩,書畫雖好卻一直被束縛,後來有一日曹子川忽然想開了,棄掉鞋襪從家中走到大街上,足足走得腳底流血方才歸家,從此之後曹子川的書畫造詣突飛猛進,留下曹狂的名聲。
  
  他比不上曹狂,因他還穿著鞋襪。
  
  兩個人的字推上去,展開下面的紙張,周十九一隻手環住琳怡的腰身,另一隻手拉著琳怡去沾墨汁,不是手指一點點,而是整隻手都落在墨中。
  
  這樣用墨,讓人覺得新奇又好笑。
  
  琳怡只覺得周十九暖暖的氣息落在她耳邊,手指在墨裡糾纏落在紙張上是清晰的手指印記,他的手指修長,她的手指秀氣。
  
  「怎麼辦呢?元元的手小只能花半片荷花。」
  
  這樣滿紙沒有章 法的狼藉,如何還能作畫。
  
  周十九又撫上琳怡染著蔻丹的指甲,「用元元的指甲花荷花。」
  
  周十九拉著琳怡的手,兩個人小心翼翼地用指甲畫上去。
  
  「元元畫的方圓豐潤,疏密有致,瓣口歸芯。」
  
  從來都是規矩地坐在椅子上提筆,這樣還是第一次……畫出來的東西恐是連七八歲的孩童也不如。
  
  明知不如,兩個人還貌似認真地在畫。
  
  一朵含苞芙蕖畫成。
  
  「元元將這幅畫掛在內室裡,是不是比流蘇繡好看。」
  
  這樣的畫掛在內室,只怕要貽笑大方。
  
  指甲瞄的荷花,下面是手掌印記。
  
  周十九臉上浮起莫測的笑容,「元元別急,我還沒畫好呢。」
  
  她怎麼就忘了,周十九的潑墨畫畫的極好。指印上用重墨一染,果然就畫出荷葉來,中間的荷花雙勾畫成,清蓮而不嬌,說不出的瀟灑。
  
  「能不能掛上?」周十九低聲問。
  
  琳怡頜首,「郡王爺的潑墨畫的好,明日我就讓人裱起來。」
  
  周十九將畫拿去矮桌上晾,琳怡站在書案旁看滿桌的狼藉,周十九去而復返,拉起琳怡的手。
  
  兩個人手上都滿是墨汁。
  
  「我去叫橘紅端水進來。」
  
  周十九漫然道:「不著急。」淺色的嘴唇上如罩了層光澤,「元元說說,好不好看?」
  
  周十九笑容溫潤,目光清澈,琳怡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此刻也這般望著周十九,心中無雜念,眼前的人姿態俊逸,無人能及。
  
  周十九臉上蹭了一抹墨汁,琳怡下意識伸手去擦,卻忘了自己手上也都是墨,不擦還好一擦連成一片。
  
  琳怡臉頰微紅,低頭笑起來。
  
  周十九垂首抵住琳怡的額頭,兩個人呼吸之間唇口相貼,柔軟的舌尖帶著一絲清甜,胸口緊靠著,彷彿因貼近而慌張,指尖是重重的墨香,讓她想起剛剛在墨汁中糾纏的手指。呼吸慢慢加重,琳怡覺得身上一輕已被抱上書案,琳怡手指微張不小心推翻了旁邊的筆架,排筆、小染、中染、大染、鬚眉、柳條、開面立時掉了一地。
  
  門口傳來橘紅敲門的聲音。
  
  周十九道:「沒事,下去吧!」
  
  琳怡趁機想要起身,周十九卻傾覆上來在琳怡嘴邊微笑。
  
  周十九衣袍上精緻的繡紋壓在她柔軟的衣裙上,錦緞輕皺如同帶著清晰紋理的花瓣,衣角也沾上了墨跡,正在一點一點地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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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 羞
  
  琳怡聽著外面依稀傳來的腳步聲,耳邊卻只是周十九強有力的心跳聲。
  
  弄不清楚到底是什麼原因,也許自從出嫁之後她就沒有這樣開懷,也許是眼前那些她親手繡上去的花紋,讓她前所未有的舒適、放鬆,卻又因緊湊的呼吸聲而緊張。她試圖從周十九懷裡直起身,卻被他抱得更緊。
  
  從來都是他主動她被迫接受,很少有這樣開懷,以至於簡單的親密。
  
  周十九又復親吻下來,書案上的筆又繼續滾在地上,琳怡在落地聲音中忍不住笑,接著身體一輕,眼前是周十九光亮的眼睛,漂亮的花窗格子、矮桌上的花斛、嬌艷欲滴的牡丹花,最後一眼是床邊垂下來的幔帳,燈相繼被吹滅。
  
  黑暗中周十九重新傾覆下來,黑暗讓她更加緊繃,她伏在周十九的肩頭,伸手去摟抱他溫熱的肩膀。
  
  小蕭氏曾不止一次說過,許多事不明白未必是壞事,於是小蕭氏從不打聽父親的政事,哪怕是父親主動說起,小蕭氏也不會打聽的更清楚。
  
  這個恰恰是她的缺點,她會自覺地將身邊所有事弄個明白,重生之後讓她更為細緻,若是什麼都不去想,會不會讓她生活的更輕鬆、舒適些。
  
  譬如,今日相樂,皆當喜歡。
  
  適應了黑暗,眼前的一切漸漸清晰。
  
  鼻端是淡淡的薄荷香氣,琳怡將薄荷放在皂豆中,雖說是她的習慣卻也順理成章 的沾染在周十九身上。
  
  就如同這次姻家的事。
  
  或許一切尚能改變,尚可改變,如同她,如同周十九。
  
  琳怡深吸一口氣,慢慢舒展了身體。
  
  清晰地感覺到周十九的侵入,彷彿比往日急躁就少了久違的疼痛。
  
  周十九停下去親吻琳怡的鬢角,慢慢沉浮讓她鬢間、身體都變得慢慢濕潤。
  
  醒來的第一件事是找不到鞋子。
  
  琳怡少了一隻鞋子。
  
  昨晚他們進房間的時候她腳上還是一雙,她總不能讓橘紅進來幫忙找。
  
  掉去哪裡了,床底下沒有書案旁也沒有,床上更不可能會找到。
  
  周十九穿上長袍,端起燈,走到書案前,閒適地道:「我們在這裡做手指畫......然後我完成潑墨的部分,然後我們......」
  
  想起昨晚,琳怡的臉頰又熱起來。
  
  周十九不是在找鞋而是在重複昨晚的事。
  
  「好了,」琳怡心念一轉就想明白過來,「郡王爺還是先去上朝,一會兒我自己來找。」
  
  周十九眼底閃過如春日般溫暖的笑意「等到丫鬟端水進來,元元就自己找不成了。」
  
  所以。
  
  琳怡等著周十九下面的話。
  
  「我找鞋,元元兌現昨晚的話。」
  
  什麼話,琳怡心中腹誹。
  
  「將畫裱起來掛上。」
  
  那副手指蓮花圖?看著還過得去,可是經過昨晚,她覺得....…「還是掛去書房裡好。」
  
  內室裡會讓人覺得詫異。
  
  周十九聽著就笑起來,其實覺得奇怪的是她自己。
  
  琳怡眼看著周十九將燈放在桌子上,從窗口跳了出去。
  
  門口婆子來喊起,橘紅端著燈輕輕敲門。
  
  若是往常琳怡定會讓橘紅進門,可是今天......有點不同尋常。
  
  琳怡讓自己的聲音盡量聽起來惺忪「等一會兒。」
  
  橘紅應下來。
  
  琳怡剛鬆口氣,外面就傳來小丫鬟驚訝的聲音,「郡王爺。」然後是銅盆落地的聲音。
  
  琳怡可以想像出有人聚過去瞧內室沒有開門,周十九卻在窗外。
  
  琳怡伸手去拿櫃子裡新做好的繡鞋穿好,弄到現在這個地步,她不能裝作若無其事,琳怡有些尷尬地起身打開門。
  
  周十九卻神色從容,臉上掛著微笑。
  
  小丫鬟戰戰兢兢,白芍佯裝鎮定,橘紅滿臉狐疑大約在思索周十九什麼時候出門橘紅在外值夜。
  
  琳怡看向周十九的手,寬大的袍袖下手一鬆翠色的繡鞋就要掉下來。
  
  琳怡嚇了一跳,周十九卻笑容一深將繡鞋握住。
  
  「去打水吧!」琳怡轉臉吩咐橘紅。
  
  橘紅應了一聲去指揮小丫鬟。
  
  看到屋子裡暫時恢復了正常琳怡鬆口氣,伸手去奪周十九手裡的繡鞋。
  
  周十九笑著閃躲,彎下腰壓低聲音在她耳邊,「掛在內室裡。」
  
  琳怡抿起嘴唇。
  
  周十九眉宇飛揚,「噓.……掛在內室裡,沒有人知曉。」
  
  滿屋狼藉會沒人知曉?
  
  琳怡道:「書房裡有更多書畫。」放在哪裡才不會被人太注意,臥室裡多幅奇怪的畫,萬一誰來做客進門,她要怎麼說?康郡王的即興之作?雖然說潑墨畫的還算不錯,也不算太好看,就算不怕表達畫工的拙劣,也總要有個喜歡的理由。
  
  周十九微微一笑,「所以用不著再放,」說著頓了頓,「元元承認吧,這幅畫你也喜歡。」說完轉身從內室裡走出去。
  
  她是喜歡,不過是因為用指甲畫了一朵芙蕖,才不是周十九眼睛裡的那個意思。
  
  主屋裡擺好早膳,白芍將橘紅拉到旁邊,「你睡著了?沒聽到什麼時候開了門?」
  
  橘紅睡覺向來輕,值夜的時候更不敢大意,「沒有,郡王爺開門我定會醒來的,再說外間還有胡桃呢。」
  
  不可能繞過兩個人去外面。
  
  橘紅想到昨晚的聲音,「該不會是郡王爺和郡王妃吵架了。」
  
  上次因姻家爆發的一場小規模的爭執大家都記憶猶新,這一次雖然沒有爭吵可是桌上的東西卻落在地上,早晨郡王爺和郡王妃的臉色都怪怪的。
  
  橘紅這樣一說,白芍目光更加深沉起來。
  
  橘紅雙手合十,「老天保佑,讓郡王爺和郡王妃好好的。」
  
  可是看早晨郡王妃親手給郡王爺換衣衫又不像。
  
  橘紅豁然想起來,「昨晚要水了。」
  
  白芍這才跟著鬆口氣,埋怨地看向橘紅,「傻丫頭,這還能有什麼事。」
  
  橘紅怔在那裡按理說.……是啊,可……郡王妃明明臉色不好看......
  
  周琅早早就醒過來,還沒到婆子的時間,身邊的人已經起身了。
  
  周琅咳嗽一聲,外面的桂兒立即端了淡茶進屋。
  
  周琅漱了口問桂兒,「二爺呢?」
  
  桂兒道:「去書房看書了。」
  
  齊重軒的習慣,起床之後總會徑直去書房,這個家裡他呆的時間最長的就是書房。
  
  周琅起身,「我去瞧瞧。」
  
  小廚房裡做好早飯,周琅帶著人送去書房。
  
  才走到門口就聽到齊二老爺的聲音.「你替姻奉竹說話了?你是哪來的膽子?這次皇上沒追究下一次呢?你不過才補了修撰,姻家和你有什麼交情,讓你這樣越級進言?」
  
  接著是齊二太太勸說的聲音,「老爺別怪軒哥兒,這事和陳家有關,咱們家和陳家也有交情,上次軒哥兒進大獄廣平侯不是也幫了忙?」
  
  周琅想要進門最終將手伸回來,門口的丫鬟不知要不要進去稟告。
  
  齊二老爺已經道:「為了廣平侯?廣平侯都沒有提起姻奉竹之事,」說著氣息一沉,「是不是琅讓你幫忙?琅為這件事還去了康郡王府.她和康郡王妃不是手帕交嗎?」
  
  一直不說話的齊重軒道:「不是琅,是我正好當值,皇上問起.我說出自己的政見。」
  
  「政見?」齊二老爺冷笑一聲,「朝廷有那麼多官員,就你有政見。」
  
  齊重軒垂下眼睛。
  
  齊二老爺將手裡的茶重重地丟在桌子上。這可不是小事,皇上若是有意殺姻奉竹,現在整個齊家也要被牽連,他瞭解自己的兒子,就算為人直率也不會這樣冒失,到底是因為什麼?想來想去只有可能是因媳周琅在外站得時間太長.她看向身邊的丫鬟。
  
  那丫鬟上前道:「二奶奶來了。」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丫鬟上前打簾.周琅走了進去。
  
  齊二老爺坐在椅子上表情不虞,齊二太太臉上面前露出笑意。
  
  周琅上前行禮.齊二老爺目光閃爍,抬起頭狠狠地瞪了一眼兒子.這才起身,「吃了飯早些去衙門,剛入仕總要比旁人勤奮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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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重軒應了一聲,齊二老爺這才轉身走了。
  
  齊二太太走得慢些,周琅正好上前道:「我讓小廚房做了樣點心,這就給娘送去。」
  
  齊二太太抿嘴笑,關切地看著周琅,「不要太辛苦,多在意身子,」說著拉起周琅的手,「瞧這手涼的,該多穿點......」彷彿忽然想到了什麼,「過陣子和我去莊子上看看,我年紀大了,你也要伸手幫幫才是。」
  
  從來都是齊大奶奶管家,齊二太太卻突然這時候和她提起管莊子的事,是在間接提醒她多學中饋。
  
  不論是齊二老爺還是齊二太太都認定是她伸手攙和了政事,才讓齊重軒在皇上面前替姻家說話。
  
  周琅微抿嘴唇,恭謹地抬頭,「還要娘多教我。」
  
  齊二太太滿意地頜首,然後出了書房。
  
  書房裡靜下來,周琅指揮小丫鬟將飯菜擺上,然後抬頭看齊重軒,「時間不早了,二爺早些用膳吧!」
  
  丫鬟擺箸的聲音傳來。
  
  齊重軒起身半晌道:「我會和父親、母親說清楚,這和你沒有關係。」
  
  不論說不說都是她的錯。
  
  「二爺不用解釋,」周琅頓了頓,「下次不要草率就是了。」
  
  齊重軒沉默。
  
  周琅握緊了帕子,這時候她情願聽到齊重軒說政局變化是一轉眼的事,齊重軒恰好覺得時機正好於是堅持自己的政見。
  
  齊重軒卻什麼也不說就走開了。
  
  周琅覺得胸口如同堵了一隻線團.線團上伸出無數根針扎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不該懷疑,可是她又不能不去想。
  
  琳怡回到廣平侯府,才知道田氏又來盡孝道,在府裡講過佛經又將給藥王爺供奉的佛經讓人拿去廟裡燒了,然後陪著長房老太太說話。
  
  陳允周出了事之後,田氏就少有出門,彷彿將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陳家。陳二老太太上下活動終於將陳允周的差事保住了。
  
  多虧涉及了宗室的子弟,朝廷不可能一下子將這幾個人全都免職,陳允周的上司寫了奏折稟告了自己的錯處.提了陳允周幾個平日裡還算盡職盡責,加之有幾位朝官從中推波助瀾,這才將整件事攔下,陳允周也吃了教訓,行事變得小心翼翼,不再拿著軍功充事。
  
  依琳怡看來,皇上現在惦記著開海禁,所以暫時將整頓吏治放下,早晚有一天還會舊事重提。
  
  琳怡去給長房老太太請安,田氏見到琳怡笑容滿面.「還不知道郡王妃要回來,這下好了大家又能聚在一起,琳芳一會兒也回來看長房老太太呢。」
  
  小蕭氏在旁邊道:「二老太太身子也不舒服。」
  
  怪不得琳芳要回來。
  
  琳怡和小蕭氏、田氏說完話坐去長房老太太身邊。
  
  長房老太太瘦了許多,不過精神還算好。
  
  「祖母覺得怎麼樣了?」屋子裡沒有旁人,琳怡坐在炕上親暱地和長房老太太靠在一起。
  
  長房老太太笑著去摸孫女的手,「御醫常來常往,我的病就算不治也好了。」
  
  琳怡抿著嘴笑,「天氣越來越冷了,我給祖母繡了護額,祖母早些戴起來。」
  
  長房老太太靜靜地看著琳怡的眉眼.「幾日不見,我看著你氣色好多了,」說著頓了頓.「有沒有消息說姻語秋先生什麼時候進京?」
  
  「就快了。」琳怡仲手端起矮桌上青花壽字紋小碗將藥汁舀起來嘗一嘗,然後皺起眉頭,「真苦。」
  
  長房老太太哭笑不得,「快放下,藥也是混吃的。」
  
  琳怡癟癟嘴,「祖母不愛吃,我也嘗嘗到底多難吃。」長房老太太這些年就用藥養著,早就厭煩了喝藥。
  
  長房老太太道:「我這屋裡整日都是藥味.聞的我暈頭轉向.過幾日便不吃了,興許病還好的快些。」
  
  長房老太太話音剛落.白媽媽捧著香爐進屋,如花果般的香氣頓時傳來。
  
  白媽媽笑著道:「郡王妃拿來的香真好聞.像果子一樣。」
  
  琳怡道:「是府送來的,我聞著香氣好就想著拿來給祖母和母親。」
  
  長房老太太才嫌屋子裡藥味重,內務府怎麼恰好就送去康郡王府這麼好的香,長房老太太埋怨地看了白媽媽一眼。
  
  服侍長房老太太喝過藥,琳怡將要開舖子的事說給長房老太太聽,「一間成衣鋪子我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郡王爺的意思還要開間鋪子賣書畫。」
  
  長房老太太思量,成衣鋪子不用說,投入不大,只要做出的衣服精緻樣式好看就不愁人來買,再說康郡王府開的,總會招攬一些生意,京城這麼大達官顯貴的家眷每年都要充填四時衣裳。
  
  收賣書畫看似簡單也要有眼光才行,六丫頭喜歡這些東西,既能賺些銀錢又能從了興致,若是能做起來那自不用說了。
  
  「郡王爺置辦了些書畫倒是不愁賣。」
  
  長房老太太的眼睛越來越亮,「你怎麼想?」
  
  琳怡道:「我是覺得賣書畫講究多,若是能賣開自然也是好的。我打聽了一下,京裡顯貴開的鋪子大多賣綢緞、古董、首飾、米糧,賣書畫的比起這些就少多了。」
  
  書香門第有峭峻風骨眼光好,但是不會開舖子用書畫賺錢,達官顯貴家裡寧願開舖子賣古董來錢更快些,專買賣筆墨紙硯和書畫的鋪子除了京畿幾家老字號,有來頭的沒有幾家。
  
  長房老太太深深地看了琳怡一眼,琳怡自顧說著,彷彿沒有看透裡面的深意。
  
  「別的不好說你開舖子倒是能將庫裡的幾箱子書畫和老墨拿去賣了,」長房老太太說著看向白媽媽,「有空將東西拉出來送去康郡王府,不算我白給的,就算代賣,賣完了換成銀錢也好花銷。」
  
  這下琳怡想要拒絕也沒有了說法。
  
  康郡王府的鋪子自然不能用娘家的物件,不過代賣就是另說了。
  
  說完了鋪子的事,琳怡提起鄭家,「祖母最近有沒有和鄭老夫人通信?」
  
  長房老太太抿口茶「那老貨倒是惦念著我,送來的補品快堆成山了,信倒是沒寫什麼,不少讓人捎口訊讓我好好養病。」年紀不相上下的熟人每年都要走幾個,現在這個年紀真怕認識的老傢伙都走光。
  
  琳怡正想著要怎麼說。
  
  長房老太太抬起頭來,「是有什麼事?」
  
  琳怡將鄭七小姐去康郡王府的事說了,「我不知曉祖母、父親、母親的意思。」
  
  長房老太太聽到這裡皺起了眉毛,她早聽說惠和郡主想要將女兒許給新任翰林院掌院學士家公子,沒想到卻被鄭氏族裡人挖了牆角。鄭七小姐性子直率,若說當作孫女來疼她是願意可當作長孫媳....…與她心裡想的差之千里,將來她總有入土的那一天,這個廣平侯府不能全指望六丫頭一個,小蕭氏已經不善於打理各種關係,所以就算要娶也要娶個能鎮得住後宅的孫媳,否則對誰都不見得是好事。
  
  要麼是鄭老夫人不願意捨出臉皮來說,要麼是惠和郡主自己的意思。看上了小蕭氏的脾性,這樣鄭七小姐嫁過來也不會受委屈。
  
  現在和鄭家的關係,不好明著拒絕,這樣就算鄭老夫人沒出面也傷了兩家的和氣。長房老太太半瞇著眼睛思量,不能太草率的決定,還要好好商議。
  
  琳怡去廚房裡幫襯小蕭氏。
  
  白媽媽將長房老太太扶著躺下歇息然後坐在一旁陪著長房老太太說話。
  
  白媽媽道:「這次郡王妃回來心情比從前好多了。你還怕郡王爺和郡王妃性子不合,日子往後不好過。」
  
  性子不合已經是定數。長房老太太長出一口氣,「沒想到兩個人能合起來救姻家。」既全了郡王爺的政見,又能讓姻家免於一死。
  
  性子不同的兩個人在這件事上倒是配合的好,換了旁人決計做不到的,以她這個做長輩的來看,能有今天著實不易。
  
  白媽媽笑道:「這下您可以安心了。」
  
  安心還早著。她到現在還後悔六丫頭的婚事。長房老太太看著香爐的青煙,現在才成親或許還能互相謙讓將來呢?後面還有幾十年,至少這些年她看過來性情差距太大的夫妻能善始善終的終究少數。要麼柔弱一生低頭相夫教子,六丫頭性子強偏做不到這樣。所以許多大戶人家,不願意教女兒唸書學字,女子無才便是德,也是出於對女兒的愛護。
  
  如小蕭氏這般,每日過的也快活。
  
  白媽媽道:「您是關切多,反而擔憂多了。」長房老太太對郡王妃可是真的疼在心裡。
  
  長房老太太閉上眼睛,「只要他們平平安安,讓我拿什麼來換都值得。」
  
  琳怡和小蕭氏從廚房出來,宴席已經備好,只等著晚上大家到齊一起開宴。
  
  母女兩個在亭子裡坐下,田氏也湊過來說話。
  
  陳臨斌娶親的日子定了下來,就在明年二月。
  
  自從陳允遠承繼了爵位,陳允週一再受挫,生怕和蔡家的婚事有變,一再催保山上門定婚期,聽說蔡家的確想要反悔,還是董家出面才按下了這門親事。
  
  陳臨斌給蔡家做了女婿,也算是前程有望。
  
  小蕭氏道:「二嫂有什麼要幫襯的就說一聲。」
  
  田氏笑著,「早些年我就開始準備,如今也是七七八八了,只是要趕在天冷前將房屋收拾妥當。」
  
  小蕭氏道:「可不是,來年二月還不算暖和呢。」
  
  陳臨斌娶蔡家女算是高攀,自然馬虎不得。
  
  話說到這裡,譚媽媽上前稟告,「四小姐和姑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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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8 23:47: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似曾相識
  
  琳怡和小蕭氏、田氏回到長房老太太的念慈堂,琳芳和林正青正好進門給長房老太太請安。
  
  長房老太太笑著讓琳芳和林正青坐下。
  
  田氏坐在女兒旁邊,琳怡和小蕭氏一左一右站在長房老太太身邊。
  
  長房老太太看著琳芳道:「親家太太如何?身子還好嗎?」
  
  琳芳飛快地看了一眼林正青。
  
  林正青道:「母親都好,讓我問老太太安。」
  
  長房老太太頜首,「是好久不見親家太太了。」
  
  田氏拉起琳芳的手,然後看琳怡,「郡王爺今晚會不會過來?」
  
  周十九自從做了參領,很少能準時回家吃飯,琳怡笑道:「郡王爺應該不能過來,等父親回來我們就能開宴了。」
  
  林正青拿起一杯茶來喝,笑容淺淡,淡青色的茶湯照著他明亮的眼睛。
  
  大家坐在一起說話,琳怡和小蕭氏去花廳裡擺箸。
  
  吩咐完大廚房備菜,小蕭氏情緒顯得有些低落。
  
  「母親怎麼了?」琳怡主動問。
  
  小蕭氏不知道該怎麼說,嘴唇一張一合,最終沒說出話來。
  
  丫鬟開始擺菜。
  
  長房老太太不想在內室用飯,讓琳怡和白媽媽攙扶著坐在花廳裡。
  
  白媽媽笑著道:「老太太從病了之後,第一次出來呢。」
  
  長房老太太坐在軟座上,看著身邊的琳怡,一派富貴閒人的模樣,瞇著眼睛點頭,「這樣出來吃飯,比在屋子裡有胃口多了。」
  
  小蕭氏失笑道:「那您就多吃些。郡王妃做了好些娘愛吃的菜。」
  
  說話間大家都落座。
  
  陳允遠、陳允周象徵意義地說些朝堂上的事,好讓桌上的婦孺開開眼界,林正青和陳臨衡談談學業和學院古板的博士,小蕭氏則和田氏忙著說桌上的鮮菌,這道菜是琳怡和康郡王府的廚娘學來的,田氏食素大感興趣,準備吃過晚飯後請琳怡教她做法。
  
  其實常主持中饋的婦人。只要嘗過一道菜就大概知曉菜的做法。
  
  面對田氏善意的交談,琳怡也慢條斯理地應對。
  
  氣氛很融洽。
  
  女眷嘗過廣平侯府的桂花釀,很快宴席就要結束了,長房老太太不能久坐,琳怡和小蕭氏先將長房老太太扶去歇著。
  
  看著長房老太太閉目養神,琳怡坐在外面的小亭子裡透氣。
  
  琳怡才坐下,桐寧來廣平侯府向琳怡稟告,「郡王爺說一會兒來接郡王妃。」
  
  小蕭氏剛好走過來聽得這話不由地一怔。「我再吩咐廚房準備些飯食。」總不能拿剩菜剩飯給郡王爺吃。
  
  「還是我去,」琳怡笑道,「娘就歇著。」
  
  「那怎麼行,」小蕭氏吩咐小丫鬟去取茶具,「還不容易回來一趟,還要你下廚不成。」
  
  小蕭氏帶人去廚房,琳怡親手斟茶喝。
  
  橘紅打開旁邊的茶罐笑著道:「還有窨過的桃花。」
  
  小蕭氏總是記得她的喜好。
  
  天色暗下來,橘紅將氅衣給琳怡穿好,亭子裡亮起了燈籠。夜晚的空氣帶著些涼意,卻難得的清透。
  
  時辰差不多了,琳怡起身準備去花廳。
  
  「原來郡王妃在這裡。」琳芳笑著走過來,旁邊跟著林正青。
  
  琳芳夫妻是她最不想見到的,琳怡就要找借口離開,琳芳先道:「聽說一會兒郡王爺過來。」
  
  琳怡笑道:「大約快到了。」
  
  「那正好,」琳芳笑容有些虛假。「我和郡王妃好久沒說話了。趁著郡王爺還沒來,我們坐一會兒。」
  
  既然話到了這裡,琳怡也很想知曉琳芳和林正青想要說什麼。轉頭吩咐丫鬟奉茶。
  
  暖暖的茶握在手裡,琳芳又去看林正青。
  
  林正青表情溫和,眼睛裡卻帶著讓人難以覺察的疏離和冷漠。琳怡總會覺得奇怪,只是新婚之夜那短短的幾分鐘,她竟然這樣瞭解林正青。
  
  琳芳抿了口茶,有林正青在身邊讓她眉宇飛揚。「姻家能沒事真讓人鬆口氣,聽說郡王爺和姻家政見不一。家裡都在擔憂……」
  
  與其說擔憂,不過是等著看笑話。
  
  琳怡微微一笑要抬起頭來說話,卻發現一抹打量她的視線。
  
  是林正青。
  
  那目光中帶著濃濃的好奇和審視,讓琳怡不難聯想到之前林正青和她說的話——你嫁給他是想要報復還是忘記了從前的事?聰明人都知曉,千萬莫要重蹈覆轍。
  
  林正青嘴角浮起認同的笑容,彷彿回應著她的猜測。
  
  琳怡微微一笑,帶著和姐妹說話的輕聲細語,「政事如何,作為內眷我們一點都不清楚,是不是四姐?」
  
  一下子將她的嘴堵住。琳芳看著琳怡微翹的嘴唇,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林正青淺酌手裡的茶,然後放在石桌上,「不提政事,從今往後姻家會感謝郡王妃。若是姻家能在京任職,那再好不過。」
  
  林正青這是在說她救了姻家,姻家日後也會回報她。關鍵時刻出手能換來最大的利益。
  
  橘紅這時候過來道:「郡王爺來了。」
  
  琳怡去迎周十九,將林正青和琳芳留在亭子裡。
  
  長廊旁邊種著大片金桂、銀桂,在燈影下開的絢麗,琳怡聞著桂花香帶著丫鬟一路向前。
  
  身後傳來腳步聲響。
  
  是林正青和琳芳跟了上來。
  
  林正青道:「廣平侯府的桂花開的雖好,沒有家裡後院的桂花香,」說著頓了頓,「桂樹的果實入藥有化痰、生津、平肝、暖胃的功效。」
  
  琳芳聽得這話很詫異,「大爺還懂藥理?」
  
  林正青彷彿早已經預料道琳芳會有此問,「我是從不看醫書……說起來,我倒是忘了這話是出自誰之口。」
  
  這話本應和琳怡沒有關係,卻讓琳怡不由地多想。林正青自從上次之後。人就變得比從前還奇怪,這一次見面也是句句有所指。不管是說她和姻語秋先生的關係,還是暗指周十九從姻家身上獲得利益,都彷彿在刻意提醒她一件事。
  
  ……
  
  琳怡在院子裡接到周十九,兩個人先去長房老太太房裡。
  
  周十九吃過了飯,讓陳允遠拉去書房裡說話,琳怡將鄭家的事婉轉和小蕭氏說了。
  
  小蕭氏驚訝地半晌沒說出話來。
  
  「母親覺得如何?」
  
  小蕭氏顯然對這門親事沒有強烈附和的意思。「突然這樣一說……也不知你父親是什麼意思,還是……思量思量。」吞吞吐吐,和方才擺箸時情形一樣。
  
  琳怡想要接著問,小蕭氏卻站起身來,「時辰不早了,我吩咐門房備車。」
  
  到底是什麼事要這樣瞞著。
  
  ……
  
  回去康郡王府,一路上琳怡腦子裡亂亂的不知在想什麼。
  
  進了屋,梳洗乾淨。琳怡拿起桌子上的茶來喝,差點就將茶蓋打落。
  
  「在想什麼?」周十九笑著看琳怡,伸手指指旁邊的棋籠。
  
  左右也是無事,現在又沒有睡意,琳怡走過去和周十九擺起棋來。
  
  「惠和郡主送了我一支金釵。」不用說太多,周十九就能明白她的意思。
  
  周十九盤膝坐在炕上,身上的白袍如同窗外皎皎月光,「姻奉竹從海上回來應該會去福建任職。」
  
  突然提到姻家。
  
  琳怡靜靜地聽。
  
  「這是姻奉竹自己的意思,要真正替百姓做些事。」
  
  琳怡抬起頭來。「朝上同意了要開海禁?」否則姻奉竹去哪裡不好為什麼要去福建?姻家為民請命,為的是海邊打漁為生的百姓,以姻奉竹的性子,請命不成,心裡必然愧疚,會想方設法彌補。
  
  許多話不用和她講的太清楚,周十九接著道:「戶部官員奏報今歲福建米價騰貴。皇上命江西運米往福建。皇上當朝說。福建今日米貴全因去年水患,本年漕米緩徵。再者福建地處海濱人多田少,日後缺米。可向鄰省借支錢糧,如遇災荒及時放賑,再行奏報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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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8 23:47:15 |只看該作者
  這樣一來就為欲開海禁做足了準備,福建漁民也不必擔憂日後生計。姻奉竹這次進京也不算白來,日後回去福建就更加容易上任。
  
  琳怡回想今日父親在桌上興高采烈的模樣,原來是因為福建之事高興。在福寧那些年不要說父親,連她都聽慣了水災過後流民攜全家出走覓食的事。若是朝廷能如此,百姓便能得了實惠。
  
  周十九道:「皇上命戶部核算海禁之前市舶司每年交納朝廷多少關稅。」
  
  琳怡眼睛一亮,真是好法子,都說開海禁,真正會如何沒有人知曉,戶部將數字報上來,朝堂上會有不少人驚訝。
  
  朝廷有了這些銀子,地方壓力大減,首先輕鬆的是戶部,戶部定會大力推促整件事。
  
  想到這個,琳怡道:「從前總聽父親說朝廷會在福建、山東、奉天等地設倉存儲米糧,現在福建先行一步,接下來是不是各地也要動手籌備。現下正是秋收,各地奏折也該陸續送去戶部……若是戶部不同意開海禁,不上折子迎合,那麼接下來皇上就要和戶部要銀子惠及各地,戶部拿不出銀子就成了眾矢之的,今年只要有災禍朝廷賑濟不利,戶部尚書就別想再在安穩做官,是餘生都在大牢裡度過,還是成為皇上身邊的能臣,想必誰都能算出這筆賬。」
  
  周十九讚賞地看了琳怡一眼,「我怎麼不知曉,什麼時候元元做了閣老。」
  
  這時候打趣她,「妾身不過是順著郡王爺的意思說下去罷了。」《道德經》上有說,治大國,若烹小鮮。雖然她不懂治國之策,不過周十九恰好說的是朝廷收支,這和中饋相通,政事謀略她不懂,不過最終的結果已經昭示,她還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皇上不是一時興頭要開海禁,而是已經謀劃了許久,怪不得周十九一早就站在開海禁這邊……這樣的深思熟慮,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誰攔也是攔不住的。
  
  周十九笑道:「聽岳父說,御史要拿祖宗家法來壓皇上。」
  
  琳怡正好堵死了周十九一步棋。祖宗家法……前朝就已經禁海,是前朝皇帝的祖宗家法,還是大周朝的祖宗家法,只要皇上當朝這樣問,說此話的御史就要嚇得跪在金鑾殿上。
  
  不過她剛提起的是鄭家,怎麼會引出周十九這樣一段話。琳怡思忖著,「鄭閣老如今是願意推行海路邦交外貿了?」
  
  周十九道:「戶部尚書和鄭閣老交好。」
  
  也就是說本來要致仕的鄭閣老經過了這次會再得皇上重用。
  
  琳怡微皺眉頭,「郡王爺是覺得應該和鄭家結親?」
  
  周十九搖頭,「未必。開海禁成了定局,接下來皇上不免要著手另一件事。」說著深深地看了琳怡。
  
  琳怡心裡一跳。
  
  周十九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只誕下了一位公主。從前帝后感情疏遠,現在漸漸回溫,藉著這個機會也許皇上想到過繼之事。皇后娘娘過繼了哪位皇子。這個皇子就有可能……」
  
  有可能成為儲君。
  
  「鄭閣老曾教過二王爺。」
  
  也就是說鄭家和二王爺走動的近。
  
  如果現在陳家和鄭家結了親,就可能會被動劃為二王爺一黨。
  
  關係再親近沒有姻親關係都還容易分開政見,可一旦有了姻親關係,打斷骨頭連著筋。
  
  周十九閒逸地半靠著圓枕,「這門親事不是不能提,而是不能在現在提,你哥哥年紀不大,男子大可以晚幾年再提婚事,到時政局定不是如今的情形。」
  
  這番話純粹是利益出發。等到政局變了,再看與哪家結親對自己更有利。
  
  琳怡想到祖母和鄭老夫人的關係,再想想鄭閣老幫襯陳家,然後是惠和郡主和鄭七小姐……
  
  「郡王爺以為鄭家定會站在二王爺那邊?」
  
  周十九道:「那倒不一定,防範於未然。」
  
  不無道理。這就是讓人為難的地方。
  
  琳怡抬起頭看向周十九,她們才到京裡來時,祖母第一個依靠的就是鄭家……
  
  純利益的這種算計。她心裡果然不能完全接受。
  
  琳怡看向周十九。「郡王爺能不能先將利益拋開。」用鄭家的時候不遺餘力,不用的時候就在考慮鄭家會不會帶來麻煩。
  
  周十九拿起茶杯來喝,垂下眼睛。神情自在,五官秀朗,「也好,」這些年他從未換過思考方式,「惠和郡主和我已經出了五服,鄭七小姐性子雖秉直卻並非驕橫跋扈。你哥哥年長兩歲,鄭家和陳家門第上也能般配……兩家誰也沒有論親……」
  
  周十九說到這裡。琳怡不禁笑出聲,周十九擅用謀略,現在讓他避開算計,他倒像是不會思量了一般,只會敘述如今的情形。
  
  周十九看著笑靨如花的琳怡。
  
  提及感情,周十九真的十分弱勢,彷彿是看不透也不明白感情的意思,在這方面周十九如同白紙。
  
  「惠和郡主沒少擔心郡王爺的親事,如今我們成親了,惠和郡主還經常讓鄭七小姐問家中情形,」琳怡說著目光看看窗外,惠和郡主是少數擔心周十九在叔叔嬸嬸面前受委屈的宗室,「鄭七小姐就不用說了,雖然輩分上矮郡王爺兩輩,卻將郡王爺當作哥哥一般。鄭老夫人和我祖母是從小的手帕交,我們初到京裡,誰也不肯伸手幫忙,是鄭老夫人將我們帶去國姓爺家。現在惠和郡主看上了這門親事,也是出於兩家關係和睦,我母親待人溫和,哥哥謙和有禮……想起來京畿閨秀雖有不少,可是能像鄭七小姐一樣豁達、善良的卻是不多。」
  
  周十九輕輕笑出聲,「凡趨合倍反,計有適合。」
  
  所以周十九覺得他無時無刻的謀劃是最正確的。
  
  不是所有人都在謀劃。
  
  琳怡道:「惠和郡主若不是以兩家的交情出發,想要和鄭家攀親的不再少數。」
  
  周十九道:「拋開你的感情呢?這門親事還合不合適?」
  
  她讓周十九拋開計謀,周十九讓她拋開感情,這是兩個人處事不同之處。
  
  真的拋開感情,也許她更傾向於哥哥有個如周瑯嬛、齊五小姐這般聰穎的嫂嫂。可是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聰明不一定顧全整個陳家。直率也不一定不能持家。再說一味挑剔旁人,陳家也不是沒有弊處。
  
  這才是真正兩難的地方。
  
  她提起這件事。小蕭氏又面色不虞,這門親事就是談也不會十分順利。她從回來就很擔心小蕭氏。
  
  總之這門親事談不談,換做旁人也會兩難。
  
  周十九又將一枚棋子落下,「不如你按照你的做,我依照我的法子。」
  
  琳怡和周十九四目相對,至少說出了彼此的想法。
  
  周十九嘴角浮起柔和的笑容。
  
  ……
  
  第二天長房老太太將陳家要代賣的書畫送過來,琳怡將單子交給府裡的管事。
  
  管事的才將東西查點好。桐寧送上一封契約。
  
  琳怡打開一看,是南市的店舖租約,一下子租了十年。
  
  雖然比開金樓、綢緞莊子花費的少,可是十年也需要兩千兩現銀。周十九卻沒有從她手裡拿銀子。
  
  桐寧道:「從前也是賣文房四寶的。」
  
  這樣好,換了東家也會有老主顧。
  
  府裡的管事,有個跟周十九時間不短,腦子靈活的叫孫昌鬥,琳怡將他叫來去看鋪子。「看看缺什麼,要怎麼修葺。」
  
  孫昌斗受寵若驚,府裡倒是傳過郡王妃要尋人去管鋪子,他以為郡王妃信的是自家的陪房,哪知這等好事會落在他頭上,「您放心吧,小的一定將事情辦好。」
  
  府裡經過幾次事,什麼人該用琳怡心裡已經有了數,「我們府裡第一次開舖子。你做好了我自有賞。」
  
  孫昌斗行禮出去,還恍在夢中,直到領了對牌這才激靈一下提起了神。
  
  鋪子的事告一段落,琳怡迎來了周元祈的媳婦蔣氏。
  
  蔣氏給周老太爺、周老夫人請了安,然後到琳怡房裡說話。
  
  琳怡總覺得周元祈和穆氏的和離上有蔣氏的影子,雖然蔣氏對她親切,她也覺得蔣氏面善……
  
  「一個巴掌拍不響。」蔣氏主動提起穆氏。「她也不想留在京裡,兩個人的性情也真是不合。」
  
  蔣氏是怕她向宗室營裡其他人一樣,心中有誤解吧!
  
  琳怡微微一笑。看一個人不能輕易下結論,她不會貿然就相信什麼話。
  
  不過夫妻性情不合就和離的真不多。
  
  至少她沒有聽到多少,而且和離之後兩個人各自過的比從前好就更加難得了。
  
  這件事一帶而過,蔣氏說起周元祈,「聽說這次元祈和周大老爺一起被選了護衛。」
  
  之前說是侍衛,怎麼突然又成了護衛。
  
  蔣氏道:「是去和王府任職。」
  
  和王府。那是三王爺府上。
  
  昨天琳怡才和周十九提起了二王爺,今天蔣氏就說到三王爺。
  
  蔣氏抿抿嘴唇有些為難。最終還是說出來,「任命還沒先來,只是元祈自己打聽的消息,我就想著不如來求求郡王爺,能不能幫忙說說話,元祈寧願去步兵營、護軍營,哪怕將來有了軍功再……也比什麼都不知道就去三王府好。」
  
  琳怡心中一閃,不論是周元祈還是蔣氏的主意,這兩人都是有見識和思量的。誰都知道護衛、侍衛最容易被提拔,尤其是還沒有立儲君,大家的眼睛都盯在王府上。
  
  周元祈卻寧願去步兵營、護軍營這些辛苦的地方歷練,是因為知曉盲目跟隨是最危險的,遠遠避開才能平穩。
  
  蔣氏求到了她,她又怎麼能回絕,「等郡王爺回來我問問看。」
  
  蔣氏臉上露出笑容,感激地看著琳怡,「我先謝郡王妃。」
  
  琳怡忙道:「先別急著謝,還不知道行不行呢。」
  
  蔣氏低下頭笑,「我心裡知曉,郡王妃能幫忙問已經是……朝廷的事誰也說不準,也只能碰碰運氣。」
  
  看著蔣氏的笑容,本是平常,琳怡卻不知為什麼心裡猛然一跳,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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