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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雲霓]復貴盈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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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9 16:27:3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夫妻
  
  齊重軒說的沒錯,周瑯嬛從心底認同,卻免不了週身泛起寒意,這一點上,她和齊重軒相差甚遠,她沒能想清楚的,齊重軒就能看個明明白白,怪不得祖父會說齊重軒心正口直。她家中之人都是長袖善舞,利益為先,言傳身教的都是如何自保,祖父替她尋齊重軒這樣書香門第出身的夫婿,是想要改變家里長久以往的情形。
  
  她聽慣了紈褲子弟的劣行,在家中安排中見過了端坐在椅子上,一絲不苟的齊重軒,心裡也覺得大約是門好親事。誰知道相處起來大不一樣,兩個人不但生了嫌隙,她還因此失去了琳怡這樣的手帕交。
  
  反過來看齊重軒,或許本應得一知心。
  
  或者一開始祖父就錯了,但是她錯的最離譜。從小到大就知道因家中是太后娘娘的母家,表面看著風光,其實小心翼翼不敢走錯一步,外戚在政局上敏感,只要犯了錯就是大事,母親常說族中叔父狂悖犯錯被流放的事,換做尋常人家上下打點也就過去了,可是太后娘娘偏是要大義滅親給所有外戚提了醒。家中所有人只要提起這個都是心有慼慼,大家事事都聽從太后娘娘的意思,生怕哪日被太后娘娘厭棄,也向族中叔父一樣。也這些都是她自己找的借口,她天生就自私自利。
  
  齊重軒準備怎麼樣?之前就遠離她,從此之後對她只會更加冷落。
  
  周瑯嬛靜靜地等著齊重軒接下來的話。
  
  齊重軒道:「我給常望銀錢讓他買紙筆,是因常望家裡的弟弟是塊讀書的料子。常望出去買賣草藥,大約也是要攢些銀錢貼補家裡。你才進齊家並不知道這些。」
  
  齊重軒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這些事,她如何能知曉。
  
  周瑯嬛吸口氣「我應該問你的,我曾試著和你說話。只是你並不多理睬,什麼話也不願意多說,寧願晚上起身坐在廊下吹風,也不肯將心裡的事將給我聽。」
  
  齊重軒轉頭看向周瑯嬛「你嫁進來前就該知道的。我就是這樣。我的性子一直沒有變。」
  
  這大約是她的錯,她將一切想的太好。
  
  兩個人靜謐地站了一會兒。
  
  齊重軒伸出手來去擦周瑯嬛臉頰邊的淚水。「就像我知曉,你溫婉善良,待人接物大方得體。我娶你不是因你出自國姓爺家。婚姻豈是兒戲。日後兩個人要相對很多年。」
  
  周瑯嬛詫異地看齊重軒。
  
  齊重軒道:「不光是你一個人的錯,我也對你不聞不問。若是我們試著商量不一定會有今天。」
  
  周瑯嬛搖頭「不怪你,哪家的新媳婦不是小心翼翼揣摩夫君的心思。是我妒忌之心作祟。」
  
  「現在說這些也是徒勞,想法子補救才是真的。」齊重軒轉身去拿案上的書本看。
  
  周瑯嬛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半晌才想起來拿墨條磨墨。
  
  齊重軒在燈光下沉默了片刻「廣平侯是對的,天津知府沒有貪墨那十萬石糧食,從前幾個朝代開始有了丁稅,那時候丁額就開始每年削減,每朝每代都有過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太平盛世,丁額卻從來沒有漲過,依舊遞減,大周朝建國時丁額兩千多萬,經過了太祖、成祖、高宗,丁額還沒有超過三千萬,大戰過後休養生息這麼多年,何以丁額漲不上去?因為要收人丁稅,有人交不起丁稅只能藏起來不出來見人,我聽父親整日說整改吏治,官員貪墨尚有御史敢參奏,涉及到國策誰也不敢開口,可是現在有人坐不住了」說著抬起頭「我不是因齊家和廣平侯有些交情要幫忙,我是覺得廣平侯是對的,就像之前替姻家說話,只是我一心想如此,和旁人無關。」齊重軒不再多言,將目光放到書上去。
  
  周瑯嬛也拿起墨條來繼續磨墨,待到磨好了,才垂下眼睛走出去。聽到齊重軒說這些,她心裡輕快了不少,至少齊重軒沒有一味地指責她,周瑯嬛深吸一口氣,琳怡說的對,她和齊重軒之間的事,只有他們自己能解決。
  
  屋子裡又安靜下來,只能聽聞到他自己的心跳聲,齊重軒抬起頭來看向窗外,他從小就羨慕祖父,因祖父是一位正士,他想過將來長大以後也要平心持正。可是他現在才知曉,人不會沒有半點的私心。他能正「行」卻不易正「心」。所以才會惹得周瑯嬛猜忌。
  
  齊重軒皺起眉頭,拋開心緒繼續翻書。這段時間的事讓他心煩意亂,林正青不停地暗示他,康郡王和廣平侯結親是想要利用廣平侯陳家。他從旁仔細看著,康郡王之前利用陳家和姻家的關係換來前程,現在表面上是為岳父出頭,實際上身為武將卻能插手政事。
  
  康郡王看似是為旁人出頭,卻從中獲得最大的利益,康郡王這樣縝密的心思和算計能掌控一切又讓人看不透。所以他才會覺得廣平侯陳家結這門親事不一定是福是禍。
  
  可是他不得不佩服康郡王。
  
  前幾日他從衙門回來,在路上瞧見一個人。那人含笑騎在馬背上,整個人看起來狂妄,無所畏懼。
  
  康郡王本應該在天津府,卻敢悄悄進京。
  
  即便是康郡王利用廣平侯插手政事,可誰又有這個膽量?就像他說的那樣官員貪墨尚有御史敢參奏,涉及到國策誰也不敢開口。天津知府敢擅用十萬石糧食卻不敢提丁稅。
  
  齊重軒眼前浮起康郡王妃陳氏的面容,也許只有陳氏才能坐鎮康郡王府。
  
  齊重軒這樣想著微闔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睛裡已剩下一片清明。
  
  人人都有權利將不想和外人提起的事深深地埋在心底,永遠也不會讓旁人知曉。
  
  ……
  
  第二天獻郡王妃來康郡王府做客,琳怡陪著獻郡王妃先去了周老夫人房裡。
  
  獻郡王妃就說起種藥材的事「我們都算好了,明年說什麼也要試試。」
  
  周老夫人臉色不太好,偶爾還要咳嗽兩聲「你們年輕人多折騰折騰總沒有壞事。」
  
  獻郡王妃關切地看周老夫人「您要好好調養身子,天是眼見越來越冷了,反而不得養。」
  
  周老夫人笑著道:「人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就是有個不舒服好的也快些」說著頓了頓看向琳怡「若是人手、銀子有一時湊不上來的就開口和我說。」
  
  琳怡笑道:「真有了困難,自然少不了來煩嬸娘。」
  
  琳怡和獻郡王妃從周老夫人房裡出來,在院子裡看到臉色紅潤,穿著銀紅褙子的大太太甄氏。甄氏被周元景打了,一直不敢出門,今天是第一次露面。
  
  甄氏上來給琳怡和獻郡王妃行了禮,捏著鮫紗的牡丹帕子,長長的蔻丹指甲十分的惹人眼,看起來竟然比平日裡更光鮮些。
  
  甄氏要在外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可是這樣刻意的裝扮反而讓人覺得是在遮掩。
  
  「我來看看娘。」甄氏道。
  
  琳怡微微一笑「大嫂快過去吧!」是有事不能解決,來尋老夫人幫忙的吧!
  
  甄氏也不多說話,轉身就去了老夫人房裡。
  
  琳怡和獻郡王妃到第二進院子內室裡。
  
  獻郡王妃道:「你聽說沒有?沈管事出門那天彷彿是找了京裡的肖婆子,那肖婆子是有名的長嘴巴,專講京裡權貴的閒話。」
  
  京裡傳消息就少不了這樣的人。
  
  沈管事去找肖婆子是要傳什麼?可想而知不是什麼好話。
  
  獻郡王妃看向窗外「大家都在猜呢,照著樣子不出一兩日也該有結果了。」
  
  甄氏已經亂了陣腳,紙包不住火,周老夫人也回天乏術。
  
  琳怡微微一笑,獻郡王妃拿起笸籮裡的針線來「這陣腳細緻,是你親手繡的?快來教教我,我家裡也該換臘梅圖了。」
  
  獻郡王妃又坐了一會兒提起宮裡的消息「皇后娘娘不搬去坤寧宮了。」
  
  之前說要中秋節搬進去,這是一個信號,皇上雖然常去景仁宮,可是和皇后娘娘的感情已經不復從前。人是會變的,更別提君主。
  
  對於親皇后這派不是件好事。皇后娘娘無子,現在年紀又大了,幾乎不可能會再生下嫡子,這樣一來和皇上之間僅靠年輕時的那份情義,皇后娘娘已經主動打開景仁宮的大門,就是走了手裡唯一的一步棋,這步棋卻並不能救回全局。
  
  若是皇后娘娘得寵,皇上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或許輕判天津知府,現在看來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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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9 16:27: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八章 起伏
  
  哪家的內宅都一樣,媳婦要孝敬公婆長輩,皇后娘娘這個主母比尋常人家的不知難做多少。
  
  身在權利的中心就不可能不觸及朝政,卻還要整日面對「後宮不得干政」的牌匾。高高在上同時離跌下深淵也只有一步之遙。
  
  獻郡王妃道:「讓康郡王小心著些,實在不行就換換政見,總比撞南牆要好多了。」
  
  這是故意逗她開心,琳怡笑道:「的是。」
  
  兩個人笑了笑,渀佛讓屋子裡的氣氛也舒緩下來。
  
  獻郡王妃低聲道,「可惜我們郡王爺不在朝中任職不能幫上多大忙。」
  
  「千萬別這麼,」琳怡笑著,「光是郡王妃時常讓人送書過來,我就不知怎麼報答,那些書我是看了就不想撒手。」
  
  獻郡王妃掩嘴笑,「好在你是喜歡那些東西,否則要別的我還沒有呢,」著頓了頓,「你們兩口子都是好人,」獻郡王妃目光柔和,「我不懂政局,只是看人,再,反正我們郡王爺整日裡就是躲在書樓裡,外面政局再變也牽連不到我們頭上。」
  
  誰若是牽連上獻郡王,那真是不怕擔了故意誣陷的罪名。要知道獻郡王一聽政事就會不由自主地眼皮發沉。
  
  送走了獻郡王妃,琳怡回到內室裡聽第三院子的情形。
  
  周大太太甄氏在周老夫人屋裡始終沒有出來,去第三進院子的丫鬟聽到周老夫人屋子裡傳來抽抽噎噎地哭聲。
  
  鞏媽媽道:「這就是害人不成終害己。」
  
  若不是沈管事出了事,敬郡王妃沒能舀住她,現在手足無措的就是她。琳怡想到這裡,門房來道:「廣平侯府來人了。」
  
  來的是白媽媽。
  
  橘紅打簾讓白媽媽進了屋。
  
  胡桃端來了小杌子讓白媽媽坐下。
  
  琳怡怕是長房老太太的事,急忙問,「祖母怎麼樣?」
  
  白媽媽道:「老太太的身子還好,上次郡王妃回去了一次,老太太最近都肯好好休養,」白媽媽向周圍看看。「老太太只是擔心郡王妃這邊,剛剛侯爺讓管事的傳消息回府,是郡王爺讓人送了奏折進京。」
  
  等了好幾日,終於有了結果。琳怡道:「父親有沒有奏折裡大約是怎麼寫的?」
  
  白媽媽搖頭,「奏折才進京。侯爺大約是怕過一會兒宮裡情勢會有變化,萬一緊起來,也就打聽不出消息了。」
  
  這件事首先涉及的是父親,真的緊起來,父親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長房老太太屋裡少不了白媽媽,白媽媽稍坐了一會兒就要回去。琳怡放心不下祖母,讓人將內務府送來的上好藥材包去給白媽媽舀走。
  
  白媽媽笑道:「您瞧瞧,我就是將廣平侯府的東西舀來康郡王府,再將康郡王府的東西舀回廣平侯府,其實兩府什麼也少不了,就是長房老太太和您互相放心不下。」
  
  沒嫁人之前,琳怡整日膩在長房老太太身邊,嫁了人雖然都在京裡。卻始終不太方便。回去娘家多了也會惹人非議。
  
  鞏媽媽將白媽媽送出去。
  
  白媽媽臨走之前往第三進院子看了一眼,低聲道:「老太太還擔心……那邊會怎麼樣。」
  
  「沒事,」鞏媽媽臉上帶著些笑容。「自作孽不可活,不定還弄巧成拙。」周老夫人一家這段日子有的愁了。
  
  白媽媽鬆口氣,「著實可恨,竟然想到這樣的手段,」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聲,「老太太知曉十分後悔,早知今日,當時就不該和齊家談婚事。」
  
  康郡王妃生怕廣平侯府那邊知道,沒想到長房老太太到底是聽到了閒話。
  
  白媽媽出了園子,大太太甄氏仍舊在周老夫人跟前哭。「娘,您可不能不管,放任官府這樣查下去,就算查出沈管事果然沒事,不能牽扯到媳婦,可是難免……」保不齊肖婆子為了脫罪會將所有的事全盤托出。是她讓沈管事出去透露消息。沒想到沈管事會找到那個長舌婦。
  
  周老夫人如入定一般,半晌才看一眼甄氏,「讓人出去這樣的閒話,你也想得出來。」
  
  甄氏臉色難看,「娘,不是媳婦吩咐的,媳婦再糊塗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這是要落人口實的,別是肖婆子,就是那些借券也不知道哪裡來的。」
  
  周老夫人不動聲色地看了甄氏一眼。
  
  甄氏嚇得不敢再話。
  
  甄氏這些年管家從公中舀了多少銀子,周老夫人豈會不知曉,不過是睜隻眼閉只眼罷了,以甄氏圖利的性子,會將銀子換做了借券也不奇怪。
  
  平日裡甄氏仗著一手操持家中中饋從來不在意,現在一下子被人捏在手心裡。本是要害陳氏,現在反過來甄氏自顧不暇。
  
  要知道攘外必先安內,如今自己尚且一片混亂,如何對付外人。
  
  屋子裡一時安靜,甄氏等著聽周老夫人訓斥。
  
  申媽媽進屋來道:「大爺下衙來了。」
  
  聽到周元景來了,甄氏眼睛裡透出幾分怨恨,眼看著周元景進門,甄氏向周老夫人身後縮了縮。
  
  周老夫人皺起眉頭,「我看當著我的面,他還敢不敢動手。」
  
  甄氏想及那晚的情景,忍不住又掉下眼淚。
  
  周元景本是氣憤難消,當著周老夫人的面卻不好發作,只是冷冷地瞧了甄氏一眼。想及還有重要的話要,周元景看看周圍,上前幾步低聲道:「娘,康郡王出事了,不知上了一份什麼奏折,讓皇上龍顏大怒,已經命人將康郡王和天津知府一併舀回京中。」
  
  甄氏滿腹的愁緒這時候一下子打開了。
  
  周老夫人看向周元景,「從哪裡聽來的消息?」
  
  周元景有幾分得意,「外面都鬧開了,娘在家中所以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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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9 16:28: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一十九章 捉贓
  
  周老夫人微皺眉頭,「朝廷的事,不可隨便下結論,尤其是聖意難測,就像之前的姻家,大家都以為姻家必死無疑……」
  
  周元景笑道:「還是一樣的,不過是早一天晚一天罷了,現在牽連的人更多,皇后娘娘在宮裡待的也不舒坦,聽說在景仁宮日日流淚,皇上也不曾過去勸慰而是常常去惠妃那裡。」皇后娘娘年紀畢竟大了,後宮粉黛靠的都是漂亮的顏面,皇上去後宮圖的是個開心,去皇后娘娘的景仁宮帝后兩個回想往事,感懷一次也就罷了,次次這樣誰都會膩煩。
  
  周元景說完又道出一件好事,「中秋前狩獵,兒子隨行三王爺。」
  
  這時候點隨行的都是身邊信得過的護衛。怪不得周元景會這樣高興,周老夫人道:「你才去王爺府,要事事小心,狩獵時只要盡好本分,王爺面前少說話。」
  
  周元景信心十足,眼睛發亮,「娘放心吧,每年宗室都聚在一起狩獵,兒子見多了,不過是隨行哪裡會出錯呢。」
  
  周老夫人更關心的是都有哪個宗室隨行。
  
  周元景說了一串名字,點到了鎮國公世子周元廣。
  
  那年狩獵是康郡王讓皇上讚賞武功騎射,之後康郡王才有了好前程,這次康郡王膽大狂悖,在皇上心中份量大減。皇上信任的臣子和後宮粉黛沒什麼兩樣,今天得勢,明日就難免失勢,等著代替的卻大有人在。但願這次鎮國公為兒子鋪好了路。
  
  聽到周元景有了好前程,甄氏固然高興,只是周元景再風光卻也壓不住外面關於她的閒言碎語,甄氏終究忍不住開口,「娘,我的事怎麼辦?」
  
  ……
  
  琳怡在房裡帶著玲瓏、胡桃兩個做紗花,紗花串在一起做成簾子,既好看又新奇。橘紅站在一旁直道:「郡王妃怎麼想出來的呢。」
  
  冬天裡暖房出來的花雖然不少。可仍舊有些單調,琳怡看到玲瓏拿著裁剩下的布料不願意扔掉,就想了這樣的主意。
  
  琳怡吩咐白芍,將做好的先給鄭七小姐送去。鄭七小姐就喜歡這樣花樣百出的東西。自從長房老太太寫信給了鄭老夫人,鄭家那邊就少了動靜,鄭七小姐倒是一如既往地寫信給琳怡,不過抱怨惠和郡主嚴加管教的話少了,整日被關在府裡覺得無聊的話卻多了。
  
  晚上周元景和大太太甄氏在周老夫人屋裡吃飯。
  
  席間,周元景興高采烈,好像將這幾日的不快都忘了。周老夫人面前不好喝酒,乾脆大刀闊斧地吃肉。甄氏憂心忡忡,很少說話,就像是霜打的茄子。
  
  吃過宴席,甄氏想要留下來侍奉老夫人,被老夫人故意板著臉說了一通,甄氏才斷了這個念想。
  
  周元景吃著茶,破天荒地關切起周十九來。「也不知道天津府那邊怎麼樣了,天津知府的官聲始終就不好,得罪了朝中不少的大員。郡王爺若是能拔了這個毒蟲也是大功一件。」
  
  周元景這話說出來,屋子裡登時安靜。
  
  周老夫人微皺眉頭,甄氏試探地看向琳怡,琳怡則放下手裡的茶蓋。
  
  「這些話也是你胡說的。」周老夫人動了怒。
  
  周元景略微思量彷彿才想起來,康郡王妃的娘家是支持天津知府的,周元景道:「這下怎麼好?這不是就兩難了?天津府的官員聯名上奏揭發天津知府這些年中飽私囊,我聽說南書房那邊已經有了消息,要將天津知府押解進京,三法司會審。」
  
  朝廷裡動作這樣快,接到周十九的奏折。命周十九和天津知府進京,現在又變成了押解進京,三法司會審。
  
  這一連串的消息都是在說皇上對天津知府貪墨案的態度,進京和被押解進京是兩回事,押解進京又要三法司會審,那就是定了罪責。周元景的話不一定全然是真的。很有可能誇大其詞。
  
  周老夫人面色不虞,半晌才問琳怡,「你娘家那邊有什麼消息?」
  
  琳怡搖頭,「還沒有。」
  
  甄氏這時候瞅準時機,「按理說不應該啊。」那就是無暇顧及了。
  
  周老夫人歎口氣,「也別著急,瞧瞧再說。」
  
  周元景道:「那也是,不過罪在天津知府,廣平侯雖然上過奏折保天津知府清廉,也頂多是被天津知府蒙蔽,想來不會有什麼大錯。」
  
  周元景這番話,但凡是聽過政事的人都不會相信,父親要是沒事,朝廷不會來抄檢文書,周十九也不會因越牆而入被牽連進去。
  
  周元景故意這樣說是要提醒她,她娘家和周十九這次都不會有好結果。
  
  和這件事比起來,內宅的種種都還是小事一樁。周元景從來都是以周十九的長兄自居,行動坐臥更是寬以待己,苛待旁人。現在甄氏那邊出了問題,周元景不害怕,反而挺起腰板來威脅她。
  
  周元景的意思,琳怡聽了明白,若是父親因這次的事被牽連,她娘家不得靠,誰還會站在她這邊,到時候也莫怪周元景一家落井下石,若是這次她能替甄氏說話,就當許多事沒有發生過,周元景夫妻還會高抬貴手。
  
  這樣的情形下,應該安內攘外,這是周元景給她選的一條路。
  
  真是破天荒的慈悲,周元景不想想能有今日是誰向朝廷舉薦他?周十九就算吃了周老夫人一家十幾年的米糧,也該還清了。
  
  琳怡不出聲,很尋常地起身,「我讓廚房做些小點心拿上來。」眼睛清澈,目光閃爍,當目光挪到甄氏身上時,嘴角上揚帶了抹笑容。
  
  甄氏一怔,更看不清楚琳怡的意思。
  
  琳怡轉身出門,周元景忍不住冷哼,揚起了濃密的眉毛。
  
  趁著琳怡去隔間吩咐丫鬟取點心,甄氏讓桂圓叫過來,「你去叫成婆子。」陳氏那邊態度不明,她只好用自己的手段探聽消息,成婆子在第二進院子做事,離康郡王妃陳氏近,每次都能說出些旁人不知曉的話來。甄氏早早布下成婆子,就是為了到關鍵時刻派上用場。
  
  康郡王府的東西兩側是一排鹿頂的房子,下人都在那邊候命。
  
  成婆子正好做完手裡的事,正和旁邊的冬香扯閒話,冬香的丈夫給冬香買了一對翡翠耳環,引得大家羨慕地圍著看。冬香丈夫生的魁梧,有一身的好力氣,在外院幹活也極為賣力,管事的覺得他得力常帶在身邊,不時地還賞下幾個銅錢,那男人就將銅錢都攢下來,給冬香經常買些小物什兒。
  
  上次是根簪子,這次的是翡翠耳環,大家都誇冬香好福氣。冬香剛進康郡王府,成婆子就看好了,想給自己兒子說親,誰知道冬香媽已經相中了女婿,成婆子費盡口舌想將這門親事撬過來,冬香媽卻沒有答應,這件事鬧得下人房裡人盡皆知,讓成婆子丟盡了臉面。
  
  成婆子是個記仇的,一直將這件事放在心裡,暗地裡想著哪日飛黃騰達了,定要給這些人好看。今兒看到大家捧著冬香,就冷笑著將袖子擼起來,露出藏在裡面的翡翠鐲子。
  
  大家在郡王府做事,見過真正的好東西,一看就知道成婆子的翡翠鐲子比冬香的耳環強了百倍,冬香臉一紅,大家也四散著去做事了。
  
  成婆子得意地一笑,剛想要再奚落冬香幾句,眼睛掃到了桂圓,忙整理好袖子迎了上去。
  
  桂圓和成婆子沿著小路出了小院子,找了個僻靜處說話,桂圓道:「大太太問你最近有沒有打聽到什麼。」
  
  只要將康郡王妃的事說給大太太聽,就會得賞銀,成婆子哪裡會放掉這樣好的財路,忙點頭道:「有,有,有……姑娘不來,我還想著要怎麼去找太太呢。」
  
  桂圓聽了這話左右瞧了瞧,謹慎地低聲道:「跟我來吧!」
  
  成婆子慌忙不迭地跟上去。
  
  兩個人邊走邊看著周圍,躲躲閃閃地走到第三進院子,又經過寶瓶門進了東院,桂圓吩咐成婆子等著,自己去回稟甄氏。
  
  成婆子縮著手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大太太甄氏帶著丫鬟走了過來。
  
  成婆子忙躬身迎上去想甄氏行禮,不等甄氏開口問,成婆子就很有眼色地稟告起來,這段時間府裡有什麼傳言事無鉅細,只要她知曉的必然說一遍,「獻郡王妃最近常來常往。對了郡王妃還要在莊子裡種草藥呢。」
  
  甄氏皺起眉頭,成婆子話多,卻沒有一樣是她想聽的。
  
  成婆子見勢不對,恐怕得不到賞錢,「太太要防著郡王妃,奴婢聽說郡王妃讓人打聽老宅子那邊的情形,還讓人去衙門裡打聽沈管事的事。」
  
  這下說到了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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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9 16:28: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二十章 質問
  
  甄氏看著目光閃爍的成婆子「說清楚點,陳氏怎麼說的?鞏二那邊又有沒有動靜?你仔細說來,我自然有賞。」說著看向桂圓,桂圓賞給成婆子十兩銀子。
  
  成婆子握在手裡,心裡歡喜,忙諂媚道:「奴婢在府裡就是為了替太太盯著郡王妃,大太太不說奴婢也會盡心盡力。」
  
  甄氏頜首,正要聽成婆子仔細說。
  
  身後就傳來一個聲音道:「大嫂想要聽什麼,何不直接問我,她一個下人怎麼能比我說的清楚。」
  
  甄氏只覺得脊背上一陣寒意,委實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到琳怡命幾個丫鬟打著燈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粗壯的婆子。
  
  成婆子頓時變了臉色,想要趁機溜走,剛挪開兩步就被旁邊的婆子堵了回來。
  
  桂圓手腳冰涼,想要去周老夫人房裡報信,看著周圍兇惡的婆子又不敢挪動半步。
  
  甄氏看向面沉如水的琳怡「郡王妃,這是做什麼?」
  
  琳怡梳著端莊的圓髻,目光清亮「這話我該問大嫂,大嫂將成婆子安置在我身邊,都打聽到了什麼話?」
  
  平日裡陳氏都是很好說話的樣子,即便是慪氣也不過是逞口舌之快,沒想到今日卻擺起郡王妃的威風,甄氏捏著帕子的手一抖。
  
  琳怡微微一笑「天寒露重,大嫂跟我去屋子裡說話。」周元景夫妻無非是欺負她如今無依無靠,便敢在府裡肆無忌憚。
  
  甄氏一時之間心亂如麻「郡王妃怎麼能誣我安插下人,康郡王府的中饋我可沒說上一句話。」
  
  「大嫂不要將話說的太滿」琳怡道「這成婆子不就是早就認識大嫂的?」成婆子的表親在甄氏莊子上,這些事只要一查大家就心知肚明,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她怎麼會在這裡面捉個現行。
  
  她早就提醒過成婆子和甄氏。誰若是再魑魅魍魎,就別怪她不給大家臉面。
  
  琳怡先進了屋子,甄氏站在門口遲疑了片刻這才進了門。
  
  丫鬟擺上來孔雀綠釉青花瓷茶盅,蒸騰的熱氣在半空中盤旋。陳氏抬起頭燈光下精緻漂亮的臉孔像花瓣一樣。又年輕又聰明,一嫁進來就是郡王妃,她心裡渴求的那些老天爺一下子都給了陳氏,她熬了這麼多年,卻離這些越來越遠。人憑什麼這樣不同,她和陳氏又差在哪裡?從前都是周元景和她笑話周元澈,沒爹沒娘連個正經宗室也算不上了。誰知道周元澈會一翻身拿回了爵位,又自作主張求皇上賜了婚事,分明是忘恩負義,這些年娘作為長輩,周元景和她作為兄嫂的情誼都不顧了,是他們先不仁,她才不義。
  
  甄氏想著坐下來。
  
  琳怡看著甄氏怨恨的眼神,從前她還覺得奇怪。分明是二太太郭氏比大太太甄氏聰明,周老夫人為何凡事避著郭氏,讓中饋上的事都交給甄氏。一來甄氏是長媳。二來甄氏是真的很聽話。
  
  周老夫人利用甄氏的虛榮,將甄氏握在手心裡,表面上甄氏是有些翅膀漸硬不服管束,其實仍舊是周老夫人手裡的提線木偶,一心一意被周老夫人差遣,只為了從周老夫人手裡得些小恩小惠。
  
  周老夫人要操控整個康郡王府,最大的阻礙就是她,甄氏揣摩周老夫人的意圖,全力以赴地對付她,這次甚至在她的名聲上動手腳。若是果然被甄氏做成了,她將來只會是個擺設,就要將康郡王府拱手讓給周老夫人這個長輩幫忙打理。萬一甄氏辦砸了,整件事和周老夫人無關,甄氏只是替死鬼罷了。
  
  甄氏自以為最得周老夫人歡心,其實只是井蛙。
  
  「成婆子出手大方。經常穿金戴銀,我讓人瞧著她,是怕她在府裡做偷竊之事」琳怡喝口茶,旁邊的婆子將成婆子上下搜了一陣,找到了十兩銀子「沒想到是大嫂打賞她的。」
  
  甄氏冷笑「郡王妃一定要出言中傷我也沒法子……這銀子我是沒給過。」
  
  琳怡詫異地看成婆子「那就是偷盜的了?」
  
  成婆子瑟瑟縮縮地看了甄氏一眼,結結巴巴地解釋「奴婢沒有偷……也……也不是大太太打賞的……奴婢是正好遇到大太太……說了句話……」
  
  甄氏聽了這話腰板更硬起來,眼睛裡萬分委屈和失望「早知道郡王妃這般疑神疑鬼,我就早些出府去了。」
  
  不見棺材不掉淚,琳怡道:「大嫂沒聽外面怎麼說,大嫂身邊的沈管事出去見那肖婆子,肖婆子在官府裡什麼都交代了。」
  
  甄氏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外面人亂傳的如何能相信?」
  
  琳怡直看向甄氏「我也不想相信。」有些事卻由不得你不信。
  
  甄氏想要順著琳怡的話大鬧一番,畢竟琳怡只是抓住她通過成婆子打聽琳怡身邊的消息,與出去散佈敗壞琳怡名聲的事相差甚遠,誰知道琳怡卻不上當,沒有明確地將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在家裡能辯白的事,出去外面卻不能一一向別人解釋。甄氏收買琳怡身邊的婆子,又讓沈管事出去敗壞琳怡的名聲,若說是被人陷害,總不能被人陷害好幾次。
  
  甄氏整個人都跨下來。
  
  琳怡看向成婆子「我再問你一遍,銀子和首飾是從哪裡來的?若是不說就交去衙門審個清清楚楚。」
  
  送去衙門,是要將家事鬧去公堂?就和沈管事的事一樣,挖出許多甄氏不願意聽到的話,甄氏一下子捏住了手帕。
  
  那成婆子也被嚇地張大了嘴巴,忘記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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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一章 強硬
  
  「多大的事就要鬧得對簿公堂」甄氏哆哆嗦嗦地道「沒得就讓外人看了笑話,哪家下人沒有偷偷摸摸,大不了將她攆出去也就是了。」
  
  這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確是好法子,可是甄氏忘了,這件事的起因是甄氏要害她,她可沒這樣大度。
  
  「這是怎麼了?」門口傳來周老夫人的聲音。
  
  接著周元景先一步跨進來,瞪著惱怒的眼睛看向琳怡。
  
  甄氏已經慌跳不停地心臟終於稍安下來。
  
  這下子全都到齊了。
  
  琳怡起身將周老夫人讓到旁邊坐下「府裡的婆子做了些偷偷摸摸的事,我的意思綁送衙門審一審。」
  
  話說的有理有據,讓人不能駁斥,就算身為長輩也犯不著因一個下人和主母起爭執。
  
  周老夫人看向甄氏,甄氏臉色難看「郡王妃懷疑是我將這婆子安插在郡王府。」這時候再遮遮掩掩她就沒有了機會向老夫人求助。
  
  琳怡微微一笑「大嫂別這樣說,這段時間府裡傳言多,這樣糊里糊塗下去對誰都不好,家裡的管事早就懷疑這婆子,既然今兒捉了個現行兒,如何就能放過。」
  
  琳怡話音一落,旁邊兩個粗壯的婆子就要將成婆子拉走。
  
  那成婆子被人一扯,登時慌了神,進了衙門哪裡會有好事,偷盜之罪是要杖刑的,她年紀大了哪裡經得住打。
  
  周元景冷笑道:「不過是小事罷了,這樣蠍蠍螫螫不怕人看了笑話。」
  
  不愧是夫妻兩個,說起話來也同出一轍。
  
  琳怡道:「怎麼是小事」說著看向成婆子,目光一轉中露出堅定和不容置疑的氣勢「偷竊五十兩杖六十徒一年,偷竊六十兩仗七十徒一年半,而且依我看來這婆子偷竊已經不是一日兩日的,更不止五六十兩。康郡王府來來往往這麼多女眷。誰在我們家丟了東西都不好意思聲張,可我們家卻丟了臉面,不要說舉薦這婆子的人受牽連,我這個當家的主母臉面上也過不去。」她不查清楚。她的臉往哪裡擺,現在甄氏因個成婆子就害怕起來了,她被陷害與人私通,該有多驚懼。
  
  這是告訴她們誰在康郡王府當家,從前沒有說明白因是估計大家的情分,現在出了這種事,誰也不用再給誰留客氣。再攔著。更明白的話還等在後面。琳怡堅決地看著周元景,眼看著周元景額頭的青筋暴起,雙手攥成拳頭。
  
  那成婆子聽說杖責還要流徒已然嚇得雙腿亂顫,再也顧不得別的,將實話也說出來「郡王妃饒命,奴婢沒有偷東西,那些都是都是大太太賞給奴婢的。」
  
  琳怡詫異地看向甄氏。「那就是說我剛才看到的聽到的都是真的了?」
  
  成婆子一股氣地認下來「是真的,是真的。」
  
  眾人臉色俱都一變。
  
  周元景豁然轉過身。伸手就要去抓成婆子,聲如雷霆「不要臉的下賤貨,敢賴在我們頭上。」
  
  架著成婆子的粗使婆子見狀一攔,頓時被打的嘴角出血,跌到一旁。
  
  琳怡走上前幾步「大老爺不要動氣,是非曲直也不能光聽一個下人之言,成婆子說的是不是實話,還要細細地查。」
  
  周元景看向琳怡。兩個人咫尺距離,十幾歲的婦人也能壓在他頭上,那纖細的脖子只消他一拳就能打斷。周元景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威風凜凜地盯著琳怡。
  
  琳怡別開目光接著吩咐婆子「愣著做什麼,將她拉下去。」
  
  成婆子頓時鬼哭狼嚎地叫起來。「是大太太賞給奴婢,大太太您倒是說一句……奴婢……真的沒有偷。」
  
  周老夫人目光閃爍,琳怡這是揪著這件事不放,一定要較出個真來。
  
  周元景緊鎖眉頭正要再說話。
  
  周老夫人道:「這些下人平日裡手腳不乾淨,又閒牙鬥齒,是要給她們些教訓」說著看向甄氏「時辰不早了,你們早些回去吧。」
  
  周元景硬要攔著鬧出去了外面人只會說元景夫妻心虛。
  
  甄氏一臉期盼地看著周老夫人,卻不料周老夫人說完話就讓申媽媽扶著出了門。甄氏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周元景沒有得了好處,陰狠地看了琳怡一眼,也大步跨了出去。
  
  甄氏好半天才讓桂圓扶著站起身。
  
  桂圓摸到甄氏冰冷的手指心裡一酸,等到琳怡轉身出了門,桂圓才低聲道:「太太別著急,定有別的法子,再說太太打賞一個奴婢能如何,去了公堂上有能說出什麼青紅皂白。」
  
  甄氏眼睛空洞地看著門外,好半天才道:「你以為她真要分出青紅皂白?只要嚷出來大家就知曉是怎麼回事。」
  
  桂圓咬著嘴唇,半晌才道:「郡王妃也太狠了。」
  
  甄氏臉色蒼白「走著瞧,她也不一定就落得好下場。」
  
  ……
  
  琳怡回到房裡卸了釵釧,橘紅拿了熱熱的手爐來放在床鋪角上。
  
  一會兒功夫,鞏媽媽端茶上來道:「總算是出了一口氣,大老爺走的時候都沒有等大太太。」
  
  甄氏固然可恨,卻不過是受人指使,真正背後的是周老夫人。
  
  鞏媽媽道:「聽說這幾日老夫人將名下的莊子給了大太太兩個,大太太滿心歡喜地收下了。」
  
  鞏媽媽的意思是讓人知道這一切都是周老夫人的主意。
  
  看起來周老夫人不小心留了人口實「我看未必」琳怡看了鞏媽媽一眼「說不定老夫人正等著我們這樣鬧出去。」
  
  鞏媽媽不明白,伸手去挑燈芯。
  
  琳怡也正好拿起粉底杏花的茶杯喝了些淡茶「媽媽別忘了,我手裡的莊子雖說是皇上賞給郡王爺的,從前卻是老夫人管著的。現在老夫人不但將莊子給了我們,還將之前莊子的收益一分不少地送過來。說不定大太太和我妯娌不睦就是因這兩個莊子而起,現在大太太誣陷我的事鬧起來,老夫人為了讓大太太偃旗息鼓,就將手裡的莊子給了大太太兩個。」
  
  所以老夫人只是為了平息爭端,當然沒有參與到其中。
  
  接下來只看周十九和父親能不能順利脫身,否則周老夫人和周元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琳怡看向鞏媽媽「大老爺的消息也不一定就是假的,讓陳漢也出去打聽打聽。」
  
  鞏媽媽應下來,親手要扶著琳怡躺下。
  
  琳怡笑著拒絕「我看會兒書就歇了。」
  
  郡王妃也是擔心的睡不著吧!鞏媽媽將暖爐遞給琳怡,慢慢退了下去。
  
  第二天等文武百官下了朝,琳怡聽到鄭家的消息。
  
  鞏媽媽從廣平侯府回來道:「廣平侯那邊倒還沒事……鄭閣老致仕了。」
  
  周十九和父親陷在天津的案子裡,鄭閣老這時候致仕了。
  
  鄭閣老提出要回家養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這回怎麼沒聽到什麼風聲就致仕了。琳怡正思量著,門上的婆子道:「袁二奶奶來了。」
  
  袁大太太生辰,袁家宴席,陳琳嬌親自送帖子來請琳怡過去。
  
  琳怡將琳嬌迎進內室。
  
  琳嬌生了同哥之後,只顧得在家裡照顧孩子很少出門。
  
  琳怡問起同哥。
  
  琳嬌笑著道:「身子好,就是能鬧人,晚上讓奶娘帶我又不放心,聽到聲音總要過去瞧瞧。」
  
  兩個人話了會兒家常,琳嬌道:「鄭閣老致仕了。」
  
  琳怡頜首「我也是才聽說。」
  
  琳嬌歎口氣「是鄭閣老自己上的奏折,皇上當日就批下來。」
  
  這麼快批了閣老致仕,無論誰都會想到如今的政局。
  
  「現在二王爺府的下人很少出門,二王爺也是除了去衙門就在家中。總之,現在的情勢不太好,有人故意要往爭儲上引。」
  
  這是周十九早就想到的,所以才會和鄭家少了往來。
  
  鄭閣老致仕是情勢所迫,也是為了自保。
  
  琳嬌道:「鄭閣老經常進養心殿,聽到些消息還能傳過來,如今鄭閣老也致仕了,往後……就更不容易了。」
  
  政局動盪,鄭閣老在皇上身邊能揣摩到聖意。
  
  「姻親裡面也就只有林家認識的人能進南書房……」
  
  琳怡看著炭盆裡的銀霜炭,總不能以後都向林正青去打聽,林正青正愁沒有機會算計他們。這段日子林正青的舉動,彷彿知曉會有這個結果,所以才在一旁吹風點火。琳怡想到這裡,腦子裡有念頭一閃而逝,萬一這些事林正青真的知道呢?
  
  琳怡才想到這裡,鞏媽媽笑著進了門「郡王爺回來了。」
  
  終於回來了,琳怡鬆了口氣,琳嬌也道:「這樣可好了,好歹你有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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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回來
  
  琳嬌趁著這時候告辭「我家太太宴席,你有時間就過來,大家也好說說話,同哥整日穿著他六姨做的小衣,還沒讓他六姨好好抱抱。」
  
  琳怡想著同哥大大的眼睛轉來轉去的模樣,就抿嘴笑起來「好。」
  
  將琳嬌送出院子,一盞茶的功夫,琳怡等到了周十九。
  
  「怎麼在這等著。」
  
  周十九看起來仍舊精神奕奕,只是下巴尖了些,身上的袍子也有些寬大,靴子上落滿了塵土。
  
  琳怡笑道「剛送了大姐出去。」
  
  兩個人進了屋,琳怡吩咐玲瓏去打水來。
  
  周十九簡單梳洗了一番,換上乾淨的衣服,琳怡低頭給周十九繫腰帶,和平常系的地方比一比,周十九是瘦了些。
  
  周十九含笑著看琳怡「有沒有做好的飯菜?」
  
  這時候還沒吃飯。
  
  琳怡將滿腹的問題放下「郡王爺想吃什麼?現在就讓廚房去做。」
  
  周十九道:「太麻煩了,有沒有點心?」
  
  點心當然有。琳怡最好做這些,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準備幾碟。
  
  「拿些點心,做個湯端來吧!」
  
  周十九才進京,是要趕著進宮面聖吧!琳怡頜首吩咐下去,不一會兒功夫糕點和湯端上來,周十九坐下來,吃了整整一碟千層酥。
  
  婆子們將盤子撤下去,周十九喝了杯琳怡新沏的菊花枸杞茶,和琳怡一起進了內室「皇上去了京郊圍獵。押送天津知府的囚車還在後面,等囚車進了京,我也要進宮面聖。」
  
  那就是還有幾個時辰準備。
  
  琳怡道:「郡王爺要去和幕僚商議吧?」要不然怎麼會趕出時間提前進京。
  
  周十九看著琳怡微微一笑「想著回來喝口熱湯,睡上一覺。」
  
  琳怡微有些意外。
  
  周十九眉眼一晃,笑道:「人食不過三餐,居不過一席。人要時時以苟安為志向。」
  
  真是巧言令色,明明事事謀劃在前,還要說出這樣一通道理。
  
  周十九躺在臨窗的大炕上,琳怡伸手給周十九蓋上薄被。被子下的手卻忽然伸出來將她捉住。
  
  周十九微微一笑「元元和我一起吧!」
  
  琳怡臉頰一紅,旁邊的玲瓏也嚇得將手裡的茶吊放下,快步退了出去。
  
  周十九是從來不怕人笑話,她卻沒有這樣厚的臉皮,看他風塵僕僕地回來,惱也惱不得。只有掙開他的手,這樣一掙才發現周十九掌心粗的剌人,看到琳怡眉毛一皺,周十九剛才怎麼也不肯鬆開的手,卻緩緩張開了。
  
  周十九的手是風餐露宿又在馬上磨的吧!短短幾日周十九往返天津府、京城兩次。琳怡想起周十九晚上進府安撫她的事來,心裡一軟就想要看看周十九的手,周十九的手卻閃躲開了,琳怡沒捉著。索性就不去看了,誰知周十九又反手將琳怡一把拉在懷裡。
  
  熟悉、有力的心跳聲在琳怡耳邊。
  
  周十九將琳怡緊緊地抱著,半晌才將放開。
  
  琳怡抬起頭。周十九輕緩地笑著「我回來時遇到你族姐和葛慶生進京送年禮。」
  
  琳霜來了,琳怡心裡一喜。
  
  周十九道:「他們沒我快,你族姐寫了封信給你,我放在公文袋裡。」
  
  琳怡穿鞋去桌子上拿了公文袋要遞給周十九。
  
  周十九搖頭「你自己拿就是了。」
  
  公文袋裡都是官府漆封過的公文,紅的藍的章 印晃的人眼花,滿滿一袋子沉甸甸的,琳怡小心翼翼地翻著,好在琳霜的信壓在最上面。
  
  琳怡用釵子將信打開。抽出來仔細瞧,琳霜跟著葛慶生進京來送年禮,陳氏族裡正巧也要這時進京,乾脆兩家聚在一起請了個鏢局壓著,路上也好圖個平安。一行人走到半路,周十九看到葛慶生眼熟就使人問。周十九急著趕路。幾個人湊在一起說了幾句話,琳霜本想和葛慶生多趕些路早些見到琳怡,卻因還有宗長家的太太和子女跟著,路上諸多不便,只得作罷,就托周十九捎封信給琳怡。
  
  琳怡看到諸多不便幾個字,就能想到琳霜是如何咬牙寫上去的。宗長的女兒琳丹和琳芳一樣素來嬌貴,路上一定是走走停停,才將行程拉慢了。
  
  琳霜寫的清楚,宗長家的政哥是來京裡唸書的,至於琳丹這次進京想來是要尋門好親事。
  
  琳怡將信收好去看周十九。
  
  周十九闔著眼睛,呼吸平穩綿長,已經睡著了。琳怡就想起周十九剛才的話來,人要時時以苟安為志向,周十九這個模樣,倒是有幾分讓人相信了,想到這裡,琳怡眉眼中溢出淺淺的笑意。
  
  鞏媽媽在外面候命,聽玲瓏出來道:「郡王爺睡了,郡王妃在看信呢。」
  
  周老夫人都使人來打聽消息,兩口子在熱鍋上卻還這樣安穩。也不知道是她老了經不得事了,還是這兩個主子實在太鎮定。鞏媽媽歎口氣,將門口的丫鬟撤下一些「一會兒有吩咐再叫你們。」
  
  琳怡讓廚房做了八寶攢湯,周十九沒來得及喝就有人來傳話,皇上要召見周十九,讓周十九迎車輦去回話。
  
  皇上連進宮都等不及了,這樣的急躁,這件案子恐怕是要速辦速決。這樣對天津知府恐怕不好,畢竟朝中參奏天津知府的折子源源不斷,就算不是貪墨了十萬石糧食,也有擅動糧庫,欺瞞朝廷的重罪。琳怡看向周十九。
  
  周十九目光清亮平靜,看不出什麼多餘的神情。
  
  無論什麼時候周十九都是這樣冷靜。
  
  琳怡將周十九送出院子,桐寧和陳漢都跟了上去。
  
  吃過晚飯,周元景讓人送來的幾對野雞、幾對野兔孝敬周老夫人,帶話的管事笑道:「是大老爺打來的,圍場的獵物總是比咱們平日看到的肥些。」
  
  周老夫人頜首。
  
  那管事的仍舊滔滔不絕「皇上還誇了大爺騎射呢。」
  
  琳怡在旁邊慢慢地倒著茶,不為所動。
  
  周老夫人倒有些驚訝「那是好事,大老爺現在在哪裡?」
  
  管事的道:「跟著幾位宗室去吃酒了,您放心,大老爺一會兒就會回家」說著看到琳怡「大老爺說,看到郡王爺跟著皇上車輦走了,別的消息也沒打聽到。」
  
  周老夫人點點頭,賞了管事五兩銀子「讓他早些回去,現在家裡有事,他也要收斂點。」管事應了一聲,慢慢退了下去。
  
  周老夫人看向琳怡安慰「別急,這樣的大事一時半刻也不會有結果。」
  
  周老夫人的話音剛落,門房來道:「二老爺和二太太來了。」
  
  周元貴和郭氏進了門。
  
  周元貴扶著郭氏在旁邊坐下,就低聲道:「我們去岳丈家吃宴,聽說郡王爺回來了,就過來問問情況。」
  
  郭氏看向琳怡「家裡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就說一聲,反正我們也是閒著。」
  
  琳怡頜首,周元貴和郭氏除了順道來聽聽周十九的消息,還是為了甄氏的事。
  
  大家都心知肚明,琳怡坐了一會兒就回去第二進院子。
  
  周老夫人將郭氏叫到一旁「你大嫂身上不自在,家裡的中饋還是你幫著管。」
  
  郭氏驚訝起來「可是……這……能行嗎?還是大嫂管著順手。」
  
  周老夫人拿起茶來喝「你先幫襯著,等你大嫂那邊穩當下來再說。」
  
  郭氏這才惴惴不安地答應了。
  
  ……
  
  琳怡在房裡做針線,白芍多拿了一盞燈過來,讓琳怡看著舒服些。
  
  白芍道:「大家都在說,祖宅那邊要交給大太太管了。」
  
  甄氏做了那麼多事,自然是不能再管家,周元景還得尚不自知,為了打幾隻兔子和山雞高興。
  
  琳怡看向白芍。
  
  白芍道:「都說二太太管家比大太太強,至少二太太不會處處針對郡王妃,大家相處起來也自在些,也算殺殺大太太的氣勢。」
  
  琳怡笑著看白芍「你覺得呢?」
  
  白芍搖搖頭「二太太看起來親厚,可是更聰明,讓人看不透。若是她沒有害人之心當然是好事,若是有……那可比大太太更難對付。」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甄氏凡事做在明處,郭氏就不一定了。
  
  琳怡向白芍讚許地頜首「所以以後,你就多注意二太太。」
  
  白芍臉一紅「我也是向鞏媽媽學的,鞏媽媽時常和我講這些。」
  
  鞏媽媽看人還是很準的,琳怡也時時防著郭氏,只不過郭氏沒有錯處露出來。
  
  門禁前,周十九從宮中回來。
  
  琳怡和周十九去套間裡換衣服。
  
  「怎麼樣?」琳怡低聲問。
  
  周十九低下頭目光閃動,表情溫和,伸手抱住琳怡的腰身「三法司會審,五王爺主辦此案。」
  
  讓五王爺來辦,那不是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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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夜談
  
  周十九道:「朝官舉薦五王爺,因五王爺最是公正,定能不偏不倚。」
  
  說是不偏不倚,不過是看到了現在的政局,皇上有意壓制皇后娘娘,抬舉五王爺,否則立長子該是二王爺,將二王爺過繼到皇后娘娘身下也能為將來晉儲君之位鋪墊。
  
  朝官哪個不會見風使舵。
  
  周十九道:「皇上本就喜歡五王爺,這是人人知曉的。五王爺從小就仁孝,讀書用功也比其他皇子多些,有一次宮裡流行時疫,許多宮人病倒了,皇上也略有微恙,五皇子身上不舒服仍舊帶病去讀書,皇上知曉了誇他能吃苦,五王爺就說皇上如今也染病,他這點小病若是養起來,反而要讓皇上擔心。」
  
  若是大人說出這番話像是別有用心,從一個孩子嘴裡說出來就讓人覺得異常的懂事。
  
  「五王爺是最聰慧的,四歲能跟著年長的皇子讀書,真正在皇子所學習時明顯優於旁人,幾個皇子都遠遠不能及。當時大皇子還活著,時時在皇上面前誇獎五王爺。」
  
  琳怡道:「第一個孩子父母最疼,大皇子是德妃娘娘所出,雖也不是嫡子,但是身份也算尊貴,天折了皇上一定非常痛心。」
  
  周十九微微一笑「如果大皇子活著,誰也不用再爭儲君之位,而且很有可能德妃娘娘已經晉了皇貴妃。」子憑母貴,反過來也可以母憑子貴。
  
  於是五王爺和大皇子有些相像,皇上很有可能會因此移情。
  
  這樣看來是輸定了。
  
  怪不得許多臣工一早就看好了五王爺。現在皇上將差事給五王爺,就像是在手把手教五王爺政事,對五王爺是個歷練,對皇上來說,是更好地考慮五王爺能否成為儲君,乃至於將來的皇帝。
  
  琳怡給周十九扣好盤扣,整理好腰帶,兩個人從套間裡出來。
  
  橘紅來道:「澡水已經準備好了。」
  
  琳怡陪著周十九去後面的暖閣洗澡。
  
  熱騰騰的水。泡著琳怡自己配的藥包,屋子裡有淡淡的草藥和柑橘的香氣。周十九泡在水裡,不一會兒鬢角就被汗濡濕了。
  
  琳怡拿出帕子給周十九擦背,不知是不是被水蒸騰著。眼睛裡都泛著水光,說不出的動人。
  
  周十九含笑著,索性一動不動任琳怡折騰。
  
  這男人,在家裡時像一個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的文弱書生。
  
  琳怡順著周十九剛才的話細細地想「這個差事,無論怎麼辦都是錯。郡王爺早就知曉,才會沒有真正阻攔我父親替天津知府辯白。」
  
  感覺到琳怡的手微停下來。
  
  周十九的笑容收斂了些。「元元,生氣了?」
  
  「沒有」琳怡看著蒸騰的水氣「我父親就是這個脾氣,上這本奏折是早晚的事,再說皇上將父親放在科道,還不就是這個意思。」
  
  早一些碰到這個案子,讓五王爺一派有了充分的謀劃。周十九去天津府查證是首當其衝,可是進了京之後就等於卸了差事,往後種種都和五王爺有關。天津知府常光文死也好活也罷。都在於五王爺的處置。要知道常光文雖在朝中沒有官聲,在天津卻是一心為民的好官,殺了常光文就有故意打壓皇后娘娘之嫌,不殺常光文,又有為了彰顯仁義、賢良收買人心將國法視同兒戲的把柄攥到御史手裡。
  
  只要五王爺接了差事,局面就會改善,他們反而絕處逢生。
  
  琳怡的手再一次停下來「我只是想問問郡王爺,我們是不是皇后黨。」
  
  無論是廣平侯府還是鄭家又或是老康郡王爺,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和皇后娘娘的母家有些關係。當年因皇后娘娘母家被牽連,看似好像是城牆失火殃及池魚,其實將這裡面的關係串起來,誰也沒有被冤枉。
  
  周十九好半天才笑道:「在別人眼裡,大約已經是了。」
  
  就算現在不是,從前也是。一旦被人認定了。就不可能再改變。政事上是這樣,沒有安安穩穩獨善其身的,到頭來都要被大勢推著走。譬如鄭閣老,小心翼翼的閣老當了幾十年,最後還是要被二王爺牽連。
  
  琳怡仔細思量「沒等我們站位,先人已經替我們選好了。」就像父親,不是屈從於董氏一族,就是被迫面對大局。被董氏一族算計的結果前世她已經經歷過了,這一世選擇了後者,會不會有個好結局。
  
  周十九在桶裡等著琳怡繼續擦背。
  
  琳怡半晌才回過神來,抿嘴一笑「妾身已經擦完了,郡王爺還在等什麼。」
  
  政事總是複雜的讓人一下子不能說清楚。
  
  周十九洗完澡,琳怡吩咐橘紅換了水,自己也泡了一會兒。水暖暖的,泡過之後疲倦、寒氣一下子都被驅趕走了。
  
  白芍已經燙好了被褥,剛準備放個暖暖的手爐。
  
  周十九吩咐撤下去「用不著了。」
  
  白芍一怔,就想說,郡王妃這幾日都用手爐的,跟著郡王妃時間長了,就知道郡王妃有腳冷的毛病。
  
  不過被郡王爺這樣一說,白芍也不敢辯白,只能將手爐原封捧下去,到了外間橘紅見了就問起來「姐姐怎麼沒放手爐,晚上凍醒了可怎麼得了,每日早晨還要換一次呢。」
  
  白芍低聲道:「郡王爺讓拿下來。」
  
  橘紅道:「姐姐有沒有說郡王妃要用的。」
  
  這話還用說嗎?明擺著是郡王妃吩咐的。
  
  兩個丫頭正在說話,鞏媽媽聽到了走過來,伸手拿起手爐塞到橘紅手裡「或是你用,或是倒了,別送進去了。」說到最後忍不住「撲哧」就笑起來。
  
  白芍和橘紅被笑得一頭霧水。
  
  鞏媽媽道:「到底是小丫頭,什麼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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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四章 貪歡
  
  琳怡喝了些熱茶才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腳下沒有暖爐,被子卻是才燻熱的,周十九回來了,橘紅就不用擔心她會冷,要換兩次暖爐了。難不成在她心裡,周十九就是個大暖爐,琳怡想到這裡,笑著縮起了腳。
  
  洗過澡的琳怡臉頰紅紅的,像抹了胭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著頭抿嘴笑。
  
  周十九伸手將琳怡攬在懷裡。
  
  兩個人安靜的躺著,什麼也不說,只能聽到彼此清淺的呼吸聲。
  
  外面月光清澈,樹影在月下搖曳,讓人覺得很舒逸。
  
  琳怡還有一件事想問周十九「侯爺知不知道大嫂身邊的沈管事?」
  
  早知道瞞不過她,周十九直言「知道。」
  
  琳怡仰起頭「沈管事是郡王爺……殺的?」她讓人打聽過,沈管事死的那天周十九正好在京裡。
  
  周十九頜首「就是我回京那天晚上,我讓人動手殺了他,第二日才讓人報了衙門。沈管事穿戴好,官府發現了不會草草了事,定會花費時間去清查。」
  
  這樣一清查,大家都會知曉甄氏的所作所為,這樣就解了她的困境,琳怡看一眼周十九「郡王爺怎麼不問我鞏二的事?」
  
  周十九聽了笑道:「元元的事哪有我不知曉的。」
  
  周十九的意思是相信她,琳怡道:「那借券的事呢?還有大老爺在外喝花酒丟了臉面。」周元景因此和甄氏鬧起來。
  
  周十九暢然一笑「借券用的是馮子英的。至於和周元景一起喝花酒的紈褲子弟,恰好我認識幾個。」
  
  想想周十九的酒量,喝花酒這類的事是難不住他。
  
  看到琳怡戲謔的目光。
  
  周十九細長的眼睛微挑,竟是十分坦然「元元不說,我這個紈褲子弟好久不曾穿細絹的褲子,做不務正業的事了。」說著拉起琳怡的手放在褲子上。
  
  琳怡臉頰更紅起來「明日讓爹爹將郡王爺的小字改了吧!『元直』兩個人太委屈郡王爺了。」
  
  琳怡很少會與他說笑。看到她閃亮的眼睛,周十九笑容更甚起來「那元元說,我小字叫什麼才好?」說著話。手順著琳怡的衣襟兒伸了進去。
  
  微微粗糙的手指,讓她身體一縮。周十九垂下頭來,眼眸清亮「我的一位相熟的朋友,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卻寧願做山中散人。大家都說,原是因他娶了個美嬌娘。我曾去勸他男人要以前程為重……」
  
  周十九一邊說,一邊伸手攏上她的柔軟,指尖慢慢摩挲。
  
  他的表情明明是往日的高雅嫻靜,仔細看去卻漾著愉悅的笑容「他和我說,莫輕怠了少年時光。」
  
  周十九在琳怡耳邊輕輕道:「少年恩愛,是什麼也及不上的。」說著話,周十九的腿有力地侵入琳怡雙腿中間。
  
  琳怡紅了臉。仰起頭來看周十九,只覺得嘴邊一軟,溫熱的吻輕輕落在上面。柔軟的唇瓣一開一合允著她的,好似剛才的低聲細語,逗引著她輕啟嘴唇。
  
  她嘴唇微張,他的舌尖就描著她的唇形緩緩侵入進去,甜甜的帶著不屬於她的溫度,彼此輕磨,纏綿,呼吸彷彿也因此慢起來,慢到胸口也傳來飽脹的刺痛,唇口豁然分開。略帶著清香的空氣一下子從口鼻擠進去,心跳頓時如鼓。
  
  分別了幾日,琳怡格外羞澀,周十九笑容從容,呼吸卻有些急切,低下頭沿著琳怡的脖頸一直親吻下去。
  
  不知道何時兩個人的衣服都除了乾淨。
  
  周十九緩動著腰身。琳怡微皺眉頭,漲滿的疼痛慢慢傳來。
  
  周十九輕喘一口氣,靜下來低頭看著琳怡,在她閃亮的眼睛裡微笑「如今才知……少年恩愛……是什麼滋味。」
  
  ……
  
  周十九好久不在家,晚上折騰了好久,早晨早起讓琳怡有些不適應。琳怡好不容易睜開酸澀的眼睛。
  
  「你多睡一會兒。」周十九先起身,掖了掖琳怡身上的被子。
  
  哪有周十九第一天回來,她就賴床的。
  
  琳怡伸手拿起衣服穿好也跟著下了地,服侍周十九吃過早飯,將周十九送出院子,琳怡才回去歇了一會兒。
  
  上午京裡的氣氛還十分舒緩,到了下午就如同山中驟雨,一下子急了起來。
  
  天津知府常光文直言國家收取丁稅一事,每年不過三四百萬兩的稅銀,不足朝廷稅收的十分之一,許多百姓沒吃沒穿還要交丁稅,相反的皇室、貴戚們大肆購買兼併土地,坐等收益卻交稅甚少。有些省份百年積欠錢糧達上百萬,貧瘠的省份官員聽到下放就哆嗦,年年都說要極早上繳欠朝廷的錢糧,卻誰也沒有本事還清,只能看著每年欠款累積上去。交不起丁稅只能隱藏丁額,每年餓死的人不知多少,偏又有許多良田尋不著勞力播種而荒蕪。
  
  琳怡回去廣平侯府,琳嬌也正好去看望長房老太太,提起聽到的傳言,琳嬌道:「那個天津知府也真敢說,將戶部一下子拉下水,問戶部一年逃掉的丁稅有多少,收上來的又有多少,朝廷官員與其每年在這件事上遮遮掩掩,倒不如尋出一個改良措施。免得堂堂大周朝,每年都要出現餓殍滿地、易子而食的慘狀。」
  
  常光文這話,針對的是握著土地的皇室、貴戚們。
  
  不知道常光文是想要幫皇后娘娘,還是真的替百姓說話,琳怡可以肯定的是,這番話在皇上耳朵裡會起作用。
  
  當今皇上是明君,並不是聽不得諫言的。常光文不過說了地方官不敢說的實話。若說常光文仗著是皇后娘娘的母族,就這樣膽大妄為……誰都知道貪圖富貴就要向皇室、貴戚們靠攏,而不是和這些握有權柄的人做對。
  
  這樣一來,許多不利於皇后娘娘的傳言都不攻自破。
  
  長房老太太喝了。茶「想要改革丁稅哪有這樣容易,常光文說了這話,就別想再有好前程,大周朝的達官顯貴都被他得罪光了」說著看眼琳怡「以後就沒有人能拿皇后娘娘的母家說事。」
  
  常光文趕在這時候「出事」是早就計算好的,切切實實地在幫皇后娘娘。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一不小心就會看朱成碧。
  
  常光文對皇后娘娘,如同周瑯嬛對太后娘娘。都是義無反顧地為了家族的利益。
  
  「這下祖母可以安心歇著了。」琳怡扶著長房老太太靠在迎枕上。
  
  更麻煩的事在後面,一旦被劃了黨,就身不由己了。長房老太太歎口氣「郡王爺那邊怎麼樣?會不會被牽連?」
  
  周十九不會將這把火燒到自己身上「應該不會有事。」比起周十九,父親才是首當其衝,好在都察院搜查廣平侯府也沒查出什麼來。
  
  最終還是要看皇后娘娘能不能從太后娘娘布下的網中脫身。
  
  琳嬌坐一會兒就走了。
  
  左右沒有了旁人,長房老太太才問起琳怡「齊二奶奶那邊是怎麼回事。」
  
  瞞不過祖母,琳怡將整件事簡單說了。
  
  長房老太太道:「齊二奶奶聰明伶俐一個人,怎麼就做了傻事」說著頓了頓「你們準備怎麼處置?」
  
  琳怡道:「是有人故意要害康郡王府和齊家,沈管事一死,揭出許多事來」如今甄氏都不敢出門了「至於鞏二收草藥那些人家,是因逃了丁稅所以不肯承認。郡王爺上了奏折,就是因家中下人買賣草藥,郡王爺才會想起天津的事說不得和逃丁稅有關,常光文因此承認,十萬石糧食全都用於賑災,原本是想拿積欠的糧食充填,卻沒想到朝廷因開海運要修倉廒,才露出馬腳。」
  
  長房老太太眼睛一亮「虧你們兩口子能將兩件事連起來。」
  
  琳怡頜首「這樣一來,我還要謝謝那些要陷害我的人。」
  
  想想琳怡能逃過這次,長房老太太舒口氣「你那個長嫂呢?看她還有臉面進康郡王府。」
  
  甄氏的作為向來出人意料,琳怡猜不透也就不去猜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外面的大小宴席,甄氏都托病不肯露面。
  
  宗室營要提前佈置花園,琳怡從廣平侯府出來,逕直去信親王府看花燈。
  
  蔣氏幾個已經提前到了,先指揮丫鬟佈置個大概,只等著天稍黑的時候點起來。
  
  下人忙著一團,琳怡、蔣氏幾個聚在一起笑著指點。
  
  蔣氏道:「怎麼看都像是進了糧倉。」
  
  大家說著話,信親王妃過來讓人扶著過來,看到奇形怪狀的燈籠,信親王妃提起帕子掩嘴笑「每年的慣例,要往宮中送花燈,今年我是不去了,你們選個人出來,挑出幾個新式樣送給皇后娘娘看吧!」
  
  蔣氏幾個就一起看向琳怡。
  
  琳怡忙推脫「這可不是我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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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五章 明白
  
  信親王妃握著翠色花草紋的手爐,親切地笑著看琳怡「誰來說說,倒是誰的主意。」
  
  蔣氏幾個就笑,還是蔣氏站出來道:「花生、麥穗、桃子、蘋果,看康郡王妃要拿哪些進宮呢,還要不要玉兔搗藥、嫦娥奔月。」
  
  大家心有靈犀地避過要誰去宮中的話題,直接幫琳怡挑起燈籠來。
  
  琳怡看向信親王妃。
  
  信親王妃掩嘴笑「難得大家都高興,這些燈就讓康郡王妃送進宮吧,說不得皇后娘娘覺得今年立意新,會有賞賜下來。」
  
  琳怡也只好答應下來。除了這些新燈,大家又選了一隻壽字燈,一隻嫦娥孤舟奔月。選完燈,大家各自散了,蔣氏拉著琳怡的手到一旁「這次看她們還敢不敢怠慢,平日裡都信甄氏的話,沒得抹黑了你。現在倒讓大家看看誰是人,誰是鬼。」
  
  蔣氏直率,在琳怡面前說話不遮不掩,有好幾次大家在一起,蔣氏都主動維護琳怡,有些人倒未必是見面就能生出好感的,只有等到相處之後才會感覺漸漸拉進。琳怡和周瑯嬛、齊家小姐、鄭七小姐是開始就秉性相投,和蔣氏是後來生出的交情。
  
  蔣氏很感激周十九幫忙周元祈去了護軍營,好像時時刻刻總記得這份好處。現在琳怡發現小蕭氏有時候許多話都是對的,小蕭氏和身邊相熟的夫人總是分分合合,父親常埋怨小蕭氏不懂得處理各種關係,常常會輕信一個人。
  
  小蕭氏就說,人是會變的。
  
  琳怡想到這裡看向蔣氏笑「元祈最近怎麼樣?」
  
  小蕭氏微皺眉頭「郡王爺卸了職,護軍營現在咱任參領可是個不管事的,只知道耍威風。」說到這裡和琳怡相視失笑。
  
  「我倒是聽元祈說起一件事」蔣氏和琳怡邊走邊說。「上次秋狩,聽說周元景被皇上讚許了。」
  
  周元景打了一大堆山雞和野兔,那天晚上就送去給周老夫人。
  
  蔣氏道:「元祈說,根本不是讚許。不過是周元景聽不出來罷了,你等著過兩日就會有消息了。」
  
  琳怡還是不怎麼明白。
  
  蔣氏笑道:「皇上問了周元景打到多少獵物,又問周元景和郡王爺是不是出自一個武功師傅。」
  
  周元景是閒散宗室身居護衛,能得到皇上這樣問話心裡是該高興。周十九當年也是因狩獵才被皇上賞識,這些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周元景究竟打到了多少獵物,值不值得皇上讚賞。
  
  琳怡和蔣氏一起出了垂花門。各自上了馬車,信親王府的下人將花燈送到琳怡的馬車上,琳怡拿出蔣氏送她的香膏來,打開之後裡面是甜甜的茉莉花香,裝香膏的盒子是掐絲琺琅的花鳥圖案,看起來十分精緻。
  
  琳怡靠在馬車裡閉上眼睛歇一會兒,橘紅忙拿來毯子給琳怡蓋了「郡王妃睡一會兒吧。今兒早早就出府了,身上定是乏了。」
  
  琳怡點點頭,片刻功夫就睡著了。
  
  不知道多長時間才醒過來。睜開眼睛,只是睡了一會兒,眼睛卻十分酸澀,眨了眨流出眼淚來,眼前的人影卻因此清晰了。
  
  站在她面前的是林正青。林正青空有才德兼備的好名聲,哪知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早知如此,她寧可常伴青燈也不會嫁到林家來。
  
  「醒過來了?」林正青譏誚地笑起來「新房著火了,還好你安然無恙。」
  
  新房著火。
  
  琳怡心裡一顫。火明明是林正青放的,林正青卻在這裡故弄玄虛。
  
  「你可知曉,你父親費盡心思是要扳倒成國公,如今被成國公發覺陷入大牢必死無疑,這種情形下,我是不是該照你兩位伯父所說。想法子自保另娶賢良淑德的陳氏女?」說著低下頭「你也不要怨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的那位姐姐讓人等在窗外,就是要聽我剛才說的那些甜言蜜語,我不說,她怎麼肯一心一意地嫁給我。」
  
  她的洞房花燭夜,竟然有這樣大的秘密,她是何其有幸從頭到尾一一見識。
  
  既然如此,一切都進展順利,林正青又怎麼會突然改變想法。
  
  「有時候依靠旁人,不如依靠自己」林正青彷彿很得意,用出奇溫柔的聲音說「成國公謀反了。」
  
  琳怡張開乾裂的嘴唇,眼睛輕瞥林正青,原來如此,成國公謀反恰好證明了父親的清白「還真是……世事難料。」這樣一來,林正青和她賢良淑德的陳氏女,恐怕要經過幾番波折才能相聚。
  
  自從大周朝開國以來京城還沒有這樣亂過,皇上去了陪都,由二王爺監國,成國公這時候謀反,以京城的兵力,宮門很快就要失守。
  
  琳怡又躺了半日才能支持著起身。
  
  整個林家大門緊閉,下人都聚在一起,提起外面混亂的情形眾人談之色變。不知什麼時候外面就會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將人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陳家的消息一點都聽不到,琳怡穿上褙子讓橘紅扶著去林大太太房裡。
  
  林大太太在抱廈裡吩咐管事將所有的家人集中起來看好府門,看到琳怡過來立即不悅地皺起眉頭「你怎麼來了?」
  
  琳怡上前行了禮,等下人都退下去,將自己的想法說了「能不能讓我的陪房去陳家聽聽消息,我想知道母親的病如何了,我父親也不知道有沒有從牢裡出來。」
  
  林大太太皮笑肉不笑,埋怨地看了琳怡一眼「外面兵荒馬亂,下人就是買菜也不敢呢,你還要出門,親家太太也不是多重的病,有今日沒了明日,等到京裡穩當了,再問不遲。你就讓我省省心,別又鬧出大事來,家裡可沒有那麼多任你折騰的人手。」
  
  其實林家每天都要讓人出去看情勢,陳家的事哪會半點不知曉,不過是不想讓她知道罷了。
  
  正如林正青說的,現在林家是在看整個政局,她一家只有對林家有利,她才能以林家大奶奶的身份活下來。
  
  兩個人才將話說到這裡,就有媽媽進來道:「不好了,大老爺讓人打聽出消息說,不是成國公要叛亂,而是二王爺和皇后娘娘打著幌子改朝換代,城門已經關了,是要將皇上隔絕在外,二王爺又調了京外的人手直奔陪都去了。」
  
  林大太太嚇了一跳癱坐在椅子裡「這……怎麼回事……難不成真的就這樣亂了。」
  
  馬車猛地停下來,琳怡豁然睜開眼睛,額頭上是一層冷汗,目光所及處是精美的雕花車廂,粉紅色的雲紋錦緞幔帳,車廂外點著燈籠,朦朧的燈光照進來,將車廂襯得更加寧靜。她不是在林家,又是從前的那個夢。
  
  橘紅忙扶住琳怡,轉頭問外面的婆子「怎麼回事。」
  
  婆子道:「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一隻野狗,差點就軋在車輪底下」說著壓低聲音「有沒有嚇到郡王妃。」
  
  橘紅看向琳怡,琳怡搖搖頭。
  
  橘紅道:「小心點。」
  
  那婆子如蒙大赦般鬆了口氣「姑娘放心,前面就道郡王府了。」
  
  馬蹄和車輪的聲音又復響起來,橘紅用帕子給琳怡擦汗「這可怎麼好,出了這麼多汗,一會兒見了風可是要病的。」
  
  琳怡搖搖頭「車裡有氅衣,穿上就是了。」
  
  橘紅道:「讓小廚房先做些薑湯,驅驅寒總是好的。」
  
  剛才那個夢的確讓她遍體生寒,生怕這一夢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雖然已經是前世的事,可是卻覺得仍舊離她那麼的近。
  
  進了康郡王府,琳怡換好衣服坐在臨窗大炕上,橘紅讓小丫鬟去煮薑湯,白芍忙跟過去問「怎麼了?是不是衣服穿的少了?」
  
  橘紅搖搖頭「剛才郡王妃睡著了,車伕趕車沒有走穩,郡王妃突然驚醒嚇了一跳,出了一身的汗。」
  
  白芍皺起眉頭「這麼不小心。」陪著橘紅煮好薑湯端上去。
  
  琳怡喝著薑湯慢慢地思量。
  
  自從開始做前世的夢,琳怡就在反覆想那這個問題,現在她可以肯定的是,前世她並沒有被燒死,而是被林家的下人救了出來。那剛才夢見的就是醒了之後的事,京城大亂,二王爺和皇后娘娘打著成國公叛亂的幌子改朝換代,如果這個夢完全是真的話……
  
  「在想什麼?」
  
  頭頂傳來周十九的聲音。
  
  琳怡放下手裡的薑湯抬起頭來。
  
  周十九正看著她笑。
  
  琳怡起身去給周十九換衣服「也沒什麼,就是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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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六章 燭火
  
  周十九瞧向桌子上的薑湯,拉起琳怡的手,「天越來越冷了,以後出去要早些回來。」
  
  琳怡說起在信親王府的事,「本來也不會這樣晚,下午去了趟信親王府,眼見就是中秋節,宗室營的花燈準備好了,信親王妃讓我明日進宮將今年的新花燈給皇后娘娘看。」
  
  「送花燈可是大事,有漂亮的要留在宮中,在中秋宮宴的時候擺出來,我聽說每年為了進宮送花燈,女眷都爭著要去,」周十九笑,「難得今年讓你進宮。」
  
  琳怡想到那些花燈就笑,「今年可沒有人願意去露面。」
  
  周十九瞧著琳怡,「元元尋了個什麼主意。」
  
  琳怡將麥穗燈、花生燈的事說了,「這樣的燈若是沒有一套說辭誰願意送,哪裡還用我出什麼主意,再說還有元祈媳婦在旁幫忙。」她和蔣氏一唱一和,很順利就將事辦成了,最重要的是,她並沒有和蔣氏謀劃,蔣氏就知道順著她的意思……
  
  說完家裡的事,琳怡問起周十九,「皇上有沒有恢復郡王爺參領之職?」
  
  周十九搖頭,「還沒有。」
  
  按理說進京交了事,就和周十九無關了,皇上沒有給周十九復職,是不是心中還有懷疑,這一關沒有那麼容易就過去。
  
  周十九松下頭上的玉冠和琳怡坐在炕上說話,剛才見到琳怡的時候,琳怡不知道在想什麼,目光迷茫中透著些緊張。
  
  琳怡小口小口喝著薑湯。
  
  周十九道:「說說你剛才在胡亂想什麼?」
  
  總不能說夢見了皇后娘娘和二王爺謀反篡位,琳怡澀澀地道:「從信親王府回來的路上做了個夢,不是什麼好的,想起來還駭人。」
  
  周十九聽到這裡,轉身出去,不一會兒功夫,橘紅帶著小丫鬟跟進來,手裡多拿了幾盞燈放在桌上。幾個小丫鬟退下去,再回來的時候手裡又拿了燈。
  
  不一會兒功夫桌子上已經擺滿了沒有點著的燈。
  
  直到周十九點頭,橘紅才帶著人退了下去。
  
  望著桌子上的燈,琳怡覺得奇怪。「郡王爺這是要做什麼?」大約將主屋所有的燈都搜羅過來了。
  
  周十九笑著看琳怡,「元元要不要點燈?」
  
  小時候喜歡玩火,這麼大的人了怎麼好在屋子裡點這麼多燈。
  
  周十九目光閃爍,一雙眼睛如同窗外的月亮般皎然,「元元來試試我的法子。」
  
  周十九從腰上解下赤金蛟紋鑲紅珊瑚、綠松石墜琥珀珠的火鐮放在琳怡手裡,「會不會打火鐮?」
  
  男人腰間掛著的火鐮,平日裡和荷包、香包沒什麼兩樣。就像裝飾,琳怡還從來沒見周十九用過,琳怡也覺得好奇,比頭面還漂亮的火鐮到底好不好用。
  
  周十九笑著還上琳怡的腰,看著琳怡纖細秀氣的手指捏著火石用火鐮,清脆的敲擊聲響起眼前的燈亮起來。
  
  一簇小小的火苗,似在兩個人清澈的眼睛裡燃起一樣。
  
  「每點一盞燈,心裡也會覺得亮一些。」心底那些陰影如同黑暗一樣。會一點點地被光亮吞沒。
  
  琳怡認真地點眼前的燈,一盞一盞的燈陸續亮起來。
  
  幾十盞燈將屋子照的十分明亮。
  
  自己親手帶來的光亮,將心裡的害怕驅趕的乾乾淨淨。
  
  周十九將琳怡抱在懷裡。「還怕不怕?」
  
  琳怡搖頭,嘴邊也露出笑意,「不怕。」幾十盞燈在她眼前,再膽小的人也會放下心來。
  
  兩個人就這樣抱著,好久周十九才彎下腰將琳怡抱起來去了內室。
  
  「燈怎麼辦?」琳怡低聲問。
  
  周十九望著臉頰紅紅的琳怡,「橘紅會進來收拾。」
  
  不知道要讓人怎麼想,兩個大人在屋子裡玩起火來。
  
  還好橘紅是身邊的丫鬟,從來不會多問。
  
  躺在床上,琳怡自然而然就被周十九抱在了懷裡,鼻端是熟悉的香氣。和清淺的呼吸聲,很快琳怡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睡的十分香甜。
  
  第二天早晨起來,周十九還沒有去衙門。
  
  天津的案子還沒查完,也沒有復護軍參領之職,這樣一來周十九暫時就成了閒人。不用上朝也不用去衙門。
  
  兩個人又睡了一會兒才起身。
  
  梳洗完之後,兩個人一起吃了些粥,一會兒功夫宮人送來進宮的牌子。
  
  周十九也正好要出門,琳怡先幫周十九換好袍子,「有件事忘了問郡王爺。」
  
  周十九微笑著聽。
  
  琳怡仰頭道:「郡王爺去年秋狩的時候打了多少獵物?」
  
  「不算生擒放走的母獸幼獸,有十幾頭袍鹿,十幾頭黃羊,每年只圈十餘圍,去年沒能遇到虎豹。」
  
  「那兔子和山雞呢?」
  
  周十九眼睛裡也帶著笑容,「那是不計數的,只有文臣和沒有打到大物的,才會將這些算進去,免得丟了臉面。要是算在其中,騎射好的每天能打到上百隻。」
  
  周元景報的數目都是打的小物,怪不得周元祈說,皇上根本就不是讚許周元景。
  
  周元景想要高官厚祿,卻從來不在這上面動腦筋,只想著不勞而獲。皇上問周元景和周十九是不是一個武功師傅教的,意思是兩個人相差太遠。
  
  送走了周十九,琳怡回到房裡,才要穿禮服,鞏媽媽走到跟前低聲道:「宗室營那邊聽到消息,說大老爺鬧著要和離呢,連大太太的娘家都驚動了,老夫人那邊也才知道。」
  
  鬧和離是周元景兩口子打架生出的氣話,還是長輩已經參與其中,畢竟若是真的究起來,甄氏重利盤剝的事要影響到周元景的仕途,更別提有意污她名聲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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