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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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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藍艾草]屠戶家的小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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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6 17:56: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八章
  
  許小寧一場抓周宴,讓許珠兒與許小寶充分見識了已婚婦女們的戰鬥力。
  
  許珠兒是接了娘親的任務,回頭便絞盡了腦汁將各府小娘子們的性格都寫在了紙上,連閨名年紀都有。索性這丫頭記性不錯,竟然記的分毫不差。
  
  過後胡嬌拿著小丫頭工整的記錄欣賞了半日,都有幾分捨不得交給段夫人了,還特意問了問許小寶:「小寶覺得哪種女孩子好?溫柔的還是活潑的?」
  
  話說這時候沒有男女同班同校,從根子上扼殺了小男孩小女孩子們跟同齡異性相交的機會,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婚後的婚姻質量。
  
  胡嬌自己以前懵懂,可是當了娘就想的多,這時候想起來曾經的大天朝男女同校,只覺這種與異性從幼兒園小班一起長大,一路從小學初中爬上去,就算十幾歲心有憧憬,好歹不影響異性間的正常交往,簡直是得天獨厚的為以後的幸福婚姻鋪路啊。
  
  至少讓大家在這種集體學習的氛圍裡學會了與異性正常相處交往啊。
  
  萬一她家兒子以後見了姑娘就臉紅呢?
  
  許小寶大約是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被他娘問的當時就哽住了,本來之前還笑著的小少年立刻坐直了身子,面部表情都嚴肅了起來,十分鄭重向他娘表示:「娘,我真的沒有跟著別人去街上偷看小娘子!」
  
  這是同伴們最近出門玩新近發現的樂趣。其中尤以段家二子以及傅二郎最為熱衷,只是他們每次看完了回來評論,都覺得街上的美人還及不上府裡的揚州瘦馬美,都生出了自古江南多美人的感慨來。就連段家兩名沒去過江南的小郎也搖頭晃腦的感歎,被東鴻小朋友各自在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再瞎說我回頭就告訴段家伯母去!」
  
  卻不知段夫人若是聽聞兒子們開了竅,不知道得多高興。
  
  她那裡拿著許珠兒寫好的各家閨秀的名錄瞧了一宿又一宿,苦於府裡沒有女兒,不能明正言順的邀請小娘子們來家玩而暗暗著急。
  
  胡嬌聽了兒子的話,暗暗憂傷。說不得這兒子是讀書讀呆了!這麼正常的一個問題,他都回答的這麼板正。
  
  想她前世的小外甥自從上了幼兒園就混的風聲水起,仗著自己模樣長的討喜,不知道哄騙了多少小女娃跟他玩,後來上了小學也還往家裡領小姑娘來玩,他媽扳著指頭數了數,發現兒子最開始喜歡刁蠻嬌氣胖呼呼的女孩子,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審美固定了,帶回家的都是溫柔愛笑的小姑娘。
  
  胡嬌她大姐每次都變著法子的做好吃的招待兒子帶回來的這些小女朋友們,暗暗琢磨未來的兒媳婦是哪種類型的。至少也能瞧出個端倪不是?!
  
  怎麼輪到她身上就這麼難了呢?
  
  胡嬌覺得,其實她倒是很樂於做吃的招待兒子帶回來的小娘子們的,可惜……此間風俗大是不同,這種念頭只能深埋心底,成為憾事了!
  
  想想他親爹通判大人,似乎十幾歲到胡家,就……不大懂得與她正常相處,大家至多算是個點頭之交。
  
  那種戲文裡唱的以詩傳情呢?她連個情詩都沒收過就嫁了這書獃,胡嬌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虧大了。
  
  扳著指頭算一算,自己連戀愛都沒談過就成了已婚婦女,一眨眼就成了三個孩子的娘,而且……還是奔三的人了。時光真是過的飛快。
  
  已婚婦女心氣兒不順,放過了被她問話問的越來越嚴肅臉的兒子,當晚就揪著通判大人算舊帳,索要情詩。
  
  許清嘉沒想到老婆想起一出是一出,昨兒還盤算著兒女過幾年都要到婚嫁之齡了,沒想到改天就跟丈夫索要情詩。讓他說什麼好呢?
  
  不過通判大人才高八斗,當場做了十首情詩給她,句句情意纏綿,直讀的已婚婦女春心蕩漾,眼含秋波瞅了男人一晚上,等孩子們都被下人帶去睡覺,通判大人哪裡還忍得住?上去摟著老婆就深吻了一記,都老夫老妻了,竟然好像昨天才一見鍾情,看著對方的眼神都要燃燒起來。
  
  通判大人一瞬間就回到了十八歲,還想起當年在書院裡的時候,大家都給自己的未婚妻寫個情詩什麼的,唯獨他未來的老婆是個提著屠刀的小丫頭,性子暴烈就不說了,偏偏……還是個文盲。
  
  真是想起來就很心塞。
  
  任是許清嘉滿腹情思,也覺得自己送封情詩出去,對方都未必看得懂。
  
  他又未功成名就,想想也覺得不能胡亂發春。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竟然有機會教他給心上人寫情詩,別管這是老婆還是未婚妻,總歸這個人就在他身邊,歲月安好。
  
  通判大人被勾起了多年憾事,索性將老婆摟在懷裡,坐在書桌前一首接一首的寫了起來。
  
  胡嬌坐在他懷裡,隨著他下筆輕輕念了起來,每念出一句話,夫妻倆便目光交匯,相視一笑。
  
  誰能想像得到,兩個人加起來都一個甲子了,竟然寫了一晚上情詩。外面丫環們起先還候著,後來都各自悄悄兒歇下了。第二日來房裡侍候,看到滿書案的詩文,丫環們不識字,只當通判大人詩興大發,都小心給收了起來。
  
  等到許小寶與許珠兒起床洗漱之後來正房吃飯,看到那一摞字紙,便立刻興奮的想要前去觀閱他們親爹的墨寶,被胡嬌一個箭步上前,張開雙臂壓在了書案上,「都過去都過去,不許看!這是我的都是我的!」
  
  通判大人一回頭就瞧見老婆這模樣,頓時笑出聲來。不過想到那一首首香艷的情詩,還是咳嗽一聲,「你們都過來吧,別過去了,小心偷看了你娘揍你們!」
  
  胡嬌朝他翻了個白眼,這男人面皮賊厚,明明是他寫的香艷的情詩怕孩子們看到,還要混賴在她身上。她是不願意孩子們看到,可是為著這個也不會揍孩子們。要揍……自然只揍他!
  
  通判大人朝老婆投過去一個纏綿的眼神,胡嬌立刻溫柔了起來。
  
  許小寶與許珠兒莫名覺得爹娘很是奇怪。
  
  等到二人吃完了早飯,又與許小寧玩了一會兒,去前院上課的時候,許小寶便忍不住與妹妹嘀咕:「娘護著桌上的字,到底是什麼啊?」
  
  許珠兒賊頭賊腦瞧瞧身後跟著的丫環小廝,見他們都在十步開外,便小心與許小寶通消息:「哥哥你還不知道吧?娘不讓咱們看,不定是替你相看的小娘子呢?」
  
  許小寶立刻露出震驚的表情,「不……不會吧?」他才多大啊?他家娘親未免也太著急了一點!
  
  許珠兒更得意了:「你不知道呢,小寧抓周的時候,聽說傅夫人以及段夫人,還有幾家夫人都在暗底裡議論,要給孩子議親。當晚娘親就盯著我默寫了好幾張此次前來的小娘子們,從年紀到相貌到性情。哥哥我覺得有兩家的小娘子真不錯哦……」
  
  小小少年許東鴻再次提筆給武小貝寫信,帶著些自己也說不清的矛盾心理。
  
  「……小貝你知道嗎?娘親她竟然已經開始給我相親了……據珠兒這丫頭說,是要及早觀察……我怎麼覺得娘親這麼不靠譜呢?先不說小娘子們現在怎麼樣,也有小時候漂亮長大了變醜的啊!都是這次小寧的抓周宴鬧的,前來吃酒的夫人們都懷著各種目的,我都懷疑傅夫人說不定已經有了目標。畢竟傅大哥的歲數也到了可以訂親的年紀了……」
  
  原本還在為著弟弟太粘人而煩惱的武小貝接到許小寶這封信,頓時嚇了一大跳。
  
  本來大家都在起跑線上,還是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忽然進入這麼成熟的話題,他都不知道怎麼回信才好。
  
  是要安慰大哥,娘親的眼光一向很靠譜呢,還是要教唆他極力反抗這種盲目的婚姻呢?
  
  武小貝心裡頓時升起了淡淡的惆悵,被類似於「你怎麼能比我還要及早進入人生大事呢說好了什麼事情都一起呢?」這種古怪的情緒所左右,總覺得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他決定先停一個月的回復,靜觀其變。
  
  萬一他這裡寫了信教唆哥哥反抗婚姻,娘親那邊已經瞧中了人家,給小寶訂了親事,他豈不是拆了娘親的台?
  
  這裡胡嬌還不知道兒女背後的小動作,她與通判大人最近玩情趣玩上了癮,動轍二人晚上關起房門來過二人世界,或準備了酒菜把酒同歡,或準備了筆墨互寫情詩,不過……胡嬌寫詩的水平僅到打油詩的地步,只寫了兩首就被通判大人叫停了。
  
  ——就算是情詩,通判大人也是有品味的!
  
  不過收情詩的胡嬌就十分幸福圓滿了。
  
  她總覺得,最近似乎找回了點戀愛的感覺,而且是熱度一直在上漲,也許很快就到了熱戀時期也說不定了呢。
  
  只是每次寫完了詩,第二天兒子閨女起床來正房,看到書案上堆著的字紙,在被娘親緊急叫停之後,都互相交換個詭異的眼神。
  
  許珠兒:哥哥我幫不了你了!
  
  許小寶:……
  
  娘親的眼光應該不會太詭異吧?!
  
  不過想到他那彪悍的娘親,萬一給他相個潑婦回來,許小寶就覺得憂心忡忡。
  
  他心事重重的出門會友,卻聽說了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傅大郎訂親了!
  
  原本這不關他的事,可惜傅大郎訂親,乃是他們這個小圈子裡第一個訂親的少年,給這幫小郎君們內心的震憾無與倫比。大家都當自己還小,只管讀書憨玩就行,結果現在忽然之間發現,有人已經訂了親,馬上就要承擔一個大人所要承擔的責任了,再扳著指頭算算自己的年齡,頓時生出了倉促之感。
  
  果然沒幾年好玩了!
  
  他回來見許清嘉今日正好在書房看書,便蹭過去請安,還順便將傅大郎的親事跟許清嘉講了一遍。此事許清嘉恰巧知道,傅大郎訂的小娘子不是雲南郡人氏,而是京城人氏,乃是上次前來傳旨的孟安潛家的長女。
  
  傅夫人在雲南郡看了一圈,除了年紀小的,便是家世不登對的,長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雖然長兒媳不是族中宗婦,但也要拿得出手,最後還是與傅開朗商議,在京中訂了一門親。
  
  許清嘉見兒子忽然之間對傅大郎訂親之事感興趣,還當他小孩子好奇,也沒當一回事,只隨口講了一句:「傅大郎這親已經訂的不早了。想當年——」忽想起這是兒子,自然不好閒話當年,只能將後半句嚥下去了。
  
  許小寶原本就等著他爹講後半句,沒想到後半句被他吃下去了,立刻做出懵懂之態,緊追不捨:「想當年怎麼啦?」
  
  許清嘉想想,似乎告訴兒子也沒什麼,便道:「想當年你娘才生下來,就被我訂走了!」他莫名覺得得意。
  
  自己的老婆模樣好人品好,還給他生了倆兒子一閨女,敵人殺上門來還能保護家人……當真是打著燈籠也難尋!擱一般的後宅婦人,早哭哭啼啼嚇暈過去了。
  
  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每想至此,通判大人都要在心裡盛讚他那過世的親爹一句:父親大人英明!
  
  許小寶一時間心有慼慼焉,原來爹娘的婚事竟然這麼早。他這些日子盡琢磨此事了,忍不住多了一句嘴:「爹你以前沒見過娘的時候,也不怕她長成個醜八怪?」這種從來沒見過面就訂親的,怎麼聽怎麼讓人幻滅!
  
  被許清嘉在腦門上拍了一記:「臭小子你說什麼呢?」左右看看,才想起來胡嬌不在身邊,這才告誡:「小心讓你娘聽見揍你!」然後想一想,他當年……還真沒有過這些風花雪月的綺思,只顧著填飽肚子,照顧弱母,外加想要讀書了,至於老婆生的什麼模樣……屠戶家的膀大腰圓也有可能吧?
  
  對於一個身無分文,上無片瓦的窮小子來說,能娶上老婆就已經不容易了,還要挑三撿四嗎?!通判大人一向覺得他是個務實的人。大概不管老婆生成什麼樣子,他似乎……都能接受的樣子!
  
  不過後來發現,事實遠超出他的想像,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從那之後,許清嘉奇怪的發現,兒子讀書似乎更刻苦了。以前也不是不刻苦,只是先生佈置多少功課,他做完就算了,可是自從那日問過他訂親之後,這小子就忽然之間手不釋捲了。就連先生也在他面前誇許小寶最近在學習上化被動為主動了。
  
  他與胡嬌還暗底裡議論:「這小子是不是聽得傅大郎訂了親,自己也動了心思了?」
  
  胡嬌這些日子正愁兒子,生怕兒子長成人書獃。有期待就好,雖然這期待早了點兒,她是不可能這麼早給兒子訂親的,但是……懂得憧憬總比一把年紀還傻乎乎的強吧?
  
  話說哪個女孩子小時候沒夢想過自己穿婚紗?
  
  她家小子這才算是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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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6 17:56: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顯德三十一年的秋天,武小貝接到許小寶的信就喜的合不攏嘴,永喜在旁看的奇怪,追問他原因,身形已經拔高了一個頭的十二歲小少年拍了拍他的肩:「小寶要來長安了!」
  
  永喜不信,「小寶也才十二歲,大人跟夫人放心他一個人走這麼長的路?」
  
  武小貝實在看不下去他的不開竅,只能跟他說明白:「爹爹任期已滿,回京述職了。可不是要帶著全家來長安嗎?」
  
  永喜聽了自然也是喜不自勝。
  
  這寧王府是建的氣派恢宏,內裡也是畫中仙境一般,沒進來之前他簡直沒辦法想像,可是真正住進王府過日子,他覺得……還是不如在許家自在舒心。
  
  王府規矩大,而他又身份卑微,這兩年在王府裡不知道遭了多少體面丫環婆子的白眼。那些得臉的奴才慣會看人下菜碟,就算是寧王妃不會剋扣小郡王的份例,但是眼瞧著王妃不喜小郡王,而寧王在後院之事上向不留心,見小貝每次都精精神神的,還當寧王妃待他不錯。
  
  寧王妃是不錯,不會打不會罵,只遠著就夠了。但她掌著府中中饋,而她面前得臉的奴才卻有無數種可以讓他們主僕堵心的事情發生,只不過小貝從來一笑置之,懶的計較。
  
  現在聽到許家一家人要回京,武小貝早早就開始準備禮物,還一邊念叨著:珠兒也有八歲了吧?八歲的小姑娘喜歡什麼?寧哥兒應該已經在學走路了,買個什麼給他做見面禮呢?
  
  至於小寶,那就是個書蟲,只要王府的藏書找人謄抄一遍給他,保管他高高興興的。
  
  武小貝這裡歡歡喜喜準備迎接許家人進京,信是六月份收到的,許家人七月份才與傅家一路同行進京。
  
  傅開朗與許清嘉任期都滿,其實已經延期了,只是朝中遲遲派不下來繼任官員,二人只好繼續留在雲南。
  
  五月份忽有旨意,繼任官員已經從京裡出發,待交接完畢,他們就可以回京述職了。雲南郡這幾年因為傅開朗與許清嘉的聯手治理,又無人轄制,再加上天公作美,百姓們除了種植糧食以及蓄牧,最主要的收入來源就是藥材種植。
  
  每年總有一大批商人風聞而來收購藥材,而當年胡嬌與胡厚福的權益之計,外加許清嘉的想法,最終演變成了現實,「將雲南郡建成了個大型藥材供應基地。
  
  因為有官府監督,商人與藥農之間的關係倒也融洽,市場價格也不至於離譜。
  
  離任之前,傅開朗與許清嘉相攜前往各縣巡視,看到已經過上了溫飽富裕日子的夷民百姓,見到他們都用官話打招呼,除了他們身上的衣衫還是夷民服色之外,這豐饒富裕的雲南郡似乎與大周朝任何一個尋常郡縣並不無同,誰能想像得到這曾經是朝廷一直防備的南詔亡國子民?
  
  「說起來,雲南郡百姓能過上如今富裕的日子,還是要感謝許賢弟的!若不是你當初打破成見,積極推廣漢話,又讓夷民百姓過上好日子,哪得如今這般安穩情形?!」
  
  許清嘉一笑:「若無府君的提攜之恩,哪得下官今日?!」當初傅開朗替他洗冤,這卻是大恩了。
  
  傅開朗似嫌他囉嗦:「這本是份內之事,你就是不爽快!」又好奇道:「愚兄好奇的是,當初賢弟是如何想到在州府推廣種植藥材的?這主意當真妙極!"
  
  許清嘉背著手站在山野田埂邊,看著遠處農人彎腰在田里忙碌,面上浮起溫柔笑意:「說起來這事還是內子的主意。當初乃是為了替下官解困,最後卻造福了百姓!」將當初九縣災民之事略講了一遍。
  
  在傅開朗的印象之中,許清嘉娶的老婆是個十分凶悍的妒婦,在整個州府官眷裡都出了名的。沒想到這麼凶悍的妒婦竟然能有這麼絕妙的主意,當真是意料之外。
  
  「這……」
  
  許清嘉見他神色複雜,眼裡還有對自己的同情,頓時笑出聲來:「府君不必同情下官,下官其實也沒那麼可憐了,家中內子若不是對我全心全意,又何來的同甘共苦,跟著下官這麼些年風風雨雨,毫無怨言呢?!」
  
  傅開朗似乎隱隱有些明白,許通判原來並非外面所傳的懼內,而是……心甘情願的懼內!
  
  這兩者的區別大了去了。
  
  他與許清嘉並肩則行,身後只跟著兩三名長隨,二人都作商人打扮,這兩年外地藥商極多,倒也不引人注目,但壞就壞在許清嘉這張臉上,太讓夷民百姓印象深刻,好幾次都被夷民百姓認出來,熱情邀請他們去家裡作客。
  
  傅開朗到底是高門出身,上任雲南郡守之後,唯一的一次還是在高正與段功曹的陪同下前往九縣為許清嘉洗冤那次,換個沒去過的縣鄉,夷民百姓就不認識他了。
  
  因此,半道上好多次被百姓攔住了,都是請許清嘉帶著朋友前去作客,倒將這位郡守給忽略了。
  
  不過傅開朗心胸寬闊,惟有感歎:「愚兄現在才知道當初賢弟在雲南郡下了多大功夫。」哪怕暫代郡守治理州府,但一個同知能夠深入田間地頭百姓之地,卻是極為不易的。
  
  其實傅開朗從心裡講更願意留在雲南郡,天高皇帝遠,離京裡那些事兒遠遠的。他算是看得明白的,傅家已經在太子這條船上,原本也算是穩妥的,只要安安穩穩等著到時候繼位就好。但是太子病弱,皇后卻強勢,似有母代子職之嫌,更籠絡後族與一幫大臣,在朝中替只在東宮閉門讀書的太子拉大旗作勢。
  
  朋黨之爭,歷來就有。只要拿捏好度,不要引起今上的反感就好。但是壞就壞在讓今上感覺到了後族對於皇權的威脅,這就不好辦了。
  
  而傅家至所以要想辦法將他調往京中,就是因為寧王回京至今,多在宮中伴駕,而太子後在東宮養病,令得皇后十分不安,恨不得將傅家的人一股腦兒都扔進朝堂裡去與各方勢力博弈。
  
  因為預感到了自己此後在長安城中的水深火熱,傅開朗一路之上心事重重,反羨慕許清嘉無黨無派,落得輕鬆。
  
  兩家同期進京,傅開朗自有傅家可回,但許家一家卻是要住客棧的。
  
  傅開朗但是提起自己在京中有個別院,請了許清嘉住進去,但被許清嘉婉拒了。
  
  二人心中都清楚,恐怕此次回京,若是二人都留京,恐怕此後都是身不由已。將來如何,誰也料不準。於傅開朗來說,他就算不站隊那也是太子一系的人馬。而許清嘉名義上卻是中書令許棠的門生,在外為官多年,回京勢必要去座師門上拜謁。表面上已經分出了陣營。
  
  至於私人交情……那都得容後再議。
  
  許清嘉先去吏部報道,胡嬌便讓店小二喚了長安城中專做房屋賣買租賃的牙人前來,準備看情況在京中或租或賣一個宅子來住。
  
  雲南郡的宅子只留了兩個婆子看著,另留了一個灶上的婆子,前院一個長隨。原本雲南郡的宅子也可以賣掉,不過胡厚福一年總要往雲南郡跑個一兩趟,索性就將宅子留下給他,每次去雲南好歹有個落腳的地方。
  
  等到許清嘉從吏部回來,客棧裡就只留下臘月帶著兒子與丫環乳母看著許小寶了,而許小寶與許珠兒都跟著胡嬌去看房子了。
  
  「夫人說了,一大家子都住在客棧裡,每日所費不菲,索性先看個宅子盡早搬進去為好。」
  
  臘月的兒子是二十七年十月中生的。永壽原本姓紀,只是後來賣身為奴,改了名字而已。胡嬌允了他們的兒子復回舊姓,單名一個海字。海哥兒如今已經四歲了,他娘依舊回胡嬌房裡當差,成了胡嬌跟前的管事媳婦子,而海哥兒就陪著一歲的許小寧玩,算是從小的玩伴。
  
  這會兒海哥兒正拉著許小寧的小胖手在他們住的院子裡玩,許小寧看到許清嘉回來,立刻鬆開海哥兒的手,跑著向他撲了過去。
  
  「慢點慢點,小心別摔了!」這孩子瞧著就是個急躁的性子,也不知是隨了誰。
  
  許清嘉將許小寧抱在懷裡,還要念叨一句:「她也不等著我回來再去瞧,怎麼這麼心急?」
  
  誰知道他們能在長安待多久。很多外官回京述職,一等就是幾個月或者一年半載,也有等好幾年的。說到底還是要上面有人,搭了通天的梯子,官運才能亨通。
  
  不過自從上次罷官一事,許清嘉倒沒從前那麼執著了,似乎灑脫了幾分,並不再強求結果。他從內心裡也覺得自己這種心境乃是胡嬌的功勞,對老婆十分的感激。
  
  「大人略等一等,想是午飯時候,夫人就理應回來了!」
  
  臘月牽了兒子跟著許清嘉父子身後進了房,又吩咐丫環們打水侍候許清嘉洗漱,等到許清嘉喝過三杯茶,又陪著許小寧玩了好大一會兒,胡嬌才帶著倆孩子回來。
  
  他們母子三人各人手上都拎著東西,吃的玩的都買了一些,原來連午飯也在外面解決了,各個吃的肚圓,只餘了許清嘉與許小寧餓著肚子。
  
  許小寧看到他娘親提的糕點,蹭蹭蹭從床上爬了下來,立刻撲到了糕點面前,大眼睛眨巴眨巴,他也不上手去打開,只盯著胡嬌看。濕漉漉的大眼睛直讓胡嬌的心都化了,淨完了手換完衣服,將他抱在懷裡,親自打開糕點,一樣一點讓他嘗一嘗。又喚了海哥兒到身邊來,也一樣一樣分給他吃。
  
  紀海是三歲以後才被臘月帶到後院的,之前臘月的月錢照舊,出了月子侍候她的小丫頭仍舊回正房侍候以後,孩子卻是她自己帶的。
  
  這小子也是個機靈鬼兒,自從跟著他娘出入後院之後,也瞧出來了,胡嬌與許清嘉都不嫌棄孩子,老覺得孩子一定要多多的熱熱鬧鬧一起玩才好,紀海正好給許小寧做了個伴兒,因此平日紀海的衣食倒與許小寧的份例相等,直讓臘月與永壽好幾次都要推辭,過意不去。
  
  見胡嬌遞給他點心,他也吃的香甜。
  
  小寒進來說要擺飯,許清嘉還道:「你就慣著他吧,這會填一肚子點心,哪裡吃得下飯?」
  
  胡嬌只是瞧著孩子吃點心就跟小老鼠似的,往他嘴裡填一點,他就吃的一臉享受,吃相非常討喜,便接連餵了好幾塊不停手。不過點心吃再多也有點幹,便讓小寒將點心分出一份來給海哥兒拿回房裡去吃,剩下的都收起來給孩子們晚點吃。
  
  臘月不肯拿,被小寒塞進了手裡:「好姐姐,我倒是想拿,可惜夫人不肯賞。」
  
  惹的胡嬌大笑:「嗯,以後有你拿的日子,等我安頓好了就給你挑個好日子!」
  
  結果許小寶與許珠兒的目光立刻便投到了她臉上,胡嬌才省起孩子們面前她這打趣的話說錯了。不過這幾個月,她也覺得許小寶與許珠兒有時候瞧著她的神情似乎頗為奇怪,有幾分欲言又止,只當這倆孩子也許有了什麼小小少年男女的心事,總歸有他們願意開口的那一天,她倒也沒注意。
  
  過了幾日,傅開朗使人傳消息給許清嘉,只道他們泰半都要留京。
  
  許清嘉再去了一趟吏部,自己的官職沒下來,不過卻得著了個熟人的消息。
  
  「阿嬌你不知道,韓府君守教期滿之後,如今也在京中任職呢。他如今是京兆尹,真是沒想到!」
  
  胡嬌這幾日都在看房子,她想著盡早把家裡安定下來,不再住客棧了,就可以想辦法見見小貝了,萬一能得通,說不定小貝還可以來陪她住兩天呢。
  
  許清嘉回京述職,還沒開始拜訪。他自己這些日子跑了好幾次吏部,因知道京中人事繁雜,不肯輕易走錯了路,倒也十分謹慎,沒敢去寧王府拜訪寧王。只滿耳朵灌了些寧王如今勢盛,今上極為看重這個長子,常召至宮中伴駕,以及聖寵遠遠凌駕於東宮之上云云。
  
  這些事情他也就是想一想,天家父子之間的關係哪裡就跟普通人家的父子關係一樣了呢
  
  因為常聽到寧王之事,便對小貝格外掛心,總想著等職缺下來了,才好向寧王府投貼子見見小貝,若是現在投帖子上去,倒好似要巴著寧王求官一般。
  
  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傲骨。
  
  因此武小貝在寧王府裡扳著指頭數日子,卻不知許家一家人已經進了京,也數著日子盼見面。
  
  許小寶好幾次都想帶著人直闖寧王府,只是如今身份有別,到底寧王府也不是小貝說了算的。別的不說,此事報到後院寧王妃處,誰知道又是什麼態度。
  
  他思考再三,悄悄兒往寧王府投了一封信給小貝,只道全家業已進京,不久之後自有相見之期。
  
  武小貝拿到信,總算鬆了一口氣。
  
  從雲南往長安他已經走過兩回了,算來算去路上所用的時間都是有限,怎麼著按著許家人的腳程,也應該到京了。卻左右等不來消息,由不得他著急。
  
  他特意跟寧王稟過了,只道自己要去見許家人。
  
  寧王整日在宮裡,回來也是忙的團團轉,壓根不知道許清嘉已經回京述職,聽得此話便留了心,改日進宮,見到吏部尚書,便似無意般問了一句:「聽說雲南郡的官員回京述職了?」
  
  那吏部尚書原就是個騎牆派,如今也還沒明確要站在那一邊。似他一般在各派系的夾縫之中生存,每次官員委派,除了品級太低的,品級略高一點的必定要幾方人馬爭執,因此他做官做的十分油滑謹慎,回去便問下面的侍郎,「雲南郡可有官員回京述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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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6 17:5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寧王殿下既然問起雲南郡的官員回京述職,那這官員多半就與他有些交情了。
  
  哪知道待得下面侍郎將雲南郡守及通判皆回京述職報上來,吏部尚書拿著官員名錄研究了半日,最後卻猶豫了。
  
  很顯然,雲南郡守與通判這兩人其中必然有一位能夠引起寧王殿下的關注。
  
  傅開朗乃是國舅嫡次子,而皇后一系歷來與寧王殿下不和,傅開朗回京,他在聖上面前向來是個受器重的,這卻是於寧王不利了。
  
  而通判許清嘉說來說去就是個寒門官員,而且並沒什麼背景,唯一的靠山乃是座師許棠,可惜這一位從許清嘉高中之後發現他沒背景之後就不太待見這一位。外界傳聞,許棠待這位門生十分冷淡,當年許清嘉被冤枉罷官,他都不曾伸出援手。
  
  這樣一位毫無背景的官員,想也同寧王殿下扯不上關係吧?!
  
  吏部尚書房衍之被自己的猜測給弄的心裡不安穩,只覺七上八下,一夜未曾好睡。
  
  他記得自己在寧王殿下面前十分恭敬,但未曾投誠啊。如今可不願意做個先鋒,在傅開朗的職位上做什麼手腳。說句不好聽的話,傅開朗的職位還真輪不到他這位吏部尚書來操心,自有傅國舅在上面壓著。
  
  寧王殿下話裡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呢?
  
  改日他再次在宮裡碰上寧王,頗有幾分心虛,「殿下早!」
  
  寧王依舊是昨日那副模樣,似乎壓根沒瞧見房衍之眼底的黑青之色,又問了一句:「雲南郡述職的官員都回京了吧?」
  
  直問的房尚書除了點頭,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話。
  
  同樣的話題,寧王殿下問一句,那還可以裝傻矇混過去,再問一句……那就是意有所指了。
  
  他要再裝傻就說不過去了。
  
  等到下朝之後,房尚書急忙趕往吏部,在自己公事房裡靜坐半晌,終於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主意。
  
  寧王殿下既然暗示他要在雲南郡官員的身上動手腳,那多半是衝著傅開朗去的,而傅開朗頭上有國舅傅溫這尊大佛保著,他不好動,那索性就朝雲南通判許清嘉身上動一動主意。
  
  到時候就當他領會錯了寧王的意思,卻不是沒有行動。就算寧王怪也不好怪到他身上,只能怨自己的指示太過含蓄委婉了。
  
  改日他就將許清嘉述職之事上奏,只道自御史中丞蔣文生從正四品被貶為正八品的監察御史,後來的御史中丞一年裡倒是有八個月都告病,最近正好致仕,倒可以讓雲南通判前來出任。
  
  此道折子上去,經過三省,最後直抵天子案前,竟然順利的批了下來。
  
  房衍之的意思就是在寧王殿下的暗示下有所行動,表明自己是個有眼色的官員,但是具體批下來批不下來,他這個吏部尚書就不在意了。說到底許清嘉沒有背景,一切全看氣運。
  
  哪知道竟然真的批下來了,比之傅開朗的官職都早了一步。
  
  許清嘉得到吏部通知,半月之後上任御史中丞,都有幾分傻了。
  
  他還真沒想到自己能留任京官。況且京官與外官如果是同級的,那麼京官定然是要比外官高半級的。他此次出任御史中丞,說雖然聽著跟通判同級,但其實是陞官了。
  
  當日房衍之的折子遞到天子案前,今上看到這折子頓時一笑:「房衍之倒是個促狹的,當初蔣文生因為構陷許清嘉而被貶,沒想到今日卻讓許清嘉去坐當初蔣文生坐過的位子。」
  
  寧王見今上似乎心情不錯,也笑道:「父皇可記得,許清嘉在雲南最後一任的前任又是哪一位?」
  
  今上一想,更是笑了出來:「這位許清嘉倒是……」倒是什麼,今上未再說,只是提起硃筆批復。
  
  御史中丞說起來只是個言官,並無實權,這在幾方權利較量下,倒沒那麼引人注目了。不少官員如今都將注意力放到了傅開朗身上,都想瞧一瞧溫國舅要將這個嫡次子放在哪個位子上。
  
  就連今上,也對此極有興趣。
  
  因太過隆重注目,反是許清嘉比之早了一步先走馬上任了。
  
  許家這裡,一聽到許清嘉留任京官,胡嬌立刻就買下了一座二進的宅子,舉家搬了進去。
  
  京中房價比之邊陲自然要高上許多,她們家如今能買得起二進的宅子,也還多是因著胡厚福在外做生意,對妹夫一家多有關照,每年都拿些分紅,而胡嬌這些年手裡又積攢了一筆銀子,也算過的寬裕。真有那兩袖清風品品級不高的官員在京中日子過的還是十分拮据的。
  
  許家新買了宅子,住進去之後就開始收拾,胡嬌的審美向來都比較務實,若是不礙著旁人笑話,說不定她都要將後院裡種滿了蔬菜了。只不過想著萬一許清嘉有同僚前來拜訪,看到許家過的這寒酸日子,令他面上無關,這才作罷。
  
  換了新家,孩子們都各分得了一間房子。
  
  許小寶與許珠兒年紀都不小了,胡嬌索性讓他們住在了主院兩旁的小跨院裡,而許小寧則搬進了主院的廂房,由乳娘丫環照看。
  
  她這裡風風火火收拾房子,只想著收拾好了便將小貝請了家裡來玩,而武小貝卻從寧王那裡第一時間得知了許清嘉留京。
  
  「這麼說,我以後可以常去看小寶跟珠兒他們了?」
  
  寧王想起這小子五歲來長安之後哭的驚天動地的架勢,後來到底是大了許多,這兩年頗為省心,在家裡讀書習武,閒了去逛街,如今還帶著宏哥兒,兄弟倆十分友愛。有時候也去王家玩,這些都不禁的。
  
  說到底武小貝比他當初在宮裡可要自由多了,王府也不拘著他出門玩。想當初寧王這麼大的時候,哪裡能隨便跑到外面玩,出宮的次數都是有數的。
  
  如今更好,許家一家回來了,而武小貝就又多了一處玩的去處。
  
  寧王殿下回想一下,他離開雲南郡也有兩年了,聽說許清嘉又添了一子,回頭便吩咐長隨去備了一份禮,讓武小貝去許府的時候帶上。
  
  武小貝既得了寧王許諾,又將宏哥兒丟在府裡,改日就坐了馬車去許家。
  
  許清嘉還沒上任,官服還在趕製中,而他今日不巧,去了尚書令府上去拜謁座師,該走的禮節還是要走一遍的。雖然他萬分不情願再見到自己這位座師。沒想到武小貝就在這日來了。
  
  門上來報的時候,胡嬌還在房裡,立刻讓丫環們前去喚許小寶與許珠兒,自己迎了出去,還沒到二門便瞧見武小貝大步而來,兩年未見,昔日的小傢伙已經長成了個小少年,身量撥高不少,氣色也不錯,身上穿著的衣服雖然不是郡王服色,但那面料瞧著也不菲。
  
  胡厚福也做綢緞生意,每年總要往雲南郡運幾批瓷器綢緞,胡嬌在這方面還算有點見識,知道他過的不錯,她就放心了。
  
  小少年到得近前便要行禮,被胡嬌一把拉了起來,似乎要往懷裡攬,但考慮到他如今的年紀,還是忍下來了,只拉著他的手不放。
  
  久別重逢,母子二人都瞧著對方,武小貝甚至方纔還在想,娘親這個動作十分的熟悉,莫名讓他覺得似外祖母的動作,接下來是不是娘親就要摟著他大哭,心肝啊肉的,不過這只是小少年在喜悅之時多出來的念頭。事實上他們這位娘親十分剛強,也只是拉著他的手使勁拍了兩下,又在他的肩上拍了兩記:「身子骨兒結實,氣色也好,真好!真好!」
  
  當娘的沒哭,武小貝卻瞬間淚崩了。
  
  這兩年,他在寧王府是過的不錯,不曾缺衣少穿,也不曾被人虐待,但真正過的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他習慣了在許家被人時常關注,管著他的衣食住行,管著他偶爾調皮搗蛋,哪怕有時候被責罵,那也是出於真正的關心。
  
  現在一聽到胡嬌張口便是他的身子骨兒,閉口便是他的氣色如何,也不曾問寧王府有沒有人待他不好,只是反覆摸著他的手,反覆在他肩上拍了又拍,似乎想將他當做小孩兒一般摟在懷裡,這種克制而又隱忍的關切,瞬間就觸動了他的淚點。
  
  許小寶與許珠兒從小跨院跑過來的時候,正瞧見武小貝站在胡嬌面前流淚,而他們那彪悍的娘親正一臉溫柔的給武小貝擦淚,畫面溫馨的讓這倆小傢伙瞬間都覺得自己平日的待遇還是及不上武小貝這久不相見的,倆小孩子瞬間在心裡思考了一番離家出走的可行性。
  
  ——說不定離家出走一段日子,再回來就能得到娘親溫柔以待了呢!
  
  「小貝,你多大個人了看到娘親還要哭鼻子!」
  
  許小寶大咧咧跑過去,站在武小貝面前,一面瞧著他慌忙擦眼淚,一面細細打量他的身高氣色,最後氣餒的發現……似乎是繼承了寧王的高大,武小貝竟然比他高出了半寸,站在他面前立刻就能看出個人的身高差。
  
  到底誰才是哥哥啊?!
  
  許小珠這小丫頭從來不曾給倆哥哥留面子,立刻就來了一刀:「大哥你比小貝哥哥矮好多啊!你是怎麼長的?!」
  
  許小寶:「……」
  
  你是我親妹嗎?!
  
  武小貝這會兒已經將眼淚拭乾,轉頭去瞧說話的小丫頭,發現兩年沒見,這小丫頭也竄的飛快,況且又在身高上壓制了許小寶,心中很是有了幾分得意,轉頭喚了永喜將外面的禮物送到這裡來。
  
  永喜帶著武小貝在寧王府的兩名護衛押送禮物進了府,自有永祿接了過去,哥倆還親熱了幾句,再趕到後院來給胡嬌磕頭,接了這個令就立刻又顛顛的跑到前院去帶禮物了。
  
  胡嬌牽了武小貝的手進屋,身邊左右跟著許小寶與許珠兒,再次重逢,孩子們喜悅非常,許珠兒跟前跟後去瞧武小貝,她還沒到害羞的年紀,只記得小貝哥哥離開家裡的時候,娘親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那段時間她與許小寶的情緒都不高,後來還是有了許小寧大家都漸漸淡忘了離別的傷感。
  
  武小貝進去之後,還未落座,便有一個胖娃娃朝著他衝了過來,似乎十分生氣:「放開我娘!」然後那個胖娃娃就衝過來抱住了他的腿,小胖胳膊用力抱著他,似乎準備將他拖拽開來,用了十分的力氣,小臉兒憋的通紅,見武小貝還沒反應,與自家娘親牽著手兒,頓時更不忿了,埋頭就在他的腿上一口咬了下去。
  
  武小貝:「……」
  
  這真是個別緻的歡迎儀式!
  
  他被這小娃娃的凶悍程度給驚的笑了起來,鬆開了胡嬌的手,彎腰將小胖子抱了起來,在懷裡掂了掂,「真不是輕嘛!」小胖子方才隔著袍服咬他的大腿,這會兒大腿上便有個濕濕的口水印子。而小胖子似乎沒想到他自己的敵視情緒卻換來了武小貝的友好微笑,一瞬間臉都紅了,扭頭去向胡嬌求助。
  
  許珠兒立刻落井下石:「該!讓你平日覺得娘親是你一個人的!」這小子自從會走路之後,便十分霸佔,家裡爹爹是他的,娘親是他的,哥哥姐姐一概不許靠到爹娘懷裡來。
  
  許小寶倒罷了,他是男孩子,原本這個年紀就不再貪戀爹娘的懷抱,早就去外面的廣闊天地與自己的小夥伴了門玩去了。而許珠兒卻不同,她是女孩子,大部分時間除了讀書在前院,或者偶爾跟小姐妹相聚,其餘時間都在後院。偏偏她也喜歡撒嬌,有時候就想賴在胡嬌懷裡。
  
  對於唯一的閨女,胡嬌表面上比較嚴厲,但當閨女香香軟軟的身子往自己懷裡使勁拱,猴兒一般往她懷裡鑽,她也自然只有投降的份兒,抱著閨女安撫一番。
  
  自從許小寧懂得了霸佔之後,看到姐姐在娘親懷裡,就開始了姐弟大戰,令得胡嬌也十分頭疼。
  
  讓閨女讓一讓,閨女扁著小嘴:「娘親只有一個,又不是兩三個,怎麼可以讓?」
  
  跟許小寧說,那就更講不通了,小胖子堅決認為爹娘都是他的,哥哥姐姐叫可以,但往懷裡蹭就是堅決不允許的!
  
  沒想到今日倒是遇上了剋星。
  
  武小貝將小胖子摟在懷裡,去捏他的胖臉,就是死活不肯放他下來,小胖子試圖從他的懷抱裡脫身出來,未果。
  
  許小寧這小子在熟人面前十分霸道無賴,但在生人面前還是有幾分怯意的,特別是武小貝面前,剛才……還咬了這個哥哥一口呢!
  
  胡嬌索性也不管小胖子,只問武小貝:「小寧可咬疼你了?」
  
  武小貝笑著搖頭,將小胖子舉高一點,板著臉審問:「娘親是誰的?」
  
  許小寧慌了,準備哭卻發現自己只肋下被這個哥哥舉著,四肢都空懸,聲音裡頓時帶了哭腔:「娘……」可惜胡嬌在旁看戲看的正熱鬧,壓根沒想解救這個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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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一章
  
  許清嘉對自己這位座師許棠其實並無多少好感。不過他如今也不是天真少年,官場又是個名利場,就算他心懷天下,也沒傻到與座師做出決裂之事,招來不好的罵名。
  
  時人遵師重道,待座師皆十分敬重,就算心裡如何,面上也要過得去。許清嘉身在官場,就不能夠例外。
  
  好歹許棠就算不喜歡他不願意提拔他,只要在關鍵時刻不要落井下石就已經很不錯了。
  
  尚書令府上的僕人聽到是新上任的御史中丞,許清嘉又隨手給了他們賞銀,跑起來速度飛快,還請了他在門房裡坐著等候。
  
  許清嘉尚記得自己當年高中榜眼,前來尚書府拜謁座師,因為不曾打賞僕人而遭人白眼,後來在許棠面前始終不得重視,沒想到今日前來只出點銀子,就換來這效果,他也覺得還是銀子的面子大,而非是他如今的身份面子大。
  
  許棠今日恰在府裡休沐,自聖上批了房衍之的奏折,欽定了許清嘉任御史中丞一職之後,他在就盤算著自己這門生幾時會上尚書令府來。
  
  他連對策都想好了,若是他不肯前來,自然要給許清嘉弄頂不敬恩師恃才傲物的帽子戴戴。若是真來拜謁,又該如何施恩。等了好幾日,今日終教他等到了。
  
  許棠可不會承認當年是自己小瞧了這小子。等到小廝引著許清嘉到了書房,打了簾子許清嘉從外面進來,將禮單奉上,又向他行禮,許棠便換了個欣慰的神色,「出去歷練了這些年,到底是出息了!」這話說的,聽著就透著一股師尊長者望徒成龍的味道。
  
  許清嘉還要客氣一句:「托座主的福!」
  
  有僕人上了茶,許棠便以過來人的身份略微提點一二,不過是些新近入了官場需要注意的,多是不要恃才傲物,要謙遜低調之語。許清嘉亦一副點頭受教的模樣。
  
  如果當年他將將高中授官,許棠但有此語,他心中定當不勝感激,可惜時移世易,如今他已經在宦海裡沉浮數十年,期間起起落落已視做尋常,再得到這等官員入門指導,非但不會感激,只會加倍覺得厭惡。
  
  許棠之尊,也不會將一名門生的喜怒放在心上,處於他的位置,但有多少人搶著巴結,更何況這還是他自己的門生。但凡他給三分顏色,恐怕門生都要感激涕零。
  
  最後他還要道:「老夫估摸著,以你的秉性,當是剛正不阿的,去了御史台之後定然能夠大展鴻圖,因此當日聽說你回京述職,就已經替你謀劃好了!"
  
  許清嘉雖然內心並不會覺得以許棠的為人就會為自己奔走謀劃,但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他自然還是得做出個感激涕零的模樣兒來,重新起身對著許棠致謝。
  
  「多謝座主為弟子籌謀!」
  
  許棠倒十分寬宏:「你我師生,倒不必如此生分。」
  
  許清嘉心裡禁不住嘀咕,他去吏部的時候,吏部尚書也曾親自接見過了他,還旁敲側擊的問起他在朝中的人脈背景,再加上他授官之事端的迅速,比之朝中有人的傅開朗還要快上許多,就連許清嘉自己也忍不住要多想:此事會不會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如今許棠出說點明,這是他為自己奔走謀劃的,許清嘉就不能不領受他這一份情。不管事情真假。
  
  從尚書令府裡出來,許清嘉一路都在想這回事。他身後跟著永壽,見主子一臉沉思,也不敢打攪,只小心跟著。
  
  等到了家裡,許清嘉就決定暫時將這件事丟到腦後。總歸許棠有沒有提拔他都不重要,他目前也沒有與許棠撕破臉的打算。只要面上承了他這份情就好。至於怎麼做官,自然還是按著自己的原則來。
  
  他一路進了內院,才到了正房門口,就聽到房裡的歡笑聲不同尋常,似乎夾雜著一個分外熟悉的聲音,立刻掀簾進去,房裡笑鬧著的大人小孩都轉頭朝他瞧來,然後便瞧著已經長了一個頭的武小貝朝著他笑著迎了過來:「爹爹——」
  
  許小寧一瞧,這還了得。平日哥哥姐姐叫爹娘,也沒有撲上去的道理,怎麼這個從天而降的哥哥倒好似要撲到爹爹懷裡去,他立刻邁開小短腿衝了過去,直撞到許清嘉身上去了,兩隻小胖胳膊緊摟著許清嘉的雙腿,轉頭朝著已經靠過來的武小貝警告:「這是我的爹爹!」
  
  方才跟他搶娘都已經夠不要臉了,這會竟然還想跟他搶爹?!
  
  小貝以及胡嬌並許小寶許珠兒都轟然大笑,就連許清嘉方才滿腹心事也被這小鬼給鬧騰的煙消雲散,隔著這小鬼的阻礙伸長了手臂摸了摸武小貝的腦袋,十分欣慰:「小貝倒是長高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到手掌下面少年的骨胳並不纖弱,那笑容就更親切了,轉頭便向著許小寶插了一刀:「我怎麼瞧著小寶比小貝要矮一點呢?!」
  
  許小寶哀嚎一聲,以掌掩面,恨不得撲地!
  
  自從小貝進了門,他的身高已經被提及了不止一次,這簡直是往他心口上插刀,真的是親人嗎?!
  
  胡嬌被他這模樣逗的樂不可吱,又召手喚武小貝:「小貝到娘這裡來!」已經像只小猴子似的正努力吭哧吭哧往許清嘉身上攀的許小寧聽到胡嬌這話,嗖的扭頭,都快哭出來了:「娘——」這會兒是霸佔爹好呢還是霸佔娘好呢?
  
  武小貝作勢往胡嬌身邊挪幾步,這小子立刻從許清嘉身上躥了下來,要往胡嬌身上纏,許清嘉算是瞧出來了,一大家子這會兒都在逗這隻小猴兒。
  
  原本許家人就易於相處,又有多少年少時的情份在,就算是分開了兩年,到底一直有書信聯絡,也不見生疏,這一日武小貝在許家用過了飯,眼瞧著太陽都快要下山也還是不想回去,最後索性打發了府裡的侍衛回去稟報寧王,說是要住在外面。
  
  那侍衛回去之後,恰巧寧王已被召往宮中伴駕,寧王已經跟著傳旨太監走了。而護衛前去尋寧王沒等到,卻撞上了來前院瞧兒子的寧王妃。
  
  她本來是準備路過書房,順便瞧一眼寧王的。
  
  見武小貝的侍衛跟沒頭蒼蠅似的在寧王外書房門前轉圈圈,那侍衛奉命保護小貝,怕萬一他在外住宿出了差池,自己恐要擔責任,只求著寧王能早點回來請示,也好將小貝帶回來。
  
  寧王妃見武小貝的侍衛在寧王外書房門前轉悠,既然已經走了過來,便詢問那侍衛。
  
  那侍衛原本不願意說,但是寧王妃是府裡的女主人,而武小貝說到底也是王妃的兒子,便將武小貝在外宿不準備回來之事稟報了寧王妃。
  
  寧王妃是知道武小貝寄養在雲南府的一位官員家裡,只不過具體的寧王不曾仔細說過,她又不大上心,便不曾過問。如今聽得侍衛提起許府,便留了心,仔細問過了,聽說是新上任的御史中丞,還是從雲南郡回京述職,她便心裡有數了。
  
  而且又是寧王同意去的,她就更懶的管了,只囑咐那侍衛回去好生照料著。
  
  等到回到後院,她想了想,還是派了個丫環回自己娘前去遞了個信兒,想要讓娘家人仔細打聽一番這位許中丞。武小貝到底年紀不大,若是教養他的這位許大人一家是功名利祿心極重的人家,那她還是要遲早防範了。
  
  寧王卻不知寧王妃私底下這番舉動,此刻正在宮裡,陪在今上身邊。
  
  今上眼睛這一年裡越發的花了,看起奏折來速度慢了許多,偏國事如今又不能丟給太子分擔,不說太子的身子受不受得了,就算是虎視眈眈的後族也讓他不放心。因此這一年間他常召了寧王在宮裡給他讀奏折。
  
  旁人瞧著這是天大的榮寵。甚至東宮許多宮人都在暗底裡考量今上對寧王的偏愛,就連後宮之內的皇后也好幾次召了寧王去共述母子深情,弟兄情誼。
  
  可唯有寧王自己知道,他這是被今上架在火上烤,如刀尖疾走,稍不注意便是粉身碎骨。
  
  但就算如此,他也後退無路。
  
  如今邊疆平定,吐蕃來朝,表達了臣服大周,原以大周為尊的意願,他也沒道理常年再駐守夷邊。
  
  這一場風波,竟然是避無可避。
  
  朝堂之上的暗湧,新出爐的御史中丞大人還沒感受到,還沒到他第一次上朝的日子。他如今也只是在吏部備了檔,去了御史台報道了一下,與上峰御史大夫以及下面的同僚們要了個招呼,然後等著官袍趕製好了之後,才有機會見識大周朝政權的中心。
  
  他的上峰御史大夫仲嘉祥是個年約五十出頭的老先生,說話不緊不慢,瞧著十分的好說話,絲毫也沒有因為自己原來的副手蔣文生因為許清嘉被擼,如今許清嘉坐了蔣文生曾經坐過的位子而對他有絲毫的芥蒂。
  
  許清嘉也對這位老先生擺出應有的敬重之意,初次見面倒也融洽。
  
  反倒是令他十分沒想到的是,許清嘉在御史台竟然還見到了另外一位:蔣文生。
  
  這位見到他臊的臉都沒地兒放似的,行完了禮以後,只乾巴巴的稱呼了一聲「中丞大人——」就再無他話。
  
  御史台人員不少,有關蔣文生被擼官的事情大家都約略知道一二,如今聖上還把許清嘉送到了御史台來當御史中丞,都大感有趣,有那以前在蔣文生手底下的官員對這位上峰也略有點意見,如今品級又比蔣文生高,自然在言語上少不得擠兌一二。
  
  蔣文生從來沒想到自己當初聽信一面之詞而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如今更是悔之晚矣!
  
  卻說武小貝在許府裡住了兩日,還沒玩夠終於還是被胡嬌催著回去了。
  
  她是成年人,知道武小貝在寧王府裡只是側妃所出的庶子,就算得寧王歡心,可寧王府後院還有王妃呢,他一個庶子數日不歸家恐怕不好,便只能哄勸他回去。
  
  「小貝先回去住幾日,等休息了再來跟哥哥妹妹玩,家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打開。可你若是數日不歸家,恐怕……也不好……」
  
  武小貝其實滿心的不願意回去,他在寧王府的日日夜夜裡無數次的想過,假如他是許家的孩子該有多好。寧王雖然是大英雄,但大英雄實則大多都是讓大家仰慕的,而不是跟他有父子情份。
  
  寧王固然待他不差,可是他太忙了,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宮裡,好不容易回府裡來,也還有絡繹不絕想要前來拜訪他的人排著隊等著他,能分給武小貝的時間少之又少。
  
  寧王妃就更不必說了,那是三郎的母親,與他沒什麼關係。
  
  他是委實覺得寧王府雖然華堂高屋,但卻清冷的過頭,好像一年到頭都是自己一個人在王府裡生活。就算生活之中有個宏哥兒在面前,也抵不過這華堂高屋的清冷孤寒。
  
  武小貝內心裡十分渴望能夠每日有父母兄弟姐妹陪伴,大家和樂融融的相處在同一片屋簷下,房子小點不要緊,院子小一點也不要緊,只要溫暖就好。
  
  「娘,我再住兩日嘛!」他挽著胡嬌的胳膊,準備再磨纏兩日,但接觸到許小寧投過來的目光,這小子一瞧見他纏著娘親就必定要跑過來,眼見著許小寧已經甩開了小胳膊小腿跑了過來,他立刻鬆開了胡嬌的胳膊,將雙手舉高,仰頭望天,似乎方才什麼也沒做。
  
  原本跟海哥兒一起玩的許小宋跑到一半就停了下來,歪著小腦袋來瞧武小貝,見他行為十分規矩,雙手舉的高高壓根不曾靠到娘親身上,就又緩緩的縮回了小腳。
  
  胡嬌撫額,在武小貝腦門上敲了一記:「你就鬧騰吧!還不快回去讀書習武,回頭休息了再過來!」見武小貝面上似乎有了委屈之色,她又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生硬了,立刻安撫他:「乖,等你下次來娘親給你做好吃的!」
  
  武小貝這才不情不願的上了車,胡嬌又令人將廚房裡做的他自小喜歡吃的點心裝了一盒塞進了馬車裡:「這盒點心等你肚子餓了可以當宵夜。寧王府裡也不缺點心,肯定比這個味道好,不過這裡面都是你喜歡的。」
  
  武小貝面上這才有了一絲笑容。
  
  胡嬌身邊,許小寶與許珠兒都跟他話別,唯獨許小寧倚在胡嬌腿腳邊,笑的十分得意。
  
  小傢伙的得意溢於眼表,一雙大眼睛都快放出光來,似乎巴不得他滾蛋,武小貝將腦袋從馬車裡探了出來,朝著許小寧揮手:「小寧乖乖的,過幾天哥哥就來找爹娘了啊!」
  
  許小寧面上的得意瞬間就沒了,小傢伙還以為這個哥哥從今天滾蛋了以後就不再回來了呢,哪知道他還要回來!
  
  馬車緩緩啟動,許小寧抱著胡嬌的腿「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此刻,許清嘉正在御史台與同僚們進行親切友好的會晤,並且仲嘉祥還特意派了人帶著他在御史台各公事房裡轉了一圈,也算是熟悉環境外加熟悉同僚。
  
  他還不知道家裡已經送走了武小貝,計劃著等從御史台出來之後,就去街市上買些好吃的回去,讓孩子們一起樂呵樂呵。
  
  武小貝回了寧王府之後,寧王已經回來了,正倚在榻上看書。他這兩日留宿宮中,回來聽說武小貝也還沒回來,倒也不驚訝。見到兒子便覺他情緒很好,大約是以後都能見到許家人了,武小貝就算是被胡嬌催著回寧王府,心裡其實也是很高興的。
  
  他纏著胡嬌不肯回來,不過是藉機撒嬌而已。
  
  十二歲的小少年已經不好意思直白的撒嬌,便只能在小事上與胡嬌拗著,看著她苦口婆心的勸自己,心裡面都是美滋滋的。
  
  回來的路上,他揭開點心盒子,看到盒子裡面全是他從小愛吃的糕點,心裡頓時暖呼呼的。
  
  長安城的點心,比之雲南郡的只會更精緻,尤其是寧王府的點心師傅自然也是頂好的。可惜就算是再好的點心師傅,做出來的點心也不是他自小吃慣了的那個味兒,總歸讓他覺得差了點什麼。
  
  況且,寧王妃只管供應,可無暇關心他的口味鹹甜,寧王又是個在邊疆多年的,在吃食之上一慣是能填飽肚子就行,並無多大講究,雖然隔了兩年未見,武小貝還是又重新感覺到了被人牽掛重視的溫暖。
  
  他在許家之時,跟許小寶同榻而眠,聽得許小寶說他離開雲南郡的一年裡,家裡的氣氛都怪怪的,無論是許清嘉還是胡嬌都有幾分失魂落魄,他自己就更別說了,後來胡嬌生了許小寧之後,這種低沉的氣壓才漸漸的好了。
  
  那時候正是半夜,房間裡黑漆漆的,許小寶講的渾不在意,只是隨口聊天,聊到了雲南郡的舊事,就順嘴說了幾句,但在他瞧不見的地方,武小貝卻怔怔瞧著黑漆漆的帳頂,眼角有熱熱的東西滾落下來。
  
  武小貝就在想,小寶是多麼幸福,他永遠也不知道他所擁有的是自己多麼渴望的東西。
  
  寧王見到兒子,也約略問了幾句許清嘉夫婦的日常,待聽得許清嘉也快要上任了,便微微一笑,又催武小貝:「你也數日未回,去後院跟你母妃說一聲。」
  
  武小貝將點心放在了他書案上,狡黠一笑:「父王,這點心就放在這裡,不然讓宏哥兒那小饞鬼看到萬一連盒子都提跑了!」
  
  寧王聽得這話不禁笑了:「要不要給你三弟拿幾塊?!」他本是無心之語,話音才落便見小貝一臉的為難:「這吃食……比王府裡的點心粗陋多了,三弟恐怕吃不慣。」那說完似乎又覺得這話不對,立刻描補:「父王,這是我娘親特意給我裝的,我可捨不得分給二弟三弟吃!」
  
  卻又成了個貪吃小子的模樣。
  
  以寧王妃防備的模樣,聰明如武小貝,哪裡敢拿吃的給府裡的三郎?就算是平日見到三郎,兄弟倆也只是客客氣氣打聲招呼,從來不似宏哥兒一般直接撲上來要粘著他。
  
  雖是一府裡的兄弟,到底還是分出了親疏。
  
  等到他走到了門口,寧王問出最後一句話:「小貝,你母妃待你不好嗎?」怎的提起要給三郎分點點心,小貝神色都變了。
  
  寧王忙歸忙,可是有時候偶爾全家在一起吃飯,他還是覺得……似乎寧王妃與小貝之間相處的似乎不是特別融洽。
  
  他是從宮庭裡出來的,就算是自己對皇后,也不可能是全無芥蒂的。只不過宮裡的鬥爭尤其慘烈,都不管你眼睛盯沒盯著那張寶座,只要身為皇子,就會被人自動打上盯著寶座的標籤,而小貝與嫡子之間,其實並沒什麼實質上的利益衝突。
  
  小貝是許家夫婦教養長大,理應不會與弟弟爭奪王府繼承權。而嫡子是要請封世子,將來繼承寧王府的。
  
  既然小貝沒有爭鬥之心,那麼他理應與嫡子能夠愉快相處的。
  
  況且從寧王帶著小貝回來之後,就向寧王妃保證過,嫡子將來是要襲親王爵繼承寧王府的。他是覺得自己對小貝的寵愛會讓寧王妃心生不安,這才出言點撥寧王妃,好讓她對其餘庶子們不必生出別的心思來。
  
  小貝面上堆疊起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來:「父王你想多了,母妃待我十分的好,從不曾短了我的吃喝份例。」只是不親近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原本就是不自己的娘親,武小貝也沒覺得寧王妃這樣有什麼不好。
  
  再說大家都相處兩年了,也相安無事,這樣多好。
  
  寧王見狀,便揮揮手讓他離開了。
  
  讓嫡妻跟庶子們相親相愛的生活,除非他病糊塗了,不然這種天真的念頭還真不應該在他腦子裡出現。
  
  只不過大面兒上都要過得去,只要不在他的府裡出現黑心爛肺的齷齪事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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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6 17:57: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御史台的長官御史大夫姓牟名中良,副長官便是御史中丞,而御史中丞卻並非一位,而是兩位。
  
  許清嘉初前來御史台的時候,只見過御史大夫以及下面的同僚,並不曾見過另外一位與他品級相當的御史中丞季成業。等到正式開始在御史台上任之後,就見到了季成業。
  
  之位這位季中丞家中有喜事,子成親便請了事假,等到許清嘉上任之後便回來繼續辦公了。
  
  季成業年約五十出頭,其人長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只是鬚髮花白,頗有幾分老態,瞧著倒比御史大夫牟中良還要威嚴蒼老幾分。
  
  就算兩人官職品級相同,但許清嘉乃是後輩,對這位季中丞也還是要擺出足夠恭敬的姿態來的。
  
  牟中良瞧著性子隨和,而季成業似乎就寡言冷淡的厲害。
  
  許清嘉初次與他打招呼,他也只是眼皮微掀,示意自己聽到了,算做是打過招呼了。
  
  跟著許清嘉的僚屬等季成業走遠了,這才小心道:「許大人不必放在心上,季中丞向來這個樣子,他話不多。」
  
  等到許清嘉上過大朝會之後,才充分見識到了季成業的口舌之功來。別瞧著季成業在御史台是個悶葫蘆,很少開口,但上了朝之後,與朝廷之中那幫文臣武將們鬥起嘴皮子來,當真是犀利無比,字字如刀。就連許清嘉圍觀了他與朝中重臣鬥法的場面之後,對這位平日沉默寡言的季中丞都恨不得獻上自己的膝蓋。
  
  「那位季大人……生了一副鐵嘴鋼牙,竟然連國舅爺都敢叫板!」許清嘉回家就跟老婆感歎自己有朝堂之上的見聞,真是新奇有趣。
  
  以前他在外為官,不曾有機會見識過朝議,等自己做了御史中丞之後,見到朝堂之上文武官員以及御史們幾方鬥嘴扯皮,吵起來就跟菜市場似的,而今上高坐在御座之下觀戰,似乎也習慣了這種吵鬧,從前心裡那種對於宮裡朝議的神秘感頓時消失的一乾二淨。
  
  甚至還有一位武將被文臣用話擠兌急了,似乎恨不得當場上拳頭,不過被旁邊的同僚給拉住了。許清嘉當時看的都傻眼了。
  
  朝堂之上難道也可以動拳頭?!
  
  胡嬌也聽的津津有味,還要追問:「後來呢?沒有打起來嗎?」被許清嘉揪了下臉蛋:「你真當金殿是菜市場了?雖然吵的很凶,但我瞧著這些人吵起來都還窺著聖上的臉色呢,但凡聖上沒有了看戲的心情,這架自然就吵的不了了之了!」說到底這幾日吵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無關緊要。
  
  若是真有大事,也不知道會怎麼樣。
  
  不過他是御史台的人,又新近上任,算是實習期,他自己對御史台的運作不甚熟悉,便少說多聽多看,每日看卷宗都要看到半夜三更,逢大朝會大半夜就走了,小朝會沒他什麼事兒,還可以起晚一點去御史台。
  
  胡嬌為了表示對老公在長安城裡的新工作的關心與支持,還特意問起過他在御史台的情況,但許清嘉如今也是從頭學起,更何況還有下面官員悄悄兒跑到他這裡來八卦順便試探他這位御史中丞的脾性的,各種微妙的念頭還是不願意講給老婆聽,省得她擔心。
  
  那些前來八卦的官員們背後到底又是誰的人,他也搞不明白,索性靜觀其變。有人送上門來的八卦,他聽完了再從中分析出有用的消息來,默默加以整理,也算是對御史台的一種瞭解。
  
  史台的下屬機構是台院、殿院和察院,分別由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和監察御史任職,統稱為三院御史。而蔣文生則在察院。而察院的御史有十位,主要負責「分察百僚,巡按州縣,糾視刑獄,肅整朝儀」等等。但察院御史的主要職責就是分察和分巡。
  
  分察乃是監察尚書省六部,而分巡則是出使巡察地方州縣,把各地的"長吏政俗、閭閻疾病、水旱災傷,並一一條錄奏聞"。
  
  也不知道牟中良是怎麼想的,許清嘉上任沒多久,牟中良就派了蔣文生與另外一名監察御史前去巡察地方州縣。且等派完了差,還特意讓蔣文生去御史中丞面前去辭行。
  
  眾所周知,季成業話少,蔣文生與另一位監察御史前去辭行,他也只是點了下頭表示知道了,就再沒了別話。到了許清嘉這裡,場面就微妙了。
  
  整個御史台的人都知道,新上任的許中丞大人與八品監察御史蔣文生有私仇,而現在許清嘉卻成了蔣文生的上峰,也不知道他還怎麼整蔣文生呢。
  
  牟中良派蔣文生巡察地方州縣,有些人覺得這是牟大人在保護蔣文生,藉機讓他巡察地方州縣,錯開與許中丞見面的次數,說不定過段時間這事兒就淡下來了,許中丞淡忘了這件事,蔣御史在察院的日子就能過下去了。
  
  而有的人卻在暗底裡懷疑牟中良這是在籠絡這位新上任的下屬。
  
  御史大夫牟中良與御史中丞季成業向來話不投機半句多,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兒。若是許中丞能夠與牟中良走的近,那御史台季成業就等於被孤立了。
  
  許清嘉這些日子滿耳朵都是這個八卦,他一面懷疑牟中良派蔣文生出巡地方的動機,要麼是向他示好,要麼是……保護蔣文生,總之應該不算是單純的讓蔣文生出外差。
  
  他翻過往年卷宗,瞧眼著要到九月的受衣假,卻派了蔣文生出公差,這本身就有點不尋常。
  
  巡察地方也不是辦案子,不急於一時。
  
  蔣文生與另外一名御史向他稟報此事,他已經在心裡做好了被許清嘉刁難的準備,沒想到這位新上任的御史中丞大人也只是隨意問了下他們前往巡察的州縣,聽得是江南便放行了,余話一句沒有。
  
  與蔣文生同行的御史談培炎出來之後,見蔣文生臉色不太好,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便道:「這位許中丞瞧著似乎還不錯。」
  
  蔣文生從來剛愎,入仕多年也算是順風順水,偏偏栽在了許清嘉頭上。後來被貶了官,回去便派老家人將蔣敬生夫婦揪到了長安城中來,審問了一番。
  
  蔣敬生起先還想抵賴,後來被蔣老爺子派人揍了一頓就老實了,這才將實話吐了出來。
  
  比起尉遲修來,蔣文生的結果已經算不錯了,除了暗恨自己家庶弟壞了自己前程,卻沒辦法怪到許清嘉頭上。
  
  許清嘉因他而罷官抄家了一遭,又是構陷,如今見了他還客客氣氣的,這不是向整個御史台的人昭告許中丞的坦蕩寬容嗎?!
  
  蔣文生也曾經設想過,被許中丞刁難的時候他該如何應對,又如何在御史台挽回自己的名聲。但是很可惜,許清嘉壓根沒給他這機會。
  
  許中丞對他一點也不刁難,就跟對待御史台的每一位御史一般無二,和顏悅色,哪裡瞧得出來一點點記仇的樣子?
  
  正因如此,蔣文生每見到一次許清嘉,就覺得難受一回,備加屈辱。
  
  他甚至恨不得親自去質問許中丞:大人你怎麼不刁難我好出一口心頭惡氣呢?!
  
  懷著難以言述的屈辱,蔣文生出公差了。
  
  他走了之後,牟中良便派人請了許清嘉前去,談了一會公事便提起蔣文生之事,「蔣御史……也有幾分沉不住氣,也需要去外面磨煉磨煉……」
  
  從牟中良的公署裡出來之後,許清嘉便琢磨牟中良的用意。
  
  他這是示好呢還是有別的意圖?
  
  原本許清嘉在蔣文生前來辭行的時候只是猜測,但現在經過牟中良特意提醒,就不得不正視此事了。
  
  他揉一把臉,覺得進了御史台沒多久,自己的腦子大部分都浪費到人際關係上面去了,比起地方上甩開了膀子大幹的輕鬆自由來,在長安城為官,當真不易。
  
  外面的世界幾多紛擾,但回到了家裡,那些煩心的事情都被隔絕在了家門之外。
  
  家裡三個孩子連同胡嬌四個一起在院子裡玩耍,人手一根繩索,瞧那模樣似乎是在玩透索。胡嬌體力好,今日又穿了身胡服,緊袖窄衣,身姿娉娉,雙手分開執繩正一下一下跳著,時而雙臂前絞,跳出花樣來,兩頰通紅,唇兒水潤,倒別有一種鮮妍明媚的姿態,哪裡是三十婦人?
  
  分明是十八少女!
  
  而許小寶與許珠兒雖然不及她的花樣繁多,跳的卻也不錯,娘三個各自分開跳,旁邊都有丫環站著數數,似乎正在進行著一場熱火朝天的比賽。
  
  唯獨許小寧人小腿短,胳膊也短,兩手拖著繩子甩又甩不開,跳又跳不起來,急的都快哭了。旁邊海哥兒正在努力勸他,而許小寧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朝中正玩的高興的娘親。
  
  胡嬌正玩的興起,壓根沒注意到這小蘿蔔頭的失意。
  
  許小寧甫一瞧見許清嘉進了院子,扔下繩子便立刻向著他撲了過去,「爹——」語聲悶悶,帶著十分的委屈。
  
  見他進了家門,妻子兒女雖然嘴裡與他打著招呼,但比賽正進行到高潮之處,各自身邊站著的丫環們都不曾停下數數,母子女三人好勝心強,都不肯停下來,院子裡十分熱鬧。
  
  被老婆忽略的御史中丞大人抱著同樣失意的幼子坐在院裡丫環們早就擺好的鼓凳上,等著老婆玩完了再來安慰他們父子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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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6 17:5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就在許府一家和樂的時候,宮裡卻發生了一件小事情。
  
  近日太子身體微恙,閉門讀書不出,而寧王卻數日都留宿宮中伴駕,皇后不安之下,便召了寧王妃帶著兒子進宮請安,與此同時,皇后還召了太子妃帶著小皇孫前來。
  
  皇后的原意是想營造出一家和樂的氣氛,正好寧王嫡子與太孫相差一歲,這哥倆都是小孩子,只要孩子們融洽相處,傳到今上耳朵裡,也是佳話一樁不是?!
  
  帝后如今關係頗有幾分劍拔弩張,皇后也很想化解這種緊張的局勢,因此才會時不時頻繁召寧王妃進宮。
  
  結果在坤福宮裡,起先這哥倆玩的也很融洽,而寧王妃與太子妃也陪在皇后身邊奉承,氣氛很是融洽。皇后還道:「本宮也老了,就盼著兒孫和樂,媳婦們孝順,看到你們相處的好,本宮就放心了!」
  
  她這話就似民間百姓家裡的婆婆一般,透著慈母之意,不過寧王妃與太子妃都不敢輕忽,正待接口,外面便有宮女慌慌張張進來稟報:「兩位小皇孫……打起來了……」
  
  殿中三人面色齊齊一變。
  
  皇后本來也是頗有城府之人,多年籌謀,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只是太子身體自小不好,而太子妃生的這嫡親孫子也是盼了多少年,望眼欲穿等來的,因此對太子以及太孫的身子是十分著緊。
  
  現在聽得寧王的兒子敢與皇太孫打架,便想起如今常留宮中伴駕的寧王勢盛,他的嫡子才敢如此囂張!
  
  想當年寧王小時候,都不敢有此僭越!
  
  皇后越想越生氣,冷厲的目光在寧王妃臉上掃了一眼,後者已經臉色蒼白,忙忙起身跪下告罪,「臣媳教養不當,求母后恕罪!」
  
  皇后一言不發坐在上首,瞧著跪下來請罪的寧王妃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面部線條僵硬,而太子妃卻已經朝著皇后一福,匆匆朝殿外去了,瞧也不瞧跪在地上的寧王妃,彷彿之前還相處融洽的妯娌倆不是她們兩人。
  
  外面孩子們的哭聲都傳到了殿內,而寧王妃心急如焚,聽不到皇后叫起,又不敢起來,就那麼跪在地磚之下。良久,皇后似乎輕笑了一聲,才道:「快起來吧!你這孩子,小孩子家家打架,哪裡用得著你告罪?!」卻是終於將心頭那一口氣嚥了下去!
  
  寧王妃謝過了皇后,宮女已經將兩位小爺給帶了進來,但見寧王嫡子臉頰之上青了一塊,而太孫卻掛著兩管鼻血,太子孫邊走邊替太孫擦著滴下來的鼻血,很快她那白色繡花的絹帕就染了血。
  
  寧王妃當時差點暈倒在地。
  
  她一方面心疼自己的兒子,一方面又生怕皇后因為皇太孫流鼻血而遷怒於她的兒子。
  
  皇后召了兩個孩子到近前,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又問起倆孩子為何要打架,倆孩子吭哧半天,最後才道:為了一隻紙鳶打了起來。
  
  宮女拿了兩隻紙鳶出來給陪他們玩,其中一隻比較簡單,只是尋常蒼鷹的圖樣,而另外一隻卻是龍箏,在蛟龍頭上裝了竹笛,使風入耳,放至空中便有箏鳴之聲,又加之體型不小,故爾兩名小皇孫都棄蒼鷹而選龍箏。
  
  寧王嫡子已經五歲,而太子的兒子卻只有四歲,體型上也要比寧王嫡子矮弱了些,起先二人只是爭執誰來放這只龍箏,說到後來,太子之子卻忽爾大怒,指著寧王嫡子要他下跪:「我父王是太子!你還不給我跪下?!」
  
  太孫自小被皇后太子妃捧著,無論是在後宮還是在東宮,都是獨一份的,沒想到今日竟然被寧王嫡子給挫了威風,小孩子家家,當下就鬧了起來。
  
  而寧王嫡子久在寧王妃眼皮子底下,從沒有與小孩子相處的經驗,不知道小男孩好鬥搶玩具最是尋常,況且之前太子妃與皇后還說他們是親哥倆,就連他母妃也道自己是哥哥,哪有哥哥弱於弟弟的!
  
  他是見過武小貝教訓武宏的模樣,那才是兄長范兒。
  
  小孩子甄別能力並不強,弄不清楚此「兄弟」與彼「兄弟」之間的巨大差異,因此便擺出兄長的派頭來要與皇太孫理論,最後互不相讓,不過幾句話之間,就動起手來了……
  
  這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孩子打鬧誰家都有,武小貝與許小寶小時候還天天掐架長大,反倒感情越掐越好。
  
  但皇后不這麼想。
  
  她溫言安慰了倆孩子幾句,便讓太子妃帶著太孫退下了,只道太孫鼻血不止,讓太子妃帶回東宮去,讓專司太子身體的御醫給瞧一瞧。
  
  等這倆母子退下之後,皇后仍是笑著的,卻問責於宮女,當著寧王妃母子的面,杖斃了一名宮女。
  
  場面鮮血淋漓,皇后卻笑的十分和暖,只向寧王嫡子道:「都是這些奴才們不知事,與三郎無關,皇祖母與你出氣!」
  
  寧王嫡子嚇的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直往寧王妃懷裡鑽。
  
  寧王妃緊緊摟著兒子的小身子,感覺到懷裡孩子的顫抖,她的心揪成了一團。
  
  皇后這哪裡是給她的兒子出氣?明明是殺雞儆猴,借此替太孫立威,好讓她的兒子記住,此後不敢再冒犯太孫!
  
  當晚回去,寧王府三郎就發起高燒來,府裡的大夫忙了半夜,寧王從宮裡回來之後守了孩子一宿,等到夜深人靜,房裡只有夫妻倆守著高燒昏迷不醒的時候,寧王妃大放:「往年她磋磨我,我總想著幸好爺還在邊疆掌軍,就算是她磋磨我,不過是嚇一嚇我,卻是不敢拿我怎麼樣的,總不能將我弄死!可是如今王爺的回來了,她磋磨我不要緊,卻來磋摩我的兒子!王爺,你要眼睜睜看著她向咱們的兒子下毒手嗎?!……」
  
  正房門口守著的乃是寧王妃心腹嬤嬤,其餘人等皆被遣了出去。
  
  寧王看著床上高燒不退的兒子,同樣的事情也曾經發生過,他的身上,小貝的身上,如今又是三郎的身上……多少年了,從小時候到如今,似乎他頭上的天人來就沒有晴過,都是泥濘滿路的趟過去,多年艱辛成了習慣,反不覺得艱辛了,百忍成功,有時候他都覺是自己快大圓滿了。
  
  他伸手輕拍了拍妻子因痛哭而微微顫抖的肩膀,再想想自己日日被架上火上烤,都謂聖眷優隆,誰顧過他一家子的死活?!
  
  寧王額頭的青筋隱隱浮起。
  
  第二日宮中來人召他入宮伴駕,他卻推脫不去,只道嫡子昨日在宮裡受了驚嚇,高燒不退,如今哪裡也不敢去,只肯守在嫡子床前。
  
  這也算是公然抗旨了。
  
  宮裡今上聽到倆皇孫打架,還禁不住撫鬚而笑,「朕小時候也與兄弟們打過架呢。」只不過後來四散天涯。
  
  傳旨太監嘴裡發苦,卻又不得不接著往下說。又將皇后當著寧王嫡子的面杖斃宮女,回去之後寧王府上三郎就高燒不退,寧王這才不能入宮伴駕,此刻還守在嫡子床前呢。
  
  今上的神色便很有了幾分高深莫測,那傳旨太監連瞧都不敢多瞧,只跪在下面請罪。
  
  當日寧王府上便收到了一大撥賞賜,除了賞賜寧王夫婦的,還有專門賞給寧王府上三郎的吃喝玩具,另有一隻龍箏,卻是比皇后宮裡的還要精美,體型還要更長。
  
  皇后聽到此消息,朝後跌坐在了榻上,長長的指甲死死摳著榻上坐褥之上精美的刺繡,喃喃:「他竟然……」竟然連龍箏也肯賞給寧王嫡子?!
  
  也不知道想到了哪裡去了,向來秀美端莊的臉龐竟然隱隱帶了些扭曲之意。
  
  原本是小事一件,兩孩子打架,就連今上賞賜這些東西的時候,也還笑著對傳旨太監說,「去跟寧王府的曜哥兒說,等他病好了到皇祖父這裡來玩兒。」
  
  寧王嫡子原本沒有大名,只等著今上賜字,沒想到打了一架,不但收到許多賞賜,連名字也被賜下了,卻是單名一個曜子。
  
  那傳旨太監小心應了,帶著小太監們往寧王府去了。
  
  今上雖然拿出對待小事態度來,但上至皇后下至寧王夫婦,以及知道了整件事情始末的其餘人臣們,譬如國舅傅溫,又如何敢當小事對待?!
  
  兩個孩子打架,同樣都受了傷,今上對一個噓寒問暖,還專門派了侍候自己的太醫院判前往寧王府替曜哥兒瞧病,又是賞賜又是問候,對抗旨不肯入宮的寧王不曾怪罪一言。反之,對皇太孫就完全是不聞不問了。
  
  從皇后到國舅傅溫,乃至寧王夫婦,無不在心裡揣測聖意,猜測今上是拿這件事情當一件皇孫們之間的小摩擦來處理呢還是另有深意。
  
  特別是皇后,只覺內心惶惶,還親自前往東宮探望太孫。話雖如此,但據說當日皇后關起房門來,在東宮書房裡與太子深談許久。
  
  也不知道母子間都談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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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6 17:58: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寧王抗旨之事傳到了御史台,倒是給御史台的那幫言官們尋了件事情。
  
  牟中良請了許清嘉過去,只道御史台近日有言官準備上奏彈劾寧王,問及他的意見。
  
  此事許清嘉已經聽說了,但是此刻牟中良提起,他卻似初次聽聞一般慎重:「這事兒大人若是不說,下官當真不知道。」又為難道:「此事來龍去脈下官全然不知,就這般貿貿然去彈劾……下官記得當初蔣御史還在中丞的位子上之時,就因為下官之事而被貶,下官覺得還是需要多瞭解瞭解!」
  
  牟中良氣不打一處來,暗道外間傳聞他為官清正廉明,但實質接觸之後才發現他實在是奸滑!
  
  他明明都將蔣文生送到了他面前,哪怕他尋了借口刁難,也算是一洩心頭之憤了。偏偏他當著蔣文生的面兒十分好說話,讓他彈劾寧王,倒是般推脫了起來,還以此事做借口。
  
  他翻翻案卷卷宗,裝作很忙的樣子,「既然如此,那許中丞就先回去吧,此事本官再行斟酌。」
  
  許清嘉一路從牟中良的公事房裡出來,心裡盤算著寧王出了此事,牟中良立刻便召了他前去,準備讓他彈劾寧王。
  
  他若是個一心巴結上峰的,既然上峰搭了梯子,少不得此刻就順梯而上,索性靠著彈劾寧王向牟中良投誠,此刻也算是入了牟中良營中。
  
  牟中良乃是御史台長官,也不知道他是真正的大公無私還是背後還有派別,這個就不知道了,還得再觀察觀察。
  
  許清嘉敏銳的感覺到了牟中良的不同,似乎是借寧王抗旨之事逼他表態。
  
  這讓他忍不住多想,牟中良會不會就是寧王或者太子一系的人?
  
  可惜許清嘉堅決不肯表態,目前還處於和稀泥的狀態。
  
  從遊廊裡走過去的時候,他碰見了行色匆匆的季成業。
  
  季成業依舊是沉默寡言的模樣,只點了下頭表示打招呼,就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來到御史台這段日子,許清嘉漸漸摸清楚了,御史台雖然也有下面屬官前來他面前八卦,但多半是含有試探之意。這些屬官後面都站著誰,他也說不好,但總歸不是單槍匹馬的闖蕩。
  
  唯獨季成業,似乎從來都是獨來獨往,他在朝中彈劾的人除了很明顯的寧王的人,也有很明顯的國舅門生,多上過幾次朝之後,許清嘉難免會想:季成良要麼是純臣,只對事不對人,要麼就是帝派,堅決不與太子以及寧王一系親近。
  
  他最近也很是迷茫,對於一個從小立場要當官造福百姓的士子來說,他至少的想法就是做一任地方官,踏踏實實的為百姓做些實事。做夢都沒想過自己有一一天能爬到御史台當言官。
  
  縱觀歷朝歷代的言官,只要稍微剛正不阿一些,此後仕途便多有坎坷,只因得罪的人太多了。
  
  言官就是個得罪人的活兒!
  
  他若是站了隊,至少身後還有人護著,也算得能借蔭而生,但是……同樣的,只要站了隊,擔負著的就不是自身一個人的風險,還有站的那一隊主子的風險。
  
  政治投資從來風險巨大,更何況是皇權之路?
  
  許清嘉其實很想申請調去地方任官,可是大約這不可能了。唯有考慮自己如何在御史台立足,再圖後續。
  
  改日上朝,果然有個御史彈劾寧王抗旨不遵,附和者眾。
  
  許清嘉在心裡暗道:寧王抗旨不遵,不遵的也是他老子的旨,而這件事今上都沒什麼意見,還要賞賜以示安慰,你們在這裡瞎叨叨什麼?
  
  他忽然對自己的崗位生出不滿來,就算將他調到大理寺去審案子,也好過整天追著官員的尾巴挑毛病。
  
  許中丞向來是嚴以律已,寬以待人的典範。
  
  等到回家,終於忍不住向胡嬌抱怨:「……若是傅開朗調到御史台,他也不怕得罪人,倒好了。偏將我調到了御史台,他卻進了大理寺……」
  
  胡嬌安慰御史中丞大人:「這事兒大約上面的那一位也絞盡了腦汁吧?」她朝頭頂指了下,「你想啊,若是將傅開朗放進御史台,他心向太子,就算起初沒有私心,久而久之,說不定在傅國舅的洗腦之下也幫著國舅打壓別派,御史台言官們的嘴巴想來都很厲害,到時候排除異己這事做的不要太順手啊!」
  
  許清嘉也只是心頭鬱鬱,他在外又無人可訴,只能回家對著老婆瘋狂普及長安城中官員配置以及政治鬥爭。倒是沒用多長時間,胡嬌就對朝中之事知道了十之四五。
  
  他也承認今上這用人這法頗為不錯。傅開朗乃是傅家的人,其本人又是個實幹的官員,放進大理寺去審案,背後又有太子這座大靠山,無論是誰犯了事兒都不怕被打壓,倒可以放開了手腳大幹。
  
  只他就不行了,進了大理寺,若是碰上大案子,事關朝庭重臣,各方高血壓能將他絞的粉碎。
  
  胡嬌見他士氣不振,遠不及在雲南郡過的開懷自由,幹勁十足,便拉著他在院子裡鍛煉,只道運動有益身心,出出汗就好了。
  
  御史中丞大人打完了一套長拳,出了一身的汗,才略覺得好些,還有心情開玩笑了:「既然運動有益身心,這大冷天的阿嬌何苦要拉著為夫在院子裡做運動,床上不是更好嗎?」
  
  已經進入了十一月中,長安的氣候比之雲南要冷上許多,他打拳的時候是將外袍脫下來的,胡嬌提了他的外袍給他披上,瞪他一眼:「哪那能一樣?」
  
  「有何不一樣的?不都是出汗嗎?!」
  
  被他歪纏,胡嬌也想著逗他一樂,索性便笑:「在院子裡運動是全身都運動,在床上……只有一處運動,還是不夠全面的!」
  
  中丞大人竟無力反駁。
  
  許小寧裹成個小胖球遠遠滾了過來,小步子邁的極快,邊跑邊歡快的喊:「爹——娘——」
  
  許小寶與許珠兒年紀大一點,初次感受長安的寒冷,也還算慢慢適應。降了第一場初雪的時候倆孩子樂瘋了,在院子裡堆雪人,只有許小寧年紀太小,胡嬌生怕他抵受不住寒冷,氣候不適生了病就不好了,只將他拘在房裡,這令得小傢伙特別不高興,總覺得娘親區別對待。
  
  好不容易這幾日冰雪融淨,他可以出門玩了,身上衣衫卻穿的很厚,團一團簡直可以當皮球滾了。胡嬌自覺小兒子眉目生的頗好,便將他的衣服肩頭領口下擺都讓丫環綴了白絨絨的兔毛,小傢伙遠遠跑過來就跟哪裡竄出來的小精怪一般透著可愛,真是讓人心生笑意。
  
  這件到處綴毛毛的衣服做成以後,今兒新上身,許清嘉還沒見過小兒子這般可愛的模樣,待到了近前,將他一把抱了起來,見他小臉蛋紅撲撲的,連跑帶冷,但被老婆打扮成個小毛糰子的樣子真是十分可愛,方才心裡湧起來的那點關於職業上的不痛快瞬間就被拋至腦後,將小兒子放在肩頭,令他兩條小腿垂下來在肩上,架著他在院子裡轉了兩圈,小毛糰子頓時發出驚嚇帶著興奮的笑聲。
  
  剛剛從前院上完課回來的許小寶與許珠兒看到這一幕,頓時心塞不已。
  
  同樣是兒女,他們天天被要求讀書習字,許珠兒還好些,許清嘉對她的要求只在讀書明理,另外書法上面要求嚴格一點,其餘抬抬手就過去了。許小寶卻很可憐,天天被中丞大人抓著考試,偏偏他親爹的記憶力好的嚇人,提起什麼書來都隨口背出。有時候許小寧被烤糊,被許清嘉訓完了,中丞大人似乎心情變好一點了,就會張嘴吐出一堆文章,好些許小寶聽都沒聽過。
  
  他提著毛筆埋頭苦寫,還要時不時問一問書名好方便回頭自己私下裡下苦。
  
  於是武小貝發現,許小寶最近借閱的書越來越多了,而好些書,他都沒看過。看到許小寶開過來的書單,倒讓他生出了好勝之心來,自己先將這些書粗讀一遍。有時候還會在課堂之上問及先生。
  
  於是寧王殿下繼被彈劾之後,發現武小貝的先生好幾次在碰見他的時候向他誇獎,小郡王最近刻苦用功,都快成狀元之材了!
  
  寧王覺得很欣慰。
  
  小兒子發燒好了之後,情緒懨懨,很久都調適不過來。
  
  寧王也提起索性將小兒子放到大郎與二郎一起去讀書,一則兄弟們在一起可以培養感情,將來也是個臂膀,二則他與兩個哥哥相處的久了,有了玩伴,說不得慢慢忘了這事兒就緩過來了。
  
  可惜寧王妃不同意,特別是出了此事之後,更覺得兒子放在哪裡都不安全,唯獨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全。但又不能將兒子拘在後院讀書,先生也不可能去後院授課,唯有讓曜哥兒白日在外院上課,上完了就即刻帶回後院去了。
  
  寧王總覺得王妃這樣教子有幾分不妥。
  
  他自己沒有親自撫養過孩子,但旁觀過胡嬌教子,總覺得與武小貝以及許小寶比起來,曜哥兒實是安靜的過了頭,一點也沒孩子們那種活潑潑的興頭。
  
  但寧王妃不肯放手孩子與兄長接近,他便索性向寧王妃提起,將她娘家侄子接了來給曜哥兒做伴讀。
  
  這個主意倒獲得了寧王妃的贊同,沒過幾日便從娘家接來了兩名年齡跟曜哥兒差不多的侄子,一個五歲一個六歲,乃是她娘家大哥與三哥膝下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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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6:14: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彈劾寧王風波過去之後,御史台又陸陸續續出過幾次事情,都有御史台的官員站出來在朝中彈劾,而許清嘉只跟著附議過牟中良一次,季成業兩次,全是無關緊要的小事情,根本扯不到政治立場上去。
  
  沒過多久,許清嘉便發現,季成業似乎對他的態度有所改觀。
  
  以前在御史台遇見了,這位季中丞都只是用眼皮子打招呼,但最近他突然開了尊口,大清早的在遊廊上見到許清嘉,道一聲「早!」便擦肩而過了,也不管許對方有沒有回應。
  
  許清嘉前後左右轉頭看看,他來的比較早,此刻還沒什麼人,只有灑掃粗役在院子裡搞衛生,可那也離的非常遠,方才季成業路過,難道是跟他打招呼?
  
  這個認知真是相當令人震憾了。
  
  他早聽愛八卦的同僚說過,這位季中丞在御史台是惜字如金的人物,好像多說一個字人家就佔了他便宜似的,難得大清早的他對著許清嘉施財,許清嘉回到自己公事房裡,坐在椅上還要回想,自己最近都做了些什麼事情,竟然讓這位季中丞開了金口?
  
  想來想去,找不到答案,只能繼續埋頭看卷宗。
  
  眼看著到了年底,又接連下了兩場雪,京裡道路積濘,臥冰滑雪,很是難走。許清嘉坐著馬車回去的路上,就看到好幾個人在路上摔倒了,有的自己爬起來蹣跚著繼續頂風趕路,有的則躺倒在地上壓根起不來,有那路人好心的扶了起來,才發現根本走不了,只能送去就近的醫館治療。
  
  胡厚福大約是怕長安城的氣候凍著了妹子跟外甥們,一早就讓商隊送來了皮子,最近家裡妻兒拉出來,都是毛絨絨的,許清嘉回家,常有一種回到窩裡的錯覺。
  
  胡嬌自己用皮子做了大毛衣裳,許珠兒身上的襖子上都綴著毛絨絨的皮毛,許小寧就是個小毛團,而許小寶雖然堅決拒絕自己被打扮成這般模樣,最後還是被胡嬌給弄了件皮毛坎肩穿了起來。
  
  等到武小貝來給他送書,他見到武小貝身上也是大毛衣裳,這才終於平衡了,不再抗拒這種打扮。
  
  許清嘉外面穿著官袍,也不宜太過招搖,胡嬌便讓人給他弄了個貼身的狐皮坎肩,穿在官服裡瞧著不出來,倒暖和許多。
  
  改日去上朝,許清嘉進了宮就發現朝中文武重臣交頭接耳,韓南盛愁眉苦臉立在殿裡,好似遇到了什麼難題。
  
  韓南盛對許清嘉有知遇之恩,許清嘉進了御史台之後,有機會上朝便好幾次在宮裡遇見韓南盛,二人略略聊兩句就分開了。如今宮裡氣氛微妙,不太適合敘舊,二人都是聰明人,就不在宮中做親密之態了。
  
  他見韓南盛臉色難看,趁著皇帝還未上朝之時便過去多嘴問了一句:「大人這是怎麼了?怎的臉色這般難看?」
  
  韓南盛見是許清嘉問起,況此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便道:「昨日錢成郁死在了戶部公署。」
  
  錢成郁乃現任的戶部侍郎之一,向來是個埋頭做事的老實人,似乎在這個位子上多年,留給大家的印象都是個勤勉寡言的官員,沒成想最後卻死在了戶部公署。
  
  本來這案子可歸類到大案一類,可直接推給三司去審,京兆完全不必插手。偏偏昨日戶部雜役發現了錢成郁死在了公署,彼時戶部其餘官員都已經回家去了,韓南盛恰巧路過,見到跌跌撞撞的雜役從戶部公署衝了出來,見到他就報了案,只道裡面出了大事,韓南盛哪裡料得到卻是這等死了人的大案子,而且死的是戶部要員。
  
  他進去見到錢成郁的死狀,才後悔了。
  
  錢成郁倒在公事房的地磚之下,半臥在血泊裡,身邊還有幾本卷宗也泡在血泊裡,那雜役站在一旁直哆嗦,都不敢近前。
  
  戶部掌握著國家財政,這些泡在血泊裡的卷宗恐怕都是重要文件。韓南盛忍著心底的不適找了桿筆,用筆桿將泡在血泊裡的卷宗給撿了起來,晾在桌案上的時候,那些卷宗還嘀嗒嘀嗒往下滴著粘稠的血。
  
  那情景想起來就讓人心生寒意,他立刻召集了京兆府的下屬齊來查勘察現場,又請了戶部尚書前來。於是此事便傳了個遍。
  
  作為首個接到報案的目擊官員,韓南盛只能硬著頭皮準備向今上稟報此事,但這簡直是在觸今上的眉頭,他都不知道今上會是什麼態度。
  
  到了年底,許多衙署都在準備封卷,唯獨戶部近日來十分忙碌,概因今上派了寧王去清查戶部,結果還沒半個月,就出現了錢成郁的案子。甚至有官員悄悄兒議論,錢成郁的死與寧王有著莫大的關係。
  
  遇上這麼倒霉的事,許清嘉又幫不了什麼忙。只能安慰韓南盛兩句,回到自己的位子站班。
  
  他雖然不曾親眼目睹,但也可以想像,韓南盛發愁的並不是接到了這樁大案子,而是此案也許會牽扯到太子一系與寧王之間的較量,到時候案情如何已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藉著此案誰打壓了誰。
  
  果然上朝的時候,韓南盛硬著頭皮將此事上報,惹來今上震怒,不止韓南盛沒撈著了好,得了今上一頓斥責,就連倒霉的戶部尚書也被點名挨了罵。
  
  眼瞧著再過半個月就要過年,此案不破,恐怕上至萬歲下至官員就沒一個能睡好覺的。今上震怒之際,責令韓南盛將此案移交三司著審。而今上不但點了三司官員,還準備從御史台點將。牟中良不失時機的向今上推薦了許清嘉。
  
  「許中丞向來細心謹慎,聽說以前在地方為官之時就頗有審案之能,臣向陛下舉薦!」
  
  許清嘉:「……」
  
  韓南盛倒是解脫了,他是怎麼也沒想到,這把火能燒到自己身上來。
  
  不過比起身在風暴中心的寧王,此刻還能站在武將之首,身背挺直,似乎一點也沒有因為下面朝臣的紛紛議論,認為是他逼殺了錢成郁而依舊泰然自若,許清嘉也就輕鬆了許多。
  
  總歸他資歷淺,到時候只負責一路監察此案審理情況,協助諸位老大人查明錢成郁的死因,其餘之事他只能充耳不聞了。
  
  等到下朝之後,牟中良還向許清嘉送去來自上司的關懷:「許中丞年富力強,又逢此案,正是大顯身手讓聖上記得的好時機。可要把握時機啊!」
  
  許清嘉抱拳:「下官多謝大人還記得下官!」心裡則對牟中良惱恨到了極致。
  
  這人從他剛開始進入御史台倒十分熱情,此後便開始拉攏,結果發現許清嘉並無鑽營結黨之意,便態度大轉,一度十分冷淡。而今日還不懷好意,當真讓人生厭。
  
  反而是季成業從他身旁走過,只淡淡道了兩字:「小心!」便從他身旁走過了,倒好似他那聲小心是對著空氣說的。
  
  錢成郁之死,等於在長安城中的官員們心裡掀起了濤天巨浪,許多聰明人都會在心裡想,也許通過這件事,寧王一系與太子一系會真正拉開爭鬥的大幕,不再將一切暗流都盡力降到最低,在暗中消解了所有的爭鬥。
  
  這意味著未來的朝中局勢會更為複雜。
  
  許清嘉下了朝之後,就跟著三司的大人們前往戶部案發現場。積雪難行,等到了戶部,大家都凍的夠嗆。
  
  戶部尚書一臉倒霉的樣子,卻又不得不陪著前來察案的官員去案發現場。
  
  由於還要交接,韓南盛暫時還沒脫開身,便一路與許清嘉並肩而行,又小聲提點了他兩句,許清嘉俱都牢記在心。
  
  錢成郁生前辦事的地方,此刻推開門依舊能聞得到濃重的血腥味,而他的屍體如今已經被移走,暫時先寄存到了刑部,只等仵作驗過屍,此案有了定論之後,他的家人才能領了去安葬。
  
  房間的當地,有一大攤血泊,而錢成郁的死因卻是被利落的割破了喉管,生前死不瞑目。正因為被殺的手法利落,而當日下午寧王還恰恰來過了戶部,且去過錢成郁的公事房,這才更引人注目。
  
  幾乎所有的戶部官員心裡都想著,明明是寧王殺了錢成郁,這等利落的殺人手法,非戰場上千錘百煉不足以練成。
  
  而今上派了三司官員前來查案,也許只是走個過場,要麼找人替寧王背黑鍋,要麼……就是想處理寧王了。
  
  這其中又涉及到上意,因此人人心裡都有一本帳,都在考慮這件事的結果會如何。
  
  三司官員都是經過事的,遇上此類案件也面色不變,細細勘察現場。其中更有一位乃是許清嘉的老熟人:傅開朗。
  
  傅開朗是傅家的人,而今上派了傅開朗來查此案,其中隱含之意卻又令人不得不多想。
  
  等到交接完畢,韓南盛就離開了,而其餘官員皆留了下來瞭解情況,順便在戶部尚書的公事房裡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許清嘉一大清早起來上朝,天色都沒亮,一直忙到了天色擦黑才坐著馬車往家裡趕。
  
  自家的馬車裡放著個小暖爐子,上面燉著熱湯,永祿執勺將熱湯盛在一個深杯子裡遞給了許清嘉:「夫人聽說大人忙了一天,天氣寒冷,便讓廚房給弄了湯甕給放到馬車上溫著,大人什麼時候忙完了,上車就可以喝一點暖暖身子。」
  
  一碗熱湯伴著兩塊胡餅下了肚,許清嘉才覺得活了過來。
  
  方纔在戶部,幾位前來查案的官員都快吵翻天了,各人有各人辦案的法子,都想著盡早破案不走彎路,結果……就吵的不可開交。
  
  作為旁觀人員,許清嘉便垂頭坐在一旁翻看那些帶血的卷宗,心中在想,到底這些卷宗背後隱藏著重大案情呢,還是因為恰逢其會,在錢成郁臨死前隨手從案子上撥下來的?
  
  幾位大人吵完了都想要個能站在自己一邊的人,結果都將目光投向了許清嘉,許清嘉只能連連擺手和稀泥。
  
  吵架這種事,還真不是他的強項。他擅於說理。
  
  他一路心事重重的回家,在馬車上也忍不住翻來覆去的想案件的整個過程,又想到寧王身陷其中,以他對寧王的瞭解,其人不會做出這種喪心病狂之事。但若是真有人想往他身上潑這盆髒水,那還真有幾分難辦了。
  
  等到了家裡,許清嘉向老婆表示感謝,表示今日的熱湯拯救了他的靈魂與身體,讓他沒差點凍死餓死在外面。胡嬌哪裡知道此刻外面已經風雲巨變,還當許清嘉在跟她開玩笑,夫妻倆又玩笑了幾句,又有孩子們來湊趣,今日武小貝也留宿在許府,場面當真熱鬧,一時裡擺起飯來,大家熱熱鬧鬧開吃。
  
  許清嘉看著正吃的高興的武小貝,內心複雜極了。
  
  這孩子一向視寧王為英雄,若是知道此事,也不知會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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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六章
  
  臨近年底,門上來報,寧王府上的人在門口求見,胡嬌心裡還驚了一下,只道因為許清嘉查的案子事關寧王,這才三天,寧王府就已經找上門來了。
  
  許清嘉被牟中良殿前保舉查案,當晚回去等孩子們都睡了,就將錢成郁之死告訴了胡嬌,讓她多留心些小貝,免得這孩子傷心。
  
  武小貝只住了一夜,天亮之後就回寧王府去上課了。胡嬌也不能守在他身邊,只能寄希望於這孩子如今已經成了半大小子,不比小時候般遇事驚慌。
  
  但許清嘉一大早已經走了,他這兩天都泡在戶部看卷宗,先看的是錢成郁死之時,身邊泡在那些血泊裡的卷宗,完了又將錢成郁房裡那些卷宗通通看了,總共花了一日功夫。
  
  此後一日跟著仵作去驗屍,一起查案的數位大位吵的不可開交,許清嘉覺得腦仁都要被這幾位吵炸了,考慮著再這樣發展下去,不等案子查清楚這幾位大人說不定都要打起來。
  
  臨近年底,倒霉的接到這個案子,查案的幾位都覺得晦氣不已,只盼著盡早破案,又因為事涉寧王,偏寧王盛寵,處理起來就更為棘手,查案的幾位索性趁著辦案時候吵一吵,發洩發洩心中壓力。
  
  三司官員都是多年辦案辦老了的,多有默契,只除了今年秋新近入職的傅開朗之外。
  
  旁人吵架,傅開朗與許清嘉觀戰,順便交流下案子的進展,倒好似回到了雲南郡共事之時。
  
  許家這裡,胡嬌吩咐下人請了寧王府的人到前廳待茶,自己略微收拾了一番才過去了,到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今日來的竟然不是男僕,卻是一名婆子帶著兩名丫環前來,說是寧王妃有請。
  
  寧王妃與胡嬌素無交集,而且她自來到長安城之後,一直閉門不出,與京中各府上眷屬都沒有來往,與寧王妃就更沒有什麼機會見面了。想不明白寧王妃這是鬧的哪一出?!
  
  難道是武小貝回去之後出了什麼事兒
  
  直到跟著寧王妃派來的丫環婆子進了寧王府,胡嬌還在猜測寧王妃請她過府一敘的原委。
  
  寧王妃其實前些日子就想見一見胡嬌了。自她娘家人打發了人來回她消息,只道許清嘉在外官聲不錯,但這位許夫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因為許中丞上任數月,許夫人竟然從未在任何圈子裡出現交際過,不但不知其為人,就連其相貌也不知。而知道許夫人性情以及相貌的無非就是傅開朗家中夫人,以及京兆尹家中的夫人。
  
  寧王一系跟國舅一系就算沒有什麼仇怨,可是天生的立場就注定了平日不會有深交,就算寧王妃娘家夫人們出門應酬,碰見了傅二夫人,至多是打個招呼,卻不適合做交換情報的親密之舉。
  
  至於韓夫人,那一位如今家中兒女均已嫁娶,大事早畢,又加之韓南盛坐在京兆這位子上,每個月總要處理幾起權爵子弟的案子,也算是個吃力不討好的職位,於是韓夫人基本上也是過著半隱居的生活,就算是寧王妃的娘家人想要去打聽,也苦於沒有門路。
  
  貿然拜訪,然後去打聽旁人私隱,卻是至為尷尬之事,韓夫人也不見得說實話。
  
  這等事情總要兩家成了知交,才好打聽。
  
  倒是中書令府上的千金,已經出嫁的賈繼芳在外作客的時候提過一句:「來了長安城中一次都未出現過,想來定然是醜的不能見人了!」
  
  賈繼芳如今兒女雙全,丈夫也被她拿捏在手裡,只除了官職一直不曾升上來,倒也過的不錯。
  
  寧王妃娘家派來的婆子道:「……興許這位賈娘子正中事實也未可知呢?」不過大家私底下都會暗笑:賈繼芳就已經夠丑了,如今生了兒女又管不住嘴,倒是愈發的胖了,坐在那裡就跟座肉山似的,滿長安城的官眷們裡去打聽打聽,這麼胖的她是頭一位。
  
  那婆子還是忍不住說了句公允的話:「就算是許夫人醜,應該也及不上賈娘子吧?」不然這位中丞大人當初何苦拒婚?
  
  寧王妃要關注的不是許夫人醜不醜,而是許夫人性格如何?
  
  以前隔的遠,武小貝又回來了,她倒沒所謂,只要防著武小貝就好了。可是如今武小貝養母來到了長安城,自從武小貝隔三岔五出府外宿,她心中就開始不安了起來。
  
  寧王也向她約略提過,只道讓她不必擔心,武小貝出府外宿定然是去了許府。
  
  寧王妃哪裡是擔心武小貝的安全啊?她只是擔心萬一這位許夫人是個爭強好勝又好教唆的,武小貝被她教唆的起了壞心就麻煩了。
  
  這才有了請胡嬌過府一敘之事。
  
  胡嬌坐在寧王府正院的花廳裡,喝了一口丫環斟上來的熱茶,靜靜坐著等待寧王妃,雖然仍在猜測寧王妃請她前來之意,可猜來猜去,無非就是錢成郁之死與武小貝,這兩點她都沒有什麼好與寧王妃交流的。
  
  前者是公事,她也不甚清楚,就算清楚也不好多說什麼。
  
  後者是私事,可是小貝與嫡母之間的關係卻輪不到她來插手,萬一適得其反就不好了。
  
  正想著,花廳門口響起了腳步聲,胡嬌放下杯子站了起來,但見廳門口逆著光走來一名婦人,年紀應該在四十左右,端莊秀美,見到她先是一笑,等胡嬌向她行過禮之後才道:「許夫人何必多禮?快快請起!」
  
  胡嬌只是笑笑,與寧王妃分賓主而坐,靜等寧王妃開口。
  
  自寧王回來,寧王妃應酬漸多,每有官員家眷前來,必定是開口奉承,拉近彼此的關係。況且前來攀附寧王的都是別有目的,不但自己親身上陣,也實行後院夫人外交。
  
  寧王妃打量許夫人,見她身量纖長,膚色瑩潤,竟然是個十分秀美的婦人,聞聽她的長子比大郎大了三個月,想來她應在三十出頭,但細瞧她模樣,似二十出頭的婦人一般,年輕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見許夫人遲遲不肯開口,寧王妃只得開口,也不過是些閒話家常,就連武小貝都沒提一句。倒頗令胡嬌驚異:這一位請她來到底想做什麼?
  
  就算是想拉攏許清嘉站隊,也不必這麼迂迴吧?
  
  直到被寧王妃端茶送客,胡嬌還沒明白寧王妃之意。寧王妃對她倒也算客氣,只道自己在王府寂寞,盼著胡嬌多上門走動走動。還讓婆子去提了一盤點心來給家裡的孩子吃。
  
  胡嬌謝過了她,跟著婆子出來的時候還在想,寧王妃這話假的厲害。她一個王妃有什麼事情需要跟自己這位素無交集的官員之妻所說?況且中間還隔著一個武小貝。
  
  她哪裡知道這只是寧王妃想親自見一見她,也好給自己吃一顆安心丸。
  
  只等許夫人的身影從正院裡出去了,寧王妃才問身邊的心腹嬤嬤:「秦嬤嬤瞧著,這許夫人如何?」
  
  
  
  「不好說!只是瞧著許夫人這眉眼,又聽說許中丞府裡再無旁的婦人,總讓人覺得這許夫人性子剛烈不折,悍妒不容人……」
  
  那婆子的話音才落,寧王妃的臉色便變了。
  
  許夫人如果是位性子綿軟容人的,寧王妃還沒什麼可擔心的。可偏偏她是個性格剛烈的,就算這心腹秦婆子不說,她也想到了這一點。
  
  武小貝跟著她生活了十年,不會一點沒學到。
  
  不見許夫人,寧王妃心不安,可是見過了許夫人之後,寧王妃心裡就更不安了。
  
  胡嬌可不知寧王妃這些曲裡拐彎的心思,而且壓根沒想這麼多,跟著婆子從二門裡出來,恰撞上回府的寧王。二人撞了個正著,倒都愣了一下。
  
  細算起來,兩人都三年未見過面了。想當年寧王還是意氣風發,帶著戰場之上磨礪出來的肅殺之氣,而如今卻是滿身鋒芒內斂,竟然瞧不出當年一絲兒飛揚之氣。
  
  胡嬌向他行了一禮,寧王似還有些恍惚,三年不見,她倒還如舊時一般,就好像這三年時光在她身上不曾留下一絲印記。如果非要說有什麼變化,那也只能是更見風韻了。
  
  見她行完了禮就要走,寧王忙道:「許夫人等等——」
  
  胡嬌便停住了腳步。她總覺得在寧王妃派來的婆子的目光注視下,與寧王說話總有種不太自在的感覺。
  
  「王爺還有何事?」
  
  匆忙之間,寧王哪有非說不可的事情?不過是隨口而出,喚住了她才覺唐突。
  
  「小貝常去府上叨擾,給夫人添麻煩了!」
  
  提到小貝,婦人的眼神便立刻柔軟了下來,「王爺說哪裡話!」忽而目中含憂:「王爺最近有點麻煩事兒,還是讓小貝閉門讀書別出去的好。那孩子心思重,萬一聽到旁人誹謗王爺,心下不憤就不好了。」
  
  武小貝現在不但自己出門玩,還三不五時帶著許小寶許珠兒一起去逛街,有時候也帶著寧王府的宏哥兒。如今就連武宏對許小寶與許珠兒都熟悉許多,且與他們兄妹倆處的十分融洽。
  
  武宏這小子鬼機靈,總覺得兄長待許家兄妹大有不同,他自己在許家兄妹面前就更乖巧了。
  
  寧王眸光一閃:「夫人難道不覺得錢成郁是我下的手?」就為著錢成郁之事,最近今上已經讓他暫停了清查戶部。
  
  胡嬌頓時樂了:「王爺有這麼笨嗎?就算想讓錢成郁死也有一百種死法,何必非要他死在公署裡呢?再說死了一個錢成郁又能抵什麼事呢?難道陛下就不會繼續讓清查戶部了嗎?」
  
  這事兒許清嘉看完卷宗回來也與她討論過,夫妻倆都不相信此事乃是寧王所為。
  
  寧王面上便帶著笑意,看著她一步步走遠了。
  
  先頭引路的婆子也是寧王妃的心腹,沒想到胡嬌與寧王說話這麼隨便,可見二人非常熟。那婆子回頭,還看到寧王站在原地不動,隔的遠了神色未明,她心中頓時湧起一種微妙的感覺。
  
  寧王卻是才從宮裡出來,回府之後想著正好去後院一趟,讓寧王妃最近最好少出府,也少接人帖子,哪知道就碰上了胡嬌。進了正房之後,便問起寧王妃:「方纔瞧見了許夫人,她怎的來府上了?」
  
  寧王妃頗有幾分心虛,不好意思開口向寧王承認她請了許夫人過來,就只為瞧一瞧她會不會是那種教唆小貝爭鬥的婦人,況結果並不如意.
  
  「這不是大郎老往許府跑嗎我做嫡母的就想謝謝許夫人照顧他。」
  
  寧王便不再多問。
  
  寧王妃還不知外面已經漫天風雨,只瞧著寧王這幾日倒閒了下來,還有空回後宅陪妻兒吃晚飯。就連曜哥兒見到他也非常高興,只不過這孩子不似武小貝小時候那般頑皮,被寧王妃教養的很是知禮,心裡面再高興,見到寧王也是一板一眼的行禮。
  
  又過了兩日,便有禁軍闖進寧王府來,將寧王押走,送進了天牢。
  
  彼時寧王妃還在後院盯著曜哥兒寫功課,聽到前院來人傳旨,也不當一回事。
  
  寧王府這三年接過無數聖旨,有些是需要全家出迎的,有些聖旨寧王直接跪接就完了。不想門外丫環跌跌撞撞跑了進來,神色蒼惶:「娘娘,外面……前院王爺被押走了……」
  
  寧王妃蹭的站了起來,聲音都顫抖了,帶著不自覺的驚慌:「怎麼了?」聯想到寧王曾經說過的,讓她最近帶著孩子們閉門讀書,不要出門應酬,寧王妃的心就一沉再沉。
  
  敢是寧王出了什麼事兒?
  
  她以前活的日子就跟頭頂常懸著一把刀一般,總是提著一顆心過日子。自寧王回到長安之後,凡事有男人可以依靠,才覺鬆了一口氣。況下膝下又有了兒子,整個人都挺直了腰身過日子。哪知道才過了三年好日子,竟然就出了這等事。
  
  「說是……說是王爺事涉謀殺朝廷官員……」
  
  寧王妃一下子軟軟朝後倒去,半天軟倒在榻上爬不起來,「王爺這是做了什麼啊?!」安穩日子才沒過多久,什麼事情需要他動刀動槍?這又不是邊疆,而是長安城啊!
  
  曜哥兒扔下筆去扶她:「母妃,你怎麼了?母妃——」孩子一聲聲的呼喚讓她瞬間清醒,看著孩子驚慌的眉眼,寧王妃將曜哥兒抱在懷裡,頓時淚如雨下。
  
  總歸都是她命苦!
  
  有句話她一直不曾向別人提起過,哪怕是自己的親娘都不曾說過,其實當年成親的時候,她對寧王還有著一腔少女的情思,可是後來隨著夫妻分隔日久,而寧王在邊疆殺人越多,身上威嚴越重,她心中就對寧王有了莫名的恐懼,總覺得他帶著滿身的煞氣。
  
  府裡還有曾經去過夷邊的婦人們,提起寧王在戰場上一身血淋淋的回來,幾乎嚇去了她們半條命,再聽軍中士卒提起王爺在戰場之上殺人的利落手段,回來與寧王妃聊起來,寧王妃就覺心頭苦澀。
  
  她總覺得自己多年不曾生出兒子來,焉知不是寧王殺孽太重之故?
  
  因此,自曜哥兒生下來滿了三個月,她就在正院後面辟出來三間做了小佛堂,早晚一柱香,保佑曜哥兒平安長大,也用以消解寧王的殺孽,免得給兒子帶來厄運。
  
  寧王清查戶部之事,她是知道的。當初就覺得此事不討好,恐怕會讓朝中文武眾臣乃至地方官員記恨。可惜這事是今上下旨,就算是寧王妃有心反對,也做不得數。
  
  如今倒好,寧王查的不耐煩,竟然將朝廷命官給殺了!
  
  「你可知,王爺殺的是什麼人?」
  
  「……聽說是戶部的一名侍郎,被一刀割喉,死在了公署裡……」
  
  寧王妃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又覺這種利落的殺人手法也只有寧王這種在戰場之上殺慣了人才能做得出來,心裡頓時充滿了絕望!
  
  她正哭著,周側妃已經帶了宏哥兒闖了進來,母子倆都似受了驚,見到寧王妃就跪了下來:「王妃,這可怎麼辦啊?」一家子婦孺,如今可就指靠著寧王妃了。
  
  寧王妃還想問問別人怎麼辦呢。她如今也失了方寸。
  
  前院裡,武小貝就站在方才寧王跪下接旨,被禁軍押走的地方沉默不語。今日前來傳旨的正是許清嘉。
  
  三司的幾位大人將寧王乃是嫌犯之事報了上去,傅開朗與許清嘉自然也在場,今上大怒之下當場下旨要拘禁寧王,許清嘉年紀輕,便讓他跑一趟腿。
  
  武小貝不曾想過,有一日親父會被養父傳旨,押往天牢,若非親眼所見,旁人講給他聽他都未必明白。
  
  永喜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後,見他不言不動已經好大一會兒了,今日起來天就沒晴過,這會兒漸漸飄下雪來,很快將少年的肩頭落白,他上前去拉武小貝的手,「小郡王,不如先回屋去暖和暖和,咱們再慢慢兒打聽!」
  
  武小貝也不知道是不是站的久了,整個人都帶著幾分僵硬,似乎連眼珠子都不會轉了:「永喜哥哥,你說我父王會殺朝廷官員嗎?」
  
  永喜心道:朝裡的事兒我哪裡知道!不過為著把這小爺哄進屋裡去,他只能順著小貝的思路走:「王爺是驍勇善戰的大英雄,怎麼會無故殺了朝廷命官?」
  
  武小貝似從他這句話裡汲取了力量,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對!你說的對!我父王怎麼可能殺了朝廷官員?!」可是很快他就沮喪了起來:「可是……可是許爹爹卻來傳旨,將父王押往天牢!」他站在原地,四顧茫然,竟然不知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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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3-17 16:1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七章
  
  許清嘉回府的時候,整個長安城都被籠罩在一片紛紛揚揚的大雪裡面。
  
  今日是許小寶的十三歲生辰,一大早起床的時候胡嬌就囑咐他晚上能早點回來就盡量早點回來。
  
  想到許小寶,就無可避免的想到了武小貝。
  
  他今日前去傳旨的時候,看到這孩子震驚的眼神,心中一軟,都有點想將他拉過來安慰的衝動了。不過身負皇命,身後又跟著禁軍以及宦官,卻不是安慰他的好時機。
  
  走到半道上,他去筆硯齋挑了一套好的文房四寶,準備給許小寶做生辰賀禮。才進了門,東西還沒放下,許小寧就跟炮彈一樣衝了過來,「爹爹——」
  
  許清嘉在二門處下了馬車,身上落了一層雪,還帶著浸體的寒氣,哪裡敢抱這小子,忙往旁邊一閃,在許小寧撲了個空快摔倒的同時,一把從後脖領將他提住了。又因為身高關係,這一提之下……許小寶就四腳懸空了。
  
  胡嬌忙過來將哇哇大叫的許小寧接了過來,「爹爹身上冷,小寧等爹爹換完衣服再抱啊!」小傢伙在她懷裡撲騰,竟然越挫越勇,就想爬下去跟許清嘉玩。
  
  許清嘉見這猴子一樣不得消停的小傢伙,只能快速去屏風後面脫下官服換了便裝,又有丫環打了熱水來洗漱,覺得身上暖和一點了,才接過還在胡嬌懷裡不斷撲騰的許小寧。
  
  「小寶跟珠兒呢?」
  
  「小貝來了,在小寶院裡呢,來的時候臉色都變了,身上落了厚厚一層雪,凍的嘴唇烏紫,永喜跟在後面勸了半日沒勸住。我給扒了外衣壓到小貝床上去暖著,又灌了兩碗薑湯,這會兒小寶跟珠兒在房裡陪他呢。」講了一圈,她這才想起來問問:「怎麼我聽永喜說你帶著人將寧王給抓走了?」
  
  前幾日她還在寧王府見過寧王呢,怎麼瞧著也不像會明目張膽殺朝廷官員的人。如果寧王是那般張狂的人,當初何必前去戍邊?這麼些年低調的活著又是為了哪般?就為了今日的爆發?!
  
  說出去不管旁人信不信,胡嬌都不信!
  
  許清嘉頭都有些疼了:「這事兒說來複雜,不過憑我探查到的,人雖然不是寧王殺的,但恐怕還真跟他有幾分干係。」
  
  胡嬌來了興趣:「怎麼說?難道寧王還能逼迫錢成郁自殺不成?」她似忽然想起來一般:「說來說去,這錢成郁到底是自殺還是他殺啊?你們不會連自殺他殺都沒搞清楚就定了寧王的罪吧?!」
  
  許清嘉苦笑:「憑我一已之力,就算想探查事情真相,也得給我時間不是?再說定寧王的罪,那也得是聖上來下旨。三司那些大人們要負責的只是探查事件真相。不過我倒覺得他們不見得關心寧王是不是被冤枉的,他們關心的應該是如何將寧王打倒在地。」
  
  「看來寧王人緣不太好啊。」胡嬌心有慼慼焉,「落井下石的人倒不少。」
  
  「我看了錢成郁死之時房裡的卷宗,發現有些地方還真有問題。說到底還是戶部內務出了事,跟銀子有關,恐怕錢成郁的死也跟此事有關。而寧王當初若是沒接了這差使,錢成郁估計就不會死。但寧王治軍嚴謹,清查起戶部來毫不手軟,錢成郁不管是知情者還是被人栽髒背了黑鍋,都不得不死。」
  
  胡嬌震驚的張大了嘴巴:「這麼說寧王這個年是要在天牢裡過了?這事兒……你瞧著陛下是什麼意思?」
  
  托錢成郁的福,許清嘉最近面見聖上的機會是越來越多了,不似上朝站班一般離的遠遠的,而是在御書房裡面聖。
  
  「當年高中的時候,在金殿上還瞧著年富力強,哪知道這十多年過去了,再瞧聖上竟然老的厲害,帶著遲暮龍鍾之態。這幾日我一直在想,聖上是不是著急清查戶部,原本想著寧王是個強硬的,由寧王去清查戶部,得罪人的事兒寧王做了,將來還能給太子留個清明的天下。結果寧王雷厲風行,逼出了戶部的蛀蟲,這才有了錢成郁之死。就算不是寧王下手,聖上也要將寧王打下天牢,暫時平息一番戶部官員的驚慌之意。至於開年清查了一半的戶部還要不要查,那就不得而知了。」
  
  胡嬌聽那意思,寧王雖然身在天牢,但一時半會倒無事,遂放下心來,派人前去喚三個孩子前來吃飯。
  
  武小貝聽得許清嘉回來,心中便有幾分不自在,他冒雪前來,就是為著想要聽一聽許清嘉怎麼說,因此一直等到了許清嘉回家。
  
  等坐立不安吃過了飯,聽得許清嘉提起寧王在天牢裡無事,興許過幾日就放出來了,他就放下心來,準備回家去。
  
  許清嘉的話他是信的,既然許清嘉都說了無事,那定然是沒什麼大事了。再聽得胡嬌安慰他:「你父王乃是大英雄,就算他要殺人,那也定然是找到了官員的罪證,用國法來辦案,而不是私下殺人,你別多想,回去好生睡一覺。」
  
  外面大雪雖停,可是天色已晚,不過寧王府畢竟是小貝的家,而今王府出了那麼大的事兒,就算胡嬌想留小貝住一晚再走,可是想想還是覺得時機不會,只能多派了幾個人用馬車送他回去。
  
  武小貝回到寧王府的時候,府門口的下人見到他,立刻便迎了上來:「這大雪地裡小郡王去了哪裡?王妃好幾次派了人來瞧小郡王回來沒。」
  
  他隨手賞了府門口報信的小廝,便帶著永喜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就算要去見寧王妃,還是要回房去換件衣服。
  
  才進了自己的院子,便見院子裡燈籠高掛,門口站著一排丫環婆子,竟然是寧王妃院裡侍候的人。瞧這架勢,莫非是寧王妃來了?
  
  自武小貝搬到前院之後,寧王妃一次也沒到過他的院子。院子裡站著的嬤嬤見到他便迎了上來,小心提點了他一句:「娘娘在房裡等著大郎呢,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這是防著這少年一會萬一犯起倔來,在氣頭上與王妃擰著幹,氣著了王妃就不好了。她們這些身邊侍候的人也落不了好。
  
  小貝進去之後,向寧王妃行禮:「見過母妃。大冷的天,母妃若是想見兒,兒親自過去了,何需勞動母妃前來?萬一凍著了母妃,卻是兒子的不是了!」
  
  寧王妃冷哼一聲,「我倒是想叫你過去,可惜叫了幾次都不見人!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倒有心情去外面逛,真正是王爺與我的好兒子!」她說到後來,字字咬牙,全然不復平日和善。
  
  這一個下午,她哭完了又安頓好了兒子,等周側妃帶著宏哥兒走了之後便讓人召武小貝前來。聽說前來傳旨的官員竟然是御史台的許大人,心中就一沉,哪知道左等右等喚不來武小貝,心中便起了怒氣,還想著寧王才下了天牢,武小貝就不聽話了。
  
  丫環婆子向她說過,道是武小貝出府去了,可惜寧王妃就是不肯信,只當下面人搪塞她,便頂風冒雪帶著丫環婆子親自跑到武小貝院子來裡捉人。
  
  哪知道進了院子才發現他果然不在,心中怒氣更甚。
  
  府裡出了這樣大事,他不但不到後院瞧一眼嫡母幼弟,竟然自顧著出府去了。眼裡還有她這個嫡母沒有?就算是出府也應該前去請示她一下吧?
  
  平日裝的多麼恭順,遇到大事就露了餡。
  
  寧王妃狠狠掐著自己的手心,強迫自己清醒一點,可是越掐怒氣越甚,又因為熱茶換了一杯又一杯,始終不見武小貝的身影,她連晚飯都沒吃還沒等到這小子。一想到他在外面吃飽喝足,而自己卻在這裡乾熬著,就恨的不行,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夾槍帶棒。
  
  其實她是真錯怪了武小貝。
  
  平日武小貝出府起先也找她請示,不過寧王妃不將他的事放在心上,時間久了武小貝出府也只是派人去寧王妃身邊的嬤嬤處報備一聲。有時候嬤嬤瞧著寧王妃情緒好就會說一聲,逢著寧王妃情緒不好,連提都不肯提。
  
  今日武小貝驟逢大事,失了方寸,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胡嬌,他自己神思恍惚之下哪裡還記得要向寧王妃報備,連馬車都不知道叫的,只深一腳淺一腳一路走到了許府去,永喜勸了幾次見他神色茫然,也不敢深勸,只能護著他別在路上撞了人或者被過往的馬車給撞了。
  
  寧王府與許府又隔的遠,這一主一僕一路走過去就不早了,誰還記得要跟寧王妃報備?
  
  但她這話說的狠了些,武小貝便立刻跪下請罪:「兒子只是出門去打探消息,母妃息怒!」
  
  寧王妃緩緩起身,走到了他身邊,十三歲的少年跪下來也不矮了,身姿挺的筆直,目光無懼,毫不知錯,寧王妃瞧著肚裡怒氣翻滾,語聲卻越發的淡了:「你是說你去了許府打聽消息?」
  
  武小貝點點頭,還未再說許清嘉夫婦的寬慰之言,只道寧王過幾日大約就能出來,寧王妃便抬起手來,狠狠一巴掌掄在了武小貝的臉上,少年白皙的臉上立刻便腫出了一個巴掌印。
  
  「你父王還沒死呢,你就迫不及待的跑到許家去了,吃力扒外的東西!是不是打量著你父王殺了人,落不著好了,就沒人管得了你了?!我還沒死呢?!」
  
  武小貝就算是挨了打,其實也沒有與寧王妃起爭鬥的意思,但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提寧王殺人!寧王在他心裡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這話簡直犯了少年人的大忌,他猛然起身,狠狠將寧王妃推了一掌,寧王妃毫無防備,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小小少年帶著駭人的氣勢直逼到她臉上去,暴喝一聲:「你再說!你再說一句我父王殺了人?!再說一句試試看!」
  
  在這個從來在她面前恭順的庶子的暴怒之下,寧王妃被他的氣勢所嚇,竟然朝後挪了一下,又省起這簡直是在助長武小貝的氣焰,立刻大喊:「來人,將這逆子給我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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