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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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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藍艾草]屠戶家的小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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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7:1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五章
  
  經過禮部數月辛苦,三皇子的婚禮訂在了八月十五。
  
  皇子成親,京中有品級的官員命婦都要參加,許氏夫婦也不例外。
  
  成親當日,今上與皇后親往皇子府,下面從太子到寧王以及各朝中重臣命婦,盡皆到賀,一時間三皇子雖然新開府,但禮物卻收了不少。。
  
  胡嬌帶著許珠兒坐著馬車一路到了三皇子府,自有人引著她們娘倆一路往後宅而去。許清嘉帶著許小寶自著賀禮去往前廳,自有機靈的宮人來迎。
  
  三皇子府自建成之後,三皇子便從宮裡搬了出來住了兩月。正趕上他大婚,王妃還未娶進門,而太子妃身份高貴,這些日子婚禮在後宅主事的便是寧王妃。
  
  看到胡嬌,寧王妃的心情算不得愉快,而胡嬌也並不樂意見到她。
  
  不過今日乃是三皇子大婚之喜,胡嬌前來賀喜,而寧王妃乃是主家,卻不能擺出冷臉來,只讓丫環帶著胡嬌去入席。
  
  胡嬌微微一笑,與寧王妃擦身而過的時候,瞧見了寧王妃面上的笑意,等入了席才知道寧王妃為何會笑。
  
  因為她將胡嬌的位子安排在了永寧公主一桌的下首,既能保證永寧公主瞧見胡嬌,只要胡嬌視力沒問題,定然不會瞧不見永寧公主。
  
  公主府如今算是與許府結了怨,不過表面上今上裁度的,永寧公主也不能跳出來說她皇兄有誤。見到胡嬌向她行禮問好,她還要強抑站心裡的怒意表示許夫人客氣了。
  
  倒是韓蕊如今解了禁,但年輕氣盛,到底忍耐不住,看到胡嬌臉色就不好,等胡嬌行完了禮落了座,韓蕊有心尋幾句話來刺胡嬌幾句,一時之間又找不到,看到胡嬌身邊的許珠兒,便與永寧公主說笑:「娘親,你說有些人連騎馬也學不會,是不是天生的蠢人?!」
  
  永寧公主一聽這話就知針對的是誰。她還不知道韓蕊這半年來在貴婦圈子裡名聲著實算不上好。還摸了摸女兒的手,口氣是一貫的漫不經心:「你當誰都跟你一樣,成事精通?」這完全是誇自家孩子。
  
  許珠兒聽到這話就跟凳子上有針紮著一般,都有點坐不住了。她面皮子薄,此後又跟著學了幾回騎馬,總歸就是沒那麼快學會,她自己都有了幾分氣餒,很想跟韓蕊理論一番,卻被胡嬌以眼神制止了。
  
  經過上次一事,胡嬌便嘗到了扮豬吃老虎的甜頭。她自己示弱,不與韓蕊鬥嘴,若是韓蕊識趣,自然應該知難而退。若是韓蕊偏還是那等不識眉眼高低非要爭個高下的性子,那就順便讓在座的貴婦們都好好瞧一瞧這位公主府裡小娘子的脾性。
  
  「娘——」許珠兒心有不甘。
  
  胡嬌輕笑,似語聲無奈:「你這小丫頭,若是膽子再大一些大約就會了。一上了馬背就僵著個背,完全不敢放開了膽子,非要把什麼都抓在手裡。」
  
  韓蕊聽到這話頓時喜形於色,這不是自打嘴巴嗎?!
  
  但在座夫人可不這麼想。韓蕊搶人家已經付過銀子的場地就已經很是跋扈,還唆使刁奴去打許夫人一家,結果偷雞不能蝕把米,這實在怨不得旁人。而永寧公主雖然不可能因為此事去訓斥女兒一頓,還是略微有些不滿的。
  
  ——她都這麼大了竟然還不會看眼色,將來若是嫁出去了,做爹娘的豈不是要擔心死?
  
  許珠兒臉上的笑意都快掛不住了,不過在胡嬌面前,她還是忍著要與韓蕊打一架的衝動。她覺得韓蕊臉色似鬼,既描金又塗朱,大約是太過厭憎此人,竟然連帶著也覺得她的妝容十分討厭。
  
  「娘,人家只是膽子小而已嘛。」許珠兒低低撒嬌,胡嬌在閨女腦袋上摸了好幾把。
  
  就這麼會兒功夫,韓娘子已經夾槍帶棒搗詆毀了胡嬌好些話,且兩座相鄰,沒道理胡嬌母女倆聽不到啊。
  
  今日臨出門之前,永寧公主都還記得扳回一城。因此也不阻止女兒刻薄損人。不過旁邊座上的胡嬌母女似乎壓根沒被永寧公主母女的話給影響了,母女倆歡歡喜喜商量這個月許清嘉旬休之時吃些什麼。
  
  許珠兒就算有一肚子的怒氣,可是見娘親鎮定如常,不知為何,她自己也竟然鎮定了下來,只覺之前腦子裡冒出來的念頭很是不好,試想在有今上與皇后親自來參加的婚宴之事上,她若是鬧將起來,肯定頭一個要遭罪的定然是她,說不定還會累及父母。
  
  許家的菜譜倒與別家略微有些不同。能夠與她同一桌的婦人們在家大約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聽得胡嬌一道道講菜的做法以及食療方法,特別是描述到那菜的美味與外形之時,都忍不住悄悄在口裡吞了口口水。
  
  ——今日的婚宴比原定的晚了一個時辰了,還未曾開宴,而這些婦人們都是小鳥胃,禁不得餓又不能吃太飽,因此早就餓的五臟廟貼到了一處。特別是牟中良的夫人,幾乎就是在哀求胡嬌:「許夫人,求求你別再說了!」
  
  胡嬌一臉無辜:「牟夫人,怎麼了?」
  
  牟夫人與她以往在別處應酬也見過面,算是一位熟人。
  
  牟夫人有氣無力:「你繼續!繼續!」
  
  一邊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幾時才開宴。
  
  前院裡,一對新人拜過了舅姑,堂前卻扇,許多人都要誇一句:天造地設的一對!
  
  季大娘子今日離家,心中無限憂思,雖然對三皇子也有點意思,訂完了親之後二人也曾見過面,約略交談過,也算是有個共同愛好。但她如今嫁進王府,三皇子新封齊王,她身份並不簡單,故而有幾分拘謹。
  
  前院的酒席都已經開始了,新人也被送到了新房裡去了。
  
  寧王妃帶著人前去新房關照新人,見季大娘子嫻雅端莊,齊王又對她一再相謝,心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總算最近的差使沒丟臉。
  
  太子清查完了戶部,因今上寵愛,下面朝臣又別有用心,因此齊王府建的格外奢華,比之寧王府要恢宏許多。寧王妃雖然替齊王操持婚事,但心中未嘗沒有怨言。
  
  論功,寧王要比毫無建樹的齊王強上太多,多年在夷邊與敵搏命,才換來了百夷之地的一方安寧。
  
  論齒敘年庚,寧王為長兄,而齊王乃是弟,偏偏齊王妃身份門第都要比她高上許多,各方面來看,反是寧王落了下乘。
  
  季家門第清貴,往上數一門雙進士,季成業的兄長在地方為官多年,當弟弟的反留在長安。而往上數,季成業之父也是朝廷重臣,只不過如今致仕,回了老家。但季老大人當年也有不少門生故舊,只不過季成業耿介,與季老大人這些門生故舊多不來往,故而平日並不顯。但非到結親之時,才能顯出門第來。
  
  寧王妃十分惆悵。
  
  她家門第並不高,當初能夠高攀皇子,不知道驚掉了多少人的下巴,就連一起玩的閨閣密友也萬料不到她能夠一躍而入了王府。因此成親這麼多年,在皇家禮儀規矩之上,寧王妃是下了大苦功來練習的。
  
  但扳著手指頭數一數,今上四名皇子娶妃,太子妃自不必說,身份高貴,出身皆在其餘皇子妃之上。而今日進門的齊王妃,以及年底也要嫁入皇家的四皇子豫王妃的出身,也要比寧王妃高。
  
  以後與這些妯娌們相處起來,她難免氣短。
  
  自接了這差使,寧王妃足足有兩月未曾好睡,只惦記著齊王婚事之上,千萬不能出了岔子。
  
  她在這裡勞心勞力,一對新人倒也知禮,齊王妃張口便喚大嫂,似乎對她並無什麼輕忽之意,她總算也心氣平了些。想著年底的豫王妃進門,大約也是要她來主事的,就算是出身門第比不上,只要她辛苦些迎了下面兩位弟妹進門,總歸不會被人看輕了罷?!
  
  後院宴席之上已經開始傳菜,胡嬌帶著許珠兒專心研究齊王府菜式,考慮回去給自家餐桌上添些新鮮菜品。而同桌的其餘夫人們似乎沒她們娘倆專注,都挾一筷子便放下了,然後與身側的夫人們交談。
  
  這是難得拉關係的好機會。
  
  今日牟夫人對胡嬌十分熱情,三句話離不開許中丞,從牟中良在家常誇許中丞勤勉能幹,又關心許中丞身體,只道公事繁忙,平日還是要注意養生,免得年紀輕輕得了職業病。又將牟中良平日的養生之法傳授一二,還問及許大人最近又在忙些什麼。
  
  胡嬌十分無語。
  
  除了旬休,牟中良與許清嘉日日在御史台相見,按理說牟中良應該比胡嬌更清楚許清嘉最近的動向,這位牟夫人拐彎抹角到底想打聽什麼?
  
  她哪裡知道牟夫人的苦衷啊。
  
  牟夫人今日是帶著政治任務來的,臨出門之前牟中良再三交待,一定要探聽一下許清嘉與季成業最近的動靜,聽說這兩人近日的聯繫更加密切了,竟然有好幾名御史發現兩位中丞大人常結伴下班歸家,途中還要拐到酒館去喝兩杯。
  
  ——其實那只是季中丞最近要嫁女,心情煩悶無處消解,拉著許清嘉排遣而已。但落在有心人眼裡,不知道又想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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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7:12: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皇子成親當日,許清嘉參加完喜宴,出了齊王府就被一早等候在外面的季家下僕給請了去,陪季中丞喝酒去了。
  
  胡嬌在喜宴之上被永寧公主母女擠兌,又有賈昌夫人助陣,不過都被她無視了。回家的路上,許珠兒才道:「娘,我覺得那位賈夫人不太喜歡你……」不然何必要一直附合永寧公主呢?
  
  「我告訴你們一個小秘密。」胡嬌勾勾手指,一兒一女立刻附身過來,她便帶著幾分得意壓低了聲音道:「那位賈夫人其實想讓你們的爹爹當她家的乘龍快婿,只是被你們的爹爹拒絕了,於是結親不成反結怨!」
  
  「哦——」
  
  兩孩子拖長了調子,恍然大悟。
  
  特別是許珠兒鬼機靈,立刻想到了席間坐在遠處的一位胖胖的中年婦人,瞇眼塌鼻,散席的時候還跑過來扶賈夫人,口稱娘親,想到那就是曾經想要嫁給爹爹的女子,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忙偎到了胡嬌懷裡,小聲嘀咕:「還是現在這個娘好啊——」
  
  胡嬌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你難道還有別的娘不成?」
  
  許珠兒心有餘悸的提醒她:「……就那個……胖胖的過來扶賈夫人的那位……」得虧了自己的爹爹立場堅定啊!
  
  胡嬌其實一早就看到了賈繼芳,能夠在大宴之時與賈夫人親密交談,且散宴之時去攙扶她,那樣親暱的神情除了母女不作他想。不過賈繼芳既然沒有想要與她打招呼找她麻煩的打算,胡嬌也就樂得裝傻了。
  
  席間有個韓蕊與護短的永寧公主已經夠讓人糟心了,她萬分感謝賈繼芳嫁的丈夫如今品級不高,今日席間女眷們排位子,除了要看身邊座中之人關係遠近,基本還是按照身份品級來排的。於是賈繼芳便離胡嬌隔了好一段距離。
  
  就算賈繼芳曾經頻頻轉頭打量她,胡嬌也當她是素不相識的婦人,一點也沒上前去結交的打算。
  
  胡嬌帶著一兒一女回家,遭到了留守兒童許小寧的嚴厲譴責,該留守兒童自覺自己小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就算是娘親用蜜制荷香雞的大雞腿都沒辦法彌補這種傷害,一邊啃著大雞腿一邊數落著去參加喜宴回來的娘親兄姐:「……你們下次再不帶上我,我就再也不理你們了!買十隻荷香雞,再加一大籃子果子都沒用!說好了不理你們……唔唔好好吃……就是不理你們!」他邊吃邊感歎了一句,似乎覺得這句與整體譴責的氣氛不符,恨不得立即收回去。
  
  許小寧悄悄打量了一下娘親的神色,見她似乎還面帶歉意,終於覺得心裡舒服點了。道歉,最重要的還是態度要誠懇嘛。娘親的態度就很誠懇。許小寧在考慮要不要原諒她。
  
  不過兄長許小寶就不是什麼善類了,他竟然摸著許小寶的腦袋揉了兩下,將他的頭髮弄亂,站在他旁邊比劃了一下,語帶遺憾:「這事兒也不怨娘,小寧你瞧瞧你自己,生的這麼矮,人小又,就算是帶到外面去也只有丟臉的份兒。娘親不帶你是為了你好。等你將來出去交際,才不會有丟臉的事情被人記著。聽說以前就有人家的小郎君小小年紀跟著大人出門,結果因為突發事件卻尿了褲子,被人笑了好多年。小寧你不想這麼丟臉吧?!」
  
  許小寧的臉都漲紅了,雞腿都啃不下去了,跟只小獅子似的直往許小寶身上去撞,「你……你自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回來就欺負我!」還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
  
  許小寶比許小寧高了太多,小傢伙的力道對他來說毫無困擾,他竟然還伸手從許小寧後脖領子將他拎了起來,在他腦門上響亮的彈了一下,「這瓜好像還沒熟!」然後將小傢伙丟到了許珠兒身邊,去前院書房讀書去了。
  
  直到許小寶的身影去的遠了,許小寧才想起來氣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雞腿也不吃了,指著許小寶出去的方向向胡嬌告狀:「娘,你瞧瞧哥哥……」太欺負人了!
  
  胡嬌被他這副怒氣沖沖的小模樣給逗樂了,但此刻堅決不能笑場,不然小兒子的幼小心靈遭到家裡人的踐踏,回頭鬧騰起來,就不好哄了。
  
  「你哥哥太不懂事了,回頭娘親讓你爹爹拿戒尺打他啊!不能這麼欺負弟弟的!」
  
  許小寧直接扒著胡嬌不放,兩眼淚汪汪含著水澤,似乎稍微晃一晃就能從裡面灑出珠淚一般:「那爹爹呢?他什麼時候回來」語氣裡卻已經帶了幸災樂禍的味道。
  
  胡嬌其實也很想知道,中丞大人幾時回家?!
  
  於是母子二人等了兩個時辰,許小寧實在困的不行了,胡嬌就讓奶娘帶著他去睡覺了。她自己有心派人出去找,只是看看時間似乎已經過了宵禁,之前回來報訊的永祿說許清嘉被季成業拖著喝酒,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
  
  說起來,許清嘉為官這麼多年,似乎還沒有因為喝酒而夜不歸宿的事情。但是三皇子成親的當晚,許清嘉就夜不歸宿了一回,第二天天剛麻亮,他就坐著季家的馬車回來了。到了府門口下車,開門的小廝還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胡嬌一邊扒著他身上的長袍,一邊皺眉數落。
  
  許大人似乎也有幾分無奈,捏著額角倦意滿滿:「為夫也不知道。昨晚季大人一直拉著我喝,喝醉了清醒一點再喝,最近這些日子,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閨女出嫁,季大人簡直比季夫人還要傷感。」
  
  胡嬌嗤笑:「季夫人在後宅,你又沒見過,怎知人家不及季大人傷感呢?」
  
  季成業次女今年十一歲,最小的是個兒子,現如今也才八歲。
  
  丫環提了熱水來,許清嘉泡了個熱水澡才好過一點。略微吃了點早餐,又被才爬起來的許小寧纏著玩了一會兒,要他為自己主持公道。而且許小寧覺得爹爹夜不歸宿這件事頗為神奇,還問他:「爹爹昨晚睡哪?」
  
  胡嬌從許清嘉懷裡將他揪出來,「小孩子管那麼多?」真是比她操心的還多。
  
  許清嘉被小兒子尋根究底的小模樣給逗的發笑,也逗他:「爹爹昨晚喝醉了,身上又沒帶銀子,就在大街上睡了一晚上。」
  
  許小寧立刻露出心疼的神色來,從胡嬌身上爬下來,蹬蹬蹬跑了。夫妻倆面面相窺,不知道小傢伙突然之間跑去幹嘛。不過一會就聽到他清脆的聲音了,「爹爹——」小傢伙從廂房跑了回來,往許清嘉懷裡塞了個小荷包:「這是我存的銀子,以後你回不來了可以住客棧。」
  
  許清嘉打開荷包,裡面是兩個梅花樣式的小銀錁子,乃是過年的時候父母給他的新年禮,沒想到他自己收的好好的,今日全給了許清嘉。
  
  中丞大人將小兒子拎過來,看到小人兒小臉之上得意的笑容,似乎覺得自己替爹爹解決了一樁難題而沾沾自喜。
  
  他將小兒子放在自己腿上,摟著那香香軟軟的小身子,使勁在他小腦袋上搓了兩下,到底這小子已經有了記憶,他不似胡嬌那般情緒外露,平日很隨意在許小寧額頭上蓋章子,只抱了一會兒才聲音低啞的笑:「好孩子!」
  
  
  
  得了誇獎的許小寧立刻打蛇隨棍上,不忘在背後插許小寶一刀:「爹爹一定要教訓大哥啊,他昨天欺負小寧了!」
  
  許中丞鄭重點頭承諾:「嗯,爹爹收了小寧的銀錁子,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胡嬌瞪眼:「……」這是什麼……為官之道?!孩子們都要被他給帶歪了!
  
  「這是賄賂!貪污!」許珠兒頗不認同沒有原則的中丞大人。
  
  許清嘉直到進了東宮,唇角邊還帶著淺淡的笑意,心還留在家中妻兒身上。直到身邊引路的小宦官道:「太子還在書房等著許大人。」他才收攝了心神。
  
  太子昨日也去參加齊王的喜宴了,只不過很早就以身體不適回來了。
  
  齊王府的氣派大家都瞧在眼裡,有官員已經在下面議論齊王府的規格了,但是今上卻似乎對齊王府頗為滿意,一點也沒有要動怒的跡象,且還誇讚承建的工部以及撥銀子的戶部。
  
  瞧今上的架勢,似乎又拿出了當初捧寧王的架勢來捧齊王。難道豫王成親之後,也要這麼捧起來?
  
  太子心中約略能明白一些今上的想法,但也只是猜測,不能落到實處。因此一夜心神不寧,許清嘉見到他的時候,還能看到他眼底淺淺的倦意。
  
  「殿下這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許清嘉跟著太子一段時間,也覺得太子並非心胸狹隘之輩。相反武坤其人大約是早年久病,十分嚮往外面的世界,言談之間便能探得出來他是真正有胸襟氣度之人。因此哪怕當初無論是如何被太子給弄進東宮,在所有朝臣面前貼上了太子一系的標籤,許清嘉還是對武坤沒辦法產生惡感。
  
  易地而處,許多人處在武坤的境地,做的未必能有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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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7:1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七章
  
  「聽說父皇已經決定等三皇弟大婚之後,就要將他放到戶部去歷練。」
  
  戶部如今既不在太子手裡也不在國舅手裡捏著,而今上讓三皇子去戶部歷練,這舉動就發人深省了。
  
  許清嘉作為一個臣子,尤其並不在三省六部,就對今上的決策無權質疑,因此對太子此刻的困擾也無能為力。作為東宮幕僚,他其實覺得自己很不稱職,因為他對天家父子兄弟之間的事情其實並不想捲進去,只不過形勢所迫,就一步步走到了今日的地位。
  
  太子的擔憂不無道理,果然沒幾日,三皇子就進了戶部去學習。說是學習,那麼大尊佛放在眾官員面前,就算別的官員心裡有什麼想法,可是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三皇子進戶部歷練,跟之前寧王與太子清查戶部不同。前者比較角色比較討喜,巴結的好了還可以在今上面前替戶部官員說兩句好話,後者純粹是得罪人的差使,就算你幹的再好也很難讓戶部官員生心喜意。
  
  因此,一段時間之後,戶部官員對齊王的讚譽之聲便傳到了今上耳裡。他似乎對這一結果也頗為滿意:「沒想到三郎倒是個懂事的。」
  
  有懂事的,自然有不懂事的。
  
  今上隨便一句話也要讓下面的臣子浮想聯翩。
  
  懂事的是齊王,那麼不懂事的又是誰呢?
  
  太子與寧王聽到這話,心中各有滋味,卻又大是不同。等到了散朝之後,哥倆竟然相約著去喝酒了。
  
  太子身體不好,便拉了許清嘉作陪,又有傅開朗跟著去了,竟然又湊了一桌酒。
  
  這段時間以來,國舅很忙,忙著揣測今上的心思,更忙著揣測太子的心思。他知道太子與傅開朗還略微能談得來幾分,聽到傅開朗與太子喝酒的當晚便召了傅開朗前去問話。
  
  傅開朗喝的有幾分醺然欲醉,聽到老父召喚便帶著幾分酒意去了。待到得國舅爺書房,彎腰行了個禮,「父親召兒子來可是有事?」還是書房裡侍候著的傅溫的小廝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的穩了些。
  
  傅溫看他這模樣,就氣不打一處來,且傅開朗還朝著他打了個酒嗝,縱隔著書案也能聞到濃濃的酒意。國舅爺皺著眉頭讓小廝給他搬個椅子來靠著坐,又遣小廝去端醒酒湯,這才問起來:「聽說今兒你與太子喝酒了?」
  
  傅開朗渾似聽不出國舅話裡的試探之意:「兒子小時候常與太子讀書,長了一起喝酒有什麼奇怪的嗎?」
  
  傅溫忍了又忍才沒當場發怒,「太子身子不好,你也不勸著些。況且他與旁人喝酒就罷了,怎麼我聽說竟然跟寧王去喝酒了?」國舅爺對寧王一直防備甚深,就連皇后對寧王也是從小防備的。
  
  況且當年傅皇后原本打的主意是,若是自己生不出嫡子來,就要將寧王抱到自己身邊去養的。因有過這一節,便一早對寧王種下了猜疑的種子,這時候就算是無數人在傅皇后與傅國舅耳邊說寧王並無謀位之嫌,恐怕他們兄妹也不能夠相信。
  
  自寧王回京之後,今上多有倚重,如今就算是有個後起之秀三皇子,但今上對寧王的倚重一時半刻也不曾消減。
  
  傅開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父親這是說的什麼話?太子能跟我這二表兄喝酒,怎麼就不能跟自己的長兄喝酒了?不知道的聽了這話還當太子與寧王兄弟不和呢。」無論這兄弟倆內心如何想對方,但表面上太子與寧王卻是兄友弟恭,有目共睹的。
  
  傅溫倒是盼著太子對寧王有防備之心,哪怕兄弟間反目成仇也行,總好過友好的讓他心驚吧?
  
  按理來說太子理應與他這位舅父親近,遠著寧王才對,但太子明顯是親近寧王多過親近他的。
  
  他心頭模糊浮上來一個念頭:是時候該想個法子讓這兄弟倆再遠一些才好。
  
  對他好,對太子亦好。
  
  傅開朗不知他幾句話就讓國舅心裡起意,他也懶得再聽國舅試探,索性搖搖晃晃起身:「兒子身上不舒服,好像今兒喝的有點多,回去睡了,父親也早點休息吧。」一擺袖子就出來了。
  
  小廝提著醒酒湯才從廚下而來,見到他忙道:「二爺,醒酒湯。」
  
  「留著你喝吧。」傅開朗丟下一句就走了,徒留那小廝提著醒酒湯站在原地:「……我又沒喝酒。」他們在國舅書房當差的,哪個敢喝酒誤事不一頓板子打死才怪。
  
  許清嘉也是半醉著回去的。他最近酒醉的次數已經有點多了,原本就算是好脾氣的胡嬌也對他生出了不滿:「你若再在外面喝的醉醺醺的回來,就去前院書房睡去。」
  
  中丞大人半倚在她身上,由她攙著去內室,「太子與寧王請客,我哪能不喝?」
  
  「今兒又是什麼事兒,倒讓這兩位爺掏銀子請客了?」胡嬌就不明白了,來來回回就是皇家那些破事兒,在長安城當個官也真是夠鬧心的。可這種事情偏偏不是一時一刻就能決斷的。她有時候也覺得今上這個當皇帝的腦回路頗讓人不解,都是自己的兒子,非要壓一個抬一個。渾似這些兒子倒不是他的血脈骨肉,而是他宏大江山棋盤之上的一顆顆棋子,想怎麼擺都由著他。他難道就不想想父子之情?
  
  不過天家無父子,只有君臣皇權,想一想也是她狹隘了,以百姓一家一戶的倫理來衡量天家父子。
  
  「陛下在朝會上誇齊王在戶部做的好。」許清嘉苦笑。
  
  胡嬌張大了嘴,表示不能理解:「又不是學館裡的蒙童,得了先生讚賞就高興的不行。就算是蒙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材成棟樑的。偶爾誇一誇也不能就一路誇到狀元去。太子只管當他的太子,寧王只管辦他的差事,有什麼好介意的?等陛下哪日有了換太子的打算,他們再想法子應對也不遲啊。」
  
  許清嘉被她這番話直接逗樂了,在她額頭上輕彈了一記:「凡事若是都有阿嬌想的這麼簡單就好了。」不過就算經歷過再多的事,她似乎都有一種透過表像直奔主題的簡單明瞭,多少年都不曾變過。他側過頭來,在她頰邊親了一口,被胡嬌在腰側的軟肉上掐了一下:「大白天的小心孩子們瞧見!」
  
  這會兒許小寧還跟海哥兒在外面玩沒回來,許小寶與許珠兒還未放學,哪有孩子瞧見?!
  
  中丞大人索性藉著酒意無恥了一回,反手關上了臥室房門,拉著她直接躺倒在了床上,錦幃輕掩,難得風流。
  
  等到孩子們陸續回來,看到胡嬌尚未退去的頰邊潮紅,許珠兒還擔憂的瞅了她好幾回:「娘親,你發燒了?」
  
  胡嬌摸摸自己頰邊的餘熱,鎮定道:「有點熱,可能在外面吹風了罷。」換來了中丞大人揶揄的目光。她在桌子下面悄悄踩到了他的腳面上,室內的繡花鞋是軟底的,此刻她腰膝酸軟,壓根用不上勁,那力道並不重,中丞大人倒似樂滋滋消受了一回美人恩。
  
  日子悄然滑過,繼齊王去了戶部之後,豫王也成了親,被今上指派到了兵部。
  
  比起太子對寧王的仰慕,有著一副好身體的豫王自小就喜歡練武,並且似乎很是嚮往著寧王的鎮邊之功。今上能將他派到兵部,也算是償了少年人的心願。
  
  齊王與豫王都開始上朝,朝中一下子出現了四位皇子。且現在再瞧,今上對寧王的倚重似乎稍有消減,對齊王與豫王的寵愛卻一天盛似一天。
  
  這番情景讓朝中眾臣不免心裡嘀咕,陛下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賈昌機靈,雖不知今上心中是何意,但他在朝上卻是唯今上之命之從,今上寵齊王與豫王,他就與齊王豫王親近,在朝中為齊王與豫王捧場,以致於有些官員都在左右搖擺,已經投奔了國舅與寧王的騎牆派都在考慮要不要投靠這兩位小皇子之中的一位。就算一時沒有動作,卻已是在觀望。
  
  許清嘉頗見不得賈昌這副嘴臉,已經在朝上藉機彈劾過賈昌好幾次了,不過都是針對賈昌,對齊王與豫王卻不曾有半句彈劾。
  
  他與賈昌乃是舊怨,每次他彈劾賈昌之時,許棠也要站出來踩賈昌一腳,頗有種師徒同心的感覺,這讓不少官員對許清嘉的印象都要混亂了:他到底站在哪一派啊?!
  
  不管許清嘉如何彈劾賈昌以及他門下官員,都不及季成業彈劾賈昌來的讓人吃驚。
  
  季成業自做了齊王岳父,在朝堂之上比之從前倒是安靜許多。可是忽然之間許中丞開始彈劾賈昌,他卻跟著附議,賈昌的臉都要綠了。
  
  ——季中丞你有沒有站對位置?!
  
  賈昌心裡對季成業當真是恨到不行,深恨季成業眼瘸,明明他這是捧著齊王,雖然只是因為今上之意,並非賈昌私心想與齊王豫王聯手,但是好歹他是給齊王搭檯子的。
  
  現在倒好,他給齊王搭檯子,季成業這位齊王的岳父就跟別人合起伙來拆檯子。
  
  賈昌很想咆哮:季中丞這是對齊王這位女婿是有多不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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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7:1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五十八章
  
  這一年的冬狩,也不知道今上如何作想,竟然準備帶著皇室宗親文臣武將及其家眷前往行宮狩獵,許家也恰在此行。
  
  許家三個孩子聽到此話頓時興奮不已,就連許小寧也想要跟著去,被許小寶一句話堵了回去:「你又不會騎馬,跟著去添亂?還不如在家跟海哥兒玩呢!」
  
  許小寧聽了許小寶這話,拿腦袋使勁去頂長兄的肚皮……他個頭矮,只能攻擊許小寶的腰腹間。
  
  許小寶被許小寧給頂的直樂,直接揪著他的後脖領子將這小傢伙給提了起來:「嘿我說你——」讓他說什麼好呢?
  
  不過胡嬌卻覺得許小寶的話有幾分道理,跟著皇帝去冬獵,等同於陪同上司出公差,就許清嘉的品級,到時候滿獵場比他品級高的官員大把,更別提皇室宗親,帶著個年紀小小的許小寧,確實不便。
  
  許小寧見娘親居然同意了哥哥的話,頓時號啕大哭,悲不能止。
  
  最後一家子人在許小寧的大哭聲裡竟然坐上馬車跟著大部隊去皇家獵場了。
  
  許小寧淒涼的心境簡直不能用語言來形容,抱著臘月的胳膊差點將她半邊袖子給浸濕了。
  
  臘月心裡暗笑,面上卻做出同仇敵愾的樣子來哄他,才漸漸將他哄乖了。
  
  事實證明,胡嬌的決定沒錯。許清嘉是一路跟著太子的,他要隨時跟著太子去應付突發事件。此次冬狩的防護工作都交給了太子與寧王,許清嘉乃是詹事府的事,自然也走不開,只派了東宮守衛前來引著胡嬌以及幾名孩子們往他們要住的地方去了。
  
  等安頓好了,武小貝便跑了來找許小寶與許珠兒。
  
  他是跟著寧王車駕來的,身後還綴著宏哥兒。幾人都是玩的慣熟的,由武小貝領著,又有寧王府的護衛,胡嬌便讓他帶著孩子們去玩了,叮囑不要在外面惹事。
  
  武小貝個頭越發的高了,就算同齡人之中,許小寶的個頭已經算高的,如今也只在他的眉毛處。許珠兒站在他面前比劃了一下,「小貝哥哥你吃什麼了長這麼快?」每過一兩個月不見他,總覺得他又竄了一截。
  
  武小貝在她的腦袋上揉了一把,「小丫頭!」換來許珠兒的反抗,將他的爪子從自己腦袋上打了下來:「你弄亂我的頭髮了。」
  
  「小丫頭愛美了?!」武小貝逗她,然後另外一隻手在她面前伸開,裡面躺著個玉色的小豬,憨態可掬。
  
  許珠兒瞅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溫潤的玉小豬,但是又懷疑武小貝是在拿這玉小豬嘲笑她,「你的意思是我跟這隻玉豬一樣?」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的靠譜。她一面糾結著想要這小豬,一面又糾結武小貝買這小豬的居心,總覺得他不懷好意。
  
  武宏一看武小貝拿出了這玉豬,立刻驚呼一聲:「大哥,那天我跟你要你還不肯給,原來是給許珠兒的啊。」頓時充滿了艷羨的看著許珠兒,「珠兒你不要我要了啊?!」
  
  許珠兒原本就在糾結拿還是不拿,聽得後面還有一個武宏想要,立刻伸手從武小貝手裡搶了過去:「誰說我不要的?」
  
  武小貝使勁壓了壓唇角,將笑意壓了下去,咳嗽一聲,似乎很是隨意的送了個小玩意兒給妹妹,完全不是因為跟武宏逛街的時候看到這白白胖胖的玉豬,立刻就想到了許珠兒小時候肥肥圓圓的小模樣。
  
  當時他看著那玉豬還下了一句評語:「這玉豬跟許珠兒小時候倒有幾分相似。」
  
  武宏還在旁湊趣,「要不哥哥買來給許珠兒?」那丫頭他見過幾次,牙尖嘴利,況且宏哥兒對許珠兒總有一種微妙的說不上來的敵意,好像這個小丫頭搶了他的哥哥一樣。現在送她個小胖玉豬,簡直是暗中插了許珠兒一刀,宏哥兒心裡說不出的快意。
  
  原本曜哥兒就不怎麼跟他們兄弟相處,於是武小貝等同於他一個人的哥哥,偏偏後來許家人回京,武宏才發現,這大哥哪裡是他一個人的哥哥。他只敢跟著大哥身後乖乖巧巧,但許家姐弟倆都敢對著武小貝撒嬌耍賴,口無遮攔。
  
  許小寧還好,並未與武小貝一起生活過,感情不算深。但許珠兒就不同了,幾乎是武小貝看著長大的,武宏總覺得在武小貝心裡,他遠遠比不上許珠兒的重量。
  
  武宏見許珠兒果然因為自己的激將法而收了玉珠,心中頗為得意,直等武小貝帶著他們一行出了帳篷,前面許小寶與武小貝一起走,他便落在後面,見許珠兒對那小玉豬愛不釋手的小模樣,這才狀似無辜道:「大哥買這玉珠的時候還說,這白白胖胖的玉豬跟你小時候一模一樣!」說完他就背著手去追武小貝了。
  
  許珠兒站在原地,一張小臉都漲紅了,恨恨瞪了武宏一眼,看看小胖玉豬,更糾結了。扔吧,捨不得,不扔吧……總歸心裡不是滋味。
  
  她根本不記得自己小時候什麼模樣,不過小姑娘都愛美,況且一聽說自己小時候白白胖胖她就自動將之歸為小時候的黑歷史了。
  
  第一日眾人到行宮都是稍做休整,第二日才是正式狩獵的日子。
  
  武小貝帶著許家兄妹以及武宏在行宮能轉的地方都轉了一圈。他是寧王府的小郡王,禁軍都認識他,雖然不是嫡出,但頗得寧王看重,因此他才能暢通無阻的出入行宮。
  
  路上遇見幾家貴女,其中還有永寧公主家的韓蕊,那韓蕊本來就與許家人結了怨,見武小貝與武宏竟然與許家兄妹在一起玩,心裡頗不是滋味,朝著武小貝喊:「輝哥兒你怎的跟什麼人都一處玩?」她不知武小貝是自小養在許家的,只是單純覺得武輝乃是皇家子弟,卻跟許家孩子玩在一處而看不慣。
  
  武小貝要比韓蕊小了一輩,向她草草行了個禮,便帶著許家兄妹準備離開:「表姑姑自便,輝告辭了。」
  
  韓蕊一看他這副不聽話不受教的樣子,對她這個長輩竟然是這副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立聲喝止:「站住!輝哥兒你那是什麼行為?要我去告訴大表嫂嗎?讓她好好收拾收拾你,免得你目無尊長!」
  
  武小貝對這位張牙舞爪的表姑姑從來沒有好感,回到長安見過幾次之後,遠遠看到都繞道。不過今日在行宮的山道上,避無可避這才迎頭撞上。他停下腳步,笑著轉頭:「表姑姑這是說什麼話?晚輩見到表姑姑也行過禮問過安的啊?表姑姑若覺的侄子不受教,不那就去告訴母妃吧,看看母妃怎麼說?!」
  
  外人只當寧王府母慈子孝,他與寧王妃在外面看著親如母子,實則如今他住在前院,輕易後院都不去的。況且寧王也早有話說,讓寧王妃只專心教養曜哥兒,小貝的教養問題不勞寧王妃操心。
  
  寧王妃如今在武小貝的教養問題上還真插不上話。
  
  韓蕊氣的臉色都漲紅了,轉頭就去了寧王妃處告狀,意思便是她寧王府裡的庶子對自己無禮,寧王妃這個當嫡母的管是不管?
  
  寧王妃倒是想管武小貝,至少在武小貝面前要有嫡母的尊嚴,可是如今在寧王府她與武小貝實則形同陌路,互不干涉。只能好言好語勸導了韓蕊一場,等將韓蕊勸走之後,頓時心中氣惱,暗恨武小貝不懂事,竟然因為許家人而得罪韓蕊。
  
  韓蕊不知道武小貝與許家人的關係,但寧王妃知道武小貝與許家人的關係。特別是武小貝儼然將胡嬌尊為親母,就連她這個嫡母也靠邊站,寧王妃心中因此對胡嬌愈加的厭惡。
  
  直等寧王回來,寧王妃婉轉的提起武小貝對韓蕊的不敬,「蕊表妹說到底是輝哥兒的表姑,怎麼說也是長輩,輝哥兒也太目無尊長了。這還是蕊表妹告狀告到我這裡來了,若是直接告到皇后娘娘那裡去,可如何是好?」
  
  寧王眉頭都皺了起來,韓蕊與許家結怨之事他也聽說了,後來聽說永寧公主府吃了虧,他對自己這位小姑姑沒什麼意見,但對她教養女兒的方式卻不太喜歡。不過因為與已無關,倒也只是持旁觀態度。後來聽說韓蕊帶去的婆子丫環被胡嬌揍了,想像下那些平日橫行無忌的丫環婆子有韓蕊撐腰,這次卻吃了癟的樣子,就忍不住會心一笑。
  
  他還當胡嬌在長安城被權貴給嚇住了,不復之前的勇氣,沒想到她脾性不改,遇強則強,內心不禁感歎連連。
  
  「韓家表妹什麼性子,難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難道皇后也不知道?況且現在許大人在詹事府,母后安撫許家人還來不及,怎會去為難許家?」
  
  後宮之主行事,總會顧慮前朝。皇后也不是蠢的。
  
  太子如此看重許清嘉,聽說太子妃擺宴也會請許家人,皇后又怎會為了跋扈的韓蕊而去為難胡嬌呢?!
  
  寧王妃瞠目結舌:寧王這是準備包庇武小貝了?!分明是武小貝目無尊長,他竟然視而不見!
  
  寧王見寧王妃露出這種表情,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事到如今,朝廷之中的事情本來就複雜,他也不指望著寧王妃能瞭解了,只要她不在外面犯蠢就行。因此只是提醒她:「韓家表妹再來你就讓她來找我,只說如今兒子們的教養都是我在管著。別的事情可別攙和啊!」
  
  寧王妃還能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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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武小貝還不知自己被韓蕊在嫡母面前告了一狀,管自與一幫少男少女們一起去玩。
  
  他起先只帶著許家兄妹倆外加武宏,半道上又遇見了自己外祖家的四位表兄妹,便一起結伴去玩。結果途中又遇上了傅家二郎與傅小娘子,傅家二郎是個好武的,當年在雲南郡與許小寶很合得來,見到許小寶就湊了上來。而傅小娘子與許珠兒則是閨中姐妹,比之從未相識的武小貝的表姐妹們更熟,這倆人就更願意玩在一處了。
  
  「傅大哥呢?」出於禮貌,許小寶問了一聲。
  
  傅二郎常日沒少因為不喜讀書而被兄長訓,提起兄長就沒什麼好心情:「休得管他!大哥最近在修身養性,準備成親呢。」況且他家長兄自來就是個書獃子,寧可靜坐讀書也不肯出門去玩,天生的宅男。
  
  傅大郎與孟安潛之女是在雲南郡就訂下的親事。孟家女兒今年才及笄,準備年後開春就辦喜事,為此傅二夫人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做婆婆了。
  
  一幫少男少女玩了小半日,相約了明日冬狩之後再玩耍。這些人都習過馬術,騎術最差的許珠兒也在這小半年時間裡練的至少能騎著馬兒小跑起來,雖不至於急馳,但也能領略奔馳的樂趣了。
  
  第二日冬狩正式開始,今上身著護甲,騎著汗血寶馬,帶著四名皇子以及文臣武將前往林場。隨後便有後宮嬪妃與命婦們騎術佳又願意跑馬的帶著僕從出營跑馬。因女眷們並非為著獵物,只是騎馬散誕幾日,因此便不往林地深處鑽,只在空曠處跑一跑罷了。
  
  一時之間,但凡身在行宮營房之地的人都能聽得到號角連天。引的少男少女們都興奮了起來,摩拳擦掌準備一試身手。
  
  昨晚許清嘉因公事而徹夜未歸,許小寶與許珠兒一早就吃了早飯,聽到外面的號角聲,心裡都跟貓抓一樣坐不住了。他們兄妹倆身著窄袖胡服騎馬裝,許珠兒將所有頭髮都只用小冠子束起來,一概釵環皆無,瞧著別有一種英武嬌俏之姿。
  
  而許小寶卻拿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弓來,倒讓胡嬌驚奇不已:「這是哪裡弄來的?」但看這弓身箭弦就知價值不菲,遠遠大於他的零花錢。
  
  「當然是小貝送的。」許小寶聽武小貝講起過寧王殿下的私庫,據說裡面單弓箭匕首都是成箱論的。寧王殿下別的愛好沒有,平生專愛收藏弓箭匕首,大部分還是從敵軍處繳獲而來,大約也算是一種成就。
  
  武小貝常年練武,如今也算得弓馬嫻熟,三個兒子裡武小貝可算得了寧王真傳,因此寧王便特許他在自己的私庫裡挑揀,但凡他挑中的自可拿走。
  
  想當初寧王妃得知武小貝有此特例,還曾在寧王面前抱怨過,「曜哥兒可也是王爺的兒子,何得厚此薄彼?!」
  
  寧王也不辯駁,索性將曜哥兒與宏哥兒都帶了到自己私庫去轉了一圈,宏哥兒倒頗為驚喜,挑了一把匕首,他力氣小,寧王收繳的這些弓都拉不開。而曜哥兒卻空手而歸。
  
  無他,曜哥兒在武學一途上壓根沒什麼天賦,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這項短處,因此哪怕給他請來的是最好的武師,也只能教他些尋常拳腳,僅限於強身健體,他也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寧可躲在書齋裡讀書。
  
  寧王妃為此沒少數落過他,可惜曜哥兒不是三四歲年紀的稚童,母親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他如今似乎也有點自己的主意,被寧王妃數落的厲害了就躲在前院書房裡不肯出來。如今兄弟三個平日在一處讀書,寧王妃也不能跑到武小貝與武宏面前去數落親生兒子,總要給他留一點面子的。
  
  寧王自將曜哥兒移到前面與武小貝武宏一處讀書,而寧王妃的娘家侄子則被送回了家。他私心裡總盼頭兄弟三個能夠親密起來,不過也不知道是寧王妃洗腦成功,還是因為一開始的隔離成長,錯過了親密的契機,這兄弟三個雖然在一處讀書,但也僅限於課堂之上見面的禮貌招呼,等下了課,武宏自然是跟著武小貝四處去玩的,而曜哥兒也要回後院去。
  
  寧王妃不放心他一個人帶著人去玩耍,更不放心武小貝帶著曜哥兒出去玩,這使得曜哥兒小小年紀,瞧著倒比同齡的孩子要憂鬱許多,似乎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就如同今日,武小貝一大早就帶著武宏離了住處去玩,寧王自然要伴駕,而曜哥兒只能吃完了早飯前去寧王妃處請安。
  
  他也沒什麼合得來的玩伴,騎術又不佳,前來參加冬狩,委實無聊的緊,還不如在王府裡閉門讀書,至少還有先生們講學,不至寂寞。
  
  武小貝帶著武宏一路呼朋引伴,與許家兄妹匯合,連同傅家兄妹,王家兄弟姐妹,足足有十來名少年男女,俱騎了馬出行。
  
  這些孩子們家中都養著馬,此次冬狩,隨行都帶著坐騎。譬如許珠兒就只能騎自己的馬,幸得這匹馬與她相處了半年,脾氣溫順,她才敢騎著馬兒跟著眾人一齊玩。
  
  哪知道今日出門不吉,一幫少年少女們才離開營地沒多久,又遇上了韓蕊。
  
  韓蕊昨日向寧王妃告狀,只當寧王妃定然拿出嫡母的氣魄來好好管教武輝,就算是不曾責罵,至少也應該禁禁足表示對她告狀的重視。也省得這小子帶著許家兄妹出來礙她的眼。
  
  哪知道過了一夜什麼事兒也沒發生,武小貝照樣帶著許家兄妹出來玩。
  
  在韓蕊的心裡,跟武小貝一起出來玩的其餘少年男女們因與她都沒什麼仇怨,因此便可視作無物。唯獨許家兄妹與她有舊怨,看武輝帶著許家兄妹,就連武輝也憎惡上了。
  
  好歹她算是武輝的表姑,而許家兄妹與武輝有什麼情誼?
  
  孰輕孰重,怎的武輝這糊塗蛋就是掂量不清呢?
  
  因此今日一見這幫人,韓蕊就氣不打一處來,她不等武輝下馬行禮,便開口責他:「輝哥兒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是帶著許家兄妹來給我示威來了?」
  
  「輝不敢!」武小貝心裡對這位表姑也頗為厭煩。他自己玩自己的,干韓蕊什麼事兒?!
  
  可惜韓蕊就是要揪著他不放,冷笑一聲,搖著手裡的馬鞭冷笑:「說是不敢,誰知道你心裡怎麼想的!明知許家兄妹礙我的眼,還非要帶出來。昨兒帶出來還可說你無心,偏偏一而再再而三的帶出來在我眼前晃,這是專與我做對?」
  
  韓蕊身邊還跟著四名女子,乃是新近結交的朋友。其實往常韓蕊身邊的貴女不少,只是出了許家那樁事之後,有些有見地的家長們就讓自己家女兒漸漸疏遠了她。
  
  她跋扈的名聲太響,能與之玩在一處的女子很難不被人非議,在婚嫁一途上也許會受影響。這導致很長一段時間她出門宴飲,往日的閨蜜都淡淡的,偶爾有一兩個以前交心的,也苦口婆心勸她收斂點,韓蕊哪裡是肯聽的主?時間久了竟然再無玩伴了。
  
  最近身邊跟著的這幾名女子,都是五品官員家裡的女子,被家中父母推出來與永寧公主府交好的,到底公主府的名頭還是夠響亮,而永寧公主又能直入宮掖,但得皇后娘娘面前美言一二句,這些女子若是能入了哪個皇子府裡做側妃,都是天大的福氣。
  
  而韓蕊又頗為享受被人追捧的生活,這些人攀附上來,她自然來者不拒。
  
  武小貝被韓蕊這無理取鬧的樣子給鬧的煩不勝煩,冷冷接口:「表姑意待如何?」
  
  韓蕊還沒瞧出武小貝已經不耐煩了,還當自己以長輩之勢壓住了他,在馬上洋洋得意晃了下手中馬鞭:「你將許家兄妹趕走,讓他們少在這圈子裡混。」令人惱怒的是,許家兄妹不但攀附上了寧王府的小郡王,瞧著情形竟然與傅家孩子也廝混熟了,倒是好奸詐的婦人教養出來的丫頭小子,果然有手腕!
  
  傅二郎已經不高興了,傅家與韓家瞧在傅皇后面上,也能勉強算做姻親,不過韓蕊的樣子就不討人喜歡了。他與許小寶武小貝三人三騎並肩,這會兒偏要去摸下許小寶的腦袋:「小寶你這是招惹了什麼瘋女人啊?」
  
  韓蕊氣的當場色變,武小貝還要火上澆油:「表姑若是覺得許家兄妹礙眼,又或者許大人礙眼,不若去向皇爺爺請旨,讓他老人家下旨將許家人趕離獵場,或者再下道旨意,以後但凡表姑出現的地方,十丈之內許家人走避,否則恕輝做不到表姑姑的要求!」
  
  「你……」韓蕊被武小貝堵的張口結舌,竟無言以對。她是今上外甥,但武小貝卻是今上的皇長孫,雖然是庶出,到底是孫子輩裡的第一個,數次進宮被今上考校讀書弓馬,都得了讚譽。
  
  除了拿長輩來壓他,韓蕊還真想不出別的法子來壓制武小貝。
  
  武小貝帶著的一幫少年男女們都瞧著韓蕊忍笑忍的很辛苦。這班少年男女其實跟韓蕊年紀相仿,他們這種欲笑不笑的表情簡直比開懷大笑更令韓蕊氣恨,又因許珠兒的馬就在武小貝身後,她氣恨之下怒火上頭,手先一步快過腦子朝著許珠兒的馬臀上狠狠甩了一鞭子。
  
  只聽得一聲驚叫,許珠兒的馬已經離弦的箭一般從武小貝身側竄了出去,馬上的小丫頭驚叫連連,馬兒劇痛受驚之下沒命的撒開四蹄向前跑去,耳邊風聲呼呼而過,眼前景物飛速閃退,小丫頭的尖叫聲傳了過來:「哥哥救我——」
  
  韓蕊見此情景,竟然還幸災樂禍的笑了一聲:「沒想到這小丫頭的馬術還是如此不濟!」
  
  許小寶與武小貝自然見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再顧不得與韓蕊糾纏,雙雙一夾馬腹而去,傅二郎緊隨其後也跟著縱馬去追,其餘一幫少年男女們都呼啦啦去了,場中只途了韓蕊與她帶來的那幫少女們。
  
  「不會……出什麼事兒吧?」當間有女子小聲問韓蕊。
  
  韓蕊上次被今上禁足,又被韓駙馬好生教育了一番,聽得這少女問,心中煩躁,嘴上道:「能出什麼事兒?摔下馬來斷胳膊斷腿什麼的,死不了人。」不過一想到這後果,萬一那位御史中丞再跑到皇舅舅面前去告狀。
  
  她當機立斷,辭別眾人往行宮而去,準備找永寧公主先通個氣,省得永寧公主措手不及。
  
  胡嬌今日送了孩子們出去之後,總覺得心神不寧,在房裡坐不住,便帶了小寒冬至在外面走動。她也不胡亂走,只往傅二夫人那裡去坐坐。
  
  傅二夫人年後要當婆婆,整個人都帶著些焦慮亢奮,見到胡嬌便拉著她閒話家長,從娶媳婦的準備工作說起,光聘禮就內容豐富,需要好生講解講解。
  
  胡嬌算算自家許小寶的年紀,過不了幾年也要成親了,一面感慨時光飛逝,一面留心聽著傅二夫人的準備。她在這方面經驗略等於零,提前學習也沒什麼不好。
  
  哪知道二人還沒說上一個時辰,就聽得外面亂哄哄的,有丫環在門口攔著,便聽得有人在問:「許夫人可在此事?」卻是男子的聲音。
  
  胡嬌與傅二夫人都驚的站了起來,便要往外走:「出什麼事兒了?!」
  
  院子裡,站著個穿著禁軍服色的少年郎君,見得胡嬌與傅二夫人出來,忙躬身抱拳:「稟夫人,你家小娘子落馬了……」
  
  胡嬌腦子裡轟的一聲,朝後退了一步才穩住,聲音都有點不穩,「珠兒?珠兒落馬了?」她半生經歷的艱險不止這一次,哪怕許清嘉初到南華入獄,後來被罷官抄家,此後吐蕃城破,所有的事情總還在自己眼前,還能撐得住,唯獨這一次不在現場,不知當下情形,只覺得胸腔之內的心臟狂跳了起來,人都有點發軟,臉色瞬間就至慘白。
  
  傅二夫人暗道一聲不好,又掛心兒女,扶了她的手,見她慢慢鎮定了下來,抿了抿唇,才問那少年郎君:「現下她在何處?」
  
  那少年郎君立刻便道:「方纔有兄弟送了許小娘子與小郡王到了夫人居處,還請夫人速速過去!」
  
  胡嬌此刻連跟傅二夫人道別的禮節都忘了,從傅二夫人手裡脫開自己的手,提起裙子就跑了起來。身後丫環忙跟上,但哪及得她的速度快。
  
  傅二夫人也是心慌意亂,卻整個人都有點發軟,根本提不起力氣似胡嬌一般跑過去。只能被丫環攙著往許家人居處而去。
  
  等她到的時候,院子裡立著好些少年男女,都面色惶惶,還有一名太醫正在替武小貝正骨,少年人疼的在大冬天裡額頭冷汗直往下滴,但神色之中卻滿是狠厲之色,咬牙不吭聲,傅二夫人都替他疼。
  
  正房裡,兩名太醫正在忙著替許珠兒腿上上夾板,小姑娘此刻已經昏迷,額頭上的血跡觸目驚心,胡嬌握著她的手,就站在床邊,整個人冷凝成了石刻,傅二夫人小聲道:「珠兒如何了?」
  
  胡嬌似乎被她這句話給驚醒,轉頭與傅二夫人對視一眼,傅二夫人在她眼中瞧清楚了明明白白的殺意,令她下意識心中寒意陡升,她記起了曾經傅開朗說過的,許夫人當年為了保護孩子,手刃吐蕃人,屍體在許府門內摞了一摞。
  
  她也是做母親的,旁人若是傷了自己的女兒,恐怕也要升出跟人拚命的念頭來。但提刀殺人之事到底做不出來。她怕胡嬌衝動,立刻握住了她冰涼的手,「妹妹別急!」
  
  就是傅二夫人這句話讓胡嬌醒神,她唇邊浮上一個奇異的冷笑:「是啊,別急,慢慢來!」然後她眼中的殺意就緩緩斂去了。
  
  今上冬狩,幾乎整個太醫院隨行,除了一部分騎著馬兒跟著進林場的,還有留守在行宮的數名太醫,以防宮中嬪妃或者重臣內眷以及跟來的少年郎們有個差錯,也好及時應對。
  
  武小貝今日騎的乃是今上所賜的良駒寶馬,比之許小寶以及後面跟著的少年男女們的坐騎速度要快上許多。他追過去的時候許珠兒的馬已經一頭扎進了林子裡,小丫頭緊抱著馬脖子整個身子搖搖欲墜,此刻連馬蹬子也被甩開,尖聲直叫。
  
  他在後面喊:「珠兒別怕!珠兒別怕試著拉韁繩……二哥來救你!」
  
  許珠兒毫無準備驚慌之下,連馬韁也不由鬆開了,此刻她只知緊抱著馬脖子不鬆手。可是馬兒受驚劇痛之下又被勒著脖子,自然更是慌亂,恨不得甩開了身上的小主人,眼看著武小貝趕上了許珠兒,那馬卻直起身子來嘶叫,許珠兒直從馬上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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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7:14:03 |只看該作者
  事出突然,武小貝棄蹬滾下馬來,拿身體去墊許珠兒,小丫頭自然被馬兒從背上顛下來,半空中落到了地上,所處之地又有山石嶙峋,磕著了頭,人當時就昏了過去。
  
  而武小貝大半個身子墊住了她的身子,左胳膊被小丫頭落下的身子重重一壓,聽得卡吧一聲,想來骨頭是斷了。
  
  他顧不上去看自己的胳膊,將許珠兒小心用完好的那只胳膊去摟,心都揪成了一團,「珠兒……珠兒你別嚇二哥……」見她發間已經有血往下流,也不敢瞧她傷勢如何,只掏出帕子按住了她的腦袋,心裡一陣愧疚,早知道遇上韓蕊沒好事,他今日就不帶珠兒出來玩了!
  
  武小貝胳膊受傷,又不敢挪許珠兒,直等許小寶傅二郎等人趕了過來,才將這兄妹二人給送回了營地,這才派人去尋太醫以及胡嬌。
  
  韓蕊回行宮見了永寧公主,只道見到武輝帶著許家兄妹出來玩,她見許家兄妹討厭,同許家小娘子開了個玩笑,在許家小娘子的馬臀上抽了一鞭子,馬受驚了跑了,也不知這會兒如何了。
  
  永寧公主倒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不過上次去宮裡告狀卻吃了許清嘉的虧,她還是覺得防備些為好。因此便派了自己的心腹丫環出門去打聽,看看許家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沒過多久,丫環便來報,許家小娘子與寧王府的小郡王都回來了,也不知情況如何,她不好進去打聽,只是聽說太醫都過去了三名,此刻正在許家居處忙活。
  
  永寧公主伸手在韓蕊額頭戳了一記:「你做的好事!就算是要教訓許家閨女,何不在無人處抽鞭子?偏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等事來。許家丫頭好便罷了,若是真有個什麼事兒,那許中丞也不是好招惹的!」她起身收拾收拾,「少不得趁著許中丞這會兒伴駕沒回來,為娘還是去瞧一瞧的好。」
  
  韓蕊這會兒也覺心虛:「娘,不會……有什麼事兒吧?」上次就禁了她三個月足,這一次似乎……比上次的事情還要嚴重些,難道還要禁六個月足?!
  
  她自為我中心慣了,倒不會換位想一想,許家小娘子此刻傷勢如何了,只會想到自己因此事而受到什麼懲罰就不開心了。
  
  「我哪知道?要去瞧了才知道!」永寧公主吩咐宮人準備藥材,收拾妥當,這才慢悠悠往許家人居處趕。
  
  公主的車駕到了許家人居處,太醫才走了沒一會兒,小寒正帶著冬至煎藥。院子裡守著的少男少女們都已經散去了,武小貝還陰沉著臉站在院子裡,身邊站著惴惴不安的武宏。
  
  「大哥,你別自責了,這事兒並不是你的責任,許珠兒會好起來的,方才太醫也說過了,晚些時候就會醒過來的。你先回房把身上衣服換了吧?!」帶著一身血又綁著胳膊,怎麼瞧怎麼瘆人。
  
  「你閉嘴!」武小貝粗暴的打斷他的話,一點也不覺得武宏這話能寬慰他。他自覺這場禍事都是因自己而起,心中愧疚便一直不曾走開,肩上身上都是許珠兒的血。
  
  房間裡,胡嬌就守在許珠兒床頭,許小寶守在床尾,傅二夫人也一直未曾走開,她的一雙兒女就靜靜站在她身後,也一起守著。
  
  永寧公主進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副情景。
  
  「輝哥兒也受傷了?你小姑姑不是說她只是跟你們逗著玩嗎?怎麼弄的你這副模樣?」
  
  事到如今,唯有大事化小。
  
  武小貝抬頭瞧見永寧公主,又聽到她說這話,唇邊帶了個譏誚的笑意,但也知道這一位乃是皇爺爺的親妹妹,雖然這位姑太太向來待他並不親近,但永寧公主的身份擺在那裡,他也不好說什麼,只潦草行了一禮,「表姑是不是鬧著玩的,她自己心裡清楚!」
  
  他話音裡帶著氣惱,雖然並非頂撞永寧公主,還是讓永寧公主心中不豫。
  
  ——這小子傻了不成?胳膊肘往外拐!
  
  「你自己騎馬弄成這副樣子,難道是你小姑姑把你從馬上摔下來了?」
  
  輝哥兒的馬術有目共睹,那是得了寧王真傳的,就連今上也曾誇讚過的,他從馬上摔下來吊著胳膊一身是血,怎麼樣也不可能是韓蕊弄出來的。因此永寧公主在武輝面前倒是理直氣壯。
  
  武小貝抬頭瞧一眼永寧公主的臉,見她仍然端著以往盛氣凌人的樣子,心中氣恨,只一字一句道:「皇姑奶奶說的沒錯,我身上的傷是自己摔的,可是皇姑奶奶敢說裡面躺著的珠兒的傷跟表姑姑無關?!」
  
  永寧公主還真不敢說許珠兒的傷跟韓蕊無關。
  
  她眼神一轉,不知想起了什麼,目光在長身玉立已經是個挺拔少年郎的武小貝身上一打量,微微一笑:「我說無親無故的,輝哥兒倒與許家兄妹走的這麼近,還珠兒珠兒的叫,原來……」
  
  武小貝還不知這世上有這等人,明明自己的女兒做了錯事,差點害了一條人命,如今還不知許珠兒會怎麼樣,她還能雲淡風輕的站在這裡說這些有得沒的。他到底是少年人,忍不住問了一句:「原來什麼?」大約是抱著這世上不可能有這等無恥之人的想法,還是想印證一下永寧公主後面的未盡之言。
  
  永寧公主卻只搖搖頭,似發現了什麼新奇的事情一般感歎:「說起來輝哥兒也到了可以訂親的年紀了,許家閨女生的玉雪可愛,原也不奇怪!」
  
  她這是說武小貝看上了許珠兒,這才與許家兄妹親近的。
  
  武小貝胸膛起伏不定,胸腔裡似有一團火燒著,直恨不得打到永寧公主臉上去,不過到底他這幾年在長安不是白呆的,將自己腔子裡的怒火壓了下去,「皇姑太太想多了,許珠兒只是我妹妹!」不管永寧公主如何惡意曲解他與許珠兒,都不要緊!與永寧公主府的這筆帳,他算是記下了!
  
  少年人緊握著自己的拳頭,腰背繃成了一張弦,感覺到骨子裡深深的恨意,他默默的垂下了頭。
  
  有些事情,記在心裡就好。
  
  永寧公主到訪,在院子裡與武小貝說話,小寒見到了將手中的蒲扇交給了冬至,自己悄悄進去稟了胡嬌,只道永寧公主來了,好讓自家主子有個心理準備。
  
  胡嬌坐在床前沒動,只看著女兒蒼白的小臉,太醫說她腿骨斷了,以後能不能長好影響行走的姿勢,還不一定。
  
  也就是說,許珠兒有可能會瘸。
  
  而且,她腦袋磕傷了,人此刻還是昏迷的,到底幾時醒過來,就連太醫也不敢肯定,只能說個大致的時間,「大約傍晚應該會醒過來,若是醒不過來,等跟著聖上去的院正回來,讓許大人試著去求一求聖上。院正大人金針施的出神入化,我等不及,說不定會有辦法!」
  
  永寧公主只覺得輝哥兒小小年紀陰陽怪氣,又覺他這話荒謬,他與許珠兒無親無故,還說是自己妹妹,許珠兒是他哪門子的妹妹?!、
  
  她擺明了不信,冷哼一聲便帶著宮人往房裡去了。
  
  傅二夫人沒想到永寧公主這麼快就來了,且見她一進來身後跟著六七個宮人,各個手裡捧著東西,若非事關許珠兒的性命,就連她都要讚一聲永寧公主這招漂亮了!
  
  果然永寧公主開口就沒讓傅二夫人失望,「許夫人,本宮聽得我那不聽話的丫頭跟你家姐兒玩鬧,抽了你家姐兒的座騎一鞭子,沒想到卻釀成了這樁禍事!都是我管教不力之故,讓這丫頭玩鬧起來不分輕重!我回去一定重重的責罰她!你家姐兒這傷怎麼樣了?不要緊吧?!」
  
  胡嬌原本就不想見她,縱然對方身份比之自己要高上許多,可是母女行事一般的跋扈,女兒惡毒,當娘的也差不到哪裡去,開口就想將一條人命歸咎到玩笑上去。
  
  她心中從來不曾覺得權利是好東西,可是從來沒有此刻讓她深深的覺得,權利是個好東西!就因為永寧公主是皇家公主,她生的女兒就比自己家的珠兒高貴?做出惡毒的事情來就企圖大事化小?
  
  若是此事易地而處,她家的珠兒是金枝玉葉,皇家血脈,而韓蕊是四品官員家眷,恐怕出了這等大事,韓蕊要跪在珠兒床頭來致歉吧?!
  
  這麼多年,她以為自己腔子裡的血還是滾燙的,卻原來連自己也改變了。不再是那個魯莽而只會揮著砍刀不計一切的女子,只憑著一腔氣血孤勇而拿命來保護自己的孩子。
  
  她微微一笑,眼底是冰冷的寒意,卻起身向著永寧公主一禮:「公主多禮了,孩子們玩鬧的厲害了些,想來韓娘子也沒想過要取我家珠兒的性命吧?!怪只能怪我家珠兒騎術不佳。」
  
  傅二夫人看不到胡嬌垂在袖上緊握的拳頭,卻在她淺淡的笑意裡察覺到了不同於尋常的冷漠疏離,以及她眼底的冰寒。
  
  她心裡隱約覺得,以許夫人愛女如命的性子,是無論如何不會輕易饒過韓娘子的。可是永寧公主這姿態做的夠低夠漂亮,她以公主之尊親自上門道歉,最要緊的是她說這是孩子們玩鬧,就算是許家人將此事告之御前,前次今上判了韓娘子向許府道歉,同樣的事情就算是顧及公主府的顏面,也不會有第二次。
  
  何況永寧公主已經親自上門來送禮探病致歉了,還要她怎麼樣!
  
  今上不會讓許家人將永寧公主的臉面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在地上踩的!
  
  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她今日才覺得,許夫人原來並非有勇無謀之輩。若是許夫人不夠聰明,此刻在永寧公主面前撒潑,回頭恐怕明明是有理的一方,也變做了無理的一方。
  
  傅二夫人默默立在一旁,只看著許夫人與永寧公主略微談了兩句許珠兒的病情,只道許珠兒若是傍晚醒不過來,還要麻煩永寧公主去今上面前借太醫院正來施金針救人。
  
  從面上看,她只是個憂心忡忡病急亂投醫的母親,但有一線希望救女兒,也要去求。但只有傅夫人覺得她眼底似有鋒刃破土而出,卻被她用焦急掩藏的很好。概因傅二夫人與她相識經年,見慣了她爽朗笑容,才知這樣淺淡的笑意之下掩埋著多麼深重的陰霾。而不瞭解她的永寧公主卻是瞧不出來的。
  
  永寧公主見胡嬌未曾同她哭鬧大罵,心中頗為失望。果如傅二夫人所料,今日胡嬌但有控制不住,與永寧公主大鬧起來,恐怕回頭鬧到御前,都討不了好,到時候正好將韓蕊的過錯掩蓋。
  
  來之前她就估測過,最糟糕的情況就是許家人鬧將起來,她要保證在許家人鬧起來的時候護著韓蕊不吃虧,並且能將韓蕊的責任推到許家人身上。
  
  不過對方不肯鬧,選擇息事寧人,永寧公主也巴不得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全力配合。她拍著胸口保證自己定然辦到,回頭不管許珠兒醒沒醒來,她都會請太醫院正前來替許珠兒檢查一番。
  
  試想,事情已經出了,永寧公主這番作派幾乎無可挑剔,就算她將韓蕊的惡毒歸咎於孩子式的胡鬧,就算許珠兒有個一差二錯,責罰也不會太重。況且永寧公主如今還準備回頭請太醫院正來救治,若是救治好了,韓蕊恐怕一點責罰都不會有。
  
  直等胡嬌送了永寧公主出去了,傅二夫人才悄悄的喘了口氣,暗暗替胡嬌捏了把冷汗,她心中尚覺憤懣,何況身為親母的胡嬌。
  
  胡嬌從傅二夫人居處一路跑回來之時,武小貝正站在院中,身邊還站著幾名少年男女,胡嬌心繫女兒,壓根沒注意院裡都有哪些孩子,直接衝進了房裡去。送了永寧公主出來,才瞧見院子裡站著的武小貝。見他身上都是血跡,胳膊也吊著,這才有機會問:「小貝這是怎麼了?」
  
  武小貝見到胡嬌就覺得心裡愧疚的慌,又怕胡嬌責罵他,也不知怎的,眼中就湧上了熱意,「娘,都怨我!我若是不帶珠兒出去玩,珠兒怎能遇到這事兒!娘你打我吧!」
  
  武宏倒是知道武小貝乃是許家養大的,不過從來沒跑到許家,也未曾見過胡嬌與武小貝相處,生怕胡嬌揍武小貝,況且武小貝身上還帶著傷,立刻替自己兄長辯解:「夫人,我大哥的馬快,追著珠兒過去,自己拿身子墊著她,胳膊被壓折了,身上也有傷,您別打他行嗎?!他也不是故意要帶珠兒出去的……」又想到這次帶許珠兒出去,還真是武小貝起意,就訥訥不成言。
  
  胡嬌摸摸他的臉,問他:「胳膊可要緊?太醫怎麼說?日後可有妨礙?」
  
  武小貝還沉浸在自責的情緒裡,武宏見許夫人似乎沒有責罵的意思,立刻道:「太醫說要好生將養三個月到半年,不能練武拉弓,一年以後看恢復情況方可做這些事情。」
  
  胡嬌摸著他的腦袋歎息:「傻小貝!你跟珠兒受了傷,我是一樣的心疼。豈能為了珠兒來責罰你。況且這梁子早已結下,今日還有你捨命護著珠兒。他日若是珠兒獨自與韓小娘子狹路相逢,到時候誰能護得了她」
  
  武小貝感受著胡嬌掌心的暖意,聽得她那句「傻小貝」,眼淚瞬間奪眶而出。見胡嬌果然未曾怪他,又心疼他胳膊受傷,雖然心裡依舊擔心許珠兒,卻似卸下了好大一塊石頭,抬袖抹了一把臉,這才堅定道:「日後我也會護著珠兒!我會護著珠兒一輩子!」
  
  「傻小子!你也受了傷,跟弟弟回去換身衣裳,喝口熱湯,休息一會兒。若是睡不著就在床上躺會兒。等傍晚了再過來看珠兒,可好」天寒地凍,他站在這裡足有一個時辰,身上又帶著傷,這會兒整個人都要凍僵了。
  
  胡嬌好說歹說,才將他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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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7:16: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六十章
  
  傍晚,許珠兒還未醒過來,皇帝帶著諸臣狩獵回來,此事經由留守禁軍上報到太子處,太子知道之後,許清嘉自然也知道了。
  
  太子見許清嘉神色瞬間大變,便知他心中記掛女兒,立時便派了自己身邊常日跟著的太醫與許清嘉盡快回去。
  
  「若是令愛有事,只管來回本王,等賴宗泉替父皇請完了平安脈,本王就請他過去瞧瞧令愛。」賴宗泉正是如今的太醫院正,一手金針出神入化,比之湯藥見效更快。
  
  許清嘉謝過了太子,匆匆帶著侍候東宮的太醫前往自家居處,才進了院門就能聞見一股藥味兒,院子裡的丫環小廝見到他就跟見到了主心骨一樣,都恨不得跪在他面前:「大人可算回來了。姐兒她……」說話的是小寒,才提了半句眼淚就下來了。
  
  「珠兒她醒過來沒有?」
  
  小寒搖搖頭,許清嘉殺人的心都有了。
  
  隨行的太醫只看這位平日溫文爾雅的少詹事大步進去了,他們緊跟了進去,想像之中的許夫人抱著女兒哭的六神無主的樣子倒未曾出現。床前靜靜坐著的婦人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到許清嘉帶著人進來了,竟然不驚不躁,起身過來向著兩名太醫一禮:「勞煩兩位了!」
  
  許清嘉品級要比這兩位太醫高,相應的許夫的誥命品級也要高於他們。他二人忙避了開來,「夫人多禮了!太子令我等前來瞧一瞧令愛,回頭院正大人也會來!」抬頭之時,恰瞧見許夫人眼底的猩紅之色,令人心驚。
  
  這是急火攻心之兆,可這位許夫人自許大人進來之時半滴眼淚未掉,語聲平靜無一絲失態之舉,若非他二人精於醫道,單從面部表情來瞧,是完全瞧不出許夫人驚怒氣惱至此的。
  
  兩名太醫前去檢查許珠兒傷勢,許清嘉握住了胡嬌的手,入手冰涼,似乎還帶著微微的顫抖之意。事發至今,她其實已經在極力克制自己暴躁的恨不得殺人的情緒,只是許清嘉回來了,心神略有鬆懈,到底露出了端倪。
  
  今日皇帝狩獵,禁衛軍為了討他的歡喜,將獵物都驅趕到了一處,好讓皇帝玩的盡興。下面的人有心,眾臣以及諸皇子有意讓今上高興,今上今日倒是所獲不菲,自覺馬上行獵,精力旺盛,似年輕了二十歲,頓時心情大好。
  
  皇帝高興,下面的皇子臣子們都覺得如釋重負,各個臉上都帶著笑容,就連前來請平安脈的賴宗泉也知道湊趣:「陛下今兒比平日精神更健旺,平日倒好出來跑一跑馬,保管微臣都要閒出病來。」
  
  今年才入了冬,今上倒是病過一場,賴宗泉差不多足有一個月都在宮裡值守,等今上完全病癒才回家去休息。
  
  「就不怕你閒下來,朕割了你的傣祿?」
  
  賴宗泉愕然:「陛下康健,不應該重賞微臣嗎?怎的還要割微臣的傣祿」
  
  今上笑的不行:「這是跑到朕這裡來討賞來了?說吧想要什麼?!」
  
  賴宗泉侍候了今上二十年,對這位天子的秉性瞭解不少,當下便笑道:「聽說今兒陛下獵了頭鹿,微臣就腆著臉向陛下討塊鹿肉來吃!」
  
  君臣二人正在說笑,外面小官宦來報:「寧王府的小郡王求見!」
  
  今上疑惑:「這孩子來做什麼?」他身處高位,對成年的兒子們防備甚重,但對小皇孫們卻都很和氣,大約是這些孩子們正值天真無邪的年紀,還不到對皇權升出覬覦野心的年紀。
  
  那小宦官似有幾分猶豫:「小郡王吊著胳膊,似乎是受了傷。」
  
  賴宗泉本來要退下,今上聽了這話便留他:「賴卿且留下瞧一瞧輝哥兒。」這才宣了他進來。
  
  武小貝一身血跡吊著胳膊回去,也不曾通知寧王妃。寧王妃那裡聽到婆子來報,武小貝那裡卻不曾有人來稟,便賭氣道:「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惹了禍回來,這會兒不敢報到我這裡,我只管裝不知道。反正王爺早說過輝哥兒的事情讓我別插手。」
  
  寧王還未回去,武小貝一個人在自己房裡翻天覆地,腦子裡亂哄哄一片,一時裡是永寧公主指責的臉孔,一時裡是許珠兒滿頭滿身的血跡,聽到外面行獵回來的動靜,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回去的時候自有永喜侍候著換了衣服,擦乾淨了手上臉上的血跡,因此這會兒出現在今上面前,只除了受傷的胳膊還吊著,身上倒是整整齊齊的。他見了今上便跪下行禮。
  
  「你這是怎麼弄的?」
  
  今上記得今日皇孫們都是各自玩耍,並未帶到林場裡面去的。他們年紀還不到能夠打獵的年紀,萬一碰上大型野獸,避之不及受了傷就不好了。
  
  武小貝仰著一張愁苦的臉跪在今上腳邊,巴巴道:「孫兒聽說皇爺爺身邊的賴大人醫術高超,特意來向皇爺爺借人,好去救一個人。」
  
  今上頓時奇了,據他所知,這孫兒的性子倒與寧王有幾分相似,平日除了在王府讀書,沒聽說與哪家重臣的孩子私交甚篤的。
  
  「你且說來讓朕聽一聽,可值不值得朕出借賴院正。」
  
  武小貝聞聽此語,便覺有門,立時朝著今上又磕了一個頭:「皇爺爺明鑒,孫兒自生下來的時候,娘親就難產而亡,而定邊軍中營裡又不適合小孩子生長,父王便將孫兒寄養到了一戶人家。孫兒自小寄養在別人家裡,可是養父母待孫兒不比親生孩兒差,孫兒以前一直以為自己就是他家的孩子,與他家裡的孩子親如手足,後來父王將孫兒帶到了長安城,孫兒才知自己身世。」
  
  「這與你今日借賴院正有什麼關係?」今上今日頗有耐心,只覺這孩子繞了個大彎子,也不知道想說什麼。皇長孫寄養在別人家裡,他是知道的。皇家的孩子庶出的比之嫡出的在身份上總歸差了一大截。不然寧王與太子相比,無論是從年紀還是身體健康狀況來說,都更適合儲君之位,卻不得不自請離京,這就是無奈之處。
  
  「皇爺爺不知道,孫兒寄養的人家姓許,也是朝中官員。當年孫兒在許家時,許大人只是個縣令,後來一路升了上來,如今在御史台任職。今日孫兒帶著許家兄妹還有傅家王家的哥兒姐兒去玩,半道上遇上了韓家表姑姑,她……她毫無預警朝著許家妹妹騎的馬臀上甩了一鞭子,馬兒受驚就跑了,許家妹妹騎術不好,才敢坐在馬上小跑,被受驚的馬兒馱著進了林子,摔下馬來斷了腿,腦袋也磕破了,這會兒還沒醒……孫兒的胳膊就是去救許家妹妹摔斷的……皇爺爺,孫兒求求您一定要借了賴院正去救一救許家妹妹……」
  
  武小貝用另一隻完好的胳膊揪著今上的袍角,大滴大滴的淚從眼中滑落,事到如今他也豁出去了,就賭一次自己與安寧公主在今上心裡的份量,「皇爺爺,許家妹妹生下來的時候小小一團,孫兒是看著她長大的,待她如親妹,她現在才九歲,孫兒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她醒不過來……皇姑太太說韓表姑是跟許家妹妹鬧著玩兒的,可是若是許家妹妹醒不過來,就要鬧出人命了!孫兒好怕!」
  
  今上見這孩子在他面前哭的泣不成聲,純然一片孺慕之情,只似尋常人家裡六神無主的孫兒前來向祖父求救,那向來堅硬的心便軟了一軟。況許清嘉在朝中官聲不錯,從高中之後起起落落,就算撫養了皇長孫,似乎也從不曾向外宣揚此事,更不曾以此邀功,委實難得!
  
  聽武小貝的話音,想來永寧也去過了,許家的閨女都快沒命了,永寧竟然也能說這是鬧著玩。對於韓家的外甥女兒,今上都覺得有幾分厭煩了,永寧真是生的好女兒!
  
  「你且起來,皇爺爺這就讓賴院正隨你走一趟!」
  
  武小貝頓時破涕為笑:「有了院正大人,許妹妹就有救了!孫兒就知道來求皇爺爺,許家妹妹就一定不會有事!」
  
  今上難得露出慈祥柔軟的笑容來:「以後你有事只管來找皇爺爺,只要不出格,皇爺爺都准了!」他自己的兒子們對於他是敬大於愛,在他面前規矩是一絲不錯,守著規矩太久,久到他都完全不曾體會過被孩子依戀信賴的眼神求助的滋味。
  
  等武小貝帶著賴宗泉前去許家人居處替許珠兒看傷勢,今上的臉色便沉了下來,召了行宮裡留守著的宦官來問:「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冬狩,才第一天便出了事。若不是武小貝闖了來求他,他還被瞞在鼓裡。
  
  那小宦官便將自己所知回稟了今上,又道:「許家小娘子騎的馬兒受了驚竄進了林中,後來又被禁軍追了回來,奴婢還瞧了一眼,那馬臀上深深一道傷口,皮開肉綻,韓小娘子這玩笑開的有些大了,不知道的人還當她與許家小娘子有什麼深仇大恨呢。」
  
  韓蕊平日仗著其母是公主,不但在外跋扈,就連在宮裡也有幾分趾高氣昂,自覺皇帝是她舅舅,對小宦官宮人們也自覺身份高人一等,從不放在眼裡,自覺自己親舅舅是皇帝。
  
  宮裡這些宦官宮人們都是人精,往日見今上看重永寧公主,便不與韓蕊計較,如今韓蕊做出的這事似乎引的今上有幾分不滿,便在言語之間不肯包庇她。反正這宦官說的是事實,就算是今上遣人去查,也只能印證了自己的證言。反證明他是個忠心的奴才。
  
  今上一聽這馬兒傷勢如此嚴重,便知韓蕊這是惡毒了,並非只是小娘子們的玩笑。況且之前她與許家人去爭馬場,永寧公主鬧到御前,還被罰禁足三月。沒想到出來才半年,竟然就又鬧出了這事兒,雖然不能立刻派人前去申斥,至少要給永寧公主留幾分面子,但心中卻愈發的不喜韓蕊了。
  
  太子派來的太醫診完了才走,武小貝就引著賴宗泉到了。
  
  賴宗泉果然不負盛名,施完了針一盞茶的功夫,許珠兒就醒了。他還查看了許珠兒腿上的傷勢,只道要好生養著,若是養的好,或許不會影響走路,這個還不好說。
  
  許氏夫婦簡直恨不得向賴宗泉叩頭謝恩,夫妻倆將賴宗泉謝了又謝。他拈鬚而笑:「許大人宅心仁厚,今日老夫能來替令愛看診,也全賴許大人結的善緣。若非小郡王前去求陛下,老夫也不知道令愛傷勢如此嚴重。」
  
  若非當著賴宗泉的面,許清嘉與胡嬌都恨不得抱著武小貝好好謝一謝他。
  
  夫妻二人千恩萬謝去送賴宗泉,武小貝握著許珠兒的手自責:「都怪哥哥沒的接住珠兒,珠兒別怕,你很快就會好的!」
  
  許珠兒小時候真是個愛哭包,很長一段時間里許小寶與武小貝都怕她長大了還是個愛哭的丫頭,哪知道這會兒小丫頭蒼白著臉倒是格外堅強,似乎一點淚意都無:「還是我馬術不好的緣故。等我傷好了一定要好好學騎馬,就算姓韓的撒潑,我也能保護好自己,不讓人擔心!」
  
  她才醒,腦子裡還在突突的跳著疼,但人卻清醒無比,明知道永寧公主府裡的小娘子身份高貴,縱心中恨的咬牙切齒,卻一時半會不能將韓蕊怎麼樣。她若是哭聲連天求父母為自己報仇,這是在為難父母。許珠兒在被子裡暗暗的握緊了小拳頭,恨不得自己快快長大,總有一日能夠讓韓蕊償還今日之怨仇。
  
  說不多幾句話,喝完了藥,她又昏昏沉沉睡了。
  
  胡嬌守著許珠兒,又催武小貝去休息。許清嘉見女兒終於脫離危險,才鬆了一口氣,還要去前面領宴。
  
  此刻夜色降臨,行宮前面的空曠處已經架起了巨大的篝火,許珠兒的受傷對於許家人來說是天大的事兒,但對於此次狩獵,卻只是一件小小的意外,不足掛齒,壓根不會影響今晚的大宴。
  
  早有廚子將炮製好的獵物整只架到火上去烤,而行宮正殿裡,今上坐在首位,身邊坐著徐貴妃。今日皇后不曾來,便由貴妃坐在了今上旁邊。依次往下是諸位皇子,身邊都坐著皇妃,其後才是文武重臣,也有攜眷前來的。永寧公主也在其位。
  
  武小貝到了之後,先找了今上身邊的德公公,央他跟今上悄悄說一聲:「……求德公公跟皇爺爺說一聲,許家妹妹經賴院正施針,已然醒了。孫兒回頭尋了謝禮來謝皇爺爺!」
  
  等到今上見到他出現在席間,坐在了寧王妃下首,便笑問身邊侍候的宦官:「輝哥兒回來了,怎的賴宗泉還沒出現?他今日可跟朕討了鹿肉吃呢。」
  
  德公公便上前去小聲回稟武小貝的話,「許家女兒醒了過來,暫無性命之憂,只是不能挪動,要好生將養些日子。」又笑道:「小郡王還說要尋了謝禮來謝皇上,只皇上什麼東西沒見過,奴婢倒是好奇小郡王能尋到什麼東西來謝皇上?」
  
  「朕也好奇!」目光虛虛往永寧公主那邊瞟了一眼,見她們母女倒坐的安穩,心中不止對外甥女厭惡了,便是連永寧公主也帶了些厭憎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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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朝臣見今上笑了,雖不知是何事,總歸是好事兒。便都湊趣,一時場面倒很是和樂。又有樂人前來表演,宴至一半,便有肉香味從殿門外傳了來,肉都烤的金黃焦香,有宮人先端了切好的肉塊進來向今上奉上,又往各桌上分切,到了許清嘉這桌,他已經悶頭喝了好幾杯酒,季中丞攔他不住,問他何事又不肯說,便也陪著他多喝了兩杯。
  
  今次宴會的位置是按著品級排的,最前面上皇室成員,再往下才是朝中重臣,以許清嘉的品級,自然離御座極遠,下面也有武官今日戰績驕人,已經在席間拼酒,場面甚是熱鬧,許清嘉埋頭喝悶酒倒也不引人注目了。
  
  太子喝了些酒,又有今上下賜的鹿血飲了生飲了半碗,吃了兩口肉,只覺心裡燥熱,便向今上告了罪,出殿去外面吹吹風
  
  韓蕊一直坐在永寧公主身邊暗中盯著太子的一舉一動。她對太子心情癡意,但永寧公主與韓駙馬不同意,認為太子身體不好,況且太子妃連皇太孫都生了,大局已定,以她的出身何苦去趟這渾水,便死活不肯同意她入宮。
  
  而她多次前往東宮,卻不得見,只有太子妃出面接待。偏偏是這種不得見,倒激起了韓蕊心頭的情火熊熊燃燒,旁人越是阻撓,她便愈發覺得自己的情愛真摯感人,只要太子聽得她陳述心跡,定然欣然悅意,再無不從之理。
  
  只可惜太子平日不是在東宮就是在宮中,身邊跟著一批侍從,她壓根無緣得見,唯獨今日機會難得。因此一俟太子出去透風,韓蕊便也捂著肚子向永寧公主皺眉:「娘親,我肚子不舒服,大約是方才茶喝多了。」
  
  永寧公主今日前去替女兒收拾爛攤子,韓駙馬跟著今上前去狩獵才回來沒多久,還不知此事。她心中煩惱此事如何向丈夫道明,心中煩亂,壓根沒注意太子的動靜,便放了女兒離開。
  
  韓蕊心中狂喜,從席間悄悄退下。跟著她的丫環們都在外面守著,不能入殿侍候。但今日前來領宴的家眷們著實不少,因此這些丫環婆子們便三五成群湊在暗處聊天,她又是有心躲著丫環們,因此倒沒人注意到她。
  
  行宮建在半山腰,而今日宴會在行宮正殿,而沿著山道左右還散落著建築。東宮是住在右手邊的殿閣裡,離此地不遠。韓蕊想一想,便沿著右邊山道走了過去。
  
  許清嘉埋頭喝了會兒酒,便覺腹中飽漲,急待解決,與季中丞打了聲招呼就悄悄從殿裡退了出來,打算沿著山道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不期然他與韓蕊走的都是同一條路。
  
  只因此處他所知道的最近的距離侍衛們解決人生大事的地方就是東宮守衛們的居處,倒可暫借,因此藉著行宮前面的篝火,便摸了過去。
  
  他一路走過去,眼瞧著離東宮不遠了,卻聽得前面似乎有女子的聲音:「……太子表哥,你心裡真的沒有蕊兒嗎?太子表哥你抱抱蕊兒好不好?!」
  
  許清嘉的一點酒意頓時被驚醒,他這是……碰上了太子的桃花?!
  
  所幸行宮到處都植著樹,就算是冬日也足以掩蓋他的身影。許清嘉小心將自己藏好,這才探頭瞧了一眼,一瞧之下頓時心頭火起,藉著冷月餘暉,恰能瞧見站在太子面前仰著臉站著的女子正是導致許珠兒受傷的罪魁禍首——韓蕊。
  
  許珠兒因韓蕊受傷之事,太子是知道的,雖然當時也遣了太醫前去問診,但倘若這韓蕊真進了東宮,只要時不時吹吹枕頭風,就夠許家人喝一壺了。
  
  許清嘉原本只是想著如何報珠兒被害之仇,雖然不能弄死了韓蕊,好歹讓她落個不好的下場,也不枉了珠兒受這一場大罪。沒想到韓蕊倒是心氣極高,竟然在此處攔住了太子一訴衷腸。
  
  他屏聲靜氣,倒想瞧一瞧太子的態度。
  
  武坤此刻眉頭都擰在了一處,他只是心頭燥熱,出來透透氣,順便回居處換件衣服洗把臉,哪知道就被韓蕊尾隨而至。
  
  「韓表妹,本王自小拿你當妹妹相待。若是哪裡有不當失禮之處,還望表妹勿怪!」人卻是朝後退了兩步,離韓蕊再遠一些,萬一她失了理智撲上來,被人瞧見了可就說不清楚了。
  
  韓蕊楚楚可憐的仰著臉兒,眸中含情脈脈,倒與白日甩鞭子的表情大為不同,似乎遇見了太子,她整個人都酥了:「太子表哥,蕊兒自小就跟在你身後,原來我也以為……我也以為自己只是拿你當哥哥的。可是後來才發現,蕊兒幾日不見太子表哥就心慌的厲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太子表哥就進了蕊兒的心,再也撥不出來了!太子表哥,你待蕊兒也是這樣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太子妃的緣故,所以蕊兒每次去了東宮,你都不見蕊兒?!」
  
  她這一長串話下來,便要伸手去拉太子的手,只當太子與她的心境是一樣的,哪知道太子聽得這話更是朝後又大大退了三步,連聲音都已經有了冷意:「韓表妹,本王從來不曾對你有過什麼兒女私情,卻是你自尋煩惱了!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多有不便,韓表妹請自便,本王先行一步了。」
  
  韓蕊哪裡想得到太子會是這種態度?當下便流出淚來,心碎欲絕:「我不信!我不信你如此絕情!太子表哥,明明上時候你也很喜歡陪我玩的,每次我在皇后娘娘處見到你,你都有陪蕊兒玩。你明明就是喜歡蕊兒的!」
  
  太子本來對韓蕊的跋扈就有耳聞,自瞧出她的心跡就故意遠著她,從不給她機會。又出了今日許珠兒傷重這檔子事,對韓蕊就越發的厭惡了。哪知道卻教她逮著了機會追了出來,一時間都恨不得時間倒退,自己從不曾出現在這裡。
  
  「你也知道那是小時候了,何必再提。本王還有事先走一步,韓表妹也請回去罷,此事以後休得再提!」太子已經有了惱怒之意,他還從來未曾見過這般不要臉面的女子。
  
  韓蕊是什麼性子?況又是自己認定了許久的事情,眼見得月輝之下太子溫潤如玉,似乎這個人一直是這個樣子刻在自己的心弦之下,想忘也忘不了。可是當面訴情卻遭到了他的拒絕,如何肯接受?
  
  當下便要去拉扯太子,太子早防備著她這招,立刻閃避開來。太子身子再弱也是個男人,當即大怒:「韓蕊,你再不顧廉恥,休得讓本王也不再顧皇姑母的面子,喊了侍衛前來拉你!」
  
  韓蕊哪裡料得到太子態度如此堅決的拒絕她,當下又是絕望又是心碎,也不顧廉恥的嚷嚷了起來:「太子表哥不要蕊兒,蕊兒也不活了!蕊兒這就死在太子表哥面前!」
  
  她這性格偏執的厲害,若是真當著太子的面出了事,太子也說不清楚了。二人正僵持不下,卻聽得不遠處有腳步聲,有人走了過來:「微臣只是腿腳慢了幾步,殿下倒是讓微臣好找!」
  
  韓蕊正舉著匕首欲抹脖子。今日領宴,大家都傚法胡人拿匕首割肉來食,而韓蕊手中這把匕首正是她進餐的工具。出來之前只是隨手握著,卻不曾想到如今倒派上了用場,正好用來要挾太子。
  
  她自己也沒想過就算是要挾了太子接受自己,難道能要挾一輩子?只是此情此景,總歸不能讓自己的想法落空,因此便不顧一切的鬧了起來。哪知道也不知道哪個不張眼的闖了過來。雖然對著太子要挾自殺是沒什麼問題,可是被旁人瞧見了就大有不同了。
  
  太子聽得這聲音,頓時大鬆了一口氣,忙喚他:「許大人快來,本王等了你許久,你這腿腳也忒慢了些。」只要有第三個人在場,也算是有了人證。況且許清嘉向來穩重,又與韓蕊有怨,肯定不會幫著韓蕊了。
  
  韓蕊哪裡想得到這會兒冒出來的定然是許清嘉。
  
  她今日害了許家閨女,如今又在許清嘉面前上演了一出鳳求凰,偏偏求愛不成羞惱心碎之下又舉刀逼挾太子,原本都是見不得人的事兒,更何況是露在了仇家面前。當下握著刀子的手就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在考慮到底要不要趁此機會讓太子答應了她。
  
  許清嘉快步走了過去,倒似完全沒瞧見正舉刀欲自殺的韓蕊,瞧著他腳步似還有些虛浮,到得太子近前也不行禮,朝著太子的方向晃了一晃:「微臣……微臣」打了個酒嗝,「微臣今日心情不好,又加之酒宴之上的佳釀難得一見,微臣就貪杯了,殿下見諒!」似乎不勝酒意。
  
  他方才朝著太子走過來的時候,太子明明瞧見他腳步很穩,偏到了近前就打起晃來,心下暗道他宅心仁厚,撞上了韓蕊死纏爛打,就算韓蕊多有不是,他也稟承君子之風,竟然不出一句惡言,只化解眼前尷尬。
  
  太子哪裡知道許清嘉平生最疼妻兒,誰若是對他的妻兒不利,他心中便視誰為仇敵。韓蕊都做出了危及許珠兒性命之事,他怎會輕易放下此節?只不過當著太子的面他自然不會表現出來。到底還是顧慮著太子與永寧公主之間的親緣關係。
  
  太子扶了一把許清嘉,他便主動將身子往太子身上靠:「微臣向殿下討杯熱茶……喝,回頭再談公事如何?」
  
  「自然使得!」
  
  太子順勢攙了許清嘉,二人轉頭便向著東宮居住的殿閣而去,似乎都將舉著匕首要自殺的韓蕊忘記了。
  
  韓蕊舉著匕首在脖子上橫了半天,眼見著太子與許清嘉漸行漸遠,拐個彎就消失在了樹影後,頓時羞慚氣恨心碎欲絕,狠狠將匕首擲到了地上,蹲在地上抱頭痛哭……
  
  不遠處的樹椏上坐著個少年郎,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等到韓蕊哭夠了,抹了把臉沿著山道去的遠了,他才從樹上跳了下來,將那把匕首從草叢裡撿了回來,在月輝下瞧見匕首手柄處鑲嵌的寶石,歎息不已:「敗家啊敗家,果然是沒有教好!」輕聲一笑,似帶著無限譏誚之意,他也轉瞬下了山道而去。
  
  當晚宴散,永寧公主求見今上。
  
  今上正在燈下看折子,聽到外面傳報,只淡淡道:「傳吧。」
  
  永寧公主進來行完了禮,又關心了今上身體兩句,「皇兄白日打獵,晚上看折子,也要好生保重。」
  
  今上近兩年原本就對自己江河日下的身體多有擔心,兒子們已到了盛年,他手握權柄三十餘年,一朝年老哪裡捨得放權?今日打獵歸來,又喝了鹿血,正覺自己還精力旺盛,就聽到了永寧公主這句話,心中不喜,便道:「大半夜的永寧來求見朕,可是有事?」
  
  永寧公主輕描淡寫將韓蕊與許珠兒玩笑,不防驚了許珠兒的馬之事講了一遍,又笑道:「蕊兒那丫頭自來玩起來不知輕重,也是許家丫頭生的可愛,哪知道就出了這樁事兒。臣妹已經跟許夫人許諾了,定然求皇兄讓賴院正前去瞧一瞧許家小娘子,也好安一安許夫人的心。」
  
  其實永寧公主原本的打算一點也不錯,只要在今上面前提一提這事兒,以今上往年看重她的態度,只要讓賴宗泉走一趟,這事兒就算了結了。而今上也不會追究,若是許清嘉再不依不饒,到時候吃虧的可就不是她了。
  
  可是她萬不曾料到武小貝會為了許珠兒擅闖到今上面前來求借賴宗泉,且大哭了一場。小孩子的眼淚只因單純,才更能讓今上這種執掌權柄數十年的帝王柔軟了心腸。
  
  況賴宗泉也來稟過許珠兒傷情,只道斷腿倒是其次,最嚴重的是頭上的傷。若是今日不是武小貝帶著他去下針,許珠兒今晚不醒,恐怕以後永遠都有可能醒不過來了。
  
  有了武小貝那一哭,小宦官對許珠兒受傷的坐騎的描述,以及賴宗泉的回稟,今上再聽到永寧公主這幾句輕描淡寫的話,心中就莫名覺得發寒。
  
  身為帝王,他可以視百姓如螻蟻,可是若是身為公主卻視官員家眷如螻蟻,這就不得不令今上沉思,在他知道的地方,永寧公主都是這副樣子,那麼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永寧公主又做過什麼欺壓臣子傷害皇權之事?
  
  有些事情壓根禁不住深想。
  
  原本是韓蕊的小女兒刁蠻意氣用事,哪裡料想得到卻讓今上心中對永寧公主起了懷疑。
  
  今上近年來是對太子有所忌憚猜疑,連帶著寧王也跟著遭了殃,拿來做了棋子。這一切都是為了皇權。今上自己可以對皇子臣子有所猜疑,但卻想要臣子的忠心。而且他也明白臣子的忠心有時候還是要帝王要做些表面功夫,才能收到臣子的忠心。
  
  「賴卿已經去下過針了,許家女兒也已經醒來了。你無事且退下吧!」
  
  今上的語氣很淡,淡的永寧公主壓根在他的語氣裡聽不出任何的怒意或者不滿,但是正因為這樣淡然的語氣,才讓永寧公主心頭發虛,只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了。
  
  ——是誰將此事捅到了皇帝面前?!
  
  永寧公主不知道,但想一想也應該不是許清嘉。許清嘉上次在御前與她大鬧一場,那副不依不饒的樣子她算是見識過了。今次的事情可比上次要嚴重許多了。若真是許清嘉告到御前,豈能這樣無聲無息?
  
  她從皇帝寢殿退出來,被外面的冷風一吹,才覺得後背已然見汗,卻是因為此事而生也了寒意。皇帝雖然表面上待她十分看重,但實質上她與皇帝並非同母,至多有些兄妹情,但皇家的兄妹情說出去簡直就是個笑話。
  
  這些年今上對她的看重,那一重重年節之時的賞賜,何嘗不是做給臣子看的?好讓臣子瞧一瞧天家骨肉親情。若是有事,她堅信這骨肉親情一定抵不過皇權。
  
  她一路走回去,便直闖女兒居處,準備苦口婆心好生教導韓蕊一番,哪知道進去之後,卻見得侍候韓蕊的丫環婆子們正滿面惶惶,而韓蕊卻在床上埋頭大哭,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你這又是怎麼了?就不能讓我省省心?」
  
  永寧公主又氣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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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一章
  
  韓蕊被太子拒絕心碎欲絕,簡直等於打破了她一直以來的美夢,更恥於向人提起。況永寧公主向來不同意她進東宮,因此,無論永寧公主問多少遍,她也只埋頭痛哭,決不肯吐露半句。
  
  永寧公主原本一腔怒氣,可惜見女兒哭的這般淒慘,便不好再教訓她了,只盼能在冬狩之後為她尋一門親事,順順利利將她嫁出去。
  
  此後幾日永寧公主便著意與前來參加冬狩的婦人們結交,委婉含蓄的透露出自己家閨女到了婚嫁之年,她也想看到女兒早日成家的意向來。
  
  以前大家在一起也不是沒談過兒女嫁娶,還玩笑似的相互試探過。也有人家似乎準備向永寧公主伸出橄欖枝來,但冬狩後面幾日,每當永寧公主提起兒女嫁娶這一主婦之間永恆的話題,大家立刻都轉了話題,去討論衣衫首飾去了。
  
  永寧公主:「……」
  
  難道藉著冬狩帶著兒女來獵場,不是長安城官宦人家心照不宣的公開相親方式嗎?比之正式的相親宴可要自由許多。
  
  不然這麼多女眷大冷天跟著男人們跑到行宮來做什麼?!
  
  只因冬狩之時離了長安城,禮法就疏鬆很多,許多適齡人家的小娘子們既可以在外面瞧一瞧小郎君們英武的身姿,也有小郎君們借此瞧一瞧小娘子們騎馬的嬌俏麗影,若再參加幾場騎馬比賽,說不得就真能成就幾雙兒女親事。
  
  但大家的態度明顯很奇怪。永寧公主百思不得其解,卻又分明覺得哪裡不對。
  
  她思謀兩日,便想到了緣故。多半是韓蕊傷了許珠兒,許夫人在背地裡說了韓蕊壞話,這才讓這些夫人們打退堂鼓了。
  
  一旦找到問題症解,永寧公主便覺天地豁然開朗,她派了嬤嬤以探傷為名,前往許家送禮,順便瞧瞧許夫人都在做什麼。是不是正巧聚集了一幫相熟的夫人們在說韓蕊的壞話。
  
  那婆子去了半日便回來了,神色間也有幾分奇怪:「公主,許夫人正守著許家小娘子呢,見到奴婢也十分客氣。而且奴婢特意打問了一番,最近幾日許夫人閉門謝客,衣不解帶,奴婢瞧見她眼底都有了青色,顯然是好幾日都沒睡好了。」
  
  永寧公主更覺奇怪了。
  
  不過她也不能見人就揪著告訴人家,她家韓蕊有多乖巧善良。不過想到也許因為許珠兒之事,別人聽到風聲也會悄悄議論,她索性在參加宴會的時候當著眾人的面兒故意歎息:「我家蕊姐兒別的都好,就是性子淘氣了些。前幾日與許中丞家的小娘子玩耍,沒想到驚了許小娘子的馬,許小娘子年紀小騎術又不精湛,竟然跌下馬來摔傷了……這個孽障!真是讓人操不完的心!」
  
  她不說還好,一提起這個,眾家夫人神色更見怪異,永寧公主還當大家都接受了她這個說詞,遂放下心頭一塊大石,又催著韓蕊每日出門去交際,頂好是能夠碰上中意的小郎君。
  
  韓蕊被她催著出門,心情鬱鬱,便專撿沒人的地方去躲,每日裡無精打彩,飯也吃不了幾口,又整日吹風,沒幾日就瘦了下來。
  
  而永寧公主則堅持不懈一場不落的參加夫人們之間的聚會,只是再無人向她提起過韓蕊的婚事,總之一切都透著一股詭異。直等到了冬狩快結束的時候,永寧公主才知道其中原因,當下氣的就摔了杯子。
  
  原來,這一切都是胡嬌折騰出來的結果。
  
  冬狩要進行半個月,許珠兒醒來之後就脫離了危險,剩下的就是精心照料了。胡嬌寸步不離的守著許珠兒,愈想心中愈加不甘,便令永祿每日牽著許珠兒的馬去隨行的太僕寺駐紮的營地,好讓懂馬的小吏給治傷。
  
  許珠兒的坐騎當日就被禁軍送了回來,馬臀上好深的一道鞭痕,皮開肉綻。可見韓蕊當時恨意之深。
  
  太僕寺的小吏起先給了永祿幾日的藥,又將護理的法子告訴了永祿,卻依舊日日能見著永祿,頗感奇怪:「這馬兒只要好生養著,養上一段日子就好了,小哥不必日日牽到這裡來上藥的。」
  
  永祿苦著臉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小娘子就著緊這匹馬了,在病床上也不放心小人,必要小人每日裡牽了過來給大人上藥才放心!」其實許珠兒醒過來之後壓根沒問起過她的馬,每日傷處疼的不得好眠,哪有精神頭問起她的馬來。這一切都是胡嬌授意。
  
  起先永祿也不明白,夫人讓他每日在日頭出來最暖和的時候牽著這馬兒在山道上慢慢走,穿過大半個營盤前往太僕寺營地是何意。後來在山道上遇見了許多夫人娘子們就漸漸回過味兒來。
  
  這些夫人小娘子們在獵場出行,大部分都騎著馬,看到這受傷的馬兒被他牽著慢騰騰走,也有好奇的遣了身邊丫環來問的,永祿便道:「……這不是我家小娘子遇上了韓家小娘子……馬兒被韓小娘子抽了一鞭子,就傷成了這樣。小的這是牽著馬兒去尋人敷藥的。」
  
  夫人說了,若有人問起,回話一定要簡潔明瞭的將事情說明白即可。這個度永祿覺得很好把握。他生就了一張利嘴,腦袋瓜子也十分明白。起先只是按著胡嬌所說點到即止,後來就純屬自由發揮了。
  
  遇見愛馬的小丫環,他就憐惜的摸摸馬臀傷處歎息:「這馬兒雖然是畜牲,這麼深的鞭子也疼的慌不是?」由馬及人,似乎也被韓蕊嚇著了,還要哆嗦一下:「我想著,得虧這鞭子落在我家小娘子的馬兒身上了,要是落在我家娘子身上……」永祿一臉的畏懼不忍。
  
  那前來好奇問話的小丫環也嚇的哆嗦一下,回去就向她家小娘子回話:「……那馬兒是被公主府裡的韓娘子抽了一鞭子。」小丫頭忠心,立刻設身處地為自家小娘子設想一下:「娘子,韓娘子脾氣這般差,一言不合即抽人鞭子,這次抽到馬兒身上了,下次要是抽到人身上呢?奴婢多嘴,娘子還是離韓娘子遠著些吧!」
  
  大家以前能玩在一處,那是身份地位,後來家中長輩告誡不讓玩,其實見到了也還可以打個招呼,說幾句話。現在看來這韓娘子也太嚇人了,搞不好還有性命之憂,那是必須不能玩在一起的!
  
  有些夫人帶著丫環出行碰見了,丫環好奇問完了去向夫人回話:「……許家的下人牽著馬去敷藥。那傷口瞧著真是嚇人。」主僕頓時對韓蕊的狠毒都有了個新的認識,再聽到永寧公主在聚會上說的話,心裡難免會想:韓蕊玩鬧都能抽出那麼深的傷口,若是不玩鬧跟人來真的,還不得上刀子啊?!
  
  不出幾日,這山間大部分出來走動的夫人娘子們都瞧見了許珠兒馬臀上的傷勢,都在暗中議論韓蕊的狠毒。
  
  人人心裡有桿秤,出了這樣的事兒,各家夫人娘子也會掂量一番永寧公主母女的人品可否值得結親。有些小娘子們也受了驚嚇,回頭跟自家娘親提起來也道不願意家中有這麼凶狠的嫂子(弟媳),否則定然要鬧的家無寧日。
  
  最歸大家得出的一致結論就是:韓蕊不適合做人子媳!
  
  此次來冬狩的官員家眷們也是各有派別,難得大家對一件事情得出這麼一致的結論,且背過永寧公主不免要議論議論,倒成了冬狩之時大家的一件談資。
  
  等到這消息傳到永寧公主耳邊之時,此次前來的貴婦娘子們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韓蕊的狠毒了。大周朝的女兒們哪怕有一二驕縱的,那也沒什麼。女兒家也只有沒出嫁之時能夠過幾日快活日子,等成了親哪得鬆散的日子
  
  上有公婆下有妯娌小叔小姑,還有同宗同族,又身負誕育子嗣之重,樁樁件件不得打疊起精神來應對?
  
  但驕縱歸驕縱,卻不該惡毒跋扈。不然誰家敢娶到後院裡來?
  
  一言不合是上鞭子還是上刀子?
  
  永寧公主砸碎了一套上好的茶具,卻不能跑到許家門上去聲討。人家閨女被她家閨女害的此刻還重傷在床,許家人也好言好語,不曾鬧將起來。而許家人也並沒有到處去宣揚韓蕊的不是。只不過許家人牽著馬兒去治傷,難道她還能攔著不成?!
  
  就算是永寧公主想要指責許家,也無從出口。
  
  她若真上門去找麻煩,恐怕不用胡嬌說什麼,整個大周朝的貴婦們都不敢再與她打交道了。永寧公主倒也不怕這一點,她怕的是韓蕊的婚事,到時候可真就無人敢娶她家女兒了。
  
  當務之急,就是要與許家交好,並且要讓大家相信兩個孩子只是玩鬧。
  
  永寧公主左思右想,只能將這口氣暫時嚥下,親自備了份厚禮前去求太子妃。沒過兩日,太子妃果然設宴召各府女眷聚會。胡嬌也得了邀請。
  
  太子看重許清嘉,太子妃待胡嬌也不錯。特意遣了心腹向胡嬌委婉透露了此次宴會永寧公主母女也會到訪,若是胡嬌不想見自可推脫了。
  
  胡嬌微微一笑,向宮女道謝:「娘子替我向太子妃娘娘道謝!長安城就這麼大,將來總歸會遇上的,再說公主也已經親自上門來瞧過了,又派了婆子來探病,我反倒不好躲著。」
  
  那宮女回去還向太子妃回稟,太子妃其實最近也想見胡嬌一面,只是她一直閉門不出,一直尋不到機會。
  
  那晚太子被韓蕊攔在山道上,回去換了衣服,只隱約向太子妃提及,以後但凡韓蕊來了若是面上避不過就敷衍一二,小心看好皇太孫,別與韓蕊打照面。
  
  太子妃聽了太子的話,心頭不夠要思量,韓蕊這是做了什麼惹的太子大為光火,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身為女人,太子妃對韓蕊的心事不是瞧不出來,只不過太子很明顯的表示了不喜,她自然也樂得裝傻。只是太子如今提到了皇太孫,太子妃就不得不慎重了。
  
  許珠兒受傷之後,太子妃也派人去探過送藥,宮女回來也提起此事。沒過幾日東宮侍奉的宮女瞧見了許珠兒馬臀上的傷痕,向太子妃娘娘提及,太子妃娘娘也在想,難道是因為此事?
  
  但她的直覺卻告訴她,此事必沒有這般簡單。又細細追查,才知道今上賜宴那晚,太子曾與許清嘉回過東宮。她當時只當太子出殿透氣。當時韓蕊在不在殿中太子妃不記得了,但她記得後面韓蕊一直不曾出現,再次與韓蕊在外面見面,她神色間似有躲閃之間。
  
  起先太子妃還當她是因著許珠兒之事,但提起許家小娘子傷勢,韓蕊一問三不知,且絲毫沒有悔過之意,太子妃就想到了旁的地方去了。
  
  胡嬌到達東宮之時,各家女眷都差不多到了,果然席間坐著永寧公主與韓蕊。
  
  她今日雖然打扮的很是整齊,但到底眼底青黑,面色憔悴,她又特意只搽了一點點粉,並不曾掩蓋自己的憔悴。席間眾夫人娘子見到她這模樣,也有關係不錯的問候一聲。
  
  比如季夫人,傅二夫人,還有太子妃等。
  
  永寧公主好不容易求得了太子妃設宴,只為了挽回自家女兒的名聲,見胡嬌出現,便立刻朝韓蕊使了個眼色。韓蕊這兩日被永寧公主耳提面命,在外面宴會上碰上了許夫人,定然要謙恭有禮。
  
  她心中不情願,面上便帶了出來,當著滿堂賓客的面兒向胡嬌賠禮:「許夫人,當日是我玩鬧太過,才讓令愛受傷了!」話雖然說的不錯,但到底面上還帶著倨傲之意。
  
  胡嬌心中冷笑,我家珠兒斷腿受傷就值這麼點不誠心的歉意?但當著滿堂賓客,她卻不好與永寧公主母女大鬧,只淡淡道:「韓娘子不必多禮!也怪我家珠兒騎術不精,否則也不致受傷!韓娘子也沒有狠毒到故意要讓我家珠兒從馬上摔斷腿的地步!」
  
  見過許珠兒坐騎的眾人心中不免要想,說不定韓娘子就是想要許家小娘子摔死呢。多大的仇怨啊?!
  
  永寧公主聽到這話心中也不高興,但今日她不是為著吵架,便指著韓蕊道:「這丫頭回來後悔的跟什麼似的,都嚇的哭了好幾場了呢。都是我管教無方!今日當著諸位夫人的面兒,許夫人就別與我家這不懂事的丫頭計較了!」
  
  胡嬌緩緩朝著站在那裡又羞又臊的韓蕊一笑:「公主這是說哪裡話!韓娘子很乖巧了,我還認識比韓娘子更不懂事的丫頭,要不到自己想要的就拿著匕首以死相逼,不知道鬧的多難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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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7:19:49 |只看該作者
  永寧公主還當她這是給韓蕊解圍,哪裡知道這是專戳韓蕊的痛腳。韓蕊本來就不情願給胡嬌賠禮,她也沒認為自己有錯。許珠兒甩下馬來那是她自己騎術不精。斷了腿也是活該!
  
  聽得胡嬌這話,當時全身的血液都涼了,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我要挾太子殿下的事兒被許家夫婦知道了,他們一定會到處去嚷嚷的!
  
  偏胡嬌見她傻呆呆站在那裡,表情裡都隱約帶著些猙獰,就要往上面添柴加火,還笑著向永寧公主道:「公主這是出身高貴,沒見過那起子下作的女子,因為喜歡上了有妻的郎君,她便要上趕著作妾,將父母統統拋至身後,偏那郎君對她無意,她便要當著郎君的面兒抹脖子,真是不如死了的好!不然讓她父母的面子往哪兒擱?!」
  
  韓蕊站在那裡還未坐下,聽得這話深似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當地指指點點,而不知就裡的永寧公主還當這是胡嬌伸來的橄欖枝,自然無比的接口:「生出這種女兒,不如掐死算了,何苦留在世上丟人?!」
  
  在座的皆是正妻嫡女,聽得這話盡皆附合。
  
  韓蕊本來就是有勇無謀,又向來衝動,哪裡還按捺得住,只當胡嬌已經將自己做下的醜事宣揚了出去,當下哪裡還記得起來這是太子妃設宴,直接從自己案子上跨了過去,向著胡嬌撲去:「我要撕爛你的嘴!」
  
  變故突起,場中眾人都傻了眼,全然沒想到韓蕊會發了瘋一般撲向胡嬌。就連永寧公主也不明白自己的女兒為何發了瘋。唯有胡嬌雙瞳微瞇,瞬間又恢復了正常,還道:「韓娘子你這是怎麼了?讓我女兒摔傷我已經不計較了,你……你既然不願意賠禮我也不勉強你!你這是何苦?」
  
  韓蕊腦子裡此刻只回想起被太子拒絕瞬間的羞惱之極,以及心碎成灰,卻又被面前的婦人放在人前面來踩,她自己也覺生無可戀,直恨不得跟眼前的婦人同歸於盡,兩人的案子隔著幾步遠,她撲過來的同時就抄起鄰桌之上的八寶蓋飯直接朝著胡嬌砸了過來。
  
  胡嬌閃身躲開,倒砸了上首許棠夫人臉上。
  
  許老夫人被八寶糯米飯糊了一臉,又被碗沿磕傷了鼻子,當即鼻血如泉湧,人都傻了。
  
  胡嬌心中冷笑,面上卻似帶了幾分驚慌之意:「韓娘子你冷靜!冷靜!我不過是說別人家的小娘子尋死覓活,沒說你尋死覓活啊……」
  
  韓蕊眼睛都紅了,已經又抄了兩個碗砸了過去,胡嬌身手敏捷,這次很不幸的一碗砸中了賈昌夫人,另外一碗差點砸中了太子妃,太子妃的貼身宮女見狀直接擋在了太子妃面前,當即那宮女的裙子上都是肉菜湯水。
  
  在座的夫人們都起身往旁邊躲,永寧公主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眼瞧著女兒撲過去揪住了許夫人去打,她都忘了拉架了。
  
  胡嬌就等著她撲過來。女人打架不外乎是撓臉抓頭髮,韓蕊伸手就朝著她臉上去撓,卻被她反手一個啪啪兩個耳光,聲音裡還帶著驚慌大聲道:「韓娘子你失心瘋了?!」卻小聲用僅韓蕊聽得到的聲音刺激她:「賤人!上趕著倒貼也沒人要的賤貨!」
  
  韓蕊已經徹底的瘋了,腦子裡只充斥著一個聲音: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胡嬌提起的恰恰是她連自己親娘也不願意提及的恥辱,且她的確是上趕著倒貼,太子都不肯,心中絕望惱怒恨意滔天,就連永寧公主的喝斥聲也聽不到了,耳朵嗡嗡作響,那是胡嬌兩巴掌下去的結果。
  
  她再次撲向了胡嬌,大聲尖叫:「賤人我要殺了你!賤人——」
  
  席間眾婦人親眼看著韓蕊發瘋,許夫人左躲右閃眼瞧著要被韓蕊抓破了臉,卻見她不得不還手,又啪啪兩巴掌,「韓娘子你快醒醒!」竟然還想徒勞的將失心瘋一般的韓蕊給打醒,那聲音清脆的聽得人牙根發酸。
  
  永寧公主傻傻站在原地,喝了兩聲韓蕊還是沒用,她似乎卯上了全身的力氣要跟胡嬌同歸於盡。
  
  被韓蕊去抓臉卻不知為何抓到了腰帶上的許夫人衣裳都要被韓蕊給扯破了,只聽得她大聲道:「韓娘子得罪了!」只聽得拳拳入肉,韓蕊慘叫兩聲,更加凶悍的撲向了胡嬌,「賤人——」還試圖去撕爛胡嬌的嘴。
  
  在場眾人只瞧見了許夫人被韓娘子辱罵糾纏不休的要拚命,卻不知韓蕊每次都要抓到胡嬌,卻都被她閃開,僅有的抓破衣裳目標卻是她的臉,都被胡嬌輕輕一帶將衣衫遞到她手上,她不過是快摔倒之下本能的去抓衣服,這才抓破了她的衣衫。
  
  那時候胡嬌卻在錯身之際在她耳邊嗤笑:「賤人,就算你死了太子殿下也不會多瞧你一眼!」
  
  韓蕊長這麼大,從來不曾這麼深刻的恨過一個人,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段!
  
  可惜在胡嬌手裡,她壓根沒這個機會。
  
  胡嬌戲弄夠了她,也覺得自己全身足夠狼狽了,這才「迫不得已」朝著韓蕊出手。她選擇的地方很是刁鑽,卻是軟肉,落拳下去又快又狠,韓蕊本來就已經歇斯底里的尖叫,就算此刻叫旁人也不會想到她被打的又多疼,只會覺得她在發瘋。
  
  在守衛東宮的禁軍趕過來之前,胡嬌將韓蕊一頓痛打,只揍的她慘叫連連,厲聲尖叫:「賤人,你敢打我……」
  
  胡嬌邊打會防著她抓傷自己的臉,也露出身上皮厚的地方給她,好讓大家看到韓蕊也在對她拳打腳踢,一邊尖叫:「快來人吶韓娘子快住手……」似乎是被韓蕊給逼迫的萬不得以的自衛。
  
  太子妃好好一場宴會被韓蕊攪了局,而且當著滿堂賓客的面兒韓蕊也敢做出當面暴打朝廷命官家眷之事。更何況她與許珠兒之事,還是韓蕊有虧於許家,道歉不情願就算了,大家都瞧在眼裡,哪有道歉道到一半就上手打人的?!
  
  這不是瘋了嗎?
  
  被誤傷的圍觀人士許夫人表示從來沒受到過這種侮辱,一定要上稟皇后娘娘,讓皇帝娘娘來裁奪。
  
  胡嬌堅決擁護師母的決定,並且大度表示:她其實是很想與韓小娘子握手言合的,小孩子打打鬧鬧,出了事自家孩子也有責任,也不能純責備韓小娘子一個人。但是……被韓小娘子上手打,實在是……嚇死人了!
  
  她事後摟著自己已經被扯斷的腰帶,抓破的衣衫向太子妃娘娘求助:臣婦實在是無臉回家!
  
  這些人裡,無論是圍觀的眾夫人小娘子們,還是被誤傷的許夫人,以及親身上陣與人肉搏的胡嬌,其實都不及永寧公主來的絕望。
  
  她今日原本是準備為自家閨女洗白名聲的,哪裡料得到最後卻是這種結果。
  
  從頭至尾她都瞧在眼裡,許夫人並未說什麼過份的言辭,堪稱大度,但是卻被她家女兒追著揍,這下子就算是她想開口說自家女兒乖巧,只是淘氣了一點都開不了口了。事實俱在,誰人肯信?!
  
  永寧公主陷入了從來沒有過的絕望!
  
  她上前去狠狠在被禁軍抓住的自家閨女臉上狠狠扇了兩巴掌,眼淚都下來了,朝著女兒直喊:「你瘋了嗎?!你瘋了嗎?!」除了女兒得了失心瘋,她找不出別的原因!
  
  這個女兒小時候就生的漂亮,又是長女,她從小捧在手心長大,不想讓她受一絲委屈,雖然不是公主卻勝似公主,哪知道最後卻養成了這種樣子。永寧公主的眼淚忍不住直往下流。
  
  韓蕊被胡嬌打的只覺痛的都要說不出話來了,又被親娘扇了兩耳光。她此刻被兩名禁軍一邊一個抓的死緊,終於有點清醒過來,朝著胡嬌嘶喊:「賤人!你設計我!賤人——」
  
  胡嬌衣衫不整,太子妃早讓宮女拿了件自己的大氅來給她披在身上。她此刻攏著大氅站在五步開外,神色淡漠,完全符合一個被人欺凌至頭上忍無可忍的婦人,冷冷道:「韓娘子,你先是傷我女兒,我原本不予追究,你卻又藉著賠禮為名在太子妃宴會之上辱罵毆打我,公主府門楣再高,這天下命婦也是皇后娘娘管得的!等回到長安城,我就是求見皇后娘娘,請她作主!」永寧公主輩份高,若是太子妃今日要管教韓蕊,永寧公主勢必要護著女兒。太子妃也會為難。
  
  胡嬌一早就打定了主意,今日的結果盡在她的算計之中,她看著這滿場狼藉,才覺近幾日心中郁氣洩了幾分,又當著眾人的面兒表明與公主府誓不兩立的態度,這才跟著太子妃身邊的貼身宮女前往內殿。
  
  太子妃的神色也不好看。
  
  請客是永寧公主的主意,人請來了卻上手就揍,這又是什麼意思?
  
  但永寧公主好歹是太子姑母,太子妃也不好責罰她,只淡淡道:「先將蕊姐兒押下去,待過兩日回京,上稟了母后,看她老人家如何決斷!」
  
  韓蕊這會兒終於緩過一口氣來,腦子裡也清醒了幾分,她那會挨了胡嬌幾拳只覺得都要被她打死在地了,一旦醒過神來就只餘了滿腔的懼怕悔恨,悔不該當場鬧起來。
  
  「娘,我好疼……」
  
  永寧公主這會兒好不容易不流淚了,聽得她這句話,又見她一張俏臉腫的面目全非,整個人狼狽的不成樣子,卻小聲央求她的模樣,分明是平日撒嬌的樣子,頓時悲從中來,撲過去抱著她直哭:「孽障啊!你這是做什麼啊?!非要氣死了我你才算完啊?!」
  
  韓蕊被永寧公主抱在懷裡,聞著她身上的馨香,頓時萬般委屈皆湧上心頭,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母女倆當著眾人的面抱頭痛哭。
  
  在場的眾人之前都見過了韓蕊發瘋的場景,也有曾經想過要向公主府求娶韓蕊的夫人們暗暗慶幸她最近表現不佳,都在觀望。暗暗慶幸自己沒有前去提親,不然娶個這樣的媳婦回家,若是發起瘋來連婆婆一起揍,不知道有多可怕。
  
  永寧公主抱著韓蕊哭了哭了半晌,見她似乎完全清醒了,不得發瘋的樣子,這才向太子妃開口求情:「……蕊兒她似乎迷了心竅,不如我帶她回去瞧瞧太醫。等回長安之後,若是皇后娘娘但有傳召,我必帶著她進宮去請罪?!」
  
  太子妃也不願意留這麼個燙手山芋在東宮,更何況韓蕊的那點小心思她早明瞭。萬一韓蕊在東宮出點什麼事兒,不說她得了失心瘋,到時候自己還得擔責任。
  
  「皇姑母帶了蕊姐兒回去務必要好好瞧一瞧,她這樣子……」實是不適合出門。
  
  不怪之前能對許家閨女下狠手,壓根不是什麼鬧著玩,而是蕊姐兒原本就是個瘋的!
  
  永寧公主如何不懂太子妃言下之意?她滿心的苦楚無處去說,帶著韓蕊準備回去。那兩名禁軍鬆開了韓蕊,她便軟軟朝著地上跌下去。她的貼身丫環以及永寧公主身邊的宮人都對方纔她發瘋的樣子印象深刻,一時戰戰兢兢,都不敢上前服侍,眼睜睜看著她跌倒在地。
  
  永寧公主心疼女兒,欲待發怒,但瞧瞧太子妃的神色,哪裡敢再開口說什麼?只能朝著左右瞪了一眼:「還不快扶住蕊姐兒?!」
  
  丫環婆子小心觀察韓蕊模樣,見她在地上只捂著胸腹踡成了個蝦米,低低有氣無力的呻吟,這樣子總歸是沒力氣發瘋了吧?幾人小心攙了韓蕊回去。
  
  太子妃送走了賓客回後殿之時,胡嬌已經換好了宮人的衣裙,重新梳妝打扮好了。
  
  太子妃落座之後歎息不已:「蕊姐兒真是……」都不知道讓人說什麼好了。
  
  胡嬌謝過了太子妃照顧,太子妃遣了宮人出去,內殿只剩了她與胡嬌,這才道:「今日之事,原是意外。不過本宮近日也確有一惑,想請許夫人來解,也不知許夫人能不能替本宮解了這心結?!」
  
  「太子妃娘娘有事但請直說。」胡嬌來之前早就權衡過利害,早有成算。
  
  太子妃於是將冬狩今上第一次賜宴,太子的異常講了出來,又道:「聽得殿下身邊服侍的人說,那晚只有殿下與許大人回來,但殿下卻不肯講清楚,只讓本宮防著蕊姐兒。本宮心中思慮了好些日子,想著許夫人或許知道一二……」
  
  胡嬌見眼前的女人雍容端麗,但面上神情分明帶了些焦躁之意,她便端正神色,道:「殿下不告訴娘娘,想來是怕娘娘擔心。」遂將許清嘉撞破韓蕊力逼太子之事講了出來。
  
  太子妃果然神色大變:「好!好!好!沒想到蕊姐兒倒是個有膽識的女子!往日只當我小瞧了她!」
  
  東宮一般的妃妾在她手裡都被收拾的服服貼貼,偶爾有個把刺兒頭,太子妃也能收拾順當了。但是韓蕊卻是永寧公主的女兒,若是真厚著臉皮進了東宮,到時候就有數不清的麻煩。
  
  太子妃就算對進了東宮的韓蕊動手,也要顧忌永寧公主一二。
  
  最好的辦法就是絕了韓蕊進東宮的路。
  
  沒想到韓蕊竟然用了這般下作的法子要逼挾太子。虧得太子心志堅定,又拒絕的徹底,不然說不定過了冬狩,韓蕊就進東宮了。
  
  太子妃只要想到有這種可能,再想想韓蕊那個瘋勁兒,就理解了太子要她防著韓蕊不要與皇太孫打照面的意思。
  
  韓蕊根本就是瘋了,萬一因為太子拒絕了她,她將仇恨發洩到自己兒子身上……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太子妃想通了此節,就明白了為何今日宴席之上,胡嬌提起那尋死覓活的女子,韓蕊的反應這麼大了。
  
  「原來夫人是故意的!」故意激的韓蕊發了瘋,對她動手。
  
  胡嬌能將這一節告訴太子妃,原本就沒想著要瞞她,不但不想瞞著她,還想借此之事拉個盟友好一同打擊韓蕊以及永寧郡主。
  
  她傲然一笑,眉眼間全是恨意:「娘娘也是當母親的人,臣婦只得這麼一個掌珠,她差點讓臣婦的女兒喪了命,只差一點點……還毫無悔意,只拿此事當玩笑,難道臣婦女兒的命就不是命了?!臣婦今日不過略施小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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