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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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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藍艾草]屠戶家的小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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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0: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四章
  
  高正將熬了一夜的成果遞上去,許清嘉細細的翻看過了證詞,「除了證詞,他們互相為證,再無旁的證物了」
  
  若是鄉間小民,只要互證,或者招供了,都可定罪,但事關朝廷命官,且官職要比許清嘉還高了些,高正是無論如何不敢輕忽的。
  
  「旁的物證卻是再沒有了。」高正眉頭打成了死結,也覺此事殊為難辦。
  
  事情都進行到這一步了,若是現在撤了兵,說不定這些人就會咬著他,若是現在還要繼續深挖下去,假如還是挖不出旁的物證,又被尉遲修知道了,按他們個構陷之罪,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了。
  
  到底尉遲修與許清嘉比起來,在朝中人脈要廣的多,只單他的座師中書令賈昌就不是吃素的。
  
  許清嘉略一沉吟,就有了法子。
  
  「昨日尉遲通判抱恙回家,咱們今日就去探探病吧。將這些證詞帶上,再帶一名招供的犯人,一起帶到通判府去。」
  
  高正雖不知他打著什麼主意,但如今對許清嘉極為的信服,立刻照辦。才過了半個時辰,許清嘉就帶著人到了通判府上。守門的小廝見許同知親自來訪,一早跑去稟報尉遲修。
  
  尉遲修昨晚又失眠了,他覺得自從遇上許清嘉之後,自己就開始失眠了,而且是越來越嚴重。
  
  不過人既然到了門上,又不能關在門外,他只能起身去迎接,將許清嘉迎到了廳裡,丫環上了茶,許清嘉問候過他的身體,這才轉到了此次來意之上。
  
  「不瞞大人說,今日下官前來,確是有一事比較棘手,定要讓大人知道!」
  
  他神色凝重,不似偽裝,尉遲修就有幾分摸不著頭腦,「大事許同知都能處理,何況小事,哪有非我不可的事情呢?!」
  
  原來雲南郡如今政令下發,是必得許清嘉與尉遲修二人的印鑒才做數,但是這種許清嘉舅兄牽線,與江南十八家藥商聯手,欲在雲南郡建立大的藥材供應基地,卻是商業行為,與政令無關,卻又能解決眼前雲南郡的困境,竟然不需要尉遲修的印鑒也能實施。
  
  這事若是辦好了,那必是大大一番政績,到時候不止是許清嘉,便是他作為共同治理雲南郡的官員,也能撈到政績。現在的情況卻是許清嘉撇開了他單獨去幹這件大事,而且還神不知鬼不覺,到了謎底揭曉的當日,他才知道這事兒。
  
  眼前的這年輕男子,決非只會讀死書的迂腐書生,尉遲修每想一次都覺如梗在喉。
  
  他往日小看了的年輕男子此刻一臉憤慨,似乎氣的臉都紅了,朝他拱手施禮:「大人與韓府君共同保薦下官,下官感激的五體投地,但是,近來卻有人在背地裡中傷大人,下官氣憤不過,這才前來與大人商議此事!自從大人來了雲南郡,勤勉愛民,下官……下官無論如何也不能瞧著別人對大人這般惡意中傷,一定要將這些人嚴懲!」
  
  尉遲修還當他這是想著昨日之事,讓他心裡不快了,這才大清早的跑來巴結他。因此笑道:「為官者哪有不遭人忌的,許同知不必過於生氣!你這般心意,我自然明白,但與些宵小之輩倒也不必太過認真!」
  
  許清嘉似乎非常生氣,直接站了起來,憤怒的表決心:「下官一定要嚴懲這幫人為大人出氣,大人清正廉明,豈能遭人構陷?!」
  
  就算他沒說是什麼事兒,但尉遲修面上的情還是要領的,又寬慰了兩句,許清嘉這才將袖子裡籠著的供詞遞給了尉遲修,「大人您瞧瞧,這些王八蛋說的什麼話?大人高風亮節,豈會與他們勾連做出這種事情來?既然要做出這種事,當初又何必要保薦下官?下官是萬萬不肯相信的,只等大人一聲令下,下官必定嚴懲這幫人,為大人洗清污名!」
  
  尉遲修接過供詞,一頁頁往下看,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心裡已經急轉了無數種念頭,頭一樁便想著,許清嘉是這信他還是不信他?
  
  不信他的話,自然不會將這些供詞拿來給他看,直接上折遞上去就好了。那麼如今就是信他了?
  
  這話說出來,尉遲修都有幾分不信。
  
  大家都是混官場的,平時沒事你捧我我捧你,但若真有問題,誰還不防著對方?
  
  他面色陰晴幾變,心中暗罵派出去的這幾人都是廢物飯桶,竟然教許清嘉拿住了,還審出前因後果來,寫了供詞畫了押,只需遞到大理寺去,就又是一場風波,結果如何,猶未可知。
  
  「這……這又是從何說起?」
  
  許清嘉於是將昨日之事講明,又道當時被抓的這些人都是在下面煽動鄉民,高正只當尋常百姓一般抓了起來,哪知道鎖拿回去之後,一審之下不免大吃一驚,這些人皆不是九縣鄉民,籍貫未知。
  
  想雲南郡地處邊陲,隔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吐蕃,如今兩國都沒有達成停兵協議,隔個一兩年總要撕咬一回,講不清來路的人定然要重視,別是吐蕃細作罷?
  
  高正自然不敢輕忽,只能輪番用刑,熬了大半夜,哪知道這些人卻咬出了尉遲修!
  
  「大人,這些人狗膽包天,明知道自己死罪難饒,臨死前卻還要攀扯大人,下官真是……下官真是替大人憤怒!」許清嘉義憤填膺,似乎氣的不輕,胸膛起起伏伏,模樣十分懇切的望住了尉遲大人:「韓府君臨去之時,讓我但有決斷不下之事,與大人好生商議,也不知這些人是哪裡冒出來的,卻要意圖破壞下官與大人之間的信任,當真是死有餘辜!只要大人一句話,這些人是殺是剮,都由大人發落!只是下官覺得,此事似乎有幾分蹊蹺,不如大人見見這些人犯?!」
  
  不及尉遲修同意,許清嘉便朝外面揚聲叫道:「將人犯押上來!」
  
  不多時便聽得腳步聲,高正帶著兩名差役將五花大綁的一名犯人押了上來,那人抬眼瞧見尉遲修,目光便有幾分瑟縮。尉遲修心知此刻許清嘉定然會注意到他的神色,因此他的神色也十分的淡漠,眉毛一抬似十分詫異:「下面的犯人,你為何要構陷本官?」
  
  下面跪著的犯人原來還懷著一絲僥倖心理,沒想到主子不認帳,頓時有幾分慌了,立時便道:「大人,這事兒不是您安排我們去做的嗎?怎的出了事便往我們身上推?!大人,您不能見死不救啊!!」
  
  高正跟在犯人身後進來見禮,聽得這話立時往那犯人身上狠踢了一腳,惶恐的向尉遲修見禮,完全是個上不了檯面,又急於巴結上司的不入流的小官吏,諂媚道:「大人……大人這些賊子昨日審完了就是這樣,非要攀咬大人!」
  
  那賊子聽了這話,嘴裡又胡亂叫著:「大人救命啊大人……」
  
  高正又狠狠踢了那犯人一腳,他似乎比這犯人還要慌張:「也不知大人幾時讓這些人惦記上了,下官……下官也沒想著能審出這種結果來……」他一副懊惱欲死的模樣,似乎恨不得當場將這嘴裡胡亂攀扯的犯人給砍了,當真是個一心辦案沒小心得罪了上司的小官吏,十分的惶恐不安。
  
  許清嘉道:「大人你瞧,這賊子死到臨頭還不悔改,還要胡亂攀咬!」
  
  他們一個惶恐一個氣憤,當真是傾情演出,超常發揮,就連廳裡侍候茶水的小廝也覺得許同知對他家大人之心可昭日月,又莫名對倒霉蛋高正有了幾分同情。
  
  這一位聽說是南華縣的縣尉,才提拔上來也沒幾個月,就捅了這麼個簍子,他怎麼就那麼不開眼,抓誰不好,非要抓他家老爺身邊的人呢?
  
  通判大人也是他這種不入流的小官吏能得罪的?!
  
  事到如今,尉遲修再不表態就說不過去了。
  
  他將自己手邊茶盞砸了下去:「大膽賊子,你滿嘴裡胡唚什麼!當本官不敢治你的罪嗎?!」
  
  旁邊侍候的貼身小廝傻眼了,大人這是……來真的?!
  
  下面跪著的人正好這小廝也認識,往日交情還不錯。只不過身份地位不同而已,在尉遲修身邊也算是各司其職。
  
  犯人:「……」
  
  尉遲修這話本來是提醒這犯人,若是亂說話就治他的罪。讓他多長長腦子,別攀咬出自己來,或許還有救。哪知道許清嘉比他還氣憤,拍著桌案又站了起來,指著這犯人破口大罵:「大膽賊子,連自己籍貫也說不清楚,那定然就是吐蕃細作了,派來離間我大周官員,倒是好算計啊!大人你看,該怎麼處理這幫賊子?」
  
  那人犯此刻腦子一陣清醒一陣糊塗,通判大人這是保他們還是不保他們?
  
  一旁的小廝心頭也打起鼓來。
  
  尉遲修暗中咬牙,終於開口:「將這幫細作以國法論處!立時處斬!以儆傚尤!」
  
  許清嘉幾乎可以感受到通判大人矛盾的內心,但面上卻是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似乎替尉遲修出了一口惡氣,「既然已經定了罪,大人還要在這卷宗上蓋上印鑒!」
  
  結案陳詞他早寫好了,如何量刑都引經據典,只不過就等著尉遲簽字蓋章了。
  
  這就好比前面的戲文都寫好排好了,只差尉遲修這道東風了。
  
  尉遲修臉色鐵青,似乎被氣的不輕,令小廝去捧了通判大印來,在卷宗上蓋了印,那犯人殺豬一般嚎叫了起來:「大人你一定要救我!大人你不能翻臉無情啊大人……」被高正摸出帕子來直接塞住了他的嘴,十分抱歉的向尉遲修賠禮:「大人身體抱歉,這廝還吵鬧不休,下官這就將他帶走,打擾大人了!」
  
  他人雖瞧著十分惶恐,但手底下卻十分老道,與另外兩名押解犯人的差役將這名人犯拖了出去。那人犯死活不肯出去,眼睛裡全是垂死掙扎,掙扎的倆眼珠子都紅了,表情十分扭屈絕望,到底還是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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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0:08 |只看該作者
  許清嘉向尉遲修告辭,請他好生養病,只道雲南郡有他,凡是污蔑尉遲修挑撥他們之間關係的細作都必定保不住小命,總之對二人的合作關係抱著十分美好的期許,對尉遲修十分信賴感激,各種譽美之詞,都是對尉遲修的人品認證。
  
  經過這麼一鬧,尉遲修只覺頹然,好不容易送走了許清嘉,他便癱倒在了椅子上,氣的手抖,半日都動不了。
  
  這姓許的好手腕,打著為他著想的旗號上門來,卻是逼著他自斷手臂!他此次帶到雲南郡的幫手一次性折進去大半,如今只餘一人,還是日常跟著他在衙署辦公的,壓根不能派出去辦事!
  
  尉遲修肚裡燒著一團火,只覺五腑六髒都被烤的生疼,目光陰鷙,森森盯著廳堂門口,路過的小廝們看到這眼神都駭的縮了回去,總覺得害怕的緊。
  
  馬車上,許清嘉與高正卻笑容滿面。他從暗屜裡拿出一小壺酒,又摸出倆酒杯,斟了兩杯,「高大哥來與我乾一杯!」
  
  高正也很是高興,辦完了這樁大事,他心頭大定,與許清嘉連乾三杯,擊掌而歎:「真是痛快!虧得往日我自負見多識廣,今日瞧大人這法子,卻是妙極!尉遲修既然不懷好意,大人倒真不必對他客氣!況且這砍人的令是他下的,印鑒是他親手蓋的,也不知他今晚睡著了胳膊疼不疼?」一氣砍了這麼多臂膀,大約是疼的吧?
  
  其實三個人心裡都清楚,這事兒是尉遲修做的無誤。昨晚許清嘉還心存猶疑矛盾,今日起來見到高正遞上來的證詞就差點嚇出一身冷汗來。若是教尉遲修得逞了,不說他自己,便是家中妻兒都要受牽累。
  
  在官場上生存,當真是險如刀鋒行走,稍不留意就有性命之虞。
  
  也虧得他應對及時,又沒出大亂子,但今日的事情卻給了他一個深刻的教訓,若是還稟著婦人之仁,將來累及家小,那就是他此生的罪過了!
  
  高正如今很自覺的將自己綁到了許清嘉這條船上,他從來就沒這麼清晰的認識過官場派系之爭。就算許清嘉沒有根基,無門無派,但如今卻正是逆流而上的時候,高正又是個天生的賭徒,既認定了許清嘉能帶著他魚躍龍門,自然是死心塌地要跟著他博一博的。
  
  回家之後,再三叮囑高娘子,定然要對胡嬌恭順,來往交好,又教導兒子,要聽許家哥哥的話,做完了這些,他才放鬆下來,又親自跑了北城門一趟,見各縣鄉村民過冬的米糧都已經分發完畢,而且都記錄在冊了,到時候由這些商人統一在各縣城設點,按著賒了米糧折算的銀錢來收藥材,據說多餘的還可以付銀子。
  
  分到過冬糧食的百姓都十分高興,又聽得這些商人要派人前去各縣教大家種植採摘藥材,這等於是給大家指出一道金光大道,似乎好日子都在前面等著大家,別提多高興了,嘴裡都記著許同知的功德,又因為同知大人那張清雋的臉龐,頗得大姑娘小媳婦的好感,就連六十歲的老阿媽也覺得他生的英俊不凡,直是天人下凡!
  
  胡嬌卻不知道因為她出了個點子,結果最後功勞算在了她家老公身上,且為他招來無數仰慕的女性。只等被人攔在當街要給許清嘉做小星,她才醒悟了過來。
  
  話說百夷之地,有許多勇於表達感情的少女們,這次攔車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姐妹,就跪在她馬車前面不肯起來,非要跟著她回家來服侍許大人,周圍一幫圍觀百姓。
  
  「我們夷人兩情相悅,便可在一起。我們知道你們漢人不同,男人身邊添女人,是必須要徵求嫡妻同意的,今日我們姐妹三個便請求夫人答應我們入府,一同侍候許同知!」
  
  為首的百夷少女說著彆扭的漢話,雖然不太標準,但胡嬌卻聽得十分清楚明白。
  
  圍觀百姓十分善意的起哄:「夫人,您就收了她們罷!在咱們百夷,有的部族姐妹幾個嫁同一個男人都很正常。你們漢人還有三妻四妾呢!」
  
  胡嬌第一反應是握拳,似乎這個動作能夠緩解她此刻面臨的困境。臘月見她面色難看,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夫人……夫人萬不可動手!」她家這位夫人真動起手來,下面三朵金花受了傷不要緊,讓圍觀百姓誤以為她家夫人是個殘暴的人,那就不好了。
  
  胡嬌長呼了一口氣,似乎將心頭的郁氣壓制了下去,這才掀起車簾,笑道:「想服侍我家夫君也不難,不知道你們都有什麼本事?」
  
  那三姐妹只當她答應了,頓時大喜過望,立刻向胡嬌報上自己所長,一曰能歌,一曰善舞,一曰會針線茶飯,胡嬌側頭一笑,似乎略為失望,「怎麼辦呢?三位小娘子不知道聽沒聽過,我家夫君乃是幾年前的榜眼,就是說他既不愛聽歌也不愛看舞,針線茶飯我們府上丫環婆子都會做,大人唯一的愛好便是讀書。他自己除了讀書,沒別的愛好,就算是要納妾,也要尋個會讀書識字吟詩作畫的才女,也好與我家大人詩文唱合!」
  
  那三名百夷少女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同知大人生活之中真是太沒情趣了!
  
  百夷對歌對舞可是情人間促進感情的方式,同知大人既不會唱也不會跳,白張了一張英俊的面孔!
  
  胡嬌從這三位少女面上似乎瞧見了「初戀幻滅」的打擊,她心中暗道自己真是想太多了。二人夫妻多年,她信奉許清嘉沒錯,可是事到臨頭心裡頭卻還是非常不是滋味。
  
  當日回去之後,她就讓永祿尋了錢章來,問外面的情況。
  
  錢章平日對許清嘉也很是恭敬,但若把這夫妻倆排在一起,他的心就不自覺的偏向了胡嬌這邊。沒辦法,當初這位夫人實在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生難忘。
  
  胡嬌但有所問,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將市井傳聞,以及同知大人在上下班途中遇上示愛的夷族小娘子已經好幾起都抖摟了出來。不過錢章向胡嬌保證:同知大人都是堅決拒絕的!
  
  那些少女被拒絕了之後,痛定思痛,這才轉頭來求胡嬌的。
  
  試想她們既然能跟同知大人兩情上悅,還有同知夫人什麼事兒啊?
  
  可是後來發現同知大人這裡不好攻克,這才將目標轉到了同知夫人身上!
  
  胡嬌:……
  
  讓她說許清嘉什麼好呢?
  
  「放你出去辦公事,替災民解決饑荒問題,你倒好,居然引的大姑娘小媳婦們春心萌動!」
  
  被擋了車駕的當晚,她就將甫一進門的同知大人攔住,準備好生敲打一番。
  
  許清嘉也知道此事瞞不了胡嬌多久,但本著僥倖的心理想著能瞞一日是一日,只不過沒想到那些夷族少女當真鍥而不捨,竟然將阿嬌堵到了路上。
  
  ——看來今晚要做好寫檢討睡書房的準備了!
  
  同知大人見老婆似笑非笑睨著他,立刻狗腿的上前去表忠心:「我對阿嬌的心思天日可表,阿嬌萬不可誤信人言!」比跟尉遲修表白還要誠懇百倍.
  
  胡嬌回身進去坐下,丫頭婆子們趕忙將孩子們往外哄,許小寶與武小寶想要留下來看戲,許胖妞子要讓爹抱,同知大人忙著哄老婆,額頭都要見汗了,對家裡的小姑奶奶暫時沒空理會,讓乳娘抱著她出去玩兒。
  
  許胖妞子在乳娘懷裡扯著她爹的袖子準備放聲開嚎,許小寶與武小貝使個眼色,倆人一邊一個站在胡嬌身後,還要幫腔:「爹爹,你到底在外面做了什麼事兒?怎的段家哥哥說我們家很快便要添二娘三娘四娘五娘……」
  
  許清嘉恨不得在兒子額頭上敲個包出來,都什麼時候了這熊孩子還跟著裹亂?!
  
  是親生的嗎?!
  
  親生的兒子落井下石,不是親生的那一個也不甘人後,立刻隨聲附合:「家裡有了二娘三娘四娘五娘,是不是也要添個二爹三爹四爹五爹?」
  
  胡嬌:「……」
  
  這孩子從哪裡聽來的混帳話?!
  
  許清嘉:「……」
  
  不是親生的果然更狠!
  
  許小寶摸摸武小貝的腦袋,似乎在誇他幹的漂亮,然後好心道:「娘你不知道嗎?百夷不光姐妹幾個可以共嫁一個丈夫,便是兄弟幾個也可以只娶一個妻子的!這個倒是很公平!」
  
  同知大人:「公平你個頭!」終於沒忍住一巴掌朝著這熊孩子的屁股扇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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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0:3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五章
  
  胡嬌一時沒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好一個訓夫會,沒想到被這三個熊孩子一攪和,倒成了全家批鬥大會。不提許胖妞子一心一計要往她爹身上撲,其餘倆小子似乎對許清嘉被夷族少女仰慕也很是耿耿於懷。
  
  「能不介意嗎?已經有人跑到樓家大門口去賭我跟小貝了!段家倆兄弟這些日子沒少笑話我跟小貝,還說咱們家要盡快買個大宅子。」
  
  這跟買大宅子有什麼關係?胡嬌一頭黑線。
  
  武小貝好心解釋:「段家哥哥說,爹爹的女人家裡要是多的塞不下,可不要買個大宅子來盛嗎?」
  
  胡嬌埋怨的瞪了許清嘉一眼:「你瞧瞧你瞧瞧,孩子們都被這事給影響了!」她真是想仔細將同知大人給捶打一番,考慮到在孩子們面前,還是給他留幾份臉面罷。
  
  許清嘉也很是無奈,「我真沒想往家裡領人,夫人明鑒啊!」
  
  夫人明不明鑒他不知道,可倆小子卻似乎借此機會大挫他的父威,站在胡嬌身邊左一句右一句的添柴加火:「娘,你是不知道,那天有個夷人少女在樓家門口攔著我跟小貝,說了一堆話,還送了荷包要我們帶給爹爹。那夷人少女瞧著比娘年輕多了,也就……也有十四五歲吧。」
  
  胡嬌摸摸自己的臉,陡然間生出危機感來:「難道我很老嗎?」她也才二十出頭,就已經邁向了黃臉婆的行列嗎?
  
  男人變心不可怕,她自己變成黃臉婆才可怕呢!
  
  想到此,她立刻去拿了個銅鏡來,對著燈光仔細的瞧自己的臉,可惜這銅鏡失真,只瞧著朦朦朧朧的,頗有種燈下觀佳人之效,大約是一概細紋之類全被隱藏了起來,自己也瞧不清楚。
  
  許小寶與武小貝雖然向胡嬌告狀,但事實上對自家不動粗的爹爹比暴力的娘親要害怕許多。同知大人一向是用學識來碾壓無知的人民群眾,以前只有胡嬌三個,如今又添了許小寶與武小貝二人。
  
  因此,胡嬌去拿鏡子,這倆小子就揪著她的衣襟一路跟過去,大有誓要站在娘親一邊,堅決不會自家爹爹包庇隱瞞的意思。
  
  許清嘉都要氣笑了,趁著老婆照鏡子,朝倆兒子丟過去一個眼刀子,倆小子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心道似乎今晚要吃大虧了!胡嬌還當這倆孩子冷了,忙大聲吩咐丫環們給拿兩件衣裳過來。
  
  快到了年底了,天氣轉涼,這倆小子可別著了涼。
  
  「阿嬌臉上一點皺紋也沒有,還跟當年咱們成親一樣年輕,別聽倆小子瞎說!」
  
  同知大人也湊了過來,在鏡子裡共賞老婆嬌顏。此刻也顧不得這倆小子在此拆台了,還是要迅速挽救劣勢,盡快忽悠老婆放棄暴力的念頭,最近的日子恐怕都不好過了。
  
  許小寶與武小貝默默從胡嬌身邊退開一點,好把位子讓給他們的爹爹。哥倆還對視了個淒慘的眼神,各自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下許清嘉: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娘一個人出去還好,冒充十四五歲的小娘子或許會有人信,可是拖著他們兄弟倆出去,懷裡再抱個許胖妞,誰會信她還是十四五歲啊?
  
  不過他們的娘似乎很吃這一套,聽了這話居然喜孜孜轉過頭來確認:「真的?!」
  
  同知大人再一次十分誠懇道:「自然是真的!難道我還會騙阿嬌不成?」
  
  許小寶與武小貝默默的再退開幾步,頓感大勢以去。他們兄弟倆難得並肩戰鬥,想著有娘親這座大靠山,一定不會有敗績的。哪知道……聽了甜言蜜語的娘親臨陣倒戈,居然忘記了戰鬥的初衷。
  
  年幼的小兒郎們在心裡模模糊糊湧上個念頭:似乎……女人都是靠不住的!
  
  你看臘月姐姐,被永壽哥哥送幾朵絹花,立刻就隱瞞了爹爹外面湧現大批仰慕者這種事情。他們小兄弟倆偶然撞見,還在詫異不就是幾朵絹花嘛,臘月姐姐又不是買不起,居然也能被收賣了,臉上跟搽了胭脂似的,都要紅透了。
  
  就連許胖妞子,說了讓她別哭別哭,餵了蓮子糕給她,這丫頭幾口吞完,見沒得吃也會繼續扯開了嗓子哭——當人家哥哥很辛苦的好吧?!
  
  兄弟倆小心往後退去,房裡抱著許胖妞子的乳娘用一塊糕點哄的許胖妞子不喊了,只埋頭專注吃食,也悄悄放輕了腳步從房裡挪了出去,丫環們是早就悄沒聲兒撤走了,只等許小寶與武小貝眼瞧著退到了門口,再有一步便出去了,耳邊響起同知大人的聲音:「你們倆個站住,今日的功課可還沒考校呢。」
  
  倆小子跟洩了氣的皮球一般歎了一口氣,磨磨蹭蹭過去了。
  
  同知大人考校兒子功課的時候,胡嬌從來不多嘴,且由著他去考。不過近來這倆小子心氣浮躁,聽說前幾天城裡殺了幾個吐蕃的細作,張榜公佈了這幾人的罪行,意圖煽動災民鬧起來,最後被機智的官差給捉住了。這倆小子當時還想著去看法場,結果被永祿哄著死活不帶他們倆去。
  
  為此兄弟倆跟永祿鬧了好幾天的脾氣,不過永祿很有原則,說了不帶他倆去就不去,且將他倆看的死緊,連自己跑著去的可能都沒有。
  
  後來還是聽樓府的小廝們講起,那幾名吐蕃奸細被捆綁了,嘴巴都塞起來,一刀一個砍了。監斬的是他爹與通判大人,圍觀百姓拍手稱快,都道斬的好!
  
  若是九縣難民進了城,亂將起來,城中百姓哪有好日子過?
  
  高烈還在他們面前炫耀,那幾個吐蕃細作是被他爹抓住的。為此幾個孩子都圍著高烈,想要知道高正如何識破細作的,可惜高烈吭哧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再加上時不時被夷人小娘子們攔在放學的路上,孩子們也受了影響,頓時被同知大人考糊了,都是一副心虛的模樣。
  
  許清嘉冷笑一聲:「我說你們怎麼今日有空在這裡閒著,原來是最近的心思都跑到別處去了!」最後的結果自然是一人挨了十戒尺,手心火辣辣的疼,為了不影響寫字,打的都是左手:「回去之後,把最近的功課各抄十五遍,明兒交上來!」
  
  倆小子都快哭了,垂著小腦袋退下去了。
  
  等孩子們都不在了,胡嬌才冷笑一聲:「同知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風!這是得罪不起我,拿我家兒子撒氣呢?你怎麼不來打我呢?」說著就將手朝許清嘉的方向伸了過去。
  
  許清嘉忙將戒尺扔在一邊,走過去挨著她坐了,陪著笑臉哄老婆:「哪裡哪裡!兒子不也是我的嗎?阿嬌心疼,我又何嘗不心疼!只是你聽聽他們,這些日子外面人心惶惶,他們連讀書的心思都沒有了。小小年紀浮躁成這樣,將來難道還指望著他們幹大事不成?」
  
  胡嬌也承認最近的事情嚴重影響了孩子們,況且他們還放了幾天假,瘋玩了幾天。別瞧孩子們年紀小,他們家這倆只其實很敏感,外面發生了什麼他們都能聽到一點,再發生被夷人少女攔路的事件,無怪他們都要開口抱怨了。
  
  如今家裡環境很是寬裕,馬車也置辦了兩輛,一輛專載許清嘉去衙署上班,另外一輛早晚接送孩子們上下學,胡嬌出門便用著。
  
  「他們才幾歲?你是不是對他們要求太嚴格了?」
  
  納小妾的問題上,完全沒得商量,那就是胡嬌的底線。但在教育孩子的問題上,兩個人還是有商有量的。
  
  許清嘉見她態度鬆動,便知她只是心疼孩子,但他訓戒孩子們,她卻也不肯在裡面擋著攔著當個慈母,既給他這當爹的留了面子,也讓孩子們多長個記性,知道無論如何功課是不能落下的,不能因為外界的事情而耽誤功課。
  
  他在老婆面上親了一口,被他撥開臉去,他又腆著臉湊上去親,又向她訴苦:「咱家小寶小貝這麼聰明,大眼睛眨巴眨巴,你當我捨得動手啊?可是孩子們不嚴著些,這倆小子又一肚子彎彎繞,將來還不得反了天去?」
  
  胡嬌也覺得他這話有理,忽想到險些被他蒙哄過關,便又板直臉來道:「我覺得兒子們說的也沒錯,咱家是應該換個大宅子了。不然那麼多仰慕者,萬一你哪天回來,身後跟著一串,我可怎麼安置呢?」
  
  「你當是提粽子呢?還一串呢!」許清嘉都被她給逗樂了,「我就愛看你這小醋桶的模樣,透著刁蠻可愛!我誰也不要,就要你!反正妞子也不小了,不如咱們再生個孩子?」
  
  胡嬌都被他給氣笑了,你跟他談外面的仰慕者,他跟你談再生個孩子,「你不會是準備趁著我大著肚子去外面打野食吧?」
  
  同知大人立刻賭咒發誓:「我哪裡敢啊?!就算跟著方師傅練了幾天,那也決計不是阿嬌妹妹的對手啊,這不是淨等著挨揍呢嗎?」見胡嬌眼神不悅,似乎怪他領會領導的精神不夠,又道:「當然,我決不是因為害怕阿嬌揍我,這才不敢納妾的。我完全就是心裡只有阿嬌一個,看到你我就……走不運道兒了!怎麼都愛不夠!」
  
  胡嬌的唇角悄悄彎了起來,下一刻同知大人就湊了上來要親,被她一把推開:「回來都沒洗洗,還往人身上蹭!」
  
  「阿嬌是說洗過就可以蹭了?」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見她側頭不語,只唇角翹起,便大笑了起來,喚丫頭們提水來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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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0:5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六章
  
  剛進入臘月頭上,許小寶還沒過五週歲生日,寧王殿下便帶著崔五郎前來,要回京過年,準備帶武小貝回一趟長安。
  
  這消息就跟打在許家人頭上的驚雷一般,雖然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但從來沒想過來的這麼突然。除了一歲多的許胖妞子還不懂事,許清嘉與胡嬌,乃至許小寶都愁腸百結起來,就連貼身侍候的小廝永祿也愁眉不展。
  
  寧王殿下開了口,許家人沒道理攔著不讓武小貝回長安。因此這晚同知大人下衙之後,特意帶了酒,與寧王殿下交流育兒心得,喝到酣處,同知大人醉了,拉著寧王殿下的袖子死活不撒手。
  
  「小貝……從他只有下官鞋子那麼大的時候,臣就與臣妻操心了這麼大,他也從來沒離開過我們……他又不懂宮廷禮節……殿下答應下官,一定要好好照顧他………」
  
  寧王哭笑不得的看著這醉糊塗的傢伙,想到外界盛傳這位許同知愛民如子,此次雲南郡遭災,朝廷未曾撥款賑災,他自己居然就解決了此事,一點民怨沒生,可謂手段老辣,偏遇上武小貝的事兒,怎麼就糊塗起來了呢?
  
  武小貝那可是他的親生兒子。
  
  這算去年一名美人懷了身孕,他直接將人送回王府去安胎,聽說年中也生了個兒子,他都沒覺得能跟小貝比。
  
  崔五郎大概是瞧清楚了寧王心中所想,壞笑著滿飲了一杯,指著許清嘉笑:「許大人怎麼就跟賣子一般呢?」本來還要幾句話,見許清嘉一雙醉眼看過來,立刻閉了嘴,以示自己什麼也沒說。
  
  許同知是個好性子的,得罪了不要緊,可是他家裡那一隻胭脂虎就不好得罪了,他可不想被胡嬌記恨。
  
  寧王殿下嘴角暗抽,很想跟許同知說明一下,他帶著武小貝回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難道還能發生什麼事兒不成?許同知的擔憂雖然令他動容,但他對自己的能力也是非常有自信的。
  
  輪到胡嬌,就不似這麼欲語還休,非要灌完了酒才半吐半露的表示擔心了。她是當娘的,除了給武小貝打包了隨身衣物,還準備了一堆他喜歡的吃食玩意兒,聊解他路途寂寞。
  
  武小貝還不知道自己要被寧王打包帶走,從這裡走向大周帝國最繁盛的地方,見識權力巔峰之上的風景。只當要跟著寧王出門遠遊,過個三五日就回來了。親過了妹妹,與依依不捨的許小寶告別,約好了回來之後一起去學堂再創戰績,最好是將段家小子們打的落花流水,最後拍著胸脯子表示:男子漢大丈夫……哎呀哥哥我還沒走就已經開始想你了可怎麼辦?!
  
  兄弟倆的小胖手使勁揪在一處,胡嬌在後面也覺感慨不已。親自提著武小貝的包袱去見寧王,囑咐了得有一籮筐的話,從吃喝到玩耍,還有功課進度,生活習慣,寧王自覺長了許多見識,原來……孩子是這麼帶的!
  
  認識這婦人多年,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囉嗦,只一個保暖問題就交待了快半個時辰,摸了又摸武小貝的大腦門,末了將他香軟的小身子摟進懷裡,轟炸完了老子開始轟炸兒子,就連酒後才醒的許同知也覺得老婆嘮叨過頭了。
  
  寧王聽她事無鉅細的交待如何照顧好武小貝,還沒覺出區別來,等是她開始跟武小貝親自溝通,才察覺出她叮囑父倆的內容完全不一樣。
  
  武小貝的除了不能亂跑,要聽寧王的話,不能隨便亂吃別人給的東西,到一個人勢單力孤,不要隨便跟別人家的小朋友打架,每天按時睡覺練大字,最後似乎實在不放心,又向寧王要求:「小寶還小,身邊又沒侍候的人,等回了長安城,王妃定然會照顧好他。只是才離了家,能不能先讓永祿跟著他,等他適應了長安城,再讓永祿回來?」
  
  聽說侍候皇室的都是太監,永祿外部條件不夠,只能暫時過渡一下了。
  
  寧王殿下豈能拒絕?
  
  一行人往外走的時候,武小貝感覺自己帶走了永祿,最近幾日哥哥晚上就沒有睡前故事了,他就十分不好意思,向許小寶再三保證,一定會讓永祿回來的。
  
  許小寶很是大方:「小貝如果使著永祿順手,就先讓他跟著你罷,哥哥不要緊的,這麼大了不聽故事也能得得著!」就只是晚上再也沒人跟他搶被窩了,白天也沒人跟他搶好吃的了,當真是……十分的憂傷寂寞呀。
  
  被當作物件推來擋去的永祿只能乖乖收拾了行李,跟著武小貝爬上了寬敞的馬車。胡嬌拖著許小寶的手兒站在門口依依不捨,只覺心都被人剜走了一塊,當真是……難捨難分。
  
  武小貝從車窗裡伸出腦袋來,笑嘻嘻朝他們擺手:「娘,哥哥,我過幾天就回來了!」
  
  胡嬌:這孩子以為長安城是有多遠?三五個時辰就到的鄰省鄰市嗎?
  
  她心裡的傷感教這小子一句話就給打散不少,只能與許小寶與他不斷揮手,待要再叮囑,馬車已經啟動了。
  
  騎著高頭大馬的許同知與寧王殿下並綹而行,準備送到城外再回來。沿途遇上了運藥材的車隊,似乎是今晚要在州郡住一晚,明日便要前往江南或者全國各地,但這些車隊似乎走的都是同一個方向,便奇道:「這些人怎麼走的都是同一個方向?我聽說你解決了今年雲南百姓的賑災問題,沒跟國庫要銀子,可有此事?」
  
  「州府已經有了江南藥商會館,各縣鄉收藥材的江南藥商掌櫃夥計以及趕車的來了都往那兒跑。」集中又便於管理。
  
  關於此事的折子許清嘉已經遞上去了,還沒看到上面的批復。再說此事講給寧王聽也無礙,便將自己甫接雲南郡的擔子,千頭萬緒,又有九縣災民,都覺得要撐不下去了,沒想到最後卻是自家老婆機智,自行聯絡辦成了此事,解救他於危難之中。
  
  他本性坦蕩,對著尉遲修不能說,免得橫生枝節,更不能向朝廷申請嘉獎,也沒這個先例。不但朝廷沒有因為婦人參政而嘉獎的先例,相反還會認為他後宅不肅,自己又無為官之能,還要枕邊人來出謀劃策,說不定最後還要得個申斥,因此許清嘉心裡未嘗不想與人分享自家老婆的能幹,只是一直苦於沒有機會罷了。
  
  如今有了個合適的人選以及機會,自然要講一講了。
  
  「殿下有所不知,此事若不是內子,恐怕也辦不成。都是她的主意,見我公事上有了難處,便自行聯繫舅兄,做成了這件事才告訴我。而且——」同知大人雙目放光,滿心滿眼的驕傲,「內子說,雲南郡藥材特別豐富,除了採摘野生的,還可以嘗試種植,爭取將雲南郡打造成大周最大的藥材供應基地,既能活一方百姓又能救人無數,到那時候,我雲南郡的百姓有了銀子還怕沒有飯吃嗎?」
  
  武琛萬沒料到此事竟然是胡嬌的主意,他以前只覺得這年輕的小婦人有時候透著幾分小狡黠,有時候又有幾分呆笨可愛,沒想到還能將一方死棋盤活。
  
  大約是覺得許清嘉這微笑有幾分刺眼,寧王殿下便扭過頭去瞧道路兩旁的酒旗,有夷語有漢字,顏色漂亮鮮艷,帶著一股濃郁的異族風情。
  
  他在此地多少年,深知夷人日子艱苦,碰上災年就要挨餓,但是歷任官員從不曾想過要如何改造這塊土地,只是有了災情就放賑,少餓死些人就算是積福了。
  
  其實這幾年大週一直在打仗,雲南此地有吐蕃連年騷擾,西北有回紇時打時合,東南有倭寇作亂,年景又時好時壞,國庫也不豐裕,許清嘉當初接了聖旨,暫代雲南郡守一職,他是知道的,與崔泰討論,只有四個字:內憂外患。
  
  邊境不太平,地方官員也不好當,偏許清嘉不是個肯壓搾百姓膏腴的清官,這就更難做了。
  
  崔五郎嘴巴裡就跟塞了個雞蛋似的:「這主意倒是妙啊,她也能想得出來?!」以往真是小瞧她了!
  
  胡嬌是有幾分小聰明,雖然是個莽撞性子,可是卻十分有靈性,又憐憫百姓,至少是崔五郎認識的官眷裡面,待百姓最有慈悲心的一位。
  
  許清嘉還怕他們不信,再次笑著申明:「是啊,這主意確是內子想到的,五郎若是不信,大可問問我家舅兄!」老婆聰慧,似乎比他自己有幹才更教他高興。
  
  直將眾人送出城去,武小貝摟著許清嘉的脖子不撒手,十分不放心的叮囑他:「爹爹,我走了之後,你可別往家裡招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啊!不然……不然娘跟哥哥要傷心的!」段家小子有段時間看到段夫人鬱鬱寡歡,就對段功曹心生不滿。
  
  許清嘉哭笑不得,將他摟在懷裡抱了又抱,再三叮囑要他聽寧王的話,這才放了這小子走。
  
  直到瞧不見雲南郡高大的城牆了,武小貝才鬱鬱鑽進了馬車,抱著永祿的胳膊幾乎要淌眼抹淚:「永祿哥哥,咱們什麼時候回來?我想我娘了!我想哥哥了!」
  
  之前還沒有要分別的真實感受,出門的興奮完全壓住了離別的傷感,且掀開車簾看到許清嘉的身影,這小子莫名就覺得安心。等家裡人真正一個也不見了,身邊只有永祿陪著,他才覺出了傷心。
  
  永祿心道:小沒良心的,我還當你不傷心呢!
  
  京城的賈府,中書令賈昌下朝回來,就在家裡大發脾氣,砸了個玉石紙鎮,將尉遲修派來送信的人罵了個狗血淋頭。若是尉遲修在他面前,保不準都要被這位老大人揍一頓。
  
  「這就是他的本事?不但沒成事,還被個小子卸去了臂膀?!」那其中兩名幕僚還是他給的呢,如今家小都在京城,人卻以奸細的罪名給斬了,當真是尉遲修的無能!
  
  「那許同知事前一點口風未漏,我家大人只當此事無可挽回,國庫撥不出賑災銀子,只能地方上自己想辦法。我家大人想著糧食卻不是能憑空掉下來的,無論如何許同知是翻不了身了,哪知道……哪知道……」
  
  賈昌冷笑一聲:「先時我收到他的書信,還當此次定然能將姓許的小子打到泥地裡,現在倒好,不但沒打到泥地裡,還讓他翻身了!今早聖上還在早朝的時候當眾嘉獎了那姓許的小子。」聖上當時還問了許棠:「這許同知,朕記得好像出自許愛卿門下?」
  
  賈昌看到尚書令許棠那得意的臉,禁不住在心裡嗤笑一聲:當初這姓許的小子可未見得受你老小子的愛重,不然我何至於想著要招來為婿?
  
  他與許棠素來不和,延攬許棠門下士子,自然也是有選擇的。
  
  許棠與今上談了幾句許清嘉的人品才幹,皆是溢美之詞,完了當著早朝文武百官的面,似乎頗有幾分遺憾:「當初為臣也瞧著這許清嘉確是有才幹之人,可惜與中書令家的千金親事沒成,不然如今為臣與中書令可都是算是親家了!」
  
  朝堂之上,許棠一系的官員皆竊笑,賈昌當堂氣的七竅生煙,恨不得揪光了許棠的鬍子!
  
  這只是朝堂之上一個小小的插曲,引的君臣一笑。但在賈昌心裡,就是巨大的侮辱。若非許清嘉拒婚,何至於他堂堂中書令,成為了滿堂文武的笑料?還有許氏一系官員小聲耳語:「中書令後來招的姑爺可就不如許清嘉有才幹了。」
  
  馬周如今還窩在秘書省做個正八品的校書郎,連政事的邊都沒摸著呢。
  
  賈昌回來之後,越想越氣,越想越氣。
  
  他這裡如火上澆油,許棠今日下朝回家卻神情氣爽,在書房裡坐了坐,又問了府中幕僚,這幾年可有雲南郡送來的年禮。那幕僚還不知朝堂上的事情,翻了翻只道:「倒是有個曲靖縣的縣令送的年禮,向老大人請安的,說是老大人座下弟子。」
  
  「可還有別的?」
  
  那幕僚素來得許棠信重,因想到許棠座下弟子派往雲南郡的除了曲靖縣的湯澤,另外一位官升的倒是很快,只不過那一位……當初可不得老大人喜歡,寒門學子無甚根基,人又過於狷介耿直,不懂阿諛,當真可惜了。
  
  難道……老大人問的是許清嘉可有送年禮來?
  
  「倒是再沒有了。」
  
  見許棠似有不滿,那幕僚便知自己猜對了,心道當初那許清嘉高中之時,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前來拜見座師,不受老大人待見就算了,還受了同科家世顯貴的士子多少氣?老大人不主持公道就算了,竟然也默認縱容,後來被派了個不入流的百夷之地的縣丞,上司又是多少年不挪窩的,這分明是要壓著他翻不了身,不論是不是老大人的意思,總歸是沒有什麼提攜之恩的。
  
  想來那少年一身傲骨,這些年在外為官,從不曾往府中送年禮以及四季節禮,便知他是沒指望著這位座師提攜了。
  
  等到晚一點那幕僚從別處聽來許清嘉辦成了這樣一樁漂亮事,得了聖上早朝讚譽,便猜出來了:老大人這是想跟許清嘉恢復邦交了!
  
  也是,官場之上想要提攜扶植後輩,總要選有才幹之輩。
  
  只不過許棠是不可能拉下臉來向許清嘉寫信的,而許清嘉壓根不知道他那位座師內心已經經過了激烈的鬥爭,決定在官場上再次將他拉入門牆,兩下裡尚不知對方所想,倒也暫時相安無事。
  
  臘月底,許小寶過完了平生第一個沒有武小貝的生日,十分提不起勁的迎來了新年。
  
  自武小貝走了之後,許小寶就好像失了魂一般,胡嬌確信在自己五歲的兒子身上看到了寂寥二字,便讓永喜整日跟著他,沒事就讓永喜帶他出去逛街,隨他喜歡筆墨紙硯還是字畫刀劍,只要他喜歡的,不拘是玩具吃食都玩回來。
  
  但是沒有了武小貝的日子,許小寶哪怕逛街也覺得不對勁。
  
  每每路過他們喜歡的糕點鋪子,他習慣性的喊一嗓子:「小貝,今兒吃什麼?」一回頭就看到永喜錯愕的臉色,方纔還帶著笑意的小臉兒便沉了下來。
  
  永喜都瞧著心疼。
  
  到了年底,各家事忙,老先生也回家過年了,因著方師傅也是數年沒回家,今年索性也回家過年去了,如今許小寶的文武課程都停了。
  
  永喜見小主子不喜歡逛街,便只能帶著他要麼去高家找烈哥兒玩,要麼去段家玩,偶爾尋到個好的書畫就送到樓家去,與大師兄聯絡下感情,反正就是多帶著他在外面散散心。
  
  就連許清嘉見兒子這失落的小模樣,都捨不得再用書本上的知識輾壓他了,每日只讓他在自己面前讀一篇課文,寫兩張大字,免得手生了就行,其餘時間就放他去隨便玩。
  
  難得過上這麼悠閒的日子,許小寶卻一點也不開心。
  
  不獨是他,武小貝這一路上也折騰的寧王夠嗆。
  
  起先走兩日,還當新鮮,除了馬車顛的他不舒服之外,可是連著看了四五日的風景,都是曉行夜宿,一點沒有停下的意思,武小貝便按捺不住了,開始在晚上睡覺的時候追著武琛問:「爹爹,咱們幾時回去啊?」
  
  寧王:……
  
  還沒到就想著回去,這孩子!
  
  不過在兒子殷切的目光裡,他有點不忍心告訴這孩子實情了,只能顧左右而言他:「過段時間待到了長安,爹爹帶你去見你母親,還有姐姐弟弟,再帶你出去玩。長安城可好玩了,有很多吃的玩的,都是你在雲南郡沒見過的!」
  
  武小貝不幹了:「母親?不是我娘生我的時候已經死了嗎?現在的娘親在雲南郡啊!姐姐弟弟……」聽著就沒許小寶與許胖妞親切。
  
  寧王殿下沒轍了。
  
  拿親情來與這孩子講,壓根籠絡不住。他與武敏以及新出生的小弟弟連面都沒見過,哪有感情?
  
  這幾年來,武琛每見一次許小寶與武小貝這哥倆在一起的樣子,就覺得心暖陽,這才是親兄弟,哪怕沒有血緣關係,還是不能否認倆小傢伙的兄弟情。
  
  長年征戰的寧王殿下都是習慣了寫簡潔的對敵報告,真要他用生動語言來形容長安城的繁華好玩,他還真說不上來。在長安城裡,他從來就沒覺得……有什麼是非常好玩的。
  
  於是寧王殿下將威嚴的目光投向了永祿。
  
  永祿冷汗都要下來了,十分想說:殿下啊,長安城長什麼樣兒,小的連見都沒見過,怎麼告訴小郡王?
  
  不過在寧王殿下逼視的目光裡,他還是聰明的沒有發表任何不同意見,就絞盡了腦汁的編:「長安城……吃食那都是從街頭排到街尾的,各種各樣的小郎君沒有見過的!」
  
  武小貝趴到了馬車靠北上,朝永祿翻白眼,說了等於沒說,方才寧王也是這麼說的。
  
  永祿就將雲南郡的吃食都講了一遍,武小貝更提不起精神了:「這些在雲南郡都能吃到,哪裡用得著跑到長安去吃呢?」
  
  寧王殿下很頭疼!
  
  這是認親大會,不是專門跑去吃的。只有這時間,他才能確信這孩子不虧是胡嬌養大的,關注點永遠都這麼奇怪。
  
  他現在難道不是應該追著問王府的母親跟姐姐弟弟是什麼樣的人嗎?
  
  想當年他自己每次見當今皇后,可都要做許久的心理建設,還要一遍遍認真的練習禮儀,生怕出錯了讓人笑話,還要在心裡翻來覆去的想見了嫡母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什麼。
  
  這孩子……真是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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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七章
  
  寧王妃第一次見庶長子,是在顯德二十四年的小團圓家宴上。寧王已經帶著那小子進宮見過了聖上,以及皇后賢妃,這才將他帶回來府。
  
  寧王妃滿打滿算有六年沒見過丈夫了,從年中收到家書,寧王說今年要回來過年,就將府裡好好歸整了一番,再攬鏡自照,只覺鏡子裡面的自己都年輕了幾歲,雖然不能與府裡年輕的姬妾們相比,到底她是正王妃,只端莊便是那起子姬妾們不能相比的。
  
  她帶著武敏與一眾姬妾在大門口等了一個時辰,才看到了寧王的車駕。先從馬車上跳下來的是寧王,門口從主子到僕人跪了一地,寧王只作了個手勢讓大家起來,這才回身掀起車空,從裡面抱出來一個四五歲的小子。
  
  寧王妃心道:終於肯將他送到府裡來了!遂抬目去瞧,但見那小子養的很是結實健壯,比之她見過的同齡的孩子們個頭都要高些,面目頗有二三分寧王的影子,其餘的……大約隨了他那短命的娘了罷。她心裡暗歎一聲,揚起了個溫柔可親的笑臉:「大郎,到母親身邊來!」
  
  那小子目光之中的警惕之意甚濃,寧王妃無端想起在皇家百獸園裡見過的野性難馴的小獸。寧王推著他小小的身子,「去給你母妃見個禮!」
  
  武小貝猶豫掙扎了一下,似乎做了個很複雜的心理鬥爭,寧王也不再催他,只等他自己情願了,抿著嘴唇走過來,跪在寧王妃腳下磕了個頭,便迅速退到了寧王身邊去,小身子緊緊挨著寧王,十分的親暱信任。
  
  寧王妃就不喜歡他了。
  
  ——她親生的敏姐兒,寧王府最尊貴的嫡長女都不曾與寧王有過這麼親密的關係,不過是個庶生子罷了!
  
  不喜歡歸不喜歡,寧王府裡有這麼大的兒子,到底是件好事。至少自從寧王府有了兩名庶子之後,旁人出不好再說她無子了,也不必新年宮宴上與太子妃一起被人憐憫了。
  
  話說太子府至今無子,每有婦人懷孕,就算是好生將養著,到了三四個月上也必定流產,外面如今不知道有多少流言在亂傳。
  
  吃飯的時候,她與寧王坐在主位,她手邊是武敏,寧王手邊是武小貝。才開始吃,寧王便替武小貝挾菜:「嘗嘗這道蜜汁乳鴿。」
  
  那小子埋頭吃了一口,似乎沒什麼胃口,寧王便每上來一道菜都要挾了給他,直將他的碗都堆滿了:「回家了就要多吃點!」
  
  武敏黯然的垂下了頭,輕輕用筷子撥著碗裡的米粒。
  
  寧王妃默默挾了一筷子菜在女兒碗裡,見她猛然抬頭,目光裡似有水澤,便笑的和氣可親,「大郎路上辛苦了!從小在荒蠻之地長大,才來了長安必定不習慣的,喜歡吃什麼,只管跟母妃要。」
  
  那小子放下了筷子,規規矩矩起身,向她行了一禮:「謝母妃!」又坐下了。
  
  寧王妃一驚,沒想到他還懂得這些。她只當這小子在外面養野了,定然是全無教養,一切都要從頭教起,王爺寫信回來說要將長子帶回來,寧王妃心裡是十分複雜的。
  
  一方面,寧王府的兒子們越多越好,雖然不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可是回來了就必定要叫她一聲母親的,帶出去也是寧王府的子嗣,總比只有一個閨女的好看。
  
  另外一方面,這孩子從小不是她帶大的,只聽說是寄養在有一戶人家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萬一是個粗蠻不知禮數,沒有什麼教養的人家,能教出什麼好孩子來?
  
  到時候就有得她頭疼了。
  
  今日見了,寧王妃才略略放下心來,就算是不喜歡這孩子,但瞧著似乎也還知道些禮節。
  
  當夜,寧王妃在正院裡一直等著寧王回來。
  
  寧王是來了,坐了一會子,與她談了幾句別後之語,不外是問一問敏郡主的婚事,再問了問府中後宮之事,便無話可說了。夫妻二人靜默著坐了會子,寧王便起身站了起來。
  
  寧王妃五年沒有服侍過寧王了,見寧王站起來都有幾分慌亂了,正考慮著她是自己上前去替寧王解衣呢還是等著寧王來解她的衣裳呢,就聽得寧王道:「小貝才回來,他肯定心裡害怕,本王今晚就先過去陪他睡了,等過幾日他習慣了,本王再來陪王妃。」
  
  寧王妃都有幾分傻了,輕輕嗯了一聲,眼睜睜看著寧王從正院裡出去了。
  
  房裡候在外面等著侍候的婆子悄悄進來了,瞧一瞧她的臉色,見寧王妃面是奇異的帶著種如釋重負的神情,都有點不解了。
  
  好不容易盼了王爺五年,這回來了還不趕緊生兒子,居然讓王爺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個狐媚子的院子裡了,王妃居然也不傻心,是不是都傷心的傻了?
  
  「王爺……許是有公事沒處理,等他處理了,興許就過來了……」那婆子柔聲安慰寧王妃,卻聽得她道:「王爺是去陪大郎去了,說是怕他初來害怕。」又問起武小貝今晚的住處:「大郎可喜歡那院裡的擺設?」
  
  為了迎接庶長子,她特意帶人佈置的院子,從裡面的被褥床帳到擺設都是親自從庫裡挑出來的,就連侍候的丫環婆子小廝們都是細細斟選過的,就怕他是從化外之地回來,不懂規矩,連教規矩的婆子都有,就連她娘家嫂子都誇她:「真是準備的再周到沒有了。寧王殿下來了,見到妹妹這般周到的對庶長子,縱念著妹妹這份心,也必定對妹妹另眼相待的!」
  
  方纔寧王說去陪武小貝睡覺,寧王妃便想,他若是親眼瞧見了自己替庶長子佈置的屋子,也不知心裡會不會對自己更好些呢?若是這一次……這一次能得著個孩子……
  
  想至此,寧王妃面上都有些滾燙,豈料那婆子卻窺著她的神色小心稟報:「大郎自回來之後,就被安置在了王爺的外書房,一直沒有回過後院……」也就是說今晚王爺是直接去前院書房睡了。
  
  感情王妃一番苦心全白費了?!
  
  寧王妃的臉僵硬了,她猛的轉頭:「王爺……沒讓大郎回後院來住?」他在怕什麼?
  
  難道怕她這做嫡妻的暗害了這孩子?他難道不知道,自己只有盼著王府子嗣茂盛的?就算是出去了,她面上也有光!
  
  至於內裡,誰會在乎她是不是吞了一肚子的黃蓮呢!
  
  見那婆子點了點頭,寧王妃轉頭之間,雙目已是熱淚滾滾,只覺心都涼透了,又懷著一點微渺的希望,只盼著寧王不是這般想她。
  
  其實寧王是真的沒想那麼多,他在軍營裡習慣了,壓根不曾琢磨過後宅婦人的心思都在哪裡,反正也影響不大。將武小貝放在前院書房裡,純粹是因為他自己要在前院書房辦事,孩子跟著他,會安心一點。
  
  一路之上,武小貝走的天數越多,便越鬧騰著要回家,直讓寧王苦笑不已。明明是要帶他回家,這孩子卻完全不認同。
  
  後來鬧騰的沒辦法了,哄了吃食也沒用,就連永祿的故事也沒用了,他一門心思要回雲南郡去,哭鬧起來寧王都頭疼,似乎又回到了南華縣他極小的時候,自己每次去,白天陪著他玩都沒問題,但晚上卻非要去找許清嘉夫婦去睡。
  
  眼見著離雲南郡越來越遠,有天半夜他從夢裡哭著醒來,揪著寧王的胳膊含著淚問他:「你是要將我賣的遠遠的嗎?我讓娘拿多多的銀子,求你別賣我了!」竟然連爹爹都不叫了。
  
  被這樣一雙可憐的流著眼淚透著恐怕的大眼睛盯著,寧王覺得自己就算不是人販子,在這熊孩子的眼裡都成了壞人了。沒辦法,他只能將這驚惶失措的小傢伙摟在懷裡,輕輕的拍著,給他講為什麼非要回長安去。
  
  從他是大明宮裡生出來的,自己的家在長安城,作為他的兒子,自然是要回一趟家的,好歹得知道家門朝那邊開啊。
  
  武小貝似懂非懂,也不知道寧王講的這些他聽進去了多少,只是最後小心翼翼的問他:「那我……那我還能回到雲南郡去嗎?」
  
  似乎到了現在,他也明白了自己未來的生活,決定權在眼前的寧王手裡,而不是在遙遠的許清嘉與胡嬌的手裡。
  
  寧王也很煩惱,「這個……看情況吧!爹爹也沒想好呢!」
  
  從那以後武小貝就變的極之乖巧,做什麼事之前先瞧瞧他的眼色,像從前那種搗蛋調皮全沒了,就跟忽然之間上了緊箍咒似的,一身的淘氣全沒了,寧王看他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無端覺得心酸。
  
  他開始考慮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了,到底是將這孩子帶回雲南郡去還是留在長安城。
  
  「小貝喜歡母妃與姐姐嗎?」太小的弟弟還在襁褓裡,這幾日有點受涼,沒抱出來見人。
  
  眼下,這小子脫的光溜溜的,用肉乎乎的小胳膊摟著他的脖子,小身子整個的掛在他身上,用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小心的看著他,聽到他問起這話,神色立刻警惕了起來。
  
  「她們……母妃跟姐姐都很好。」他似乎不太習慣這稱呼。武敏從頭至尾只是見禮的時候叫過一聲「大弟」,旁的姐弟倆一句別話沒有。
  
  他是從哪裡瞧出來母妃跟姐姐很好的?
  
  寧王都覺得一家人疏離的難受,跟許家那種溫馨的家風完全不同。
  
  武小貝眨巴著眼睛小聲道:「可是我還是覺得……許爹爹跟娘親,還有小貝哥哥,妞妞更好!」他將整個的腦袋埋在寧王的胸膛上,很快寧王便感覺到了那裡滾燙的濡濕,他小小聲,但很堅決的說:「我很想家!我很想爹娘!我很想哥哥跟妞妞!爹爹,我很想回家!」
  
  他不再大聲哭鬧,但無聲流淚更讓人心疼。
  
  寧王默默的將他摟在懷裡,只一下一下拍著他肉乎乎的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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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1: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
  
  顯德二十五年,宮裡夜宴,寧王帶著妻子兒女赴宴,傳說中寧王長在邊疆的長子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
  
  寧王身高體長,牽著武小貝的手走在宮裡,永祿緊跟在後面,整個心都提了起來。他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能夠走進大明宮。寧王府就已經夠大了,為了讓武小貝盡快安下心來,寧王帶著武小貝在寧王府熟悉環境,永祿隨侍,當時就看呆了,只覺寧王府無處不美,無處不精緻。今日坐著馬車走在極寬的丹鳳門大街上,他估摸著這條大街總有兩百米寬,只覺這大約是大周最寬闊的城市街道了罷。
  
  及止從宮門進去之後,寧王跟武小貝一路邊走邊講,永祿小心仔細的留心聽,聽到含元殿是皇上百官們上朝的地方,他便下死力多瞧了幾眼,想著等回去了,定然要給永壽跟永喜他們講講,自己是當真進了萬歲爺居住的地方,又瞧著武小貝卻往寧王身邊靠了靠,寧王大約覺得他可能明點畏懼,便將他抱了起來。
  
  寧王妃牽著敏郡主的手緊了緊。
  
  今日夜宴,皇帝帶著太子在蓬萊殿宴請文武百官,皇后則在坤福宮裡宴請宗親女眷以及外命婦們。
  
  寧王妃帶著武敏到宮道上與寧王分開了,臨去之時,她開口欲帶武小貝去坤福宮裡,卻被寧王拒了,倒也沒說什麼,只帶著敏郡主走了。永祿因此便跟著寧王去了蓬萊殿。
  
  蓬萊殿門口有禁衛軍,只寧王牽著武小貝進去了,永祿便在殿外候著,瞧不見裡面的風景,還有穿梭來往的太監宮女,腳步輕捷,動作從容,永祿心中便想,他家小主子看起來在宮裡還沒這些太監宮女的神情自在呢。
  
  寧王六年沒有回長安城,先與太子見了禮,太子取下隨身的一塊玉珮給武小貝做見面禮,這孩子雖然不曾見過天家氣象,可是跟著老先生卻該學的禮儀一樣未差,這兩日又有寧王府長史教導,先用目光瞧了一眼寧王,見他微微頷首,便接過太子遞來的玉珮,跪下向太子請安致謝。
  
  太子身體不好,這些年東宮妻妾但凡有了身孕,過了沒幾個月總會保不住,對子嗣之上的盼望尤甚,見到武小貝生的可愛,又極是懂禮,便生出幾分喜愛之情,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跟小臉蛋,與寧王道:「我還當這孩子跟著皇兄在營裡都被那幫大老粗給教壞了,今兒見著才覺得,是為弟多慮了!」開玩笑道:「小貝可會說夷語?」
  
  武小貝是個不認生的孩子,居然就冒出來一串夷語,只聽得太子目瞪口呆,問旁邊侍從:「他說什麼?」
  
  那侍從愁眉苦臉:「殿下,奴婢聽不懂!」
  
  太子便埋怨寧王:「皇兄你這是你教的罷?」
  
  寧王:「為兄也聽不懂!」這小子的夷語是跟南華縣那幫縣學裡的孩子們學來的,而且是多少個部族的夷語,非常混亂,就憑著寧王這等偶爾能聽懂一兩句的水平,在他蹦出來的夷語面前,也只能傻了眼。
  
  太子下首坐著的尚書令許棠這幾日意氣風發,當即湊趣道:「小郡王真是聯慧!」武小貝立刻謙遜道:「哪裡哪裡!」口氣頗有幾分老氣橫氣,原是他與許小寶一貫的戲語,他又是個活潑的,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
  
  太子與一干坐的近的大臣頓時笑了起來。
  
  寧王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小孩子家家!」武小貝立刻用小胖手摀住了額頭,十分不滿。
  
  許棠誇了一回寧王教子有方,扯了個由頭便與他攀談了起來:「殿下從百夷來,我門下有個弟子,在雲南郡做同知的,可知他為官如何?」近幾日有不少朝中官員讚他有伯樂之能,座下弟子許清嘉十分有才幹,也有知許棠為人的,便在暗中歎他勢利眼,明面上自然還是恭維。
  
  許棠正欲尋機與許清嘉打好師徒情份,也算是又多了一條臂膀,無奈相距千里,不好紆尊降貴鴻雁傳書:喂徒弟啊我瞧著你很能幹來跟著座師一起幹吧!
  
  有時候名份在那裡放著,可是空有情份卻也是不夠的。
  
  許棠政壇老狐狸,如何不懂這一點。
  
  武琛自然知道許清嘉的才幹,卻也深知許棠為人,當即只淡淡一笑:「許同知自然是很有才幹的!」余話卻一句沒有。武小貝聽到提起雲南郡的許同知,頓時雙目都亮了起來,才開口要誇:「爹爹——」立刻被武琛牽著要走,他不解的抬頭去瞧,見寧王朝他使了個制止的眼色,便乖乖閉了嘴。
  
  旁人還當這孩子是在叫寧王。
  
  許棠見寧王無意多說,也只能作罷。
  
  寧王牽著武小貝坐到太子對面去,小聲告誡武小貝:「不許提你許爹爹!」
  
  武小貝小聲嘀咕:「可是……可是那個老爺爺,他認識許爹爹哎!」
  
  小孩子不懂事,只單純覺得,有人誇他許爹爹,那必然是極好的人了。
  
  今上進來之時,滿殿官員撲啦啦跪了下去,武小貝也被寧王扯著跪在身邊,一時拜畢,笙歌宴舞,宮娥穿行,將一道道菜品端了上來,武小貝是個小孩子,與滿殿中人都不認識。哪怕寧王曾經帶他拜見過今上,也知道那是他祖父,可是對著高坐在御座之上的今上,他卻只覺十分陌生,一點也親近不起來,坐的再久些便坐不住了,悄悄扯著寧王的袖子想要出去玩兒。
  
  寧王告了罪,便帶著他離席更衣,藉機在蓬萊殿周圍隨意的轉了轉。
  
  父子倆坐在蓬萊殿後面臨水的石心亭裡,武小貝還是覺得有幾分恍惚,再次小小聲問他:「爹爹,聖上真的是我的祖父嗎?」
  
  寧王覺得好笑,摸摸他的小腦袋:「自然是,難道父王會騙你不成?」
  
  「可是……可是……」這與樓大郎與段家倆小子提起的祖父形象截然不同,差別也太大了。
  
  寧王也很明白小傢伙心裡的困惑,不過有些事情,他還太小,就算解釋了也未必能解釋清楚。
  
  除夕宮宴之後,王美人娘家上門求見,想要請小郡主去他家裡玩玩。王美人的爹如今官升至從四品了,寧王又曾向王美人請封側妃,如今武小貝又是寧王府的長子,正妃沒有嫡出,側妃所出的兒子身份自然也不輕。他家求上門來,寧王便派了四名侍衛與永祿跟隨,另有崔五郎相陪,去了王家作客,也好與外祖家聯絡聯絡感情。
  
  王夫人見了武小貝便抱著他哭個不住,又想起早逝的女兒,愈加悲傷,王美人的倆個嫂子在旁陪著掉了幾滴眼淚。王美人在家任性,與兩位嫂子相處並不愉快,說起來她若是活著,又是寧王側妃,長子親母,自然母憑子貴,說起來也是個沒福氣的。
  
  武小貝臨來之前,被寧王叮囑過許多遍的,他其實在外人面前又很有禮貌,見王夫人抱著他哭,便掏出自己的小帕子替她擦淚,「老夫人別哭了!我娘說哭多了就不漂亮了!」
  
  這話聽得王夫人頭皮發麻,想到女兒難產,才遺下此子,他又向在邊疆,難道是與王美人一同去夷邊的尚美人撫養長大?心中暗恨尚美人居然公然奪了她女兒生的孩子,便重整顏色,吩咐丫頭拿了果子來給武小貝吃,見他吃的高興,又哄著問起在夷邊的生活,問他娘可是姓尚,待他可好,在夷邊生活如何?
  
  武小貝雖不知就裡,可也知道胡嬌不姓尚,便搖搖頭,又道他娘待他跟哥哥一樣好。在他心裡,還真沒覺得胡嬌待他與許小寶哪裡有區別,吃穿用度都一樣,最重要的是……做了壞事一道挨罰,最後一條就不太美妙了。
  
  小孩子拉拉雜雜,只講些在夷邊的趣事,平日上課與同窗打架,跟著哥哥回家,半道上去點心鋪子裡買點心吃,家裡養著的兩條小狗,他的花貓如今可比貓大了許多……原本是王夫人抱著他哭,後來王夫人不哭了,武小貝倒講的眼淚汪汪,點心也不吃了,哭著要回家!
  
  這些日子他被寧王派人帶著在京裡到處玩,寧王還當他忘了雲南郡了,哪知道被王夫人招的講起來,越講越想回家。
  
  王夫人還當他要回寧王府,見他眼淚一滴滴往下掉,立刻將他摟在懷裡哄了又哄:「外祖母的心肝肉啊……」見他哭的著實傷心,想著以後還有機會再見,便吩咐人送他回去了。
  
  寧王還當武小貝去王家,最少要玩一天才回來,哪知道去了半日就回來了,還眼淚汪汪,瞧見他就往他懷裡撲。崔五郎苦著臉跟在後面,將他安全送達寧王身邊,立刻就溜了。
  
  他對逗孩子哭有經驗,但對哄孩子可當真沒什麼經驗。
  
  「小貝這是怎麼了?王家人欺負你了?」
  
  武小貝將腦袋埋在他懷裡,十分惶恐:「父王,你是不是不讓我回雲南郡了?」
  
  寧王:……
  
  作為一個小孩子,這麼敏感可真的不太好!
  
  他還什麼也沒說呢!
  
  武小貝在他懷裡哭的稀里嘩啦,上氣不接下氣:「你說王家夫人是我親娘的娘,她沒了女兒哭的可傷心了,我娘要是知道我再也回不了雲南郡,她也會很傷心很傷心的……許爹爹小寶哥哥也會很傷心很傷心的……我的花貓也會很傷心的……」許胖妞傷不傷心他不肯定!
  
  寧王被他哭的都快要繳械投降了,暗暗思量這孩子太會看人臉色了,許夫人平日瞧著有些不靠譜,可是教出來的孩子關鍵時刻能往人心上扎刀子,瞧瞧他說的什麼。
  
  「小貝要是不在我娘身邊,她會吃不著睡不著的想我的……會跟王夫人一樣哭的……」偷偷抬頭去瞧寧王神色,見他似有鬆動,武小貝的哭聲頓時更響了。
  
  雲南郡許府的整個春節,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整個雲南郡的大小官吏今年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上門拜年,只除了尉遲一家。家裡的丫環婆子僕婦不夠使喚,不得不從高家借了些來支應。
  
  尉遲修比許清嘉高了一級,又因為左膀右臂被許清嘉名正言順的砍了,自然不可能先跑到許府來拜年。
  
  胡嬌打起精神來應付各府官眷,又與樓夫人段夫人等結伴前去尉遲府上拜年,還有各縣的官員攜眷前來送年禮,胡嬌又不能不見。到底今時不同往日,許清嘉升了官,地位大漲,前來巴結的官員們也越來越多,直忙的她到元宵才鬆快了幾日。
  
  許小寶這個年也過的沒滋沒味,元宵那天,胡嬌讓永壽永喜都陪著許小寶出門去玩,又約了高烈段家倆小子,還有樓大郎幾個平日一同玩的小夥伴。
  
  這幫小傢伙們平日在一起,也就樓大郎穩重些,段家倆小子與許家倆個是沒完沒了的掐架,高烈就是許小寶的小跟班,許小寶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特別聽話。幾個小傢伙在街上逛了一圈,又在沿街的酒樓二樓要了一間臨街的包廂,樓大郎點了一桌子菜宴請小師弟們,吃到一半,許小寶便沒了興致,悶悶趴在窗口看風景。
  
  樓大郎哄他過去坐,他卻在那裡念叨:「也不知道小貝這會兒在幹嘛,他最喜歡這家的椒香羊排了,每次都要啃好幾塊才罷休。」
  
  段家倆小子也十分憂鬱的想起了老對頭:「小貝要是在,咱們還可以湊在一起打一架。」大師兄不肯跟他們掐架,高烈年紀小不說,還是個打架的生手,自從武小貝回家之後,他們少了個對手,團體掐架三缺一,也冷清了許多,想想也是十分惆悵的事兒呢。
  
  自從武小貝走了之後,幾個小夥伴問起來,許小寶就十分憂傷的告訴他們:小貝回自己家去了。
  
  這對於幾個小夥伴來說,完全是個大新聞。他們一直當武小貝是許家的孩子,現在才聽說是別人家寄養的孩子,又覺得小孩子怎麼會無緣無故寄養在別人家呢,便問起武小貝的爹和娘,許小寶就更憂傷了:「小貝的娘生他的時候就過世了,他爹忙的顧不上,就養在我家了!」
  
  一眾小夥伴紛紛表示:沒娘的孩子真是太可憐了!
  
  雖然胡嬌相當於養母,但一眾孩子還是覺得,許伯母待小貝如親生兒子,其實小貝完全可以在許家長大嘛。這會兒段家二小子便有幾分食不下嚥的模樣:「小貝回家,會不會被後娘打?」
  
  他家有個親戚家的孩子親娘過世了,就遇上了個十分刻薄狠毒的後娘,那孩子老是餓著肚子,比段二郎大了兩歲,個頭還沒他高呢。但這是人家家世,就連段夫人也只能歎息一聲,順便在教育自己家倆淘小子的時候拿來做例子:「你倆就淘吧,等哪天把我給氣死了,讓你爹尋個後娘來,看你們能淘到哪天去!」
  
  由此段家倆小子對後娘這種生物充滿了敬畏,也對親娘的身體十分的關心,但凡段夫人皺一皺眉頭,倆兒子都要問候一聲。前幾日段功曹吃的一身酒氣的回來,身上還有脂粉味兒,聽說是同僚宴請,前去應酬,段家倆小子還將他堵在書房門口,認真表達了下他們對於親娘身體的擔憂,對後娘的抗拒。
  
  段功曹完全不明白兒子們為何要提後娘,他從不曾有過休妻另娶的打算啊。
  
  後來還是段二郎見他爹是真的不明白,但朝哥哥身上一靠,假作自己坐在榻上,學著段夫人訓子的口氣道:」你倆個就氣我吧,等氣死了我,看你爹尋個後娘來,不揍死你們!」
  
  段功曹的臉都黑了,抬手便要揍倆小子,倆小子撒腿就跑,邊跑邊喊:「爹你不能娶後娘!」直氣的他們的爹跑到後院去與段夫人理論,「哪有你這樣教孩子的?大過年的,什麼死啊後娘的,哪有把這話掛在嘴邊的?!」
  
  段夫人向來是個沒什麼忌諱的,靠在榻上眼皮都沒抬一下:「我要真被你氣死了,你可不是要給我兒子們娶個後娘回來?難道還指望著你再不娶?」
  
  段功曹還有什麼話可說?唯有陪著笑臉:「夫人長命百歲!」
  
  「呸!」段夫人朝後靠過去,「讓我長命百歲看著你跟那幫子小妖精們胡鬧?一把鬍子也沒個正形?!我還不如死了呢!」
  
  好好一個元宵節,就因為討論武小寶會不會被後娘打的問題,導致這幫小子們都沒了興致。許小寶早早回去了,自動鑽進胡嬌懷裡不肯出來,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傷害。胡嬌也知他最近心情不好,她與許清嘉自武小貝走了之後,也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只是不敢在許小寶面前提起,生怕惹的他再傷心。
  
  她摟著懷裡的小傢伙,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柔聲問:「小寶可是與段家哥哥們打架打輸了?」
  
  許小寶搖搖頭。
  
  胡嬌只好再問:「外面的菜不好吃?或者今晚的燈不好看?要不讓你爹爹尋個師傅回來,專門給小寶扎個漂亮的花燈?」
  
  許胖妞抱著只果子啃,見哥哥只管鑽在娘親懷裡不出來,心生妒意,立刻搖搖擺擺走過來,也往胡嬌懷裡鑽。胡嬌喚小寒拿了帕子擦乾淨了她的小爪子,這才將一對兒女都摟在懷裡。大約是母兄之間低沉的氣氛影響了小丫頭,她居然也乖乖偎在娘親懷裡,一點也不鬧騰。
  
  過了許久,許小寶才道:「娘,你說小貝會不會被他後娘打?」
  
  胡嬌便愣住了,想一想他家沒有嫡庶之分,因此許小寶大約不太明白嫡母與庶母的區別,只能向他解釋,又道:「小貝家裡的那個娘,是嫡母,可不是後娘,後娘是他親爹後娶的老婆,據娘所知,寧王殿下只娶過一位正妃。」
  
  許小寶腦子轉了轉,才想明白了:「就是……就是劉大郎家那樣嗎?生他的娘親是妾,養他的是嫡母,卻不是親娘?」
  
  他們一幫孩子裡面,唯獨劉大郎是妾室生的,養在嫡母跟前,其餘的倒都是正室所出。至於高家的小娘子,與他們平日幾乎都沒什麼見面的機會,就算見了也不在一起玩,便被許小寶直接忽略了。
  
  「寧王妃……應該會待小貝很好的吧?!」胡嬌安慰自己,順便也安慰著許小寶。
  
  她不認識寧王妃,只能寄希望於寧王妃是位名門淑女,不會計較庶生子,不會與一個五歲的孩子計較,希望武小貝能夠更機靈一點,別惹寧王妃生氣。
  
  胡嬌的願望歸願望,此刻寧王妃就非常生氣。
  
  武小貝回來這些日子,起先寧王就陪著他在書房睡,原來寧王來正院睡了兩日,武小貝便由永祿陪著在外書房睡。寧王妃原本還想著,寧王在正院睡了之後,長子就可以挪到內院睡了,她與寧王在床榻間略略提了一提,哪知道卻被寧王拒絕了。
  
  「不急,小貝才在外書房熟悉了,再換個院子他肯定不習慣。」
  
  寧王妃派去庶長子院裡侍候他的丫環婆子小廝們最近都要閒的打蚊子了,若不是此刻是冬季,天寒地凍,連半隻蚊子也無。
  
  原本,寧王妃是想著,哪怕再不喜歡這個庶長子,好在他的親娘過世了,寧王既然將他帶回來了,那必定是要放在長安城養的,自然是養在她身邊。她自己肚子不爭氣,小的那一個親娘還活著,就算沒封側妃,養在她身邊,難保將來心也會偏到他親娘身上去。唯有這一個,既沒有親娘,自己費點心力養大了,將來記在她名下,跟親生的也就只差一層肚皮了。
  
  趁著寧王還沒走,中間還有個牽線的人,她也好與這孩子聯絡聯絡感情。
  
  但寧王數次拒絕,總好像怕她吃了這孩子似的。
  
  寧王妃總不能質問寧王:難道王爺怕我對這孩子起壞心?
  
  想一想,也是傷心又難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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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1:4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過完了正月,郡守府裡開了衙,許清嘉又忙碌了起來。今年開年,各縣鄉還未有不好的消息傳出來,整個雲南郡都盼著今年有個好年成。
  
  江南十八家藥商在正月底便派了十幾名藥材上的掌櫃以及懂行的藥師前來,準備在九縣先行選地開始試種藥材。州府派了醫藥博士隨行,另委派了官吏,也好隨時察看此事的進度,好回來與許清嘉稟報。
  
  此事關乎著整個雲南郡未來的經濟,因此許清嘉十分的重視。
  
  尉遲修對此事倒不冷不熱。
  
  經過了上次的事情,許清嘉在尉遲修面前倒依舊是從前的樣子,十分恭敬,似乎事事尊他,但是真有州郡事務,許清嘉也未見得要聽從尉遲修的安排。大權還是在他手裡。
  
  尉遲修是從四品通判,原本許清嘉是正五品,比尉遲修要低了一級,但是開年之後,朝中便有聖旨下來,概因許清嘉在災情面前有決斷,又不曾向國庫伸手要銀子,便又升了一級,如今與尉遲修品級相同,皆是從四品官員。
  
  從此之後,許清嘉在尉遲修面前倒不必再以「下官」自稱了。
  
  一眾雲南郡的官員表面上似乎對同知與通判都沒什麼想法,公事之上全然看不出什麼來,唯獨高正,大家都知道那是許清嘉提拔上來的心腹之人。但實質上,大部分官員都偏向許清嘉,只極小部分的官員是偏向尉遲修的。
  
  比如錄事劉遠道。
  
  他自己最重資歷,總覺得許清嘉從一個縣令爬上來,對韓南盛留下的這幫官吏們理應恭敬。結果許清嘉是個十分勤勉的官員,日常對大家倒也客氣有禮,可是真辦起公事來,那就是六親不認,一點面子不給,只管埋頭苦幹,使喚起下面官吏來也是毫不手軟。
  
  劉遠道總覺得,比起韓南盛在時,大家都更忙了。但也沒見許清嘉給整個雲南郡帶來了什麼明顯的變化,不過是年輕人沒什麼閱歷,瞎忙活罷了。
  
  至於教導夷人百姓種植草藥,劉遠道對此報有悲觀的心態。
  
  雲南郡多少屆官員,就沒見哪一位官員提起過這事兒,許清嘉這次能度過此劫,就是有個能忽悠人的舅兄,哄人了一幫江南的藥材商們買了糧來救濟災民,真要能將整個雲南郡變成全國最大的藥材供應基地——癡人說夢呢吧?
  
  因此,當劉遠道在仔細觀察之後,發現通判大人似乎對教導夷人種植藥材也不抱什麼熱情,他便自然而然的靠了過去。
  
  許清嘉可沒空理下面的官員們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只需要知道自己下發的每一道政令都能夠執行徹底就好。
  
  如今趕上春耕,他索性親自帶人去巡守全郡,從春耕到縣學漢語的推廣,以及九縣的藥材種植情況,各縣令們的工作情況,都需要深入的瞭解一番。
  
  胡嬌只能歎息,嫁給一個工作狂,只能接受他隨時隨地的出差,忙碌。她親自收拾了一大包衣服,又叮囑了永壽一番,這才放他們主僕離開。
  
  這次巡守全郡,乃是許清嘉執掌雲南郡事務以來,對整個州郡的深入瞭解。他帶著段功曹,以及州府幾名官吏,還有差勇一同離開州郡,留下樓玉堂與高正在衙署看著,小事與通判商議,但不可親易下決斷,大事還是盡快的報與他知曉。
  
  樓司馬是聰明人,又與段功曹在私下議論過通判大人的為官之道,他們都是許清嘉直屬官吏,有了許清嘉這番叮囑,便心知肚明,同知大人這是防著通判大人的。
  
  男人們在衙署各有應變,身在後院的雲南郡的官眷們相處,表面上也算是十分的和諧了。
  
  二月裡,通判夫人設宴,邀請了胡嬌以及州郡所有官眷。通判夫人以前沒少拿府君夫人開涮,二人掐架,胡嬌至多也就算個圍觀群眾,偶爾見韓夫人敗的太慘,助助拳什麼的。如今她與通判夫人平起平坐,也不知是通判夫人天生好鬥呢,還是她因為賈繼芳的事兒,看胡嬌不順眼,總之開年這場宴,她便開始尋胡嬌的茬。
  
  吟詩作對彈琴這一招,是韓夫人拿來對付通判夫人的,胡嬌與通判夫人在此項上倒是半斤八兩,誰也不必害怕誰。因此通判夫人倒沒有拿此項來為難胡嬌。
  
  她家是商人,胡嬌家也是商人,論出身二人也是差不離,倒也沒什麼好鄙視的。
  
  倒是唯獨論起家裡的女人,通判大人家裡女人不少,許府後院唯胡嬌一人。通判夫人在宴席之上便要提一提妒婦,她讀書不多,只不過會拐彎抹腳影射,全是市井裡那些妒婦如何如何,最後被夫家休離的,總歸結局不好。末了還要問一問胡嬌:「許夫人覺得如何?」
  
  可惜胡嬌臉皮厚,她向來覺得妒忌是項美德,特別是自在她家夫君許清嘉的一再縱容之下,近年她的妒氣是愈盛了,聽到一點許同知的桃花,回來便要跟他磨半天,總歸時時擰緊了發條,不讓同知大人失足一次。因此她自覺自己在這方面做的十分到位,此刻更是理直氣壯,「我家夫君一直說,婦人若是不妒忌,那定然是心中沒有夫君的。還覺得我心中十分重視他,這才容不得他身邊有婦人。難道不是這樣嗎?」
  
  高娘子在下面抹著帕子低頭偷笑。
  
  許夫人秀恩愛向來秀的這麼理直氣壯,她難道不知道自己此話講出來,在座的婦人們全部都要妒忌起她來嗎?
  
  段夫人當場笑了出來,「夫人這話說的,甚合我意!」又惘然而歎:「可惜我家那個沒良心的,都沒個定性。」不過自去年至今,似乎已有好轉,她家已經許久沒因為段功曹在外面的桃花而上演全武行了。若說段功曹幡然悔悟,段夫人倒也不信。
  
  樓夫人家裡雖也有妾室,但樓玉堂在妾室身上淡淡的,多是宿在正室房裡。樓夫人與胡嬌因為兒子在一起上學的緣故,時間久了相處的也越發融洽了,因此便笑道:「夫人這話,簡直是在傷咱們的心。我倒是不妒忌妾室,我妒忌夫人好命,碰上了同知大人倒是個專一的男子!」又歎息世上男子多薄倖。
  
  唯劉夫人生了五朵金花,膝下養的兒子還是妾室生的,自覺在家裡沒有盡到延續香火的重任,多年來對劉遠道納妾很是認真重視,當作嫡妻份內工作來做,此刻便忍不住在說兩句:「同知夫人還年輕,待過得幾年,還是要給同知大人選個妾的。只不過選妾,還是選那些穩重清白的良家女子,總比進來個狐媚子的強。」對於妾室人選,劉夫人經驗豐富,便自覺傳授胡嬌一番。
  
  胡嬌側耳聽著,緩緩一口口啜著杯中酒,似笑非笑就那麼瞧著劉夫人,倒覺得她將納妾這項工作深入研究,倒也算是個人材。
  
  劉夫人還當她在認真聽取過來人的意見,便說的愈發起興了。唯樓夫人在旁捅了她幾下,也不見她停口,便索性不再制止。
  
  直講了好一會子,樓夫人實在看不下去了,招手讓丫環斟了杯茶來,遞了給她:「瞧你一口氣說這麼多,恨不得把多年的經驗都傳授給同知夫人,快喝口茶歇一歇罷。」
  
  劉夫人喝茶的空檔,胡嬌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坐了這許久,夫人招待咱們來賞春,是不是應該帶著咱們在園子裡逛一逛?」
  
  通判夫人含笑應了,心道今日說的同知夫人啞口無言,心中大曰,便帶著她們往園子裡去了,一路指著園中景色觀賞,倒也說說笑笑。
  
  到得一處拱橋邊,那拱橋下引來的是活水,活水裡養著許多錦鯉,橋頭各豎著倆燈柱,上面雕著花紋,卻是實心的,十分的沉重,胡嬌便笑道:「姐姐們不知道,我生來是個粗人,嫁了我家夫君是個書生,這才學著賢惠了起來,不過如今仍學的不像。」
  
  她說著一手便將那近上百斤的石燈柱給舉了起來,掂了掂又放了下去,吐一吐舌頭:「我家夫君老說我性子頑皮,而且力氣大,尋常三五個男人可能也不是我的對手。外面的美人千嬌百媚,可唯獨一樣不好,力氣太小,我又喜歡跟要練武,我家夫君閒了就陪我玩,如今他忙的什麼似的,也沒空陪我了。說實話,我也覺得納個妾在家裡放著賞心悅目,又可稱姐道妹,跟通判夫人似的,待下面的妾室丫頭們多好啊,也不寂寞。陪我玩倒也沒什麼,可惜就怕萬一被我不小心玩一玩,就玩的缺胳膊斷腿了,當真不好玩的很。我家夫君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眾人還不知道她這性子,見她舉起了這麼重的東西,頓時都呆看著她,通關夫人都傻了眼,劉遠道夫人也傻了。
  
  胡嬌心道:我還沒告訴你們老娘十幾歲就能掌刀殺豬,缺胳膊斷腿都是小事,萬一鬧出人命來,那就當真不好了。不過怕嚇著這些婦人們,就將這話咽到肚裡去了。
  
  高夫人笑盈盈看著她,什麼話也不說,心道你們知道什麼呀,許夫人在南華縣可是名人,都不知道出去打聽打聽,只在這裡拿話來壓她,真是蠢婦!
  
  她一向覺得,許夫人是個神奇的婦人,平日瞧著也是溫婉賢惠的,與尋常內宅婦人沒什麼不一樣,可真深交下去,就覺出不同來了。可惜她不想跟這些婦人說,總覺得讓他們發現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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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2: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章
  
  其實劉夫人很想告訴同知夫人,家裡小妾的正確使用方法的,但在同知夫人似笑非笑的注視下,終於覺得糾正同知夫人的常識性錯誤,還是需要勇氣的。
  
  樓夫人暗罵她是個蠢人,怎麼提點都不能變聰明,只能考慮以後大家的來往密切程度。
  
  尉遲夫人倒不是沒見過苛待小妾的主母,但從來沒聽過胡嬌這種論調。她是從市井商人家裡出來的,對付優雅世家女,自然有一套市井裡的潑辣法子,但碰上同樣出自市井的胡嬌,這手段就有點不夠看了。
  
  首先,同知夫人並不介意自己有個悍婦的名聲,你委婉的表示,她是一名悍婦,她的態度就是:謝謝誇獎!而且態度十分的真誠。
  
  尉遲夫人:價值觀不同三觀不合,還能不能一塊玩耍了?
  
  三觀不合,首先她覺得會被人詬病的事情,在同知夫人那裡就是誇獎。
  
  站在輿論的至高點上,讓同知夫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生出羞愧的感情來,進而對她彎下腰,尉遲夫人發現這點真的很難。
  
  其實,以勢壓從中書令賈昌出山還行,但尉遲修如今跟許清嘉品級相同……平級去壓制對方,尉遲夫人覺得自己不蠢,也做不出這種事情來。
  
  通判夫人從開年到三月份,舉行了三場春宴,然後不得不挫敗的發現,自己真的是沒辦法在同知夫人面前討到好。
  
  邀請了胡嬌,她就興沖沖的來,十分領情的樣子,吃喝宴飲全程參加,只不過通常話題的拐換方向就不是通判夫人能決定的。
  
  總歸胡嬌身邊幫手不少,樓夫人高夫人段夫人三人儼然就是她身後的護法,但有不好聽的話,這三人總能岔開了。
  
  通判夫人倒是著力在胡嬌身上,只是試了幾次都被她身邊的幫手給輕而易舉的轉換了話題。
  
  比如她提起許清嘉的座師,原本許清嘉不受座師愛重,這在官場之上幾乎都不是秘密了,但胡嬌就愣能硬生生給掰扯成:「尚書令老大人大約見站我家夫君是個可造之材,這才丟到百夷來試煉試煉。難道尉遲大人不是吧?」胡嬌雙目亮光,打量著尉遲婦人的神色,只要她說個不是,胡嬌就有一籮筐話等著她。
  
  平日被娘子給教育的太多了,這人兒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教學癖復發了。心道你要說句中書令大人的不是,我立刻給你想辦法能傳揚多遠就傳揚多遠……
  
  胡嬌覺得,就憑她這麼費心巴力的想法子維護賈昌在別人面前的形象,此人就應該給她點贊或者發面錦旗之類的,最好再來一點獎金,那就更好了。
  
  通判夫人自然不能在公共場合說自家夫君座師的壞話
  
  這若是傳出去,只要扣下來一頂不尊師重道的帽子,尉遲修此後就不必在官場混了。尉遲夫人是襄助丈夫來的,不是給丈夫添賭來的。
  
  「大約……大約是我家大人太過貪杯,老大人才將我家夫君放到百夷之來好好學學同知大人的為官之道罷。」
  
  立刻有婦人附和:「分明是中書令老大人看重通判大人的才幹,這才將他派到雲南郡來的。」
  
  以前通判夫人還會對自家與中書令賈家的關係掩藏一二,自從以勢壓人法以及輿論譴責法都不能令胡嬌皺一皺眉頭之後,旁的夫人再委婉的打探尉遲府的後台,通判夫人就會隱約透露一二尉遲府與中書令府上的關係。
  
  她這是不願意再將那層關係藏在暗處,而是擺到明面上來了。
  
  也許是想瞧瞧雲南郡官眷們識趣的有多少罷。
  
  可惜天高皇帝遠,這些官眷的丈夫們如今在許清嘉手底下討生活,不是在賈昌手底下吃飯,縣官不如現管,這句話再沒有錯的了。
  
  唯二三婦人倒是捧尉遲夫人捧的越發高了,其中就有劉夫人。
  
  胡嬌出席了幾次各家宴會之後,自覺今年出席公共宴會已經差不多了,剩下的日子便在府裡宅著,推托自己有事要忙。
  
  家裡是早就上了軌道,武小貝還沒回來,老先生與武師都回來了,孩子們的又開始了新一年的學習。有時候胡嬌很懷念現代社會的便捷,碰上這種情況,就可以在企鵝群裡或者圍脖裡呼一下寧王殿下,留條信息:殿下啊,年過完了是不是可以把孩子帶回來了?
  
  可惜現代溝通方式單一,除了書信之外,沒有其他方式。而最應該寫信的同知大人還在州郡各縣巡視,最後胡嬌靈機一動,提醒許小寶給武小貝寫封信,聯絡一下兄弟感覺。
  
  許小寶還從來沒給人寫過信,意識裡還沒有這種千里寄思念的溝通方式,聽了這話立刻就丟下功課趴桌上寫信去了,從許胖妞已經會叫小貝哥哥了,到自從他離開雲南郡,自己與段家倆小子掐架的次數呈直線下降,他熱烈期待著小貝盡快回來,提高團隊的戰鬥能力。又問武小貝有沒有被嫡母給欺負,告訴他師兄弟們都討論了一番,認為在自己力量還比較弱小的時候,還是先積蓄力量最重要。
  
  許小寶寫完了才覺得後半段不妥,考慮到萬一這封信落在武小貝的嫡母手裡,還當他對嫡母有意見呢。提起筆來將後半部分塗成了墨團團,最終又拿了紙來重新抄寫。
  
  小傢伙垂著腦袋,跟大人似的歎了口氣,十分的憂愁武小貝這吃貨是不是被長安城的吃食給迷住了,壓根忘記他了。
  
  希望這封信能夠幫助武小貝想起來他們往日的兄弟情,好讓他盡快回家!
  
  武小貝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到了四月初了,長安城裡大家都踏過了青,他與長姐敏郡主相處的也算不錯,至少能夠聊幾句家常,偶爾逗一逗小弟弟,那小傢伙也不會因為他是個生面孔而大哭了。
  
  過完了年,賢妃的身子就時好時壞,正好今年邊疆無戰事,又有崔泰與一干將士們戍守,今上又吐口讓寧王多陪陪賢妃,寧王就暫時沒回邊疆。
  
  他隔個三五日,必定要帶著王妃與孩子們去宮裡求見賢妃。
  
  也許是分開的太久,一家子人都極為陌生。六年時間足夠讓一對再熟悉不過的人都陌生起來,更何況之前的那些年也未見得熟悉,寧王沒空陪伴寧王妃,而武敏又對他這位父王太過陌生,武小貝就更別提了,回到長安之後才慢慢的發現,其實他有一大家子親人。
  
  祖父高高在上,賜了什麼東西都要跪下磕頭謝賞,嫡祖母……是個神情很陰鬱的婦人,隱在皇后鳳冠之下的眉目武小貝總是瞧不清楚,而且他本能的覺得這位嫡祖母不喜歡他,只在不得已的情況之下見了兩回,就生不起什麼興趣了。
  
  倒是他那位太子皇叔,為人十分和親,雖然身體不好,但每次見到他都十分溫和,武小貝表示他身上還帶著墨香味兒,倒是與許清嘉身上的味道有點相似。
  
  ——其實完全不!
  
  這孩子只是移情作用。許久不見許清嘉,太子殿下身體不好,常年在房裡讀書,自然有一種儒雅的書卷氣,哪怕身上衣裳熏了香,可是那種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儒雅之氣,還是讓武小貝不由自主就想起許清嘉來,很不排斥與他親近。
  
  親祖母賢妃待他十分的好,每次去她殿裡,都會讓宮女拿果子給他與姐姐武敏吃。可是很快她的身體就毫無指望的壞了下去,每次去她的殿裡,都是一股藥味兒,她就安靜的躺在床上,完全沒力氣來招待這個大孫子了。
  
  武小貝表示很遺憾。
  
  其實親祖母殿裡的果子點心還是非常好吃的,宮女姐姐也和善親切,不似嫡祖母的坤福宮裡的宮女姐姐們,總是透著疏離。
  
  最讓他嘖嘖稱奇的還是他的外祖母王夫人的眼淚簡直多到出奇,武小貝都要懷疑她身體裡是不是藏著一眼永不枯竭的泉水,眼淚能瞬間噴湧而出。十次裡有九次看到他都要哭一場,並不是說對他不好,只是婦人的眼淚對小孩子的情緒還是有影響的,次數一多武小貝就不想去了,還悄悄跟寧王殿下求救:「外祖母哭的可厲害了……要怎麼哄她才會不哭呢?」
  
  他小小年紀,已經發出了「女人哭起來簡直沒完沒了讓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慨歎了。又疑惑:哥哥為啥咱娘就不哭?
  
  似乎胡嬌從來沒在他們這幫孩子們面前流過眼淚。
  
  引的武小貝不得不深入思考一個問題:以妞妞愛哭的個性,是不是年紀越大哭的越厲害,最後就一路發展成了我家外祖母這種了?這也太可怕了!必須及早糾正!
  
  作為一個稱職的哥哥,武小貝為許胖妞未來的發展趨勢產生了深深的擔憂,生怕她長成個小哭包,還特意叮囑許小寶:一定一定要教育小胖妞少哭一點。女人的眼淚太多了真是災難啊!
  
  王家外祖父母待他也十分不錯,就是有一點十分惱人,外祖父喜歡考校人功課,尤其他對武小貝的功課進度完全不瞭解,而且武小貝停課這麼久,覺得將以前的功課都還了一半給老師了,總覺得外祖父的這個屬性不太討人喜歡。
  
  還有舅父舅母,表兄弟姐妹們,大家目前都處於彼此熟悉的狀況。扳著指頭數一數,武小貝在給哥哥的信裡這麼寫道:親愛的小寶哥哥,我認識了很多親人,大家都說我們是一家人,不知道什麼緣故,我並不覺得有多親切。難道是因為我從小不在長安長大?我現在還是最喜歡我們一起長大的地方。唉,長大了真的是很煩惱啊!
  
  這孩子近來也學會歎氣了。
  
  寧王殿下素來孝順,賢妃病重,眼瞧著不行了,他也沒什麼心思哄孩子了,多是將心思放到了宮裡,又見寧王妃待武小貝也十分的客氣周到,而且武小貝身邊除了永祿,還跟著寧王書房裡面的一名小廝,便將他放到了寧王妃給收拾出來的院子裡。
  
  為此,武小貝就更惆悵了。
  
  但是一直在庶長子的問題上屈辱且難堪的提著一口氣的寧王妃終於鬆了一口氣,適時的展現嫡母的溫柔,在武小貝的吃喝拉撒上也很是關注。只不過身為王妃,她的關心方式與胡嬌的親力親為完全不同。總歸沒辦法讓這個孩子跟她親近起來。
  
  這也是武小貝長大了的緣故。
  
  自從點亮了寫信這個新技能,武小貝終於在生活之中找到了傾訴的地方。第一封信才寄出去沒幾天,他就寫了第二封信給許小寶,急欲訴說他生活的巨大變化。
  
  親愛的哥哥,我現在一個人分到了一個大院子,裡面擺的富麗堂皇,我數了數,丫頭婆子足有十八個,都是侍候我的,走一步就有幾十雙眼睛盯著。以前父王還會陪著我睡覺,不過最近他都沒空陪我了。親祖母病的越來越重,聽說都快不認識人了,他整日整夜守在宮裡,就只能讓我回自己的院子裡住了,我覺得侍候的人多了,就連永祿最近也沒有講故事的興致了。我讓他講故事給我聽,他說自己在寧王府後院快枯死了。
  
  難道他當自己是花了嗎?
  
  我沒覺得永祿長的有花漂亮呢!
  
  哥哥你說呢?!
  
  信的末位他就永祿是植物還是動物討論了半頁,胡嬌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個人在院子裡坐了很久,等到許小寶放學回來,才將拆開的信交給他。
  
  許小寶除了埋怨親娘拆了自己的信,對永祿的屬性也非常感興趣,立刻腦洞大開,腦補了一番永祿是個發了芽的土豆妖或者是新結的豆角妖,總之就是來報恩的,無論如何,沒辦法將他與花妖聯繫到一起。
  
  他寫回信叮囑武小貝記得給永祿澆水,別讓他枯死了,結果當夜永祿睡著了,武小貝就將半壺茶水全澆到了永祿腦袋上,將永祿徹底的澆醒了。
  
  所幸天氣已經熱了,永祿也沒受寒,不然他還得挪出去,暫時不能侍候武小貝了。事後他抱著傻氣的武小貝再三保證,自己真的不需要澆水就能活,又得知許小寶的腦補,十分誠懇的表明自己真的是人,而不是什麼嬌精變的,而且他的乾旱症狀已經緩解,夜間的睡前故事會可以重新開始了。
  
  武小貝聽了,長出了一口氣。
  
  他今年的文武課程都暫時徹底的停了下來,也不知寧王做何打算,沒有了課業的拘束,他都有點不習慣了。
  
  遙遠的雲南郡,胡嬌想了很久,都沒辦法確定武小貝在長安好還是在雲南好。
  
  這就像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可是顯而易見,武小貝需要與長安城中的親人們聯絡聯絡感情,比如宮中的人,比如外家,至少要讓他在這些人面前留下印象,知道有這麼一位小郡王,將來在他長大之後的路途之上,才會走的更平坦些。
  
  雖然心裡依然放不下,可是胡嬌也漸漸想明白了,有時候偷偷觀察許小寶,見這孩子經過初期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狀態中解脫了出來,情緒也漸漸的趨於正常,她終於放下心來。
  
  成長,總是伴隨著分離與捨棄,這是誰也避免不了的。
  
  她一面暗暗慶幸著倆孩子也許經過了此次分離,於他們的性格之上,也許更添堅強,一面又暗暗的遺憾,似乎孩子越來越懂事,就離童年越遠了。
  
  反倒是許胖妞子目前還是傻吃酣睡的階段,對家裡人事之上的變化都沒什麼強烈的情緒變化。她心裡慨歎著,再這樣下去,等同知大人從外面巡守完畢回來,說不定他這傻閨女連他都不認識了。
  
  四月中,鄭樂生帶著鄭舅父與鄭舅母來到了雲南郡,直接到了許府。
  
  許府守門的小廝永安一瞧見鄭樂生,就知道沒好事,飛奔去告訴胡嬌,胡嬌便吩咐他們將人安頓到前院客房去住,就是鄭樂生曾經住過的院子。
  
  原本女眷是應該住到後院裡去的,但胡嬌實在不耐煩與鄭舅母同住在後院,便直接讓他們一家人住一起了。
  
  鄭舅母身邊還跟著倆丫環,鄭家如今生意做的不錯,鄭舅母也成了個富家太太,十分的刻薄難侍候。
  
  負責接待工作的是穩重的臘月,自從上次因為調戲臘月被揍之後,鄭樂生對臘月都有心理陰影了,看到她都不敢說什麼。倒是鄭舅母不客氣,見外甥媳婦只派了個丫頭來招待他們,自己連面兒都沒露,就心生不滿:「外甥媳婦怎的不出來?」
  
  臘月笑的十分客氣:「我家夫人這些日子在外面宴飲喝多了酒,這幾日不舒服,就在家好生歇著呢。舅太太若是想拜見我家夫人,待得夫人身體好了之後,奴婢再帶夫人去拜見!」
  
  鄭舅母的禮儀範疇裡,無論如何,婆家長輩到了,做晚輩媳婦的做不到掃榻以待,最其碼也得親自出面接待,噓寒問暖罷?
  
  沒想到這侄媳婦倒說什麼讓她等著拜見一個晚輩?
  
  這丫頭莫不是瘋了?!
  
  鄭舅母當場便要發作,她身邊的一個紫色衫子的丫環悄悄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她這才忍了忍,「那你家大人呢?」
  
  「大人巡視全郡去了,都出去小三個月了,到現在都沒回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
  
  鄭樂生只能在心裡哀歎,來的真不是時候。那位潑辣的表弟媳婦他是見識過的,表弟在了尚且怕她,如今表弟不在,他是更不敢上前去招惹了。只鄭舅母不信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當日住下來,收拾停當就要直接往後院裡闖。
  
  後院裡雇的粗使灑掃的婆子們都是得了臘月囑咐的,攔在二門上死活不讓她進去。鄭舅母這幾年比較重視口腹之慾,吃下去的食物以最直觀的形勢表現出來,就是整個人都胖了好幾圈,圓滾滾的十分喜慶,倒將早些年面上的尖瘦刻薄相給掩藏了一二。
  
  「我去外甥後院裡逛逛怎麼了?這麼大的宅子,我是你家大人的舅母,你們這些刁婆子也敢攔我?等外甥回來,看不打斷你們的腿,將你們趕出去?!」
  
  此次除了見識一番許清嘉嫁的屠戶女,鄭舅母還想瞧瞧許清嘉這幾年當官,攢了多少家底子。他們夫妻倆萬萬沒想到,許清嘉竟然能有今日之成就。說實話,看到許家的宅子,又聽得許清嘉如今的官級,鄭大舅與鄭舅母還是隱隱後悔了。
  
  試想,如果當日籠絡住了這小子,再讓他跟她娘家侄女成了親,如今這偌大的許家又豈會落到那屠戶女的手裡?!
  
  當真是悔不當初!
  
  不過聽得鄭樂生說起來那外甥媳婦,是個十分霸道蠻橫的潑婦,想來他們作舅父舅母的好心出面將這潑婦趕走,許清嘉應該會感激他們做長輩的,解救自己於水火吧?
  
  鄭舅母與許家粗使的婆子爭吵了幾句,最後還是沒能突破防線進入後院,心裡都要竄起火來。得虧得她此次帶的人好,跟著的那紫色衫子的丫環小聲勸她:「太太,待得許大人回來,還怕進不了這後院?何必急於一時!」
  
  鄭舅母想想,是這個理兒。索性不再跟粗使婆子爭吵,逕自回客院去了。途中碰上才下了學的許小寶,見這小孩子生的唇紅齒白,頗有幾分許清嘉小時候的模樣,立刻便湊上前去要跟他說話。
  
  許小寶傻呆呆對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胖婦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永喜倒是個機靈的,立刻將他往自己身後一攔,以一個防護的姿勢站在了鄭舅母與許小寶的中間。
  
  鄭舅母試圖越過永喜與許小寶對話,「乖乖,我是你舅奶啊!」
  
  許小寶想起上次的「登叔叔」,立刻默默將鄭舅母劃入了壞份子的行列。
  
  ——能養出「登叔叔」那種兒子的婦人,想來她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鄭舅母還當這孩子怕生,肥掌將永喜一巴掌撥開,直接低頭與許小寶說話:「乖乖,你不認識我不要緊,以後就認識了。我真的是你的舅奶啊!」
  
  許小寶恨不得立刻回去寫信給武小貝:親愛的弟弟,我現在知道了,碰上討厭的親戚是什麼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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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2: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一章
  
  許清嘉覺得,自己從去年到今年,每次出公差回來,家裡就有個「驚喜」等著他,他都要考慮考慮,自己是不是在風水上犯了什麼忌諱,不能出公差了。
  
  上次出公差回來,鄭樂生尋上門來。
  
  這次出公差回來,鄭樂生帶著舅父舅母尋上門來。
  
  總之都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他家兒子十分生動形象的向他形容了一番自己被鄭舅母攔路劫住之時的驚怕:「……她拉著我的手非要將我往她懷裡拖,她都快胖成個蒸餅了,要是將我摟在懷裡不知道會不會被捂死?」那麼多的肥肉,想想就要喘不上氣來。
  
  胡嬌在旁淡淡幫腔:「如果不是永喜機靈,喊了一嗓子,院子裡的粗使婆子們都跑了來將小寶搶回來,我家兒子就要被你家舅母給嚇死了!」其實她家兒子沒那麼膽小,只是她不喜歡舅太太,自然要誇張點了。
  
  事發距今半個月,而且此後鄭舅母好幾次試圖突破後院粗使婆子們的防線,直闖到後院裡來,都未能成功,站在二門上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好幾次,胡嬌不為所動,豎持不見她。
  
  「你……當真沒見她?」許清嘉這次出公差回來,因為一路坐著馬車,而且並不似上次那般是視察災區,而是對全州郡做最全面的深入瞭解,行程慢且細,各縣的縣令們見到代郡守許同知,安排食宿都十分用心,比之上次食宿條件大大提高,這次同知大人回來竟然沒有變醜,真是太不容易了。
  
  胡嬌去逗許胖妞,搶她手裡最後一塊紅豆糕吃,聞言做出個驚怕的表情,縮著肩膀抖了一下,故意將聲音放的嬌細:「聽說夫君家裡舅太太十分厲害,奴家膽小,所以就不敢見她老人家!」說完了自己也覺得受不了,立刻翻了個白眼,實話實說:「其實上次我揍了鄭樂生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他欺負我的人,我是懶得揍他的。這一次我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氣,萬一把你家舅母給揍了……傳出去就成了你舅家來一次我揍一次。」又反問許清嘉:「夫君,我這樣是不是不夠賢惠啊?!」
  
  她問的無辜極了,明知道許清嘉肯定不會責難她,可是她眸中含著篤定的笑意,微微側過頭來,怎麼瞧都是個淘氣的丫頭,哪裡是倆孩子的母親。
  
  許清嘉被她逗樂了,立刻切換到「怕老婆」狀態,「夫人說什麼都是對的!我全聽夫人的,都由夫人作主!」
  
  胡嬌正叨住了許胖妞小胖手裡的紅豆糕,高興之下忘了這是最後一塊,笑著嚼了兩口便嚥了下去,正要與許清嘉好生配合,只聽得許胖妞驚天動地的哭聲:「糕糕……豆豆糕……」
  
  夫妻倆立刻將注意力全都投到了閨女身上,一個傻傻問:「我……我吃了?」她方才一高興似乎真嚼了什麼東西;一個抱起閨女好生安慰:「妞妞不哭,現在就讓廚娘去做,一會妞妞就能吃到軟軟的豆豆糕了!」
  
  雖然親娘比較可惡,吃光了許胖妞的紅豆糕,但是……這個爹數月沒見,許胖妞立刻從他懷裡掙扎著下來,哭著撲進了胡嬌的懷裡大哭。
  
  許清嘉愕然:似乎這閨女不是他惹哭的吧?
  
  胡嬌大笑著將閨女抱在懷裡哄,過了一會兒她就乖了,只抽抽噎噎的小聲哭,情緒看來平復了。
  
  乳娘上前來,抱許胖妞去洗臉,許小寶跟著去哄妹妹。他最近比較關心妹妹的心理成長,有了王老夫人的前車之鑒,許小寶正在學著防患於未然。
  
  等房裡的丫環婆子們退下去了,胡嬌才苦笑道:「我發現這丫頭是個相當執拗的性子,誰惹了她,誰就必須將她哄乖。我上前還沒發現,最近這幾個月才發現。小小年紀倒是個固執的性子呢,也不知道跟了誰。」目中卻明明白白表示:這丫頭不討喜的性子真是跟了同知大人了!
  
  她小時候乖巧的有時候都要讓胡厚福懷疑這孩子簡直就是個鬼靈精小大人了!
  
  同知大人此刻還是「怕老婆」模式,唯妻命是從,自然滿口好話:「這丫頭的小倔脾氣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肯定不是跟了阿嬌了。阿嬌小時候最乖了!」提刀的時候不算。
  
  胡嬌在他的眼神裡瞧見了戲謔,提起拳頭在他肩頭輕輕捶了一下,自己也繃不住笑了,被同知大人順勢握住了她的拳頭,親了又親,在外面清正威嚴的同知大人目光裡都藏著火,連聲音都暗啞了下來:「阿嬌,為夫好想你!」大手已經摟住了她的腰肢,不安分起來。
  
  胡嬌推他:「青天白日,外面丫環婆子們都在呢,萬一孩子們闖進來……」
  
  同知大人懷抱嬌妻,輕咬了一下她玉白的耳珠,額頭抵著她的額頭,低低的笑:「你當外面丫環婆子那麼沒眼色?」
  
  胡嬌的抗拒便不那麼強烈了。
  
  ……
  
  院子裡,乳娘帶著許胖妞洗乾淨了手臉,小丫頭邁著小短腿蹬蹬蹬就要往正房裡闖,臘月在正房門口攔住了她,又紅著臉朝乳娘使眼色:「嫂子帶哥兒與姐兒去廚下瞧瞧,紅豆糕做好了沒。」
  
  乳娘也不是個傻的,帶著許小寶與許胖妞子去尋摸吃的了,還有丫環跟著,只留下小丫頭冬至與臘月在外面守著。
  
  足足過了快一個時辰,裡面叫水,冬至才跑到廚下去抬水,與小寒兩個抬了熱水進去,將淨房裡的浴桶裝了大半,這才悄悄退了出來,只等掩上門,才聽到臥房裡有動靜了。
  
  前院裡,許清嘉回來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可惜等鄭家三口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已經直接進了後院了。被胡嬌扔在前院裡,只讓廚房每日送了家常菜過去的鄭家三口早就按捺不住了。鄭樂生倒是還心存畏懼,鄭舅母是無知者無畏,已經扯著鄭大舅嚷嚷著要去後院見外甥,「你們甥舅倆這都多少年沒見過了,也不知道清哥兒這些年過的如何了……想想我就替姑奶奶傷心,她若是多活些年,不定能看到清哥兒如今好大官威呢!」鄭大舅熟知她的性子,前面這些放聽著頗具長輩風範,後面肯定還有下文。
  
  「也讓她瞧一瞧,自己兒子出息了就苛待舅家,也不知道當初吃的是誰家的飯?!還娶了個母夜叉!」導致她在這許府裡連個稍微受尊重的客人都算不上,都是許清嘉老婆沒娶好啊!
  
  前來送飯的婆子擺好了飯,便要退下去,被鄭舅母揪著不鬆手:「說,這會兒你們許大人在做什麼?是不是他要見我們,被你們夫人攔著不讓?」
  
  婆子十分為難:「舅太太,我就是個灶上的婆子,只做廚下的事,主院裡的事是一概不知的。」她出來之時,主院裡叫熱水,不用想也知道大人與夫人在做什麼,只是這話她卻不想告訴這位舅太太。
  
  那舅太太身邊有個丫環十分的有眼色,捏了個荷包塞到她手裡:「奴婢替我家太太謝謝媽媽的照顧了,一點心意,請媽媽喝杯茶!」
  
  婆子捏了捏那荷包,這次回答的就十分遲疑了:「這會兒……大人在正院裡考校小郎的功課呢。」
  
  鄭家三口便心中有數了,他這是重視兒子的前途啊。
  
  那婆子捏著荷包到了廚房,許小寶與許胖妞正在乳娘的照顧下,在院子裡樹蔭下的小石桌上坐著吃紅豆糕,才蒸出來的紅豆糕香軟細滑,十分誘人,倆孩子吃的十分高興,至於考校功課,大人難道還差這麼會功夫不成?
  
  婆子暗暗發笑,進了灶間便喚灶上婆子們,「今兒我去送菜,前院的舅太太那邊賞了個荷包,正好咱們等晚上大人夫人歇下了,不如打點酒來好好喝兩杯?」今晚大人既然回來了,灶上婆子就要侍候著燒水,睡的可能沒那麼早了。
  
  許清嘉在外面巡視了數月,他如今做了雲南郡一把手,自不必向誰匯報工作,至少與尉遲修交流一二,卻也不必急於一時。因此下半日便在家休息,當真考校了兒子的功課,又看了他從京城收到的來信,晚上陪著孩子們玩了會兒,直等倆孩子都上了床,夫妻二人又親熱了一番,方才摟抱著睡了。
  
  可憐鄭家三口等了大半日,到天黑都不見他到前院來,鄭大舅頓時有幾分惱怒的難堪,想著自己不遠千里來解救外甥於水火,他回來了卻連面兒都見不著,直接回後院去了。往好了想,也許是娶回來的那潑婦不讓外甥前來,看的牢了些,如此想了,便對胡嬌越發的厭惡了。
  
  鄭大舅如此想,鄭舅母也與他想的差不離,只見識過胡嬌蠻橫粗暴的鄭樂生抱著少見一回少受一回揍的念頭,非常愉快的享用了晚餐,然後早早上床睡了。
  
  他們來了這些日子,就屬今晚的晚餐最豐盛,據說是因為許清嘉回來了,要替他接風洗塵,今晚的菜色就豐富了不少。
  
  明天也許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臨睡之前,鄭樂生在心裡暗自念叨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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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3 19:03: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十二章
  
  多年以後,許清嘉再見自己的舅父舅母,似乎心緒頗為平靜。他還記得當年苦求過舅父舅母,不願意去做學徒,最後被逼無奈,離開魯地的那一夜,幾乎是用一個十幾歲少年胸膛裡僅存的孤勇之氣賭了一把。
  
  ——滬州太遠,而胡家到底如何,他一點都不瞭解。
  
  對胡家僅有的瞭解便是小時候,父親與他談起過的,胡庭芝是個很豪爽很仁厚的人。
  
  那時候沒人能夠知道,許清嘉是抱著怎樣的心態來到胡家的。他曾經設想過最糟糕的結局就是他求到岳家門上,因為身無分文而被岳家趕出來,跟在魯地的時候被人明嘲暗諷是一樣的,或者胡家小娘子嫌棄他出身貧寒,處處刁難於他。
  
  後來,這些設想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他來胡家最初的日子,的確是提著一顆心的。他跟著娘親初回舅家,舅父舅母的態度也很熱情,可是後來天生日久,便疏淡了下來。
  
  胡家的小姑娘凶悍,可是卻不是個無理取鬧的刁蠻,若說她的凶悍,那也是一種小動物被踩到了自己的地盤,而維護家園的凶悍。
  
  許清嘉後來想,興許,這就是胡家兄妹相依為命在這市井間討生活長大的緣故吧,他們都對家裡人極盡維護。他不在乎別人的冷眼,只為了有一天能夠一步步走到高處,看到雲巔之上的風景。
  
  而同住一個屋簷下的胡家小娘子,那小丫頭對他的目光就是最尋常不過的,對待寄居在她家的客人的目光,既不過份親熱,也並不厭惡,只是一種安然的態度。
  
  很是奇異的,許清嘉在她這種安然的目光下,竟然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忘記自己是個身無長物的窮書生,前來投奔岳家,寄人籬下。
  
  後來,天長日久,他的一顆心也漸漸的安然下來了。
  
  他忘了自己頭無片瓦,也忘了自己這個窮書生是靠著別人借濟的,他漸漸拿胡家兄嫂當自己的親兄嫂,拿胡家小丫頭……總有一天他會走進她的心裡,讓她像維護魏氏一樣來維護他。
  
  這麼多年過去了,許清嘉看著老婆在鄭樂生面前凶悍如初,無端就想起了當初第一次去胡家,那小丫頭拎著菜刀去追混混的小小身影,唇角邊就不由的要勾出笑意來。
  
  他從來不曾想過,要事事將她推出去替自己出頭,可是面對著將他的表兄給欺負擠兌的毫無立腳之處的胡嬌,許清嘉忽然之間就覺得暖意融融,心底裡說不出的動容。
  
  這麼多年的相依相伴,他終於一步步走到了這小丫頭的心裡去了,終於成了她拚命維護的家人,而她也成了自己身上難以割捨的另一半,是他的骨中骨,肉中肉。二人命運緊密相連,再難分開。
  
  既然鄭樂生都能摸到此地來,不用說,舅父舅母也會隨後而至。讓他家的小獸出來亮亮爪子,給平淡的生活添一點樂趣,也算是生活之中的一大趣事。
  
  同知大人表示:他最喜歡看的就是自己家老婆為了維護自己而露出一臉凶悍的小模樣,別提多可愛了!
  
  只不過眼下這種情況,就不適合小丫頭出面了。
  
  鄭大舅與鄭舅母被丫環帶著到了前廳坐下,丫環上了茶,等了一會兒才見許清嘉獨自前來,進了門只拱了拱手,「舅父舅母這一向可還安好?」人卻是直接越過他們,坐到了上首的主位上去了。
  
  鄭大舅心裡已經在惦量這外甥與自己僅餘的那點血緣親情,聽說外甥回來之後,他們足足有三天才聽到下人說同知大人抽出空了,可以見他們了!
  
  之前的三天裡,鄭大舅已經在考慮外甥這冷淡的態度了。鄭舅母卻是個後宅婦人,而且一向對自己做過的虧心事不太記得,這會兒滿心滿眼都是笑:「都好都好!姑奶奶若是知道清哥兒如今這般出息,不知道得多高興。」她來之前本來也沒指望著朝廷的五品官員能向她下跪行大禮,後來卻聽說許清嘉又升了一級,就更覺得不可能了。
  
  鄭家行商,他們對公門中人向來非常巴結,尋常見個本地的縣太爺都難,也就是往衙門裡的小官吏面前湊一湊,表表孝心,給自己家裡生意疏通疏通關係。
  
  如今不用說了,家裡出了這樣一尊大佛,還官至從四品,小小的縣令在這外甥面前,當真是不夠看了。
  
  鄭舅母越看如今坐在上座一言不發的外甥,就越覺得可惜,當初怎麼就沒搓合成了娘家侄女與這外甥的姻緣呢?
  
  許清嘉聽到鄭舅母提起他親娘,便不肯接口,只在那裡坐著。還是鄭樂生有眼色,左右看看,這才小心開口:「表弟,你家那潑婦……」在許清嘉忽然掃過來的目光裡,他及時的改了口:「表弟媳婦怎麼沒來?」
  
  許清嘉隨意道:「她不想來!」這會兒在後院裡架著爐子烤花生吃呢,說是有功夫見這些煩心的人,不如自己弄點好吃的。
  
  鄭舅母卻誤會了,立刻向許清嘉告狀:「清哥兒,你那媳婦兒是時候該管管了。我們來了這麼多日子,她愣是讓粗使婆子守著二門,不肯讓我們進去。她這是防誰呢?!」
  
  許清嘉奇道:「舅母不知道她防誰?她不是防著舅母嗎?」
  
  鄭舅母一下生氣了,聲音都撥高了:「清哥兒你這是怎麼說話呢?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啊?!我這做舅母的只能盼著你過的好,不想你被媳婦拿捏欺負了去,這才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給你撐腰,哪知道你卻是這番態度,當真是活該被媳婦兒欺負,看人臉色!」
  
  許清嘉似乎一點也不惱,唇角的笑容一圈圈跟漣漪似的漸漸泛開,脾氣竟然出人意料的好,「是啊,我就是喜歡被我媳婦兒欺負,誰看不慣也沒用!除了我媳婦欺負我,誰欺負我都不行!」
  
  鄭大舅沒想到,自己的親外甥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好歹他也是男子漢,堂堂朝廷從四品命官,掌著一州之政,哪知道卻天生是個怕老婆的。而且在長輩面前也怕的十分理直氣壯,完全沒有想要擺脫這老婆的念頭似的。
  
  「咳咳!你娘親若是見到你這般模樣,被媳婦拿捏的死死的,不知道心裡會多傷心呢!清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家有悍婦,不盡早休了,怎麼沒一點男兒氣概呢?!」
  
  他這是做舅舅的對外甥的忠告。
  
  可惜做外甥的似乎一點也不領情,笑的十分怡然:「舅父舅母姓鄭,這府裡姓許,許府裡的主母願意在自己家裡怎麼樣,不勞外人費心!舅父舅母管好自己與表兄即可,我娶的媳婦兒就不勞二位費心了!」
  
  ——這是擺明了要護著他那個潑辣老婆了?!
  
  多年前他也曾憋著一口氣,暗暗發誓,有一天自己出息了,要讓鄭舅父鄭舅母親眼瞧一瞧,那時候大抵還有著少年人的憤慨。可是走了這麼遠,他漸漸忘記了自己心裡這隱秘的想法,自從鄭樂生來了之後,他忽爾才想起曾經有幾年,這算是支撐自己努力向前的其中一個原因。
  
  可是今天再見,他忽然對自己曾經的這個念頭生出了好笑的感覺——不過是一幫子蠢人,他已經走的太遠站的太高,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
  
  他要面對的急風驟雨他們看不到,只看到表面的風光錦繡,而他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激憤與炫耀之心。
  
  外面的世界何其大,他如今一腳踏進宦海,與他們早已經不在同一個世界了,大家的三觀不合,想法不合,圈子不合,舊事如煙消雲散,他也基本忘的差不多了,大家也沒必要再攪和在一起了。
  
  他忽然之間生出了幾分無趣來,輕輕擱下茶杯,目光森森掃過鄭家三口,「難為舅父舅母還記得我,特意千里迢迢來尋我,我也不能讓舅父舅母白白花費了,回頭就讓府裡的管事將舅父舅母這一趟的花銷給補齊了。人既然見過了,舅父舅母就早早回去照顧自家的生意罷。想來鄭家的生意也離不開人!至於我的家事,就不勞舅父舅母操心了!另外,舅父舅母在外面最好不要打著我的旗號做出什麼不好的事來,外甥將這話擱在這兒,倘若有一天舅父舅母打著我的旗號真做出什麼事兒來,到時候不必旁人出手,外甥第一個出手收拾了!」
  
  同知大人擱下茶杯,在鄭大舅惱怒難堪,鄭舅母不可置信,鄭樂生傻了眼的目光之下,施施然去了,將這一家三口留在了廳裡。
  
  ——他回後院陪老婆孩子去了。
  
  出公差幾個月,再不陪老婆孩子,閨女都要不認識他了。
  
  鄭樂生心裡十分的失望。他還想著自己的親娘出馬,憑他親娘的本事,至少能夠給潑婦受點氣什麼的,結果從頭至尾,胡嬌壓根沒出現過。
  
  上次揍他,至少說明他們一家在她眼裡還是事兒,這次……就算是聽得婆家舅父舅母來了,將他們晾在這裡,直接無視了。
  
  鄭大舅與鄭舅母坐在許府偌大的廳裡,只覺得如坐針氈,火燒屁股一般,外面有丫環小廝探頭探腦,一家三口再也坐不住了,氣沖沖起身往住的院子裡去了。
  
  進了院子沒多久,永壽便端著一個漆盤進來了,上面蓋著紅布,將那漆盤放在桌上,永壽才道:「這是我家大人向舅老爺舅太太送還的銀子,說是舅爺一家此次從魯地前來的花銷,他自己出了。只不過他俸祿有限,無力支持舅爺一家一年三回的探親,大家都是親戚,只要知道彼此在這世上安好就行了,倒不必非得千里迢迢的跑來探親!舅爺的心意他領了!」
  
  鄭大舅與鄭舅母也不是傻子,鄭樂生氣呼呼道:「他的意思是,兩家以後就不要再來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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