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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iolaK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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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何常在]官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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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6:29
第591章 戰端

  「可是,白書記的真實想法怎麼會讓我們知道?」陳天宇愁眉不展。

  「解鈴還須系鈴人!」夏想不慌不忙地說道,「你轉告陳錦明,照常施工,白書記再讓他停工,他就拖下去,一直拖得白書記沒有了耐性,惱羞成怒之下,就會說出實情。」

  陳天宇半信半疑:「陳錦明能頂得住壓力?」

  「一家民營企業有建造燕市第一高樓的實力,作為創造人,如果沒有和官員周旋的本領,他也不可能有今天。」夏想研究過金樹集團的成長歷史,知道陳錦明是一個極有個人魅力的人。

  他不是不想替金樹集團出頭,在現在的形勢之下,只能讓金樹集團和白戰墨拖延時間,才能磨得白戰墨沒有了脾氣,一怒之下或者就會脫口說出真相。

  真相總在事情的背後隱藏,只有發現了真相,才有解決之道。否則白戰墨是一把手,他真要拍板決定一座大樓的高度,就是陳風也不好強迫他改變主意,何況他身為區長,就算拍著桌子和白戰墨大吵一頓,也未必管用。

  且拭目以待,說不定又是一個極好的契機。

  三天后,小時新型建材廠的各項前期申批手續都已經辦妥,承建商是李紅江的二建公司,已經開始進入場地,進行前期工作。同時,曆飛也加強了在方北村附近的警力,但奇怪的是,一直在方北村一帶活躍的王大炮惡勢力團夥突然銷聲匿跡一樣,不見了蹤影。

  黃建軍在全區範圍內開展了一次打擊黑惡勢力的行動,雖然按照夏想的吩咐沒有大張旗鼓,但動靜也不小,卻收效甚微,因為不知何故提前走露了風聲,不但王大炮黑惡團夥消失了行蹤,平常許多不三不四的小混混也躲藏了起來,大魚不見,小蝦米也沒撈到幾個,就讓黃建軍小有鬱悶,也知道肯定是局裡內部出了問題,有人暗中通風報信。

  黃建軍及時將情況向夏想做了彙報,夏想不置可否,沒有就下一步行動做出新的指示,他就暗中在局裡排查,懷疑是副局長陸社區走露了消息,但沒有真憑實據,他也暫時拿他沒有辦法。

  轉眼到了11月初,李沁三天兩頭地向夏想彙報長基商貿的動向,長風房產的樓盤價格暫時沒有太大幅度的上漲,小幅度的上升在合理的範圍之內。

  緊接著,長基商貿又出資10億買進了吉成地產的兩處高層樓盤,出資5億買進了龍平房產的兩處樓盤,出資20億買進百姓地產的一處別墅區一處豪華住宅區和一處低檔社區,出資15億買進石大房產數棟商住兩用樓以及全部在建社區,短短時間內,已經出手55億鉅資,掌握了下馬區近三分之一的樓盤和地皮,等於以上房地商前期所做的所有工作,在長基商貿的鉅資的轟炸之下,無一倖免,全部交槍投誠,任由長基商貿擺佈。

  長基商貿想要擺佈的不是開發商,而是市場,是燕市所有購房者的錢包。

  而且,長基商貿已經初步派人試探著和江山房產、天安房產以及達才集團接觸,稍微透露了合作事宜,當然,他們是打著的是另外公司的名義,並非長基商貿的名頭。

  在燕市或是京城註冊幾家新公司很容易,是什麼公司不重要,重要的是雄厚的資金。

  李沁因為不知道夏想下一步的計畫,有些憂心忡忡地說道:「用不了多久,等長基商貿掌控了下馬區一半以上的樓盤資源時,他們就擁有了定價權,就會將整個下馬區的房產地市場玩弄股掌之間……夏區長,宏觀調控方面,您的萬全之計是?」

  李沁終於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她的性格是上司不解釋就不多嘴,但現在形勢緊迫,她心中不安,畢竟在龐大的實力面前,資金是決定成敗的關鍵性因素。

  「才55億,還少,繼續放水,繼續讓資金進來。」夏想信心十足,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尾大不掉,「等長基商貿和江山房產、天安房產以及達才集團達成協議的時候,應該就進入了100億左右的資金,就差不多可以收第一道網了。」

  夏想只是堅定李沁的信心,並不說出他最終的應對之策,李沁就有點不滿:「您總得讓我心中有底不是?我現在還不清楚下馬區的土地儲備還有多少?」

  政府對於土地儲備的保密,以及從來不事先對外公佈土地儲備的數量和用途,是國內地皮價格居高不下的主要原因。現下馬區還有多少儲備地皮,轉讓金是多少,何時對外出售,對外界來說是個謎。就是白戰墨也只知道個大概,具體數字掌握在夏想手中。

  政府主導經濟,對夏想來說雖然沒有當上書記是一次失利,但反過來說,現在他將政府班子經營得如鐵桶一樣,許多核心秘密只掌握在他和陳天宇手中,即使謝源清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完全杜絕了外傳的可能。

  外傳,既包括白戰墨,又包括元明亮。

  所以夏想同意對長基商貿的投資放手不管,是因為他有完全可以重新撬動市場的杠杆,有重新分配資源的權力!

  市場經濟由市場主導不假,但不要忘了,政府還有宏觀調控。當然只有政府的一紙命令而沒有房地產商的配合也是不起作用,夏想最大的依仗在於他對下馬區幾大房地產商無與倫比的影響力,不管是江山房產,還是天安房產,甚至是達才集團,都能對他的命令做到令行禁止。

  也是長基商貿做夢也想不到的一點,夏想擁有行政資源上的調控權力,還擁有對市場絕對的影響力,更有早就得知他們意圖的洞察力,三力合一,才能做到無往而不利。

  對於李沁的問題,夏想還是採取了避重就輕地回答:「相信我,錯不了,有些關鍵資料現在不宜透露,還望理解。」

  「不說就不說,你是老闆,你是領導,當然全由你說了算。」李沁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有點任性地掛了電話。

  夏想搖頭一笑,沒有理她,又想到長基商貿的高爾夫球場藉故和批發市場過近為由,暫停開發,就不由暗笑。元明亮真是聰明之人,總算找到了一個官面堂皇的理由荒廢了一大片位置極好的地皮。閒置也好,反正協定的協議之中,如果五年之內沒有開發的話,下馬區有理由收回土地,重新拍賣,而且原有的土地轉讓金不退。

  真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快年底了,也不知元明亮是不是喜歡上了下馬區,會不會想在下馬區過年?如果他春節也在的話,夏想倒想請他喝上一壺,為他講解一下燕市的風土人情。

  不管如何,元明亮總是遠道而來的朋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何況遠來的朋友還盛情難卻,腰纏萬貫,非要客氣地送他一份大禮——卻之不恭但也不能就說受之有愧,應該是飽含深情地笑納才對。

  幾天後,陳錦明特意來拜會了夏想,委婉地提出了金樹集團會堅持原則問題不動搖,會頂住壓力不放棄,夏想對他的態度表示讚賞,並鼓勵他立足下馬區,面向全省和全國,力做一流的民營企業,下馬區對國企和民營一視同仁,在政策的傾斜上面,不偏不向。

  誰也沒有提火樹大廈的高度問題,但誰都知道,一個簡單的大樓的高度問題,現在已經上升到了政治問題。

  出乎夏想意外的是,火樹大廈的高度問題不但演化為政治問題,不知怎麼突然就成了一件群體事件的導火索,而且還激發了下馬區及至燕市和燕省一系列政治事件的激烈化。

  週六,夏想正在家中陪著黧丫頭和兒子,享受一下天倫之樂。黧丫頭最近度過初為人母的恐慌期,心思稍微從夏東身上分離一部分,開始關注夏想的工作和生活。

  「小時和古玉的廠子動工沒有?」黧丫頭抱著夏東,歪著頭笑。她已經恢復了七八,身子儘管稍微豐腴了一些,但依然小模小樣如女孩,童顏未改。

  「已經動工了,現在工人已經進駐了現場,完成了三通一平。正是設備和材料進場的時候,今年冬天不停工,明年春天就有望完工。」夏想有點奇怪黧丫頭怎麼突然之間關心起了他的工作,她一向很少問起工作上的事情。

  三通一平是指基本建設項目開工的前提條件,具體指:水通、電通、路通和場地平整。

  「也就是說,以後你和小時和古玉,就要經常見面了?」黧丫頭咬著嘴唇,臉上似笑非笑。

  夏想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就笑:「說對了,估計三天一見面,五天一會談,七天一吃飯,怎麼了,你有意見?」

  「我可不敢有意見,就怕連姐姐知道了,會擔心。」黧丫頭很聰明地抬出了連若菡,「我什麼都看不出來,可不象連姐姐雙眼如炬,最能看出你的心思。不過我總覺得,小時和古玉,對你可是有掩飾不了的好感。」

  夏想就嘿嘿一笑:「她們的好感都有強烈的目的性,古玉當我是哥哥,嚴小時當我是能讓她發財的財神……」

  「好了,我不說了。」黧丫頭識趣地及時閉了嘴,她將夏東塞到夏想的懷中,「好好工作,你現在是有兒子的人了,為了兒子,也要把握好前程。」

  說是不說,其實還是拿兒子當由頭來暗示他,別犯作風上的錯誤,夏想理解黧丫頭的擔心,也知道她一直是一個心明眼亮的女人,一直不說,不等於她心裡沒數。

  世界上的女性分為三種,一種是女孩,一種是女人,一種是女的。面對男人的外遇或背叛時,會有三種截然不同的態度……當一個男人對一個女性說道:「對不起,我愛上別人了。」

  之後,一臉委屈再加柔腸百結地說道:「為什麼?我哪裡不如她?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

  她是女孩。

  之後,一臉平靜卻眼神閃動問道:「你有你的選擇,我有我的選擇,我不會輕易認輸的。」

  她是女人。

  之後,先是驚訝,然後怒火沖天又哭又鬧,大罵:「你是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我要殺了你,你還我青春還我一切……」

  她是女的。

  女孩和女人有可能挽回男人的心,而女的,絕對會失去一切。

  曹殊黧比女孩聰明,比女人含蓄,她是一個集優雅和智慧為一身的女子,她的提醒和暗示,永遠不會給人帶來心理上的壓力,她需要做的,只是將心比心地付出。

  最能收攏男人心的技巧,全在曹殊黧的收放自如之中。許多女人不知道的是,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叛離的男人,也許就在她無數次的無意之間,將自己男人一點點推向了別的女人的懷抱。

  夏想就抱起兒子,用力親了一口:「兒子,爸爸要告訴你一個道理,結髮之妻不下堂,糟糠之妻不可棄……」

  曹殊黧在一旁會心地笑了,心中想升起一絲甜蜜,不想夏想又來了一句:「好狗不嫌家貧,好兒不嫌母醜,雖然媽媽和爸爸相比,不如爸爸帥,不如爸爸白,但你也不能嫌棄她,記住沒有?」

  曹殊黧惱了,伸手去打夏想:「叫你編排我,我比你白比你漂亮,哼……」

  夏東卻不管父母之間的說笑,他也不知道怎麼就從夏想的身上拿過了他的手機,小手好奇地摸來摸去,只看了兩眼,伸手就往嘴裡送,還未到嘴邊,手機鈴聲就急促地響了起來。

  夏東膽子不小,手機一響,他不哭不鬧,只停了一下,又繼續他的吃手機動作,夏想就一把從他手中搶了過來,笑駡:「臭小子,什麼都吃,你怎麼天天就知道吃?」

  一看來電是金紅心的電話,他知道除非有重大事情,金紅心輕易不會週末打擾他,就忙接聽了電話。

  「領導,不好了,出大事了!」金紅心雖然不是穩重如山的性格,輕易也不會大呼小叫。

  夏想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天大的事情,忙問:「怎麼了?」

  「有人要在火樹大廈自焚,而且,而且還引發了群體事件,有不少拆遷戶圍在現場,還和工人發生了衝突,現在現場一片混亂……」金紅心上氣不接下氣。

  「白書記、康書記和陳區長還有黃局長,都通知了沒有?」火樹大廈的高度問題還沒有解決,卻意外出現了自焚事件,夏想直覺就認為肯定有內情。

  「白書記有事去京城了,黃局長出差了,陳區長暫時聯繫不上,康書記已經去了現場!」

  亂了,真是亂了,夏想才想起白戰墨本是京城人,早就定好本周回京城。黃建軍也是到京城出席一個公安系統的會議,陳天宇可能是暫時聯繫不上,還好康少燁及時去了現場,總算有一個能擔待的人出面。

  放下電話,夏想只交待了一句「有事」就匆匆離家,甚至還午飯也沒有來得及吃上一口。

  一出門夏想才發現,不知何時陰天了,北風大作,氣溫陡降,第一場秋寒來臨!

  夏想顧不上感慨天氣的變化,一路驅車風馳電掣地趕向火樹大廈。路上一直在想,白戰墨回京和黃建軍出差之間似乎並無關聯,但深入一想,卻有人為的痕跡。黃建軍出差是真,白戰墨回京則有可能是故意為之。

  再聯想到白戰墨和金樹集團之間的對峙,火樹大廈突然出現的自焚事件,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其中的過於巧合了,若說沒有人為地從中作梗,夏想說什麼也不會相信。

  選擇黃建軍出差的時候出事,是為了調開他的力量。選擇在白戰墨不在燕市的時候自焚,是白戰墨借機置身事外,不管出了天大的紕漏,也和他無關,因為他遠在京城。選擇在火樹大廈出事,就是要逼陳錦明就範,打陳錦明的臉,然後讓夏想難堪。

  好厲害的一舉數得的計策……

  夏想想得過於投入,差點開車走神——也不由他不深思今天的突發事件,第一次是在方北村,吳港得提醒他可能有人在暗中觀察他們。第二次是付先先特意請他吃飯,飯沒吃上,卻得知了付先鋒誤會他和付先先上床了。兩件事情表面上看沒有什麼關聯,但夏想是心思縝密之人,有過兩次提醒,再加上今天巧妙的佈局,就不得不讓他懷疑事件的背後會不會有付先鋒的影子?

  誤會成禍,付先鋒如何真的一心認定他和付先先發生了什麼,以他的陰險和手段,保不齊會暗下黑手來對付他。夏想心思電閃之間,腦中閃過一個念頭,急忙撥通了曆飛的電話:「曆飛,你在哪裡?」

  「領導,我在方北村駐守,有事?」曆飛非常熱切地說道。

  夏想顧不上和他客套,立刻吩咐:「交待工地上的工人一聲,讓他們注意安全,你立刻帶領全部人馬,以最快的速度趕到火樹大廈!」

  曆飛聽出了夏想語氣之中的不同尋常,立刻意識到出現了嚴重事態,顧不上多問,立刻說道:「是,馬上行動!」

  隨後夏想又撥通了吳港得的電話:「港得,你立刻趕來火樹大廈,有突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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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6:49
第592章 風雨交加

  吳港得正在家中吃午飯,聽到夏想的命令,立刻放下碗筷:「20分鐘之內一定趕到!」

  吳港得的老婆埋怨說道:「什麼事這麼打緊,連飯也不讓人吃個安生?」

  「少廢話,臭婆娘。」吳港得瞪了老婆一眼,「夏區長在突發情況時能想到我,是對我的信任,就是半夜三更讓我跳河,我也沒有二話!」

  ……

  夏想來到火樹大廈的時候,事態已經臨近了爆發的邊緣!

  火樹大廈已經全部停工,下面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一眼望去不下數百人。數百人明顯分成兩個陣營,一色青壯年的是建築工人,差不多都頭戴安全帽,手中拿著扳手、鐵鍬等施工工具。另一方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一撥人應該是小鬥村村民,因為火樹大廈徵用的是小鬥村村民的地。村民們手中也有不少人手拿鐵鍬和木棒等工具,兩方分站在火樹大廈樓下的廣場的兩旁,都對對方怒目而視,劍拔弩張。

  金樹集團不是房地產商,徵用土地時不是和普通開發商一樣給村民房產的補償,而是直接付給了市里土地轉讓金,然後再由市下發給村民。至於土地轉讓金市里是不是克扣或延遲就不得而知了,因為小鬥村的土地是市里主導徵用的,當時下馬區政府還沒有成立。

  不管如何,村民鬧事必定有一個起因。

  夏想停好車,剛下車,一抬頭就看到火樹大廈的樓頂之下,一個老頭手拿打火機,渾身澆滿了汽油,身旁還放著一個巨大的汽油桶,正在樓頂之上大喊:「還我家園,我要補償!」

  一個巨大的條幅從樓頂一直垂到地面,白布黑字,上面寫道:「無良開發商,征地不給錢。可憐村民有冤無處申,以死相拼!」

  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如同小學生的字跡。

  老頭站在樓頂之上,風大,又陰天,澆了一身汽油,汽油揮發很快,就讓人的體溫下降很快,他在上面只喊了幾嗓子就有氣無力了,後來喊不動了,乾脆就坐在了樓頂,放聲大哭。

  夏想一到現場,陳錦明就不知道從哪裡是冒了出來,拉著夏想的胳膊,一臉委屈地說道:「夏區長,我依法納稅,合理經營,從不偷稅漏稅,為什麼偏偏有人要害我?」

  歷來國內官場上都不缺讓依法經營的企業家寒心的官僚,燕市以前沒少出現過故意整治民營企業家的惡性事件,也許在白戰墨眼中,民營企業家做出的貢獻再大,都是可以任由他擺佈的一塊肥肉罷了。

  夏想心中也是怒火中燒。

  他強壓胸中的惡意,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兒,先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待清楚,現在不是訴苦的時候!」

  陳錦明有點亂了方寸,他只是一名商人,再是成功的商人也知道鬥不過政府的力量,也鬥不過村民聚眾鬧事的威力。不過見到夏想鎮靜自若,一點也不慌亂的樣子,他一下就覺得心中有了依靠,就跟隨夏想來到一處僻靜處,詳細地交待了事情經過。

  今天一早,先是來了兩個人要求面見金樹集團的老總,工地負責人自然一口拒絕。兩個人就是賴著不走,說是金樹集團徵用他們的土地,不給補償,他們要討個說法。

  陳錦明並非故意躲著不見,而是他認為沒有必要和村民面對面。當時金樹集團的征地工作是和市政府打的交道,由市政府全權處理,土地轉讓金早已全部打到了市政府的指定帳號之上,自始至終,金樹集團沒有和小鬥村進行過面對面的談判,現在也沒有必要和他們談什麼補償金的問題。

  一開始陳錦明以為只是幾個村民無理取鬧,故意來沒事找事,想沾點便宜。以前就遇到過村民以討要補償金的名義來工地上鬧事,最後走的時候,順手牽羊拿走一些建材了事,其實本意就是想揩油。

  不料過不多時,前來的村民越聚越多,慢慢地由十幾人彙聚成了上百人,圍在了火樹大廈下面就是不走,還有人手中拿著木棒和鐵鍬,目露凶光,一副要拼命的樣子。陳錦明意識到了事態嚴重,就讓村民派出一個代表出來,他要和代表面談。

  派出來的代表是個老頭,名叫魯老倔,是小鬥村德高望重的老者,他代表小鬥村向金樹集團提出兩個條件:一是金樹集團負責安排小鬥村100名村民的就業問題,二是小鬥村共858人,每人再補償5000元的征地款。

  簡直是獅子大張口,陳錦明當即一口回絕。當時他幾乎已經出離了憤怒,因為小鬥村的地皮臨近下河河,市政府的要價很高,經過一番艱苦卓絕的談判,又托了陳風的關係,才稍微降了一點價格,但還是高得嚇人。

  陳錦明的經商原則是,有所為有所不為。既然兩方最後談妥,儘管他還是覺得價格過高,但簽定協議之後,他還是第一時間將全部款項打到了市政府的指定帳號,絲毫沒有拖欠。當時陳風還在一次會議上表彰金樹集團誠實守信,號召全市的企業向金樹集團學習。

  不想離征地事件過去了半年多有餘,又突然冒出了小鬥村村民討要補償金事件,他就知道,肯定有人在幕後指使,誤導村民。

  他第一個懷疑的就是白戰墨。

  因為陳錦明並沒有如白戰墨所言,將火樹大廈停工,而是一邊敷衍一邊繼續施工。白戰墨盛怒之下,勒令供電局和供水公司對火樹大廈的工地斷電斷水,陳錦明則自備發電機,又從下馬河借水,強行施工不停。

  隨後白戰墨暫時沒有了下文,他以為白書記事情多,忘了和他較真下去。不想就突然出現了魯老倔帶頭索要補償金之事,就讓他心中火冒三丈。當時金樹集團高價買進小鬥村的地皮,又付款迅速,小鬥村的村民應該得到了足夠的補償,現在卻又來無理取鬧,要金樹集團再給他們安排100人的就業,再給他們429萬的征地款?

  天下還沒有這麼不講理的事情!

  本來已經被白戰墨逼到了牆角的陳錦明終於忍無可忍,毫不客氣地回絕了魯老倔的提議。

  魯老倔一把年紀了,脾氣卻還倔得不行,又臭又硬地說道:「哼,不安排工作,不給錢,你的大樓就別想蓋下去!」

  陳錦明也回應了一句:「隨便!」

  魯老倔轉身就走,陳錦明也知道事情不會善罷甘休,就向外一看,只見聚集在一起的村民大概有了200來人,不少人開始用木棒敲打施工設備,和工人之間有了不少小衝突。他就急忙撥通了報警電話。

  結果電話打通之後,直到夏想出現,已經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一個員警的影子都沒有。還好陳錦明打過報警電話之時,就立刻撥通金紅心的電話,他知道金紅心是區政府的大管家,是夏想的跟前紅人。現今的事態,也只有夏想出面才能解決。

  陳錦明算是走對了關鍵的一步,今天如果不是夏想出面,也許事態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夏想還沒有趕到之前,區委副書記康少燁趕到了現場,並且和魯老倔進行了接觸,但還是沒有談妥。正當康少燁決定居中協調,召開一次由區委、金樹集團和村民代表共同參加的三方會談時,情況陡變,一名村民被工人推搪之時摔了一跤,跌倒在石子上面,摔得頭破血流!

  村民怒了,紛紛抓住東西和工人們打成一團。在樓上施工的工人看到樓下開打了,唯恐自己的夥伴吃虧,都紛紛拿起傢伙從樓上下來,準備加入到戰團之中——形勢一觸即發。

  混亂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不知何時魯老倔一個人爬到了樓頂,自澆汽油,手拿打火機準備自焚!

  陳錦明慌了神,向康少燁求助,只要不出人命,一切好商量。康少燁也束手無策,急得團團轉,卻想不出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出來。沖魯老倔喊話,倔老頭就是不聽,非要說一死相拼。

  樓上有人要自焚,樓下100多名工人和200多名村民對峙,已經醞釀成了大規模的群體事件。報警電話打了半天了,不見一個員警到場,陳錦明就知道事件背後大有貓膩,有人就是故意整他。而且幕後黑手下了不小的本錢,連警方都在他控制的範圍之內。

  正當陳錦明急得不知所措之時,夏想就及時趕到了。

  夏想從陳錦明口中得知了事情的詳細經過之後,心中也有不好的預感,拿出電話打給了孫定國,結果被告知孫定國也在京城開會,全國公安系統的會議隆重舉行,市局和各區分局的一把手都參加了會議,不幸的是,夏想正好只認識市局和分局的一把手,下面的副局長,他關係不熟!

  真是一出精心策劃的妙局,又趕到了週六的中午,正是吃飯的時間,路上堵車不說,還不好組織警力,好算計,好心思!

  夏想越發肯定今天的群體事情是有人在幕後操縱,只是還不清楚劍鋒所指之處,難道僅僅是逼陳錦明就範,還是另有目的?

  夏想清楚的是,只憑白戰墨一人,斷然設計不出如此高明的棋局,他沒有這麼高深的政治智慧,也沒有指揮若定的手段,此事如果不出他所料,必定有付先鋒的影子在內。付先鋒出手,如果僅僅是為了對付陳錦明,就是殺雞用牛刀了,那麼說,付先鋒此計是引蛇出洞,而他,就是真正的劍鋒所指的蛇了?

  聯想到吳港得和付先先的提醒,夏想心中閃過一絲明悟,今天的事情,非常棘手,絕對不會輕易解決,要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他看了陳錦明一眼,安慰說道:「不用慌,有我在,會還你一個公道。」

  夏想的話既不慷慨激昂,也不和聲細語,只是隨口一說,聽在陳錦明耳中,卻一瞬間讓他鎮靜了下來,仿佛夏想的話有魔力一樣,讓他從內心深處相信,只要夏想出面,無往不利。

  「請康書記過來一下!」夏想吩咐陳錦明去請康少燁,他則站在人群之外,冷靜地觀察起來。

  工人們自不用說,都是火樹大廈承建商的工人,從心理上會和金樹集團近,本能地抵觸鬧事的村民。而現場的村民乍一看也確實看不出異樣,仔細一看卻能發現有幾個明顯不是村民的人混跡在村民之中,雙眼亂轉,在人群中不停地走動,伺機而動,顯然,是隨時準備煽風點火,激化事端。

  夏想心中大概有了主意,即使他知道也許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個黑洞洞的陷阱在等著他跳,但既然來了,既然他是下馬區的區長,他就要對下馬區負責,對下馬區的投資商負責,對下馬區的百姓負責,明知前方是地雷陣,或是刀山火海,形勢迸發之時,也要毫不猶豫地挺身上前。

  做人,要有人格。做官,要有官德。人格為為人處世之本,官德為為民請命之本。

  康少燁邁著四方步走了過來,表面上一臉焦急,眼神之中的幸災樂禍卻逃不過夏想敏銳的目光。不過一見到夏想,康少燁還是一臉急切地說道:「夏區長可算來了,白書記不在,就等您來主持大局……」

  夏想明白,言下之意是,出了大事,也就等他來背黑鍋。

  夏想不動聲色地問道:「康書記,區分局今天誰值班?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員警到現場?還有,通知消防隊沒有?」

  康少燁一愣,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他沒有夏想的基層工作經驗豐富,夏想在安縣擔任了兩年的副縣長,可不是白當的,又和工人們同甘共苦一段時間,見識過許多突發事件,對於突發事件的處理,心中底氣十足。當然康少燁也並非沒有一點經驗,他什麼都沒有安排,並非是他全然不知道,而是他根本不想處理。

  非不能也,實不為也,說到底,他就是要等夏想到來,由夏想發號施令,就由夏想的承擔全部責任。

  夏想見康少燁的表情就知道他來了半天,實際上屁事沒幹,除了說了一堆廢話之外,對整個事件的進展,沒有一點實質性的幫助,不由心中惱火。不過現在不是和他計較的時候,就又問道:「金紅心在哪裡?」

  「領導,領導,我在這裡。」金紅心一路小跑來到夏想面前,身後跟著晁偉綱,「我剛才去和村民解釋去了,結果沒有任何效果……已經通知了消防隊了,應該馬上就到。」

  夏想就有意地看了康少燁一眼,康少燁不敢接夏想的目光,將頭扭到一邊,當起了鴕鳥。

  晁偉綱也是急著向夏想彙報:「吳區長也到了,他正在聯繫公安局,和雙方接觸,勸說雙方保持克制,初步穩定了局勢……」

  夏想就又多看了康少燁一眼,然後說道:「港得和紅心做得不錯,合理,及時,值得肯定。陳錦明,你將工地負責人找來,我有話問他。」

  工人們有一定的紀律性,比村民好控制,首先要保證工人們情緒的穩定,才能將事情控制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一旦發生大規模持械衝突,流血還是小事,萬一出了人命,火樹大廈不但開工遙遙無期,說不定連他的政治前途都會受到牽連!

  現在是樓上有人要自焚,樓下兩方對峙,一觸即發,而且老天也趁機添亂,一陣狂風大作之後,天空開始飄起了雨絲。

  初秋的天氣,雖然不是很冷,但秋風秋雨一起,氣溫也是下降極快。天一冷,又是風雨交加,人群就一陣躁動,不少人開始蠢蠢欲動,剛剛緩和一點的形勢又陡然緊張起來。

  一個工人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臉被雨水打濕了,用手擦臉時,手中的工具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彈起來之後,落在了對面村民之中,立刻引來了村民們一陣大呼小叫。

  「媽的,想動手?」

  「工人們準備打人了,鄉親們,抄傢伙!」

  「他娘的,外地人還敢來我們小鬥村撒野,打他狗日的。」

  「對,占了我們的地還不給錢,把他們打跑!」

  一個人高馬大的村民趁小工人不注意,一腳踢過來,當即將小工人踢倒在地,痛得滿地打滾。幾名工人大怒,手持鐵鍬就要衝上去報復……

  吳港得挺身而出,站在中間,大喊一聲:「住手!」

  他背著雙手,一臉冷笑:「瞧瞧你們,啊,瞧瞧你們的熊樣,真沒一點出息。掉地上一個扳手就嚇成這樣,就想打人?別以為不敢抓你們進看守所,看守所的空房間多得是,你們誰想進去吃幾天摻沙子的牢飯,就站在我跟前來試試?」

  吳滿港得當年是城管出身,耍橫、唬人有一套,知道對付村民和工人們要採用一唬二橫三強硬的手法,通常都能震住場!

  今天也不例外,吳港得身上的城管之氣和官氣結合之下,迸發出來,也是一副痞官模樣,頓時讓在場的工人和村民都為之一震,不由自主都後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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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7:07
第593章 水深火熱

  自來民不與官鬥,國民都有根深蒂固地恐懼官員的心理,不管是村民還是工人,都被吳港得的氣勢嚇住,剛剛激起來的怒火就消退一半。再加上風雨越來越大,又濕又冷,就都產生了退意。

  夏想在等候工頭期間,看吳港得出面暫時維持了局面,也是暗暗點頭。

  晁偉綱見夏想不避風雨,身上也淋濕了一片,就想為他打傘,夏想擺手說道:「小風小雨,不礙事,成不了氣候。」又有意無意地看了康少燁一眼,「你替康書記打上傘,他年紀大一點,不比我們年輕人火力壯,能抗得住風雨。」

  夏想話裡有話,康少燁豈能聽不出來?他心中氣憤難平,確實,今年38歲的他比夏想整整大了10歲,比金紅心和晁偉綱都大,雖然他一直認為自己面相年輕,不服老,但怎麼都覺得夏想的話格外刺耳,好象在譏諷他年紀雖然大,但還要尊稱比他小10歲的人一聲領導,就讓他心裡特別地不舒服,就想夏想你先別得意,今天的事情沒那麼容易解決,一不小你惹火上身,不燒死你,也讓你前途玩完!

  到時等我坐了你的位置,你哭都沒地方哭去!不是覺得自己年輕嗎?年紀輕輕就斷了雙腿,一輩子坐輪椅,讓你痛不欲生!

  雖然心中惡狠狠地想,但當晁偉綱打傘過來時,他還是沒有拒絕,笑眯眯地伸手接過傘,說道:「我自己來……正如夏區長所說的一樣,年紀大了,不耐冷,確實不比你們年輕人,呵呵。」

  夏想心想,行,康少燁也挺有忍耐力,也是一個梟雄式的人物,不可小瞧。

  工地負責人華三少貓著頭彎著腰,一路小跑來到夏想面前,點頭哈腰地說道:「夏區長,我剛才在安撫工人,來晚了……」說著遞上一支煙,「領導抽煙不?我早就聽過領導的大名,一直非常敬仰您,今天能和您說上話,是我的榮幸。」

  華三少說的是實話,他對夏想的大名是如雷貫耳,知道夏想在工人們中間的威望,也一直對下馬區年輕的區長十分好奇,今天雖然村民鬧事讓他挺上頭,不過一見夏想,還是及時地表達了仰慕之意。

  夏想沒空聽他拍馬屁,直截了當地問道:「一共多少工人,關鍵時候,你能不能讓他們聽話?」

  華三少一聽就知道夏想做事情十分務實,一句話就問到了點子上,就收起了笑臉,嚴肅地說道:「123名工人,大部分是我的老鄉,一小部分是南方的技術工,他們都跟了我時間不太長,平常還行,關鍵時刻一鬧起來,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估計我的話不頂用。」

  現在不是說大話的時候,華三少很老實地說了實話。

  和夏想預料得差不多,他在前世就見過工人們失控的事件,確實不好控制。人一旦怒火中燒的時候,失去了理智,只要動手,就會難以收場。再加上又有個別別有用心的人躲在裡面,肯定會趁亂火上澆油,所以一定要將事情控制在失控之前,否則真有可能發生流血事件。

  村民中有老人和孩子,只要動手,不管傷著老弱還是幼小,都是惡性事件。

  夏想抬頭看向樓頂的魯老倔,又轉身看了看不遠處的下馬河,不由無奈一笑,一邊要點火,一邊是河水,現在又是風雨交加,還真是前所未有的水深火熱。

  忽然之間,一陣警笛聲響起來,眾人回頭一看,是消防車來了。

  消防車一到,吳港得立刻佈置現場,分開人群,支起氣墊,算是又暫時緩解了危急。

  夏想看了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康少燁一眼,心裡知道康少燁只是看熱鬧來了,他不會主事,也不會主動出面解決問題,他自己動手打傘就已經表明了袖手旁觀的立場。也是,康書記親自打傘,親臨現場就已經足夠了,危險的事情還是讓別人去做好了。

  夏想一瞬間下定了決心,他是區長,他不出面誰出面?他不擔責誰擔責?想起曾經在中大會堂之上,面對著上千學子,面對程曦學的當眾質疑,他引用林則徐的一句名言:「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儘管有點理想主義精神,儘管有點小熱血小衝動,儘管在世故的人眼中,有點不夠圓滑不夠理智,但夏想就是夏想,迎難而上或是主動出擊,在內心深處,他始終沒有泯滅一腔的激情和為國為民之心,即使受到屈辱,受到誤解,受到傷害,也在所不惜!

  「我去和魯老倔談判,紅心、偉綱,你們負責保護康書記和陳總安全,另外轉告吳港得,不管他用什麼方法,一定給我控制住局面。」他一臉堅定,仿佛下定了最大的決心,「華三少,你也想盡一切辦法控制住工人們的情緒,不要釀成流血事件,聽明白沒有?」

  「聽明白了。」華三少見夏想一臉義無反顧的神情,心中也是有點小衝動。多少年了,沒有再見過有熱血有衝勁的官員了,他見過的大大小小的領導幹部,要麼腦滿腸肥,要麼老態龍鍾,遇到危險的時候別說親自沖到第一線,都躲在車上不下來,或是想方設法推卸責任,讓別人頂上。

  只有夏想,年輕而充滿活力的區長,毫不猶豫要衝到最危險的地方,誰不知道魯老倔不但渾身上下澆滿了汽油,他的身邊還放著一個大桶,桶裡裝滿了汽油,一旦點燃,勢必會引發爆炸。

  夏區長奮不顧身地單槍匹馬上去談判,是華三少有生以來見過最負責最有擔待的幹部。

  金紅心和晁偉綱急了:「不行,領導不能上去,太危險了。」

  兩人是發自真心地擔心夏想的安危,因為他們聽說了魯老倔為人十分倔強,一把年紀了,脾氣大得嚇人,跟一頭倔驢一樣,發作起來誰的話都不聽。不說別的,光是他頂著風雨澆了一身汽油,在樓頂凍得直哆嗦不肯下來,就證明了他的驢脾氣。

  康少燁也知道必須做做樣子,也假裝關切地說了一句:「派一個代表上去就可以了,夏區長是一區之長,可不能以身試險。」

  「身為領導幹部,我只知道以身作則,不知道什麼是以身試險!」夏想冷冷扔下一句,嚴肅地對金紅心和晁偉綱說道,「立刻準備一件棉衣過來,樓頂上風大雨大,老人家年紀大了,多撐一會兒身體也吃不消,不再能耽誤了,要快。」

  金紅心無奈,只好沖晁偉綱無力地擺了擺手,晁偉綱一咬牙,跑到工人中間找了一套棉衣過來,交到夏想手中,懇求說道:「領導,讓我陪您一起上去,也好有個照應。」

  「我去!」金紅心也及時表態。

  「還是我去好了。」陳錦明也不甘示弱,畢竟夏想是區長,有什麼閃失,他也要擔責任,同時,他被夏想一臉堅定的表情打動了,很久沒有見過一個幹部有一份勇於承擔責任的真心了。

  「我去!」華三少不容置疑地說道,「裡面全是腳手架,我熟悉怎麼走,我為夏區長帶路。」

  夏想擺擺手:「你們都在下面,下面的情況更危急,我一個人上去就可以了。魯老倔是個倔強人,看到人多說不定會做出傻事……不許再爭了,立刻去工作。」

  金紅心和晁偉綱都微帶埋怨地看了康少燁一眼,心想一個副書記來了後屁事都不幹,還得專門讓我們伺候你,對不起,恕不奉陪!

  夏想沒時間理會金紅心和晁偉綱對康少燁的態度,他拿起棉衣就迅速進了大樓。正在施工的大樓裡面到處扔滿了工具,樓梯雖然澆鑄成型,但還沒有扶手,上樓時還是比較危險,同時,頭頂上還有沒有清理乾淨的支架,不一留神就會碰頭。

  幸好夏想本身也在工地上呆過,還當過技術員,熟知裡面的門道,輕車熟路地一路摸到了樓頂。

  七八層高的火樹大廈樓頂上只澆了一層混凝土,周圍雖然有腳手架攔著,但和正常封頂的樓頂不同,到處是雜亂的鋼筋和鐵絲,很容易絆倒。而且放眼望去,樓頂之上沒有女兒牆和攔杆,顯得比較危險。

  有恐高症的人在沒有完工的樓頂就比較害怕了。

  關鍵此時還風雨大作,風不小,雨勢也在加大,夏想才來到了樓頂上,就覺得遍體生寒,以他年輕的身體和火力還感覺冷得不行,更何況澆了一身汽油的魯老倔?

  魯老倔頭髮花白,穿一身灰色單衣,個子不高,不胖不瘦,雙手蒼勁有力,深身濕透,也不知是油還是水,身旁還放了一個足有20升的汽油桶。透明的汽油桶中,至少還有一多半汽油,天知道他是怎麼拎到了樓頂。

  夏想一出現,魯老倔就立刻發現有人上樓,趕緊回頭,手放在打火機上,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是誰?再走一步,我就打火。」

  沒有聲嘶力竭,沒有瘋狂的表情,他雖然凍得瑟瑟發抖,卻身子站得筆直,連腰都不肯彎一下,夏想就知道,他是一個極難對付之人,而且非常固執,有主見,輕易不會妥協。

  「魯大叔,我是夏想,我來就是想和你談談,到底為什麼要以死相拼?」夏想沒有透露他的身份,怕魯老倔產生抵觸心理,和顏悅色地說道,「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關過不去?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商量?」

  也許是夏想清澈的眼神和溫和的態度打動了魯老倔,又或者是夏想的話觸動了他的內心,他的手稍微放低了一些,不過還是緊緊地抓住了打火機,又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你向著誰說話?」

  「我是夏想,一個普通的年輕人。我不會向著任何一方說話,我只是想瞭解事情真相,和魯大叔聊聊天……天怪冷的,再給你送一件棉衣披上。不管有什麼困難,有什麼難處,不能凍壞了身體。身體垮了,就算再有錢也沒有用了,是不是?」

  夏想不稱呼官場中人常用居高臨下的「老人家」的叫法,而是直接親切叫他為魯大叔,就容易突破他的心理防線,讓他生不起提防之心。

  魯老倔也確實凍得不行,畢竟幾十歲的人了,見了夏想手中的棉衣,不免動心,想了一想就說:「那你把棉衣扔過來。」

  夏想扔過去棉衣,索性坐在一塊範本上面,盤著腿,以一副拉家常的態勢說道:「魯大叔今年高夀了?我看你比我爸要小幾歲。我爸今年55歲了。」

  魯老倔愣了愣,先是披上了棉衣,才說:「我53歲,也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兒子,不過我兒子他……」他眼圈一紅,落下了眼淚,「他要是和你一樣生龍活虎,我,我,我也不會拿命來拼。他病得快不行了……」

  夏想微微歎息,每一個可憐之人的背後總有一個悲慘的故事,生活之中有太多的不幸會迭加到一個家庭的身上,他基本上能猜到了魯老倔今天以自焚相逼的真相了。

  「小魯得的是什麼病?」明知不該問,夏想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我認識二院的醫生,或許能幫上忙。」

  魯老倔搖搖頭:「幫不上了,沒用了,他得的是尿毒癥,醫生說需要30萬才能治好,我這把老骨頭砸碎了,全賣了,也不值30萬……」

  夏想就更堅定了幾分他的猜測,又問:「金樹集團欠你們小鬥村的錢?」

  「欠,欠多了,還欠400多萬,平均每個人合5000多。村支書告訴我,只要我能出面向金樹集團討回欠款,他就做主讓從每人身上扣幾百元,湊夠30萬元給我兒子治病。」說著說著,魯老倔老淚縱橫,泣不成聲,「無奸不商,金樹集團能蓋得起全市第一高樓,卻欠著我們村400多萬元不還。400多萬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根汗毛,汗毛裡面再截一點就是我兒子的救命錢,沒良心的東西,欠錢了還成大爺了,還要趕我們走。我,我,反正我兒子死了,我也沒有希望了,大不了死在他們樓頂,看他們的第一高樓能不能住得安心!」

  風,更猛了,雨,更大了,夏想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金樹集團欠小鬥村的錢,他不相信,因為他知道當時的操作程式,金樹集團不直接和小鬥村打交道。金樹集團是第一批入駐下馬區的企業之一,當時負責的是高海。

  如果說不是高海截留了金樹集團的征地款,貪污進了他的腰包,就是小鬥村村支書從中做了手腳,將部分款項據為己有,夏想的心情就十分沉重。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歷來征地和拆遷,實際上最得不到好處的還是村民。

  不說征地款層層克扣,還經常一拖就是一年半載不發放,以種種理由推三阻四,為的是什麼?為的就是讓款項多存在銀行一段時間,可以從中賺取利息差。只賺取利息差還算好的,更無良的就是明明一畝地轉讓金是4萬元,卻告訴村民只有2萬元,中間2萬元的差價,就被一個利益團夥瓜分一空。最可恨的是,甚至最後的2萬元也到不了村民手中,被以各種巧立名目的收費或是存款給截留,想要將錢真正拿到手中,遙遙無期,比登天還難。

  魯老倔的遭遇,只是無數拆遷過程中的悲慘世界的一個縮影罷了。

  夏想站起身來,向遠處走去,說道:「魯大叔你先坐一下,我去找個電話,問一下具體情況……」他擔心手機會產生電火花,會無意中點燃魯老倔一身的汽油。

  夏想走到足夠遠的地方站住,拿出電話打給了高海:「高叔叔,您還記得在您主導市政府拆遷下馬區小鬥村的時候,金樹集團出資購置小鬥村的地,轉讓金是多少錢一畝?」

  「小鬥村?」高海正在午睡,被夏想意外吵醒,有些迷糊,心中還多少有點納悶夏想平常很有禮貌,今天怎麼說話有點冷冰冰的味道?不過他也沒有多想,稍微回想了一下,說道,「小鬥村的位置不錯,土地轉讓的價格挺高,合50多萬一畝,當時金樹集團購置了100畝左右,共計5000多萬。」

  夏想聽了出來高海聲音有點含混不清,才意識到他可能正在午休,忙說:「忘了高叔叔在午休了,抱歉打擾您了。」

  高海聽出了夏想聲音中的不對,顧不上和夏想客氣:「怎麼了小夏,出了什麼事?」

  夏想就將小鬥村村民來火樹大廈鬧事的事情一說,特意強調了一句:「征地款被克扣了,而且數額還不小……」他也是有意試探一下高海,作為主導者,當時的主管副市長,高海的權力極大,想要從中貪污易如反掌。

  電話的一端沉默了片刻,夏想就知道,高海的手腳不太乾淨。雖然說早在意料之中,但還是不免有些微微的失望。儘管他也可以理解,高海不和他一樣,他不缺錢,也有足夠多的生財之道,高海身為常委副市長,僅靠工資的話,也是很難過活,肯定也會有一些灰色收入。但在夏想看來,有些錢拿了一點也正常,但有些錢,是一點也不能沾染。

  比如農民工的血汗錢,比如拆遷戶的補償款,比如養老基金,比如社保基金。某地的社保基金大案之中,涉案金額上百億元,在夏想眼中,動了老百姓的養老金,就和動了幾百萬老人的保命錢沒有兩樣,不槍斃不足以平民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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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7:23
第594章 此情此景

  好在高海只沉默了很短的時間就說:「按照正常的手續走完,5000多萬到了小鬥村,也有4000多萬。至於小鬥村村支部如何下發,如何安排資金,市政府沒有再過多地過問。」

  夏想總算長出了一口氣,扣稅之後再加上市里應有的截留,1000多萬的差額是正常的,也就是說,高海和一些經手人員就算做些手腳,也頂多是幾十萬之內的數額,許多人一分,落到人頭上,也不算太多。

  「我知道了,謝謝高叔叔。」夏想對於高海還是很有感情的,他也生怕高海陷得太深,到時他查還是不查,就處於兩難的境界了,不過為了以後的長久之計,他又多說了一句,「我有幾個項目還不錯,高叔叔手裡有點閒錢的話,我幫您運作一下投資,大錢賺不了,但保證富足還是沒有問題的。」

  高海明白夏想話裡的意思,他也清楚夏想是持重之人,肯定小鬥村事件鬧得不小,說不定最後會追究下來,要細查每一筆帳目的走向,他就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忙說:「早就聽說你有商業頭腦,行,高叔叔也不當你是外人,就實話實說了,手頭也有幾百萬存款,到時就都交給你。」

  「行,沒問題,您把外面欠的債都還了,剩下的錢都給我,保證有足夠的回報。」所謂欠債,夏想相信高海能聽明白他的意思。

  掛斷電話,夏想回身走到魯老倔身前三米遠的地方站定,一臉誠懇地說道:「魯大叔,你說的欠款的事情我保證查個清楚,但天大地大,身體為大,一定要保重身體。你的身體要是垮了,小魯怎麼辦?你要替他多著想。我們打個商量成不?我們先幫小魯治病,因為病情不等人,然後在治病的同時,再慢慢查清到底是誰欠了你們的錢?」

  「我不相信你!」魯老倔還是一臉倔強,警惕地緊盯著夏想。

  「小時候家裡窮,爸爸到城裡工作,幹的是小工,從搬磚幹起,後來是技術員,再到後來是倉庫保管員,可以說一生勞累,辛辛苦苦把我和弟弟養大成人。」夏想又坐了下來,他知道再倔強的人,心裡也有柔軟的地方,魯老倔最柔軟的地方就是他的兒子,是親情,他就繼續說道,「我大學畢業後,不懂事,一直在燕市晃蕩,做生意,交朋友,花天酒地,對爸爸勸我成家立業的叮囑絲毫不放在心上,只知道自己尋歡作樂。直到有一天突然遭遇了重大變故之後,我才收了心性,後來結了婚,也生了兒子,才算真正明白了一句——不養兒不知父母恩!」

  夏想的話發自肺腑,他兩世為人,對人生的感慨和認識,比50多歲的魯老倔還要深刻許多,尤其是他現在有了孩子,還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再想起上一次對父母的叛逆,讓他們無數次的傷心和失望,只因一己之私,傷害了包括父母、衛辛在內的許多最親近的人,確實是非常不負責任的一個人。所以他今生才努力做到最好,不但對家庭負責,對愛他的和他愛的人負責,也要對他治下的百姓負責,真正做一個對家庭負責對社會有用對國家有益的人。

  夏想的話就具有了十分感人的感染力,低沉、有力,而且真誠:「我想,我比魯大叔的兒子也大不了幾歲,將心比心,小魯正該是娶妻生子的年齡,現在卻臥病在床,無錢醫治,想想就讓人無比痛心。可是魯大叔你也不想想,你的家庭本來已經風雨飄搖了,你現在卻在這裡糾纏,又有什麼用?萬一你自焚了,你的兒子就能救活?就會有人出面為他醫治?他又會如何想?自己的親生父親為了救他自焚身亡,你讓他情何以堪?你讓他一個大男人還有什麼顏面活在世上?你不是救他,你是在害他,是想用你的死來逼他走上絕路!換了我,如果我的父親為我而死,而我又身患生病,我寧願我先死去,也不願意連累家人!」

  夏想的話如一把匕首直直刺中魯老倔的內心,他先是愕然,然後一臉呆滯,隨後老淚縱橫,到了後來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這一刻,一個老人因為發自內心的痛楚而號啕大哭。

  一個絕望中的以死相拼的老人,用眼淚來訴說世道的不公,人心的不古。面對強權,面對權勢,面對貪官,他無能為力。面對生活的苦難,他無能為力。面對風雨飄搖的人生,他無能為力!

  他所能做的是什麼?除了眼淚,除了一把老骨頭,他一無所有!

  也許在層層剝皮的貪官眼中,一個屁民,一個無權無勢什麼都不是的老東西,死了拉倒,活著反而浪費社會資源!有多少人民公僕視人民如無物,視百姓豬狗不如,只知自己大肆撈錢,只知養情人包小三,只知送兒子出國,只知讓老婆利用他手中權力賺錢,只知花天酒地,不問民生之多艱!

  但在夏想眼中,在此時此刻,在秋風秋雨的淒涼之中,他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起了在他剛剛出生不久,父親就一個人背井離鄉到了單城市,母親和他相依為命,一邊幹農活,一邊養育他長大。後來有了弟弟,母親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一個瘦弱的女人,用瘦弱的肩膀頂起一個家,那是多麼淒風苦雨的一段歲月。

  而父親一個人到了單城市,進了建築公司,先從搬磚開始幹起,從最底層的小工開始一點點向上攀爬。他一個人人生地不熟,一個人在單城市,累了,自己和衣倒下。餓了,吃工地的黑饅頭就涼水,就和眼前的魯老倔一樣,一個人面對生活的艱辛和不易,有多少次在風雨飄搖的日子裡,想念家鄉和親人,想念那個遙遠的小鄉村雖然貧窮雖然破舊,但卻充滿了親情和歡樂的小家!

  夏想就想,如果他和弟弟不是健康地長大成人,如果他和弟弟只要生一場大病,一家人的幸福將會蕩然無存。誠然,世界上有太多不幸的家庭和不幸的人生,就算他官居最高,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但看到風雨中瑟瑟發抖的魯老倔倔強的眼神和傷心的眼淚,以及他花白的頭髮和蒼老的面容,他的心就收縮著疼痛。古往今來,從來是最底層的百姓永遠被放牧,只要當權者如果稍微松一松韁繩,不要在牧羊沒有長肥之前就將之扼殺,就已經是萬幸了。

  魯老倔此情此景,也許和當年父親在工地上孤苦無助之時,想念家鄉和親人之時有幾分相似,夏想就悲切莫名,有一種感同身受的苦楚。

  「告訴我小魯的住址,我找人送他去醫院,現在天氣變冷,讓他一個人呆在家裡,萬一病情加重就不好根治了。」夏想打定了主意,不管魯老倔的做法是不是合法合理,先救人要緊。

  魯老倔已經完全被夏想打動了,亂了方寸,什麼都沒有兒子重要,夏想一句話就說中了他的心事……夏想不講大道理,不講套話、假話和大話,只和他講親情講人倫,就讓他完全失去了戒心,心氣一泄,就再也支撐不住:「我家在棉六立交橋下,有一個平房,就在拐角處,很好找……」

  夏想立刻轉身撥通了蕭伍的電話:「蕭伍,立刻到下面的地址去救一個人,送他去最好的醫院,安排最好的治療。」

  蕭伍問也沒問小魯是誰,夏想為什麼要救人,直接一口答應:「馬上照辦,請領導放心。」

  蕭伍辦事,夏想絕對放心。他放下電話,來到魯老倔的身邊,扶起老人:「走,我們先下樓,然後換一身乾淨衣服,再到醫院看望你的兒子。他現在正被安排送往省二院,要給他安排最好的醫生,最好的治療……」

  魯老倔將信將疑:「沒騙我?」

  「我從來不騙老人家。」夏想說的是實話,又強調了一句,「尤其是和你一樣孤苦無助的老人家,騙他們,對不起天地良心!」

  一句天地良心又讓魯老倔老淚縱橫,他緊緊抓住夏想的手:「小同志,你真是一個好人,你真能救我的兒子?」

  「我只能說盡最努力幫他,能不能根治他的病,還是看醫生怎麼說了。」夏想也不給魯老倔許空頭大話,而是實話實說。

  魯老倔重重地點了點頭:「這句話實在,你是個實在人,我相信你了。要是有人對我說一定能治好,我就知道他在騙人。不是醫生怎麼能說出醫生該說的話?你是個老實孩子。」

  夏想點點頭:「我們下樓,魯大叔,樓頂太冷了,小心凍壞了。」

  魯老倔算是完全信任了夏想,將打火機收了起來,和夏想一起並肩下樓。夏想攙扶著魯老倔,一邊說話一邊下樓。不多時來到樓下才發現,風雨更大了一些,許多工人和村民都凍得嘴唇發青,還好,吳港得基本上控制了局勢,雙方的對峙力度減弱,有了鬆動的跡象。

  陳錦明也在現場和華三少一起維持著工人一邊的秩序,金紅心和晁偉綱一直對著大樓望眼欲穿,等候夏想的出現,只有康少燁乾脆坐在了車裡不肯出來,顯然是既怕擔責任,又怕冷。

  金紅心和晁偉綱就對康少燁的作派十分鄙夷。

  金紅心和晁偉綱一見夏想扶著魯老倔出來,頓時驚呼一聲,大喜過望,急忙迎上前去。村民們見魯老倔下樓,有人驚喜,有人失望,有人眼神飄忽,有人開始偷偷打起了電話。

  工人們都一臉肅穆,自覺地為夏想讓著一條道,分列兩旁,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夏想,因為他們已經得知眼前之人正是在工人們之間口耳相傳的夏區長,視工人們如兄弟的夏區長。

  康少燁坐在遠處的車裡,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夏想真的成功了?真的勸下了魯老倔,怎麼可能?一個要死要活的倔老頭,他還有本事勸動?

  夏想你還真有本事,怎麼不去做婦聯工作?真有你的!康少燁又氣又恨,他知道,想要魯老倔當著夏想的面點火自焚已經不可能了,只能再看下一步的計畫了。

  夏想看著周圍工人們或年輕或不再年輕的臉龐,卻無一例外地都對他行注目禮,心中也是湧動著感動,大聲說道:「工人兄弟們,我是夏想,你們的朋友夏想,你們今天保持了克制,很好,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欣賞你們的志氣。」

  工人們被他們一向尊敬的夏區長當面稱讚,不少人都激動得滿臉通紅,大家竊竊私語,都掩飾不住興奮之意。

  夏想將魯老倔交到村民手中,又對在場的村民說道:「鄉親們,你們反應的問題,剛才在樓頂上面,我已經向魯大叔詳細地瞭解清楚了情況,接下來我會派人查個清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到底是誰克扣了你們的征地款?市政府下撥給小鬥村的征地款具體數額我已經問清楚了,但你們村幹部給你們每人平均下發了多少錢,還有疑點,需要查帳。請鄉親們先回去,在此我向大家保證,不管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一定一查到底,還鄉親們一個公道,給鄉親們一個交待!」

  「你是誰?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就是,你一個小年輕,紅口白牙說了不算,讓區長來,讓書記來,他們說的話我們才相信。」

  眾人七嘴八舌,說個不停。

  「都聽我說,都聽我說!」魯老倔喝了一杯熱水,精神稍好了一些,擠出人群大聲說道,「這個小夥子我相信他,我魯老倔擔保他是個好人,他說大實話,不說大話空話。」

  魯老倔別看為人倔強,但在小鬥村挺有威望,他一發話,反對和質疑的聲音頓時小了許多。

  「聽我的話,現在先回家,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風這麼大,雨這麼急,大家風裡來雨裡去,淋病了不值。相信我魯老倔的,就都跟我走!」魯老倔看到了夏想一出場,工人們都對他投去尊敬、親切和崇拜的目光,他就知道,夏想是一個真性情的好人。他不管夏想是什麼老總或是什麼大官,他就是直覺覺得夏想可親可信,是個好人。

  魯老倔一發話,現場就有不少人動搖了。也確實,天氣又冷又濕,誰也扛不住了,再說事情一開始本來就是魯老倔挑得頭,他現在洩氣了,要回家了,誰還要硬挺著不是?

  魯老倔當前帶路,大步流星就要走人——村民就跟在他的後面,陸續撤退,在場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總算一場大規模群體事件沒有引發衝突,沒人釀成惡性的流血事件。

  就連夏想也是微微放鬆了一點,心想說不定今天的事情真就這麼解決了,白戰墨的計畫落空了,他估計也笑不出來了……正當所有人都面帶微笑,認為今天的風雨即將過去之時,突然村民之中有人大喊:「上當了,鄉親們,我們上當了,被人當猴耍了。員警來了,還有工人也來了,把我們包圍了,要抓我們去坐牢!」

  遠處塵土飛揚,幾輛警車風馳電掣地直奔現場而來。再看另一條公路之上,也有幾輛卡車飛奔而來,卡車上拉滿了人——全是建築工人!

  「啊,真要抓我們?」

  「媽呀,真的上當了?」

  夏想哭笑不得,警車和工人來得還真是時候!

  話音剛落,村民就一陣躁動,有人就開始嚷嚷起來:「快跑,要不被抓起來就慘了。」

  「跑不了了,被他們圍住了,乾脆和他們拼了!」

  夏想看了吳港得一眼,吳港得會意,立刻站出來大聲喊道:「我是下馬區政府副區長吳港得,我向大家保證,絕對不會有抓人的事情發生。大家排好隊伍,散開就可以了,不用擔心……」

  「還副區長,才不信你,打的就是你!」吳港得話未說完,從人群之中飛出一個石子,正打中吳港得的鼻子,頓時血流滿面。

  夏想就要挺身上前,卻被金紅心和晁偉綱死死拉去:「領導,不能去,危險。現在有人故意發壞,您一去就成了靶子了。」

  夏想還沒有掙脫兩人的手,就見從村民之中猛然跳出三五個年輕人,沖進工人人群之中,一頓拳打腳踢。

  工人們猝不及防,被打得暈頭轉向。片刻之後反應過來,哪裡受得了這份氣?個個抄傢伙拿東西,和幾個人打成一團。

  幾個年輕人邊打邊喊:「鄉親們,快還手,不還手就得挨打,就得挨抓。大家趕快動手,打一個夠本,打兩個賺一個,打呀,打他狗日的!打他狗娘養的!」

  村民之中又有十幾人沖到工人的隊伍之中,工人們見狀也不服氣,紛紛應戰還擊,片刻之間,一片混戰。

  夏想知道,隱藏在村民之中的別有用心的人按捺不住出手了,此時正好曆飛趕到了,來不及向夏想報告一聲,就急忙佈置警力,防止事態地進一步擴大。但他帶來的人手有限,根本無法應對眼前的危機,20來名員警面對數百人的群體事件,確實無法控制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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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7:39
第595章 千鈞一髮

  局勢臨近爆發的邊緣,打砸聲、哭喊聲、怒駡聲、打擊聲,連同風聲雨聲一起,聲聲入耳,每一聲都敲擊在夏想的心房之上。吳港得的提醒和付先先的提醒,在此時都無比清晰地在腦中迴響,他知道,此時肯定有人躲在人群之中,伺機要給他致命一擊。

  要的就是趁混亂之際好暗中下手,如果他能在晁偉綱和金紅心的掩護之下,躲到車裡,或許可以躲過暗中的黑手,但眼前的局勢又不容他有明哲保身之舉,康少燁躲在車中不出,他是區長,白戰墨又在京城,他現在就是下馬區名符其實的第一人。如果他臨陣退縮,他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對不起自己的職責,對不起當場的工人兄弟和每一個鄉親!

  夏想甩開金紅心和晁偉綱的雙手,大喝一聲:「你們兩個扶港得先走……」他分開人群從地上將吳港得拉了起來,將他推給金紅心和晁偉綱,「不用管我,快走。」

  金紅心和晁偉綱雖然嚇得不輕,但夏區長義無反顧要衝鋒向前,他們怎敢退縮?就都不肯走。吳港得從地上站了起來,用手一抹,抹得滿臉是血,還勉強一笑:「不用管我,領導,我沒事,當年頭上被人打開了花,一樣輕傷不下火線。媽的,有人背後下黑手,我去把他揪出來。他娘的,打架誰怕誰?」

  夏想還沒有來得及說話,眼色一掃,發現左側一人悄悄地逼近過來,手中拿著一把鐵鍁,二話不說就朝他的雙腿狠狠地掃來。

  夠狠,擺明瞭是要讓他斷腿的招勢,夏想好久沒有活動過手腳了,心中大怒,向前一躍躲過呼呼掃來的鐵鍁,然後回身一腳正踢中偷襲者的面門,只聽「哎喲」一聲慘叫,來人被夏想一腳踢飛!根據腳上傳來的感覺,夏想基本上可以斷定,此人鼻樑斷了。

  對付一些暗下黑手的小人,不狠不行,夏想又不是任人拿捏的泥人!

  夏想一腳踢飛一人,直把金紅心和晁偉綱驚得目瞪口呆,在他們心目一直溫和如春風的夏區長,發狠起來也威力驚人,沒想到拳腳功夫也十分了得!

  夏想踢倒一人,一點也沒有放鬆警惕,直覺發現身後又有人來襲,回頭一看,果然又見一個壯漢手拿一把巨型扳手,悄悄地來到身後,還是大手一掄,直朝他的雙腿打來。

  巨型扳手有半米多長,打在腿上,絕對是粉碎性骨折,從剛才和眼前兩人用意完全可以判斷出來,對方的目的就是要他的雙腿,就是要他腿斷,要他站不起來!

  夏想心中的怒火越來越盛,不等來人接近,主動向前一步,身子一矮,俯身彎腰,右腿伸出猛然朝來人的小腿橫踢過去。

  夏想的照勢又快又准,來人沒想到夏想還會幾手功夫,根本沒有防備,想要跳開已經來不及了,被夏想一腳正中右腿,只聽「哢嚓」一聲,右腿骨折!

  偌大的一條漢子頓時摔倒在地,痛得滿地打滾。夏想卻看也未看他一眼,心中沒有一絲憐憫,轉身又對一臉驚呆的金紅心和晁偉綱說道:「你們帶港得快走,我能照顧自己。不要再囉嗦了,形勢危急……」

  話音未落,吳港得大喊一聲:「領導,小心!」

  吳港得剛才也親眼目睹兩人想要趁機對夏想暗下黑手,心中憤恨難平。夏想對他恩重如山,沒有夏想,就沒有他的今天。誰想黑夏想,和想黑他沒有兩樣!他就強忍疼痛,仔細留心夏想周圍的動靜。可以說,吳港得在突發事件之中的經驗,比金紅心和晁偉綱要豐富多了。金紅心和晁偉綱只有護主心切,卻沒有護主技巧。吳港得則不同,他就知道剛才的兩人直沖夏想而去,就是想乘機做亂,亂中害人,目的只有一個:為害夏想!

  吳港得豈容別人動夏想半根汗毛?他一眼瞥見又有一個人直沖過來,就知道壞事了。夏想正在向金紅心和晁偉綱交待事情,一時分心沒有留神,他就知道大事不好。

  吳港得40來歲的人了,從來沒有象今天一樣感覺如此熱血沸騰——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施展平生從未有過的力氣,大喊一聲:「不許傷害我的領導!」

  吳港得在空中飄過一個並不漂亮的弧線,卻正在落在夏想和行兇者之間。因為行兇者手中拿的是一根木棒,他本來用盡力氣去打夏想的雙腿,卻被吳港得擋在中間,他的力氣用老,胳膊正好被吳港得擋住,就重重地擊在了吳港得的後背之上。

  一聲沉悶的聲音響起,吳港得大叫一聲,一下將來人撲倒。雖然後背一陣巨痛,但維護夏想之心如此強烈,他怒不可遏,對著身下的人一陣猛打:「他娘的,狗日的,王八蛋,敢打夏區長,我打死你!」

  金紅心和晁偉綱平常和吳港得關係一般,總覺得他有點痞氣,自覺和他保持距離,不是很看得起他。今天一見他對夏想的愛護之心,不顧自身安危挺身而出,儘管姿勢有點不雅,儘管滿嘴髒話,但在兩人眼中,一瞬間吳港得的形象就昇華了,不管形象好壞,素質高低,只要奮不顧身維護夏區長的人,就是天大的好人。

  金紅心和晁偉綱也不顧平常的形象,怒火沖天,上去一左一右幫助吳港得按住地上人的胳膊,罵道:「打,使勁打這個王八蛋。」

  想對夏區長施壞的人,就是金紅心和晁偉綱天大的仇人,兩人一人一腳踢地上的人的腿,用足了全身的力氣,恨不得一下就踢斷他的狗腿!

  夏想也顧不上阻止金紅心和晁偉綱,在混亂之時,只有有自保之力才是王道。他一抬頭就看到了忙得焦頭爛額的曆飛正在試圖阻止事態擴大,而幾車工人也陸續從車上下來,為首者正是熊海洋!

  老錢也跟在熊海洋的身後,他一眼就看見在人群之中的夏想,二話不說就向夏想沖去:「我去保護領導!」

  熊海洋大手一揮,沖身後近200名工人喊道:「第一任務,保護夏區長。第二任務,不能讓火樹大廈的工人兄弟吃虧。」

  熊海洋是接到了華三少的電話,臨時召集人手前來火樹大廈救急來了,一共召集了將近200多名工人,再加上火樹大廈原有的100多人,工人在人數上立刻就獲得了優勢。

  夏想心中大定,讓熊海洋的工人協助曆飛,統一由曆飛指揮,應該可以穩定局勢。只要局勢一穩定下來,再抓住幾個躲在人群之中的黑手,今天的事態就能順利解決。沒想到頭來,警力不夠工人來湊。

  等事情過後,得狠狠打擊一下區公安局裡面不和諧的聲音了,曆飛遲了半個來小時才到,而且才帶來20來個人,想都不用想是在區局裡面,受到了牽制。

  果然,曆飛奮力擠到夏想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領導,陸局不給人不出警,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找來20來個兄弟,人太少了,維持不了局面。」

  熊海洋和老錢也擠到了夏想身邊:「領導,我們來晚了,請領導批評!」

  夏想用手一指熊海洋:「老熊,你將工人們組織起來,以你為首,全部聽從曆局的指揮。老錢,你和華三少去協調一下,儘量控制住工人們的情緒,盡可能將鬧得最歡的幾個人控制起來,不要傷害村民,尤其是老人和兒童。」

  「是!」

  「是!」

  曆飛和熊海洋領命而去。

  老錢猶豫一下,他本想留在夏想身邊保護夏想,見夏想目光堅決,就一咬牙轉身去找華三少去了。

  夏想一個人站場中,見周圍人聲嘈雜,人來人往一片雜亂,哭鬧聲、怒駡聲、痛哭聲、慘叫聲,此起彼伏,心情反而異常地平靜下來。

  目光落在遠處,康少燁更是躲在車裡不敢下來,他心中沒來由地無比鄙夷。一個一點擔待也沒有的副書記,遇事只會躲在車內的副書記,有什麼資格坐在下馬區區委副書記的位置之上?關鍵時刻,他能為國為民做什麼實事?

  鄙夷歸鄙夷,國內的政治體制向來如此,夏想雖然身為區長,對康少燁沒有調動的權力,也不能隨意指揮,更動不了他的位置,甚至康少燁還可以對他的權力帶來制約!

  無他,康少燁是黨委的二號人物,下馬區的三號人物,位高權重,不但在區委裡面僅次於白戰墨,對整個下馬區的人事,也有指手畫腳的權力。

  夏想收回心思,又琢磨了一下眼前的局勢,心中就越來越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混跡在村民之中的黑手肯定是付先鋒的手筆,是付先鋒遙控指揮,白戰墨具體部署,然後又有公安內部人員參預配合,再有不法分子具體操作的一次精心策劃的人為事件,其目的就是為了借打壓金樹集團之際,借製造混亂的時候,對他暗下黑手!

  好歹毒的一箭雙雕之計,不管是不是對金樹集團造成惡劣影響,不管是不是能夠找到讓陳錦明停工的理由,最關鍵的是,就是想借混亂之際,對他不利,而且還是大大的不利。從幾次對方痛下狠手可以看出,付先鋒想要的是他的一雙腿。

  一個瘸腿的官員,再有頭腦,再有能力,也不會升到高位。尤其是對於一個還大有前途的年輕幹部來說,身體上的殘廢比直接毀掉前途更讓人痛不欲生,可謂用心歹毒,心狠手辣。

  但眼下,不是痛恨付先鋒的時候,他要的是如何控制局面,如何避免事態擴大。

  夏想也知道,一個人的能力畢竟有限,就比如在眼前的混亂場面之下,他能做的事情很少,除了指揮和佈局之外,也只能盡最大可能控制事態發展。而且他現在身為區長,總不能殺入人群之中,拳打腳踢和對方打成一團,不但不能解決問題,還有可能帶來不良的反面影響。

  還好,他剛才的安排起到了效果,工人們在員警的指揮和帶動之下,再加上華三少竭力勸阻他手下的工人,總算暫時控制住了局面。村民們不比工人,沒有團結性和凝聚力,夾雜在其中的幾個別有用心的人被打倒之後,被煽動情緒的村民也慢慢冷靜下來,陸續停止了打鬥。

  地下,東倒西歪了一片,有村民,有工人,也有明顯是小混混的人。夏想心情沉痛,向前一一扶起倒在地上的人,為他們拍打身上的土,親切地問他們傷在了哪裡,還讓晁偉綱立刻通知醫院前來現場救助傷患。

  夏想的態度親切,表情真誠,尤其是他雙眼清澈,流露出真正的情意,就讓所有人都為之感動。夏想既沒有區長的架子,又沒有官員的作派,就如一個讓人一眼看去就感覺親切的年輕人,在老人眼裡,他是晚輩,在同齡人眼中,他是朋友,在小孩眼中,他是叔叔,在工人們眼中,他又是可以信任的兄弟……夏想所到之處,人們都被他的真誠感染,情緒慢慢都平靜下來。

  夏想看到有一個60多歲的老頭被打得滿臉是血,坐在地上,他就一陣難過,忙拿出紙巾替老人家擦試臉上的血:「大爺,您一把年紀了,何苦受這份罪?唉,快來人給大爺止血。」

  老人一把抓住夏想的手:「小夥子,我看你慈眉善目的象個好人,你幫我主持主持公道,我流點血不怕,就是不能受委屈。」

  話音剛落,魯老倔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也一把拉住夏想的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小夥子,你真是個好人呀,剛才我兒子打來電話,他已經住了院,說是醫生正在會診,他的病有希望根治……謝謝你,我老倔給你磕頭了。」

  魯老倔要跪,夏想才不會讓他當眾磕頭,伸手一拉,剛拉住魯老倔的手,忽然聽到魯老倔的身後有一聲異常的聲響,「嗆」的一聲,像是打火機打火的聲音,夏想大驚,魯老倔身上的汽油味還很重,汽油還沒有完全揮發完畢……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蓬」的一聲之後,火焰猛然從魯老倔的身後燃起,火勢之快,連夏想的手也被燒傷!

  魯老倔身上起火,周圍人群頓時大驚,嚇得紛紛後退。只片刻功夫,魯老倔半個身子已經被火焰包圍,他被火燒痛,大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臉上都扭曲得變了形。

  所有人都不敢近前,只有夏想緊緊拉住魯老倔的雙手不放。夏想知道,絕對是有人故意縱火,但現在顧不上查看魯老倔身後的人是誰,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救人!

  但就在此時,有一人手持鐵鍬,幾步來到夏想身後,掄起鐵鍁又朝夏想的雙腿砸去,擺明瞭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狠絕!

  夏想正在脫上衣要幫魯老倔撲火,對方選擇在現在下手,可謂煞費苦心,幾乎讓人躲無可躲,眼見夏想再難逃過一劫……

  金紅心和晁偉綱眼睜睜看著夏想要被人暗害得手,心如刀絞,同時拼盡全力大喊一聲:「夏區長——」

  所有人的目光似乎定格在一瞬間,夏想正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不顧被火燒傷的危險,要替魯老倔滅火,而在他的身後,一把閃著亮光的鐵鍬高高揚起,正以勢不可擋之力,朝他的雙腿掃去,一旦掃上,所有人都清楚一個後果,雙腿必斷!

  而夏想卻全然不顧身後的危險,只管一心要替魯老倔滅火,他神情專注,注意力全部放在魯老倔身上,在眾人紛紛後退避之不及之時,他不顧前面被火燒的危險,不顧身後被鐵鍁掃中的危險,只知一心救人,這是何等的胸懷和壯舉!

  不管是工人們還是村民們,這一刻,都被夏想義無反顧的舉動感動,儘管許多人並不清楚夏想是誰,是什麼職務,卻知道他是一個好人,一個有情有意的年輕人,一個值得讓人感懷的小夥子。

  似乎就在這一瞬間,風住了,雨停了,天地也為之低昂,為即將發生的悲慘之事而不忍。

  就在此千鈞一髮之際,就在所有人認為夏想必定遭遇毒手之時,忽然聽到一聲悲愴的吶喊響起:「誰敢傷害夏區長,我和他拼了!」

  是一個人發自肺腑的呼喚,發自真心的悲切的吶喊,只見老錢如一陣風一般從旁邊殺出,顧不上許多,直接跳在了夏想身後,用他的身體,用他的雙腿替夏想接下了一次重大的撞擊!

  所有人都想像不到,在關鍵時刻,在生死關頭,會有人以命相搏,要替夏想擋下致命一擊,這該是多麼悲壯的胸懷,多麼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所有人都鴉雀無聲,天地之間,只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迴響:「我和他拼了……」

  一聲慘叫響起,老錢的雙腿被鐵鍬擊中,「哢嚓」一聲,頓時雙腿骨折,摔倒在地。

  劇痛難忍的老錢倒地之後,還不忘夏想的安危,昏迷之前還啞著嗓子喊了一聲:「夏區長……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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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6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7:58
第596章 男兒到死心如鐵

  夏想雖然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但猜也能猜個大概,只是他顧不上回頭,魯老倔危在旦夕,他脫掉衣服,將魯老倔的頭包住之後,半抱著他朝下馬河跑去。夏想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不顧手被燒得生疼,幾乎將魯老倔半拖離地面,5米,3米,1米,夏想抱著魯老倔,「撲通」一聲跳入了滾滾的下馬河中。

  河水寒冽刺骨,魯老倔一入水,身上火勢就全滅,總算逃過一難。讓夏想沒有想到的是,魯老倔還不會水,他只好抓住魯老倔,拼了全力將他拖到了岸邊——此時眾人才清醒過來,一哄而上接過了魯老倔。

  魯老倔直嚇得癱倒在地,站也站不起來。他一頭烏黑,全身濕透,神智倒還清醒。剛才的一幕回想起來,後怕不止。摸摸身上,沒大事,再摸摸臉,耳朵和鼻子都在,就放了心。

  其實汽油雖然易燃,但因為夏想處理及時,不顧自身安危脫衣服幫他捂住了上身,而他又穿著棉衣,天又下雨,阻止了汽油熱量的進一步燃燒,又被夏想及時拉到了水裡,基本上就是表面上有些燒傷,沒有大礙。

  再看夏想已經分開人群,大步流星來到老錢面前,蹲下來查看老錢的傷勢。

  老錢雙腿骨折,露出了白森森的腿骨,血,流了一地,和褲子粘在一起,慘不忍睹。他緊閉雙眼,緊咬牙關,顯然已經昏迷過去,嘴裡卻含混不清地說道:「夏區長,夏區長,小心,小心……」

  夏想再也忍不住雙淚長流,他已經出離了憤怒,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他於死地,而且還乘人之危,先是點燃魯老倔,趁他救人之際出手,如果不是老錢捨身相救,倒在地上的人就是他,而魯老倔說不定也會被火燒死!

  簡直就是一幫畜生!一幫王八蛋!一群喪盡天良的牲口!

  夏想重生以來第一次差點無法控制內心的衝動,想要衝上去狠狠揍被工人抓住的小混混一頓,只是他不得不強壓怒火,現在不是報仇的時候,現在必須冷靜再冷靜,因為要先救人要緊。

  所有人都圍在夏想身邊,都心驚肉跳,為剛才發生了驚心動魄的一幕而後怕不已。

  金紅心和晁偉綱剛才差點嚇得沒有暈過去,老錢一倒地,兩人就第一時間沖了過來,守在老錢身邊。陳錦明和華三少在夏想用衣服抱住魯老倔的一瞬間,都驚得心提到了嗓子眼裡,一個堂堂的區長,副廳級高官,不顧危險要救一個村民,除了感動,除了熱淚,他們無法用任何語言形容自己的心情!因為夏想是在為金樹集團解圍,在為他們解憂。

  當有人偷襲夏想的一剎那,陳錦明和華三少只嚇得魂飛天外。要是夏想被人擊中,是在替金樹集團排憂解難之時遇險,別說上級追究什麼責任了,就是他們的內疚,也會讓他們一生難安。

  夏區長,是他們見過的最愛民的區長,最親民的幹部,最真心的官員,也是一個最有熱血最富激情最有人情味的政府官員!

  直到老錢跳出來替夏想擋了一下,夏想救人跳水,然後又從水中撈出魯老倔之後,陳錦明和華三少一顆心才又重新落回到肚子裡,兩人才發現,雖然今天風雨交加,但卻出了滿頭的大汗——心驚膽戰得比他們自己被澆了汽油點了火還要驚嚇過度。

  剛才的一切發生得太快太突然,所有人的焦點都落在夏想身上,行兇者傷了老錢之後,跑到人群之中不知道逃到了哪裡,竟然沒有人注意到。曆飛20來人的警力面對四五百人的人群,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

  曆飛知道,今天他丟人丟到家了,差點在他的眼皮底下讓領導被人打傷。雖然有驚無險,他已經面上無光了,而且今天的事情治他一個辦事不力還是輕的,嚴重的話,有可能讓他直接閒置。夏想想要找替罪羊的話,他就是最現成的一個。

  不過見到夏想的英勇和無畏,曆飛服了,有這樣的領導,多大的黑鍋他也背了,怕什麼?這麼有人情味的領導,還能讓他白背黑鍋不成?曆飛就打定了主意,如果上級領導追究責任,他一人承擔下來。

  以前跟過夏想的工人,見到夏想英勇救人的壯舉,就又對夏區長更多了敬佩,因為在他們心目中,夏區長救人之舉,是自然而然的行為,是因為他本來就是英雄人物。

  而華三少一幫的工人,只在工人之間口耳相傳之中知道過夏想的事蹟,雖然信,也未必深信,還有一些人半信半疑,認為熊海洋的工人的說法有誇大失實的地方,今天親眼見到夏想奮不顧身的壯舉,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安危拼命也要救下一個素昧平生的老頭,許多工人都感動了,他們知道,傳聞中的夏區長的形象一點也沒有被人為地拔高,相反,他們認為和傳聞相比,眼前的夏區長更真實更可敬,也更讓人真心敬佩!

  夏想卻沒有一點當英雄的覺悟,他只是眼含熱淚,看著昏迷不醒的老錢,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只有淚兩行。

  金紅心和晁偉綱也在一旁陪著流淚,他們今天算是見識了什麼叫人格的魅力,什麼叫人性的光輝!他們心裡清楚的是,換了他們,未必能有勇氣和老錢一樣捨身救人。老錢肯捨身救下夏想,肯定是因為夏想真心待他。

  要不你讓市長告訴一名下屬,讓下屬為他犧牲一條腿,看下屬幹不幹?十個有九個不會同意!條件再優厚也沒人答應。

  兩人就知道,夏想在工人的心目中,確實有著無人可比的地位。

  救護車總算趕到了,將老錢抬上了救護車,夏想讓金紅心全程陪同,安排最好的病房和醫生治療,他必須留下,處理善後事宜。

  剛才村民和工人之間的械鬥,基本上沒有人受什麼重傷,有人頭破血流看上去挺嚴重,其實就是破了一層皮而已。而老錢的斷腿和森森白骨終於刺激到了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人再敢和人爭鬥,都扔了手中的東西,沒有人敢迎接夏想怒火中燒的目光。

  夏想幾步來到魯老倔面前,大聲說道:「今天的事情,必須要有一個交待,有人故意從中挑撥離間,顛倒黑白,污蔑金樹集團。我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金樹集團沒有少付一分征地款,市里下撥到小鬥村村委會的款項,也是一分不少。如果到鄉親們手中少了,問題一定出在村幹部身上,我會儘快安排工作組入駐小鬥村,查清事實真相,還金樹集團一個清白,還鄉親們一個公道。」

  夏想的話既是講給村民聽,也是講給躲在遠處的康少燁聽。他知道,小鬥村村委會在今天的事情裡,有擺脫不了的干係。還有夾雜在村民中的黑惡勢力,絕對和村幹部暗中插手有關。

  既然對手想起了這樣的一出好戲,夏想不把他一查到底,他就不是夏想了。而且還打傷了老錢,也不知老錢的雙腿能不能治好,甚至還差點燒死魯老倔,簡直就是將人命當兒戲。

  不管如何,夏想一定要好好查下去,順藤摸瓜,查到誰是誰,不信不能把他們查個底朝天。

  還有今天也抓住了幾個小混混,幕後指使人也要一查到底,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參預者!

  魯老倔先是得知兒子被妥善安排的消息,又差點被火燒死,被夏想拼死救下,半天驚魂未定。現在才稍微緩過神兒來,又聽眾人七嘴八舌說到當時的情景,夏想是不顧被人打斷雙腿的危險才將他救下,一生倔強從未服人的他,終於感動得淚如雨下。

  等夏想話一說完,他一把抓住夏想的雙手,見夏想的雙手通紅,上面仍有大大的火泡,又再夏想一臉烏黑,頭發燒焦,耳朵上也有燒傷的跡象,魯老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愴和感動,「撲通」一聲跪倒在夏想面前,泣不成聲:「恩人啊,你是我老魯老倔全家的恩人,我一輩就是做牛做馬也報答不完你的恩情……」

  夏想現在才感覺到渾身疼痛難忍,雙手也是火辣辣地燒傷感,而且感到寒氣入體,雙眼發黑,有風寒難耐的跡象,畢竟剛才驚險連連,又水火兩重天,先是被火燒傷,又跳進冰冷的河水之中,還在樓頂吹了半天風,就是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儘管如此,他還是強拉起魯老倔,有氣無力地說道:「魯大叔,快起來,我只是做了一點應該做的事情,犯不著這樣。」

  魯老倔倔強起來,也確實如一頭牛一樣,就是死跪著不起,還將頭用力地碰在地上,「咚咚」作響,每一聲都是一個絕望之中的老人的心聲,每一聲都是一個絕處逢生的老人的感恩之心,敲打在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身上,如聲聲淚,如滴滴血,在每一個人的心中都激起了感動和熱淚,激起了強烈的共鳴!

  誰說世上無好人?許多被鼓動前來的村民見到眼前的一幕,見到一向倔強如牛的魯老倔,象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爬倒在夏想的腳下,用人類最卑微也是最真誠的動作來表達內心的感謝。瞭解魯老倔的人都知道,魯老倔一生不肯服輸,就是兒子病得再厲害,家裡再砸鍋賣鐵,他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而現在的他,雙淚長流,磕頭磕得頭破血流,哭得如同一個三歲小孩見到走失的親人一樣,同為鄉親,小鬥村的村民都紅了眼圈,一片唏噓,人人都掬一把同情之淚。

  就在剛剛還對魯老倔恨之入骨的工人們,也有不少人哭出聲來。現在的魯老倔哪裡還是剛才倔強如牛恨不得讓人踹上兩腳的倔老頭?他不過是一個被生活的不幸壓彎了腰的可憐的老頭而已!許多工人都想到他們白髮蒼蒼的父親,也和魯老倔一樣的年紀,也許還在家中辛勤的勞作,也許臥病在床,也許性格軟弱,但和魯老倔一樣,都是一個父親,一個愛子心切寧願以一死來為兒子治病的父親!

  甚至有幾個南方的工人想起遙遠的家鄉的父親,也是和魯老倔一樣的年紀,對他們的牽掛,一點也不比魯老倔的拳拳的愛子之心少,他們再也忍不住淚雨紛飛。

  此時此刻,風在呼嘯,雨在飄搖,仿佛天地同悲,只為一個老人的感傷,只為一個年輕人的胸懷。

  然而,正當大家都沉浸在感動之中時,又有意外發生了……

  夏想用力拉起魯老倔,扶他到邊上坐下,突然,一陣汽車的轟鳴聲傳來,一輛吉普車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發瘋一樣直沖夏想撞來!

  在火樹大廈和下馬河之間,有一條寬有十幾米的公路,此時工人們都聚集在火樹大廈的廣場之上,只有幾人湊到魯老倔的近前。村民們大部分在魯老倔的一側,靠近下馬河的河岸。一輛沒有牌照的吉普車沿著公路猛然沖來了過來,目標十分明確,就是直指夏想。

  公路很寬,夏想其實輕輕一跳就可以躲開。但他目光所及之處,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工人正呆呆站在馬路中間,也不知是嚇傻了還是走神了,面對著飛馳而來的汽車,不躲不閃,只是瞪大了眼睛,腳下好象生了根一樣,動也不動。

  夏想急了,他閃開容易,但汽車撞上小工人的話,絕對會將他當場撞死,而他才十七八歲,才是一個孩子!夏想顧不上暴怒之下去指責幕後黑手的狠絕,簡直就是一條瘋狗,他猛然飛撲向前,一把推開小工人,然後再想跳開到一邊,卻已經晚了……

  汽車的後視鏡重重地擊在夏想的後背之下,夏想只來得及悶哼了一聲,就覺得雙眼一黑,身子原地打了一個轉,然後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

  吉普車停也沒停,瘋狂飛奔而去,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夏區長!」

  「夏區長!」

  「領導!」

  「恩人!」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所有的人都憤怒了!不管是工人還是村民,群情沸騰,一轉眼就彙聚了一股上百人的人流,人人手拿工具,朝著吉普車逃走的方向追去。

  金紅心驚呆了,晁偉綱驚呆了。

  熊海洋震驚了,華三少震驚了。

  陳錦明嚇傻了,魯老倔嚇傻了。

  曆飛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沒有雙眼一黑昏倒過去,在他的眼皮底下發生了領導被人撞傷的惡性事件,於公來說,是他天大的失職。于私來說,夏想是他在官場上的領路人,傷了夏想,就是毀了他的前途,和傷了他沒有任何區別。

  跟他同來的20多名員警正被夏想感動得鼻子發酸,心裡發堵,猛然就發生夏想被撞事件,一瞬間,他們的怒火被點燃了——沒有人指揮,沒有人發號施令,20多個人,全部緊繃著臉,一臉悲壯,齊刷刷地拉開車門,然後在最短的時間發動汽車,一路飛奔而去,狂追肇事者。

  吳港得儘管臉上還有殘留的血跡,顯得他整個人有點面目猙獰,但在夏想被撞倒的一瞬間,他突然就有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只覺得仿佛被撞的人是他一樣,不但揪心地難受,還有一種恨不得殺了肇事者的仇恨。

  「領導……」吳港得聲嘶力竭地叫了一聲,第一個飛撲到夏想身邊,抱起昏迷的夏想,40多歲的人了,哇哇大哭,「天啊,這麼好的人為什麼非有人要害他?你們還是不是個人,你們為什麼要害夏區長,你們為什麼?!」

  吳港得仰天長哭,發出了無比悲壯的吶喊。

  被夏想救下的工人走了過來,怯生生地問:「他是誰?他是區……長?」

  魯老倔顫微微地爬了過來,也意識到了不對:「你說什麼,你說他是區長?」

  村民們都圍了過來,都不敢相信地問:「這個小夥子是個大官,是區長?」

  「他就是我們下馬區人民政府第一任區長夏想!」金紅心放聲大哭,泣不成聲!

  熊海洋和他的工人們都圍了過來,他們都是曾經和夏想同甘共苦的安縣的工人兄弟,一眼望去,人人眼裡含淚,恨不得都如老錢一樣,替夏想擋下剛才的撞擊。

  熊海洋滿臉淚水,沖火樹大廈的工人們說道:「老錢為什麼拼了命也要替夏區長擋下鐵鍬?你們都看在了眼裡,將心比心,夏區長是不是我們工人兄弟的好兄弟,好領導?當年發生在安縣的事情,夏區長救了老錢一條命,現在老錢別說還他兩條腿,就是還他一條命也值得。別說老錢,要是讓我替夏區長去死,我皺一皺眉頭,就不是一個男人!」

  火樹大廈的工人原本認為對夏想的傳聞不太真實,今天,夏想當著他們的面,先救魯老倔,又救下他們的工友,他是誰?他是堂堂的區長,是高高在上的政府官員,在他的眼中,不管是白髮蒼蒼的魯老倔,還是身強力壯的工友,都一視同仁,都視他們為親人,都對他們捨身相救。

  小工人跪下了,魯老倔跪下了,熊海洋跪下了,村民們和工人們都含熱淚,有人蹲下,有人站立,圍成密不透風的人牆,唯恐有一點風雨打濕夏想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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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8:17
第597章 震怒

  如果從遠處望去,只見數百人或站或蹲或跪,將一個昏迷不醒的年輕人圍在中間,數百人上千雙眼睛都眼含熱淚,只為他們心目中的好領導好幹部好心人而流。這一刻,仿佛天地同悲,下馬河的河水也發出嗚咽之聲,也在為夏想的所作所為大放悲聲。

  而康少燁坐在車內,目光閃動,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是感動,是同情,是輕蔑,是不以為然,還是幸災樂禍?

  因為剛才打鬥之時,受傷的村民和工人比較多,救護車來了之後,拉走了幾人,第二趟車還沒有趕回來,於是,有人找來雨傘,有人脫下上衣,有人擋住風口,所有人都貢獻一份力量,只想讓夏想躺得更安穩,不受一點風吹,不受一點雨打……

  熊海洋清醒過來,對華三少說道:「立刻向所有認識的工地發佈消息,只要發現那輛沒牌照的綠色吉普車,不管付出什麼代價,拼了命也要扣下。」

  華三少一臉堅毅地點頭,熊海洋隨即撥出了幾個電話。

  一傳十,十傳百,先是整個下馬區的工地沸騰了,緊接著,工人之間的群情激奮迅速蔓延到了整個燕市,幾乎燕市所有在建的工地全部停工,因為所有工人們都知道,以前的夏縣長,現在的夏區長,為了救一個工人兄弟而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肇事者開一輛綠色的沒有牌照的吉普車,一旦發現,務必攔截!

  夏想的事蹟本來經老錢不遺餘力地推廣,差不多整個燕市的工地工人都略有耳聞,今天真實的事件再次發生在身邊,大家都義憤填膺,紛紛放下手中的工作,來到路口攔截車輛。於是,在一個淒風苦雨的秋日的中午,在一個再平常不過的週六的中午,有不少燕市人發現了無比悲壯的一幕:許多工人走到街頭,來到各大路口,都是一臉堅毅,目不轉睛地盯緊過往的車輛,交警勸不動,路人拉不走,只為守候一個撞傷他們心目中最好的幹部的肇事車輛。

  不少燕市的老人打聽出來原來工人們的舉動是為了一個好幹部,一位好領導,一名為了工人兄弟肯奮不顧身的區長,他們都不免唏噓,感慨說道,多少年了,又一次聽到了一個愛民如子的幹部的事蹟了,真不容易,真是難得。

  夏想用他的真心和真誠,在百姓的心目之中,在工人之間,樹立了一座豐碑!

  ……

  燕市市委常委樓,陳風正在家中午休。難得的是一個沒事的週六,又是陰天下雨,正是最好的放鬆睡覺的天氣,他就睡得很香。

  有很長時間沒有和今天一樣輕閒了,見陳風睡得香甜,陳風的妻子劉素素就將他的手機調成了震動,隨手放在了茶几上。快2點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劉素素在書房沒有聽見,陳風就更沒有聽到。

  要是平常,手機響上一遍之後,肯定不會再響。陳風是省委常委、市委書記,他一般情況下不接電話,整個燕市沒幾人敢再打擾他。不料手機一直響個沒完,響到第三遍的時候,劉素素正好來到客廳,伸手拿起的電話,小聲說道:「哪位?老陳在午睡,沒什麼要緊事情,不要打擾他。」

  「阿姨……」裡面傳來陳風秘書急促的聲音,他一向稱呼劉素素為阿姨,「請讓領導接電話,出了大事!」

  「週六放假,能有什麼大事?」劉素素有點不快地說了一句,「老陳好不容易才睡香,一點小事就不要驚動他了,他平常太累了。」

  「阿姨,我不敢耽誤半分,要是耽誤了,領導非罵死我不可,是夏想出事了……」陳風秘書也姓陳,叫陳小如,他在陳風面前並不是十分受到重用,但還算兢兢業業,人也老實,陳風也就姑且用之。

  「夏想?」劉素素打了個激靈,夏想的名字在她耳中聽過不下一千遍,雖然她一次也沒見過夏想,但聽陳風說得多了,也對夏想有莫名的好感,畢竟是陳風最信任的人,她就愣了一愣,才說,「我去叫老陳。」

  陳風被劉素素叫醒之後,有點迷糊地接過了電話,只「喂」了一聲,然後聽到陳小如說了才兩句話,頓時臉色大變,「呼」地一聲站了起來,怒氣衝天地大喊一聲:「什麼?」

  聲音之大,嚇得正在倒水的劉素素「哐當」一聲,失手打了水杯——多少年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陳風用這麼大的聲音說話,也是第一次見到陳風發這麼大的火。

  陳風的臉都變了形,雙眼之中幾乎能噴出怒火,以他現在的年齡和級別,很少會有讓他動怒讓他失態的事情,但今天不同,今天他確實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

  「啪!」的一聲巨響,陳風盛怒之下,將手機摔了個粉碎。無巧不巧,手機落在玻璃茶几上,連厚厚的玻璃茶几也被摔得有了裂紋,可見陳風的力氣之大,怒氣之盛。

  「太過分了,太囂張了,太氣人了!」陳風顧不上向劉素素解釋什麼,伸手抓過家裡的電話,又撥給了陳小如,「立刻通知胡增周、付先鋒、于繁然緊急召開碰頭會!」

  他隨即摔了電話,穿上衣服就下樓,下樓之後才想起手機壞了,沒辦法通知司機來接,就隨手攔出一輛計程車直奔市委而去。到了市委才發現,身上沒有帶錢。好在司機通情達理,也認出了他是市委書記,說什麼也不用收他的費用。

  陳風謝過司機,不料司機卻說了一句話,讓他感慨萬千:「陳書記,您別怪我多嘴。以前我覺得沒什麼好官了,今天聽到了夏區長的事情,我很感動。我以前就是工地上幹過,知道工人們的感情最實在,能讓這麼多工人都念叨的幹部,就是天大的好幹部。咱們燕市有夏區長這樣的好幹部,我心裡熱乎著呢!」

  陳風呆立在市委門口,半天沒有動上一步,心中又酸又澀。

  到了會議室,人已經到齊,胡增周、付先鋒和于繁然三人之中,除了付先鋒知道一點發生了什麼之外,胡增周和於繁然一點也不清楚陳風緊急召開碰頭會的目的,兩人一臉狐疑,暗暗猜測週六下午,能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陳風一進來就先一臉鐵青地看了付先鋒一眼,然後很不客氣地在首位坐下,問道:「市公安局今天哪裡個副局長值守?」

  付先鋒已經得到了消息,知道火樹大廈的事態沒有激化,夏想也沒有斷腿,只是被撞了一下,傷勢不明,他心中十分懊惱,暗罵辦事之人太笨,這麼大好的局面,竟然沒有傷著夏想,沒有釀成流血衝突,真是一群笨蛋!

  於繁然不解地看了胡增週一眼,想了一想,答道:「是秦時武同志。」

  陳風微一點頭,沖陳小如說道:「立刻通知秦時武到市委開會。」

  陳小如立刻照辦。

  陳風強壓怒火,一字一句地說道:「同志們,今天在火樹大廈工地現場,出現一件令十分痛心並且憤怒的事情,夏想同志在處置突發事件時,被人暗下黑手,現在傷勢嚴重,生死不明……」

  「啪」的一聲,陳風重重地一拍桌子,滿腔的怒火終於發作出來:「這是一起有預謀、有組織、有目的性的重大惡性事件,是有人要故意挑起流血衝突,故意要暗下黑手對夏想同志不利,是一起人為報復國家幹部的極其惡劣的重大案件,市委市政府絕不會容忍和姑息不法分子的惡行,要對打擊報復國家幹部的行為採取零容忍的態度……」

  陳風一上來先將事件定了性,扣上了一頂天大的帽子。付先鋒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想,王大炮早就跑了,整個事件都是由牛奇出面和王大炮一手策劃的,只要抓不住王大炮,你陳風就算將事情捅到省裡,捅到京城,也只能雷聲大,雨點小。

  王大炮現在應該已經逃出了燕市,正在緊急前往西北偏遠省份。付家在西北某省有地方和軍隊上的關係,到時實在不行就將王大炮藏到部隊裡面,就算燕省省委出面,也別想抓住王大炮。還有一條後路就是讓王大炮出國,反正只要王大炮不落網,事情就查不到牛奇。查不到牛奇,就查不到康少燁和白戰墨。

  沒有了後顧之憂,付先鋒泰然自若,一點也不將陳風的威脅放在心上。他心中懊惱的是,可惜功虧一簣,最後還是沒有讓夏想站不起來,不知道夏想現在的傷勢到底如何了?

  陳風話音剛落,胡增周和於繁然不約而同同時站了起來,兩人都一臉震驚,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消息!

  胡增周和夏想儘管因為陣營的原因,是一種有限合作的關係,但他始終當夏想是一個朋友,乍聽到夏想生死未明的消息,直驚得目瞪口呆,光天化日之下,在燕市的地盤上,還有人要暗算夏想,誰這麼膽大包天?

  於繁然更是大吃一驚,差點失態地大叫出聲。夏想不但是吳才江最器重的人之一,也是他在燕市打開局面的立腳點,夏想萬一有一個三長兩短,於公,他失去了一個極其關鍵的支點,於私,他失去了一個可以談心可以拉攏的朋友。

  而且站在吳家的立場之上,夏想有事,必然會觸動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會議還沒有結束的時候,吳港得一臉悲憤滿眼淚水地來到會議室,一見陳風就放聲大哭:「陳書記,夏區長他……」

  這一聲悲壯的哭聲,直哭得在場除了付先鋒之外所有的人都為之心驚!

  ……

  宋朝度午休之後有一個習慣,就是喝下午茶。今天難得宋一凡沒鬧騰,1點睡下之後,一直到現在沒醒,他就有了非常自得的悠閒時光,一個人在書房中看報紙,品著茶,聽到外面的秋風秋雨,心情是從未有過地放鬆。

  偷得浮生半日閑,古人一句詩寫出了所有為官之人的感歎,即使穿透了千年的光陰,在今天依然適用。

  在宋朝度剛看完一份報紙,伸手去拿另一份的時候,電話沒有任何徵兆地響了起來。

  他皺了皺眉,有心不接,因為他知道,只要接了電話必定有事,說不定今天下午連同明天都沒有一刻空閒了。微一遲疑,還不是決定不接了,今天心情不錯,不想讓一些無謂的事情壞了心情。

  不料電話響了兩聲就斷了,他以為是對方掛斷了,然後就聽到房間內傳來宋一凡放聲大哭的聲音。

  宋朝度一驚,急忙跑過去推開房門一看,宋一凡很沒形象地坐在地上,手中拿著電話,一臉恐慌,一下撲到了宋朝度懷中,泣不成聲地說道:「爸,爸……夏哥哥他被汽車撞了,他,他要死了……」

  「什麼?」

  宋朝度臉色大變,伸手從宋一凡手中搶過電話,急急地沖裡面吼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快說!」

  家裡的電話一體兩機,宋一凡可能偷和同學通話,將無繩電話拿到了臥室,她被電話吵醒,伸手就接聽了電話。

  宋一凡痛哭失聲,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把宋朝度驚嚇出一身冷汗。

  聽了一會兒電話,宋朝度臉色也越來越陰沉,最後他掛了電話,站在原地冷靜了片刻,對宋一凡說道:「先不要哭了,你立刻去醫院看望夏想,我到省裡開會!」

  宋一凡也夠堅強,立刻止住了哭聲:「我去看夏哥哥,爸爸,你去查清事實真相。」

  當然要查清事實真相了,宋朝度心中有一團火在燃燒,根據他初步得到的消息,可以肯定的是有人幕後指使,借機對夏想下了黑手。幕後人物是誰不敢妄下結論,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的手段讓他怒不可遏!

  可恥,無恥,下作,宋朝度想像不出用什麼惡毒的語言來形容幕後黑手的惡劣行徑,只是感覺胸中堵得難受。自從認識夏想以來,他就一直喜歡夏想陽光、向上的性格,他為人處世很有智慧,不驕不躁,又有真心真性情的一面,可以說是他見過的年輕人中,最有前途也最讓他欣賞的一個。

  既不庸俗而世故,又不媚俗而圓滑,坦誠、坦然和坦蕩,卻又有一份官場之上應有的機心在內,就讓宋朝度非常讚賞夏想性格之中的亮點。因此他才對宋一凡和夏想之間的來往假裝不見,忽視宋一凡對夏想的好感,有一個夏想一樣的大哥哥帶宋一凡一程,也好讓她以後少在男女之事上少走一些彎路。

  當然,更有要和夏想結成私人友誼的考慮在內。

  眼見夏想在下馬區將要有所作為之時,卻被人暗下毒手——官場上有名正言順的陽謀,也有背手一刀的陰謀,但即使是陰謀,也要講究一個規矩,不能亂來,所謂盜亦有道,現在卻有人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出來,就讓宋朝度自從扳倒高成松以後,第一次產生要竭盡全力揪出幕後黑手並且將之繩之以法的衝動。

  ……

  范睿恒得知夏想出事的消息,是範錚打來的電話。

  范錚正和齊亞南在燕京酒店一起商談下一步的合作事宜,正相談甚歡的時候,就接到了嚴小時的電話。嚴小時的聲音哽咽之中帶有恐慌:「范錚,夏想出事了……」

  範錚比以前沉穩了許多,很平靜地問了一句:「什麼事,別大驚小怪的,慢慢說。」

  嚴小時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簡單說了幾句:「你讓姨夫過問一下此事,夏想被人害了,不能便宜了那些混蛋!」

  一怒之下,嚴小時也罵出了髒話。

  齊亞南也聽出了問題,隨後一問也是大驚失色,忙問他能做些什麼。範錚雖然心中火急火燎,但他經過了許多事情之後,比以前鎮靜多了,反而勸齊亞南不要著急:「現在急也沒用,先去醫院看望夏想,然後查明事情真相,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範錚目露凶光,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讓齊亞南看了暗暗吃驚,才知道平常和他和顏悅色的省長公子真要發作起來,也有嚇人的一面。

  范睿恒正在家中和人下棋,接到範錚的電話之後,他先是慢慢在房間內走了幾圈,猛然一腳踢翻了棋盤,冷笑一聲:「好一手妙棋!」

  陪他下棋的人是省建行的行長,見堂堂的省長突然失態,大發雷霆,驚訝得目瞪口呆。

  範睿恒震怒是因為他意識到了一個關鍵問題,雖然說夏想並不算是他的嫡系,但至少在燕省的官場圈子中,凡是有一點政治頭腦的人都知道夏想和範錚的關係,也就是說,夏想少說也算和他私人關係良好,當然,動手之人不管是不是知道這一點,都不是他生氣的關鍵,他的怒火突然發作,是因為最近省裡的局勢有了一種微妙的轉變。

  而轉變的關鍵,隱隱和夏想也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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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8:35
第598章 四方雲動

  崔向和葉石生之間的關係不知何時由以前的淡漠,而變得密切起來。范睿恒儘管並不十分清楚個中原因,也能隱隱猜到正是因為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順利推行,又因為夏想不在省委,不再是他和葉石生之間的緩衝和橋樑,他和葉石生之間的關係,漸行漸遠。

  萬一他和葉石生之間出現重大矛盾之時,夏想就是出面從中調和的不二人選。恰在此時,恰在崔向和葉石生越走越近之時,夏想出事了,不讓範睿恒不聯想到省裡的局勢都不行。

  範睿恒第一反應是就懷疑崔向是幕後指使!

  他還沒有來得及打電話給葉石生,葉石生的電話首先就打了過來:「睿恒,速來省委開會,務必半個小時內趕到!」

  和範睿恒的震怒相比,葉石生得知夏想受傷的消息後,第一反應是震驚,隨後是惋惜和痛心。

  儘管得知的消息並不詳細,葉石生還是知道了大概,知道了夏想是在處理群體事件時,奮不顧身地救人,最後被別有用心地撞了一下,昏迷不醒,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惜,覺得夏想太冒進了,身為堂堂的副廳級幹部,怎麼能以身犯險?

  區長的職務是什麼?區長是指揮若定站在一定高度上俯視眾人的高臺人物,不是用肩膀去抵擋風雨用身軀去救下一人的英雄人物,夏想怎麼會這麼不懂事非要衝到前面?

  不過隨後葉石生初步瞭解了一下情況之後,還是十分憤怒,沒有警力,沒有系統的指揮,整個下馬區只有夏想一人在現場解決糾紛,其他人都是幹什麼吃的?

  畢竟夏想是副廳級幹部,事情又影響極大,據說整個燕市的工地都停工了,工人們自發走向街頭去追凶,好嘛,民間力量都動員了,難道省委就不維護自己黨員幹部的利益了?葉石生當即決定召開緊急會議,討論夏想遇襲的問題。

  ……

  下馬區的區委會議室內,一片狼藉,康少燁、陳天宇、謝源清、傅曉斌、卞秀玲等10名常委全部到齊,除了白戰墨正在從京城趕回,黃建軍正在京城開會,夏想住院之外,其他常委一個不落,都在第一時間趕到了區委。

  康少燁一臉陰沉,事情的發展遠遠超出他的意料之外,可以說不但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沒有搞壞夏想的名聲打斷夏想的雙腿,反而成就了他的盛名,讓他在工人和村民之中更有了威望。雖然最後一撞讓他現在昏迷不醒地住進了醫院,但根據他當時的目測,撞得一點也不嚴重,甚至可以說,夏想之所以昏迷是因為勞累過度再加上風寒入體,被後視鏡碰了一下只是誘因,並非主要因素。

  康少燁就覺得今天的事情,實際上是大大的失敗。如果夏想斷了雙腿還好說,以後前途毀掉,就算一時有不少人震怒,但冷靜之後意識到夏想沒有了仕途,也就沒有多少人再幫他說話,沒有多少人為他賣力出頭。現在卻不同,現在夏想成了英雄,說不定還會因禍得福,康少燁就有一種深深的失落和挫敗感,同時他也擔心萬一王大炮被抓,牽連到他該如何是好?

  不過又想到付先鋒的篤定以及付家的勢力,他就稍微放寬了心。

  陳天宇今天很不巧手機沒電,自動關機後沒有發現。後來回家才充上電,剛一開機就聽到了夏想受傷的消息,當時震驚得他半天沒有反應過來,傻了一樣在原地站了好幾分鐘!清醒之後,他急忙趕到區委,在簡單瞭解了一下當時的情況之下,他後悔莫及,當即將手機摔個粉碎——真是手機沒電誤了大事,該死的摩托羅把手機,電池太不耐用了。如果他早早趕到現場,說不定夏區長還不會出事。

  陳天宇自責加懊悔。

  傅曉斌和卞秀玲的心思差不多,震驚加憤怒,雖然兩人不敢肯定是誰下的毒手,但有一點,他們都一心替夏想擔心。卞秀玲目光冷冷地看了康少燁一眼,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你在現場一點事情也沒有,夏區長卻受了傷,你還有臉面在這裡開會?真不是個男人。

  傅曉斌心中對康少燁的鄙夷就更深了,一個副書記,又是第一個趕到了現場,結果倒好,屁事沒幹成,還好意思腆著臉說他第一時間得知了消息,媽的,怎麼被車撞倒的人不是你?真是老天不長眼!

  謝源清對夏想出事抱著袖手旁觀的態度,他並不覺得夏想的做法有多好,換了他,估計也和康少燁一樣是明哲保身的態度。不過他最看不起康少燁的一點是,好歹康少燁也是副書記,竟然連現場情況也描述不清,說來說去也說不到重點上面,真夠笨的,也不知道他怎麼混到了副書記的位子上?

  其他人也是心思各異,都無心聽康少燁講些什麼,因為大家都知道,就算白戰墨回來之後,下馬區的工作也會暫時陷入停頓之中。白戰墨表面上是書記,是一把手,但下馬區實際上是夏區長在主持大局。

  下馬區的局勢就和眼前的會議室一樣,一片狼藉。

  ……

  京城,吳家。

  連若菡正抱著兒子小連夏嬉鬧,小連夏現在不但話已經說得十分清楚,走路也走得極穩,和連若菡在後院之中玩耍,正玩得不亦樂乎。

  和燕市的淒風苦雨不同的是,京城的天氣十分晴朗,下午的陽光打在連若菡的臉上,讓她人比花嬌。因為和小連夏追逐的原因,她的臉上細細地出了一層汗,有一種雨潤紅枝嬌的嬌美。

  一會兒她跑得累了,就坐在了院中的搖椅上面,休息一下,看著小連夏一個人跑來跑去,咯咯地笑個不停,她的心中就充盈著幸福。

  又沒來由地想起了夏想,也不知道這個冤家怎麼樣了?又有三天沒打電話了,他是真的忙得忘了打,還是故意冷落她們母子?或是現在身邊有了兒子,就忘了小連夏是他第一個兒子了?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

  連若菡罵歸罵,也是打是親罵是愛的罵。她雖然有埋怨,不過也知道其實夏想並不是沒心沒肺的人,他不打電話自然有他不打電話的理由,她也並沒有強求他天天電話,況且,她也不是無事可做的家庭婦女,她也有許多工作要處理。

  爺爺的病情差不多大好了,現在心情還算不錯,每天都要花半天時間和小連夏在一起。小連夏小小年紀也有判斷遠近的本事,對爺爺,他親得不行,天天纏在一起。但對於爸爸,他理也不理,儘管爸爸實際上也挺疼小連夏,有時也始終忍不住隔輩親的心思,來抱一抱小連夏,結果小連夏卻倔強地躲到一邊,還沖他瞪上幾眼,弄得他哭笑不得,卻又沒有辦法。

  生平不服人又自視過高的吳才洋,敢不服老爺子,敢訓斥連若菡,卻在小連夏面前敗下陣來,既不敢說上一句重話,又得賠著笑臉,而小連夏仿佛就是認定吳才洋是壞人一樣,從來不讓他抱上一次,也不給他一個笑臉,人不大,脾氣不小,和連若菡的脾氣有得一比。

  吳才洋每來一次,都失望而歸。

  爺爺雖然不再提夏想的事情,但卻沒有絲毫要原諒他的意思。連若菡也知道以爺爺的地位,以他好面子的性格,不可能原諒夏想,也不可能接受她是夏想身後人的事實,事情鬧到了現在的地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想回美國,爺爺不肯,連爸爸也勸她暫時留在國內,她就知道,小連夏已經象一塊磁鐵一樣,牢牢吸引了爸爸和和爺爺。

  兩個倔人,一個比一個倔,一個比一個好面子,儘管都隻字不提夏想,難道他們都對小連夏許多地方長得象夏想的事實,視而不見?男人,何必死要一份面子,難道對外宣稱她在國外結婚又離婚回國,就比她是夏想身後人的事實好聽了許多?

  做人還是要向夏想一樣,曹殊黧要娶,因為黧丫頭賢慧。她也要,因為她嬌媚。其實有時想想做他的情人也挺好,即使是夫妻也不可能長相廝守,正因為不能長在一起,反對更有守望的酸甜苦辣,生活,才更有滋有味,才更豐富多彩。

  而且據說男人都對情人最溫柔體貼,畢竟老婆天天見,越是身邊的事物越沒人珍惜,人的通性就是如此,男人更是如此。離得越遠,越有吸引力,連若菡現在甚至還有點沉迷於不常見面,一見面就如膠似漆的感覺。

  想得多了,她就不免有些意動,就又想起和夏想在一起纏綿的時光,不由雙頰飛紅……

  「媽媽,你的臉紅紅的,好象大蘋果!」小連夏跑了過來,飛快地在連若菡臉上親了一口,又笑著跑開了。

  「小壞蛋,長大了和你爸爸一樣壞,肯定會騙小女生。」連若菡笑駡了一句,剛想叮囑他別再亂跑了,手機就響了。

  是衛辛打來的電話。

  電話剛一接聽,就傳來衛辛驚惶失措的聲音:「姐姐,不好了,夏想他……」

  「他怎麼了?」連若菡頓時一驚,她知道衛辛跟了她多年,輕易不會慌亂,「他又被紀委請去喝茶了?」

  她還以為夏想又被人請了去作客。

  「他……」衛辛強忍著心中的悲痛,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卻還是沒有忍住,「他出了車禍,住進了省二院,傷勢不明。」

  連若菡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要不是手扶了一個椅子,肯定會摔倒在地……她一生的牽掛,一生的寄託,怎麼會……?

  ……

  正在書房看報的吳老爺子忽然感覺到氣氛不對,一抬頭,發現連若菡抱著小連夏,正急匆匆向外趕,他急忙從書房出來,在客廳攔住連若菡:「要去哪裡?」

  「去燕市!」連若菡沒好氣地回答,剛一說完,就淚如雨下。

  「怎麼了?怎麼了?」老爺子也有點慌神,印象中連若菡既任性又倔強,從小到大很少掉眼淚,一見她傷心欲絕的樣子,他就心中一跳,「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能解決?」

  「他快要死了,你再有權有勢,能解決得了嗎?」其實連若菡也知道夏想的傷勢沒那麼嚴重,不過一見爺爺就想起他對夏想的不好,就氣不打一處來,索性說得嚴重一些。

  「媽媽不哭,爸爸不死!媽媽不哭,連夏也不哭!」小連夏乖巧地伸手為連若菡擦眼淚,小嘴緊緊地抿著,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是還是沒有忍住,眼淚在眼中打了幾個轉,還是流了一臉。他也不擦,還是一遍遍去摸連若菡的臉。

  兒子一說話,連若菡的眼淚流得更歡了,幾乎象止不住的河流一樣,她賭氣似地一腳踢飛地上的一個靠墊,沖老爺了嚷道:「要是他有個好歹,我一輩子也不用回來了!」

  「我也不回來了!」小連夏在關鍵時刻,永遠和媽媽一心。

  老爺子急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得和我說個清楚,別光知道賭氣……」他也是吃了一驚,好歹夏想也是一區之長,怎麼能說死就死?而且現在還正年輕。

  「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我只知道現在我必須在他的身邊,爺爺您別攔著我,別讓我恨您一輩子!」連若菡的目光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堅定。

  老爺子後退一步,一下坐在沙發上,長歎一聲:「你別急,先弄清情況再說,現在冒然回去也未必有用。」平心而論,老爺子還沒有從內心深上原諒夏想,雖然也不希望他出事,但在沒有查明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還是不願意讓連若菡急急回去。

  「你們都巴不得他早點死,才不關心他的死活!」連若菡大喊了一聲,一臉倔強。

  「哇……」小連夏哇哇大哭,「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小連夏的哭聲最管用,一下就擊中了老爺子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無奈地站了起來,苦笑說道:「我去瞭解一下情況,你先等上幾分鐘。」

  幾分鐘後,老爺子從書房出來,沖連若菡說道:「不要去燕市,我派人接他來京城治療,燕市的醫療條件差了一些。」

  連若菡直嚇得臉色慘白,站立不穩,一下歪倒在沙發上:「他,他,真的有那麼嚴重?」

  小連夏一邊哭一邊哽咽地說道:「媽媽別哭,媽媽別怕,媽媽還有連夏……」

  小連夏的童言無忌直讓老爺子也紅了眼圈,他一生位極官場頂峰,一路過關斬將,在和對手過招之時,從來沒有過惻隱之心,有時心狠手辣得連他自己都驚訝他是不是天生就是一顆鐵石心腸,現在卻被小連夏想的小小年紀卻假裝堅強假裝小大人的模樣給感動了,他一把從連若菡手中抱過小連夏,使勁抱在懷裡:「好孩子,我的心肝寶貝,太姥爺最疼你了……」

  「應該沒有大礙,若菡,你不要傷心了,等接他來了京城,你去照顧他就是了。」老爺子肯讓連若菡在京城照顧夏想,已經是做出了天大的讓步。吳家在京城名頭之響,幾乎無人不知。連若菡身為吳家女兒,儘管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也有不少圈內人清楚,如果她出面去照顧夏想,相當於吳家默認了一個事實。

  默認了小連夏的親生父親是夏想的事實!

  落在有心人眼中,將是非常令人震驚的消息。

  連若菡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她現在只感覺筋疲力盡,就算去了燕市,他身邊肯定也圍繞了無數人,哪裡輪得著她出面照顧?來到了京城就好多了,至少在特護醫院裡,沒有人打擾她和他在一起。

  ……

  李連傑今年32歲,在交警的工作崗位上已經工作了7年。7年來,他見多了各色特權車輛橫衝直撞的醜態,也見多了軍車肆無忌憚的囂張,早就從一個激情四射的小夥子變成了一個四平八穩的老油條。他的原則是,小號的車不能查,軍車不能查,還有一種價格昂貴同時車牌號極好的車,也不能查,以上的車,查了白查,說不定還會挨上頭一頓訓。

  今天是週六,下午3點的時候,風雨小了許多,街上的車輛漸多,他就守在平和路和華中大街的交叉口值勤。平和路是燕市的一條主幹道,華中大街也是,而且兩條主幹道的交叉口又有全省最好的醫院——省二院,所以不管什麼時候,路口的交通壓力都十分巨大,在這裡值勤,天天累得跟狗一樣。

  李連傑早就想升上一升,好歹也要到交警大隊當個副隊長,也總比現在風裡來雨裡去得強,天天吸汽車尾氣不說,遇到素質不好的司機,還要對他破口大駡,惹得一天都沒有好心情。

  幸好今天一切還算順利,他喝了口水,想起剛剛給副局送了禮。副局收禮時是笑臉,提到升職時就變成了一臉嚴肅,說是要多方考慮和評定之後,才能定下人選,就讓他暗罵副局是一隻老狐狸,肯定是嫌他的禮送得少了。

  沒辦法,他準備再借點錢,再燒燒香,不再多送一點,前期送的就相當於打了水漂。

  他沒有想到的是,即將發生的一件事情,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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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9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8:54
第599章 局勢

  李連傑有時就唉聲歎氣地想,為什麼同樣叫李連傑,人家就是國際巨星,他就是小交警?可見人名決定一生命運的說法純屬無稽之談。

  李連傑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陣汽車喇叭震天動地的齊聲轟鳴,他嚇得手一哆嗦,差點將對講機扔到地上,不由心中來氣,閑著沒事了不是,亂按什麼喇叭,是不是想找罰?

  他順著華中大街一看,差點驚訝得連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只見華中大街浩浩蕩蕩過來一列車隊,前面開道的是幾輛計程車,中間是一輛救護車,後面又緊跟著十幾輛大卡車,卡車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每車上面都不下幾十人,十幾車算起來至少有幾百人!

  李連傑接下來就見到了平生最難以忘記的一幕,甚至在十幾年後他還總是向每一個認識的人不停地提起讓他感動並且為之流淚的場景!

  此時本來華中大街方向是綠燈,平和路方面是紅燈,等古怪的車隊來到路口時,正好變成了紅燈。平和路變成綠燈之後,等候在最前面的全是計程車,所有計程車都原地未動,將後面的車全部擋在了路口,而且所有計程車的司機都打開車門,站在車前,向著華中大街方向的車隊肅然而立,行注目禮。

  後面等候的汽車不耐煩地按喇叭催促,有兩名計程車司機回頭沖後車解釋了幾句,隨後令人驚奇的一幕出現了,後面的車輛一輛接一輛地打開車門,司機下車站在車旁,都遠望華中大街的車隊,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敬佩和感動!

  一傳十,十傳百,後面的司機也紛紛下車,都向看上去非常古怪的車隊行注目禮,再也沒有一人催促,沒有一人不耐煩,所有人都肅然起敬,都自覺停下來,讓車隊優先通行。

  也不知是哪個司機起的頭,鳴笛表示敬意,於是,所有的車輛一起鳴笛。聲音回蕩在燕市的天空,久久不散,震憾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本來還想攔上一攔的李連傑在這一刻被震憾了,他不知道車隊護送的是誰,也不清楚是不是大人物,他只知道一點,能被眾人都敬仰的人,就都是好人。他二話不說,快步如飛來到路中間,叫停所有車輛,單獨為車隊放行。

  車輛從李連傑面前飛駛而過,沒有一刻的停留,甚至沒有一人看他一眼,也沒人向他表示感謝,他卻沒有感覺受到了冷落,因為他看到卡車上所有的人,不管是男女還是老少,都是一臉悲壯,一臉憤恨,一臉肅穆,他也被一種這種凝重的氣氛感染,「啪」的一聲朝車隊敬了一個最近幾年來他敬過的最標準的禮。

  李連傑並不知道,他剛才的決定讓他在事後受到了上級領導的隆重嘉獎,並且迅速地升他為交警大隊隊長,連漲了三級工資。敬對了一個禮,竟然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世事就是這麼難以預料。

  當然,他事後才知道車隊護送的是夏想。

  浩浩蕩蕩的車隊趕到省二院的時候,差點沒把院長嚇得抱頭就跑,他還以為是患者前來鬧事,糾集一幫人打砸搶來了,還沒有來得及出門,電話就響了,接了電話之時,他才知道是夏想又受傷了。因為上一次夏想在安縣受傷之後住進了省二院,他當時就記住了夏想的名字,沒想到兩年多之後,夏想官升了,但脾氣未變,又一次替人受傷。

  真是一個少見的官員,院長也是感慨萬千,現在還真有一心為民的幹部,而且還是一個堂堂的區長?要不是他親眼所見眼前的陣勢,說什麼他也不會相信夏想是救人才受傷!他不是沒見許多幹部因為各種原因而受傷,都能大言不慚地說成因公負傷。最可笑的是一名官員在賭博的時候心臟病發作,住院之後還對宣傳說是在堅守在工作崗位第一線,累病了,差點沒把他笑掉大牙。

  夏想,真是一個讓人感動的小夥子。

  院長急匆匆跑下樓,正準備讓人安排到重點病房之時,忽然聽到空中傳來轟隆隆的巨響,抬頭一看,從天而降一架直升機,落在了二院的停車場中。

  直升機一落地,就從上面跳下一群一臉嚴肅的軍人和醫生,幾人一言不發來到夏想面前,分開眾人,就將夏想抬起,要送到直升機上。

  熊海洋不幹了,陪同前來的工人不幹了,魯老倔和所有的村民不幹了,呼啦一聲上百人將幾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為首的軍人怒道:「接首長指示,將夏想同志送到京城治療,你們敢攔我們?」

  一句話激起了眾人的怒火,夏想是他們心目中最可親可敬的人,現在誰也不能動夏想一根手指,所有人都對軍人怒目而視,還有不少工人都拿起了傢伙,準備血拼。

  還是一個醫生反醒過來,忙說:「大家不要誤會,我們也是為夏想同志著想,京城的醫療條件要好上許多,你們現在阻撓我們送他上機,就等於延誤他的病情……」

  話音未落,人群立刻散開,讓出一條大道。

  幾名軍人對視一眼,都對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敬意,一個地方上的官員,能讓民眾如此愛戴,他絕對是一個值得所有軍人都敬重的人!

  幾人就如抬著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送夏想上機,片刻之後,直升機騰空飛起,直朝北方而去。

  而在二院停車場的所有工人和村民,都抬頭仰望直升機慢慢消失在空中,卻沒有一人移動腳步,久久地凝望,都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他們心目中的好幹部好小夥早日康復……

  直升機內坐著古玉,看著夏想緊閉雙眼昏迷不醒的樣子,不由哭得梨花帶雨:「你怎麼那麼傻?水火無情你知道不?你都嚇死人了!」

  直升機內的軍方醫生緊急為夏想檢查身體,檢查了一會兒,幾名醫生一臉驚訝,小聲交談了幾句,才對古玉說道:「情況很奇怪……」

  古玉以為夏想不行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不行,不行,你們就得治好他,要不我讓爺爺免你們的職!」

  古玉一哭一鬧,幾個醫生面面相覷,然後又笑了:「夏想的病情並不嚴重,我們檢查不出來他受了什麼傷,身體基本上還算健康,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昏迷不醒……」

  古玉才放寬了心,又俯身去看夏想,她梨花帶雨,一彎腰,淚水就從臉上滑落,落在了夏想的臉上,其中還有幾滴正好打在夏想的眼皮上面,夏想眼皮就動了一動。

  古玉情緒激蕩之下,並沒有發現夏想的動靜,她就伸手揪了揪夏想的耳朵,夏想還是一動不動。她就又摸了摸夏想的臉,他還是沒有反應,她就又淚如泉湧:「醫生,他沒事,怎麼還不醒?」

  古玉的眼淚挺多,一哭,就有十幾滴落在了夏想臉上,夏想終於有了動靜,「哼」了一聲,眼睛睜開一條縫,有氣無力地說道:「又下雨了?」

  一說話,就有幾滴眼淚流到了嘴裡,他還品嘗了一下:「怎麼雨水是鹹的?」

  古玉「噗哧」一聲破涕為笑:「你吃了我的眼淚了,眼淚當然是鹹的!」她伸手推了夏想一把,「你真討厭,明明沒事還裝睡,嚇死我了。」

  古玉一推,夏想身子一動,後背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不由呻吟了一聲,嚇得古玉一下捂住了嘴巴:「呀,弄疼你了?」

  醫生在一旁說道:「後背被撞的地方,有些肌肉損傷,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怎麼不早說?」古玉不滿地白了幾人一眼。

  幾名醫生一臉苦笑,沒有說話。

  古玉先是端詳了夏想片刻,又說:「還好了,沒有毀容,就是耳朵有點燒傷,也不會留疤,不影響你以後英俊的面容,也不影響你以後在小女孩面前瀟灑的心情……」

  夏想其實傷得並不重,主要也是驚恐、憤怒,先是在樓頂受了風寒,又加上水火兩重天,跳進了下馬河,最後被後視鏡又撞了一下,才導致內憂外患,昏迷不醒,其實也是身體自身的一種保護機制。但不管如何,他還是後背火辣辣地生疼,而且頭昏腦漲,提不起精神。

  夏想聽到了巨大的噪音,感覺似乎在某種交通工具之中,就問了一句:「我是在哪裡?」

  「在天上。」古玉沒好氣地說道。

  「上天了?死了?」夏想一下沒清醒過來,「不對,我要是死了,你怎麼也在,難道你陪我一起死了?」

  「就是,你死了,我殉情了。」古玉沒過大腦,張口就來,說完之後才覺得有點口無遮攔了,忙解釋說道,「你別多想,我對你可沒有什麼企圖。」

  夏想現在哪裡有心思計較古玉的口誤,更沒精力去猜測他的心思,他微一定神就知道是在直升機上,勉強一笑:「平生第一次坐直升機,沒想到,還是沾了你的光,回頭得好好謝謝你。」

  古玉笑著笑著眼淚又掉了下來:「你以後能不能愛惜一下自己?就算你的朋友不讓你掛念,總要考慮到你的家人……」

  夏想不想說話,一說話後背就火燒一樣疼痛,可是古玉的話又勾起了他的心事:「黧丫頭知道我的事情了?」

  不用猜他也知道,肯定是老古動用了部隊的力量,送他前往京城就醫。有古玉陪同,就證明事情已經傳開了,也不知道黧丫頭現在怎麼樣了?

  「黧丫頭應該還不知道……」古玉沒有通知曹殊黧,她是從嚴小時嘴中知道了消息,嚴小時有沒有通知曹殊黧就不得而知了,「你的手機在水中泡壞了,黧丫頭聯繫不上你,肯定著急。」

  一般情況下黧丫頭很少主動打電話給夏想,怕影響他的工作。夏想想了想,還是交待說道:「你幫我打電話給黧丫頭,說我有點急事要到京城一趟,讓她不用掛念,我會及時打電話給她。」

  「男人天生就會騙人,對不?」古玉拿出電話,質問了一句,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

  「善意的謊言,是為了讓生活更美好。」夏想不想說話了,擺擺手,閉上了眼睛。

  古玉卻又收起了手機:「等落地了再打,我還想問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快告訴我,我讓爺爺替你出氣。」

  夏想卻一陣疲乏襲來,再也支援不住,又沉沉睡去。

  古玉也是替夏想擔心和操心了半天,現在見夏想沒有大礙,心氣一松,也覺得睡意襲來。強支撐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撐住,頭一歪,趴在夏想身上就睡著了。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夏想躺著的時候,雙手都在了胸前,她一趴上,胸前的兩團豐滿就正好壓在夏想的雙手之上……

  反正兩人都沒有發覺,都睡得香甜,旁若無人。機上的其他人就更裝沒看見,各忙各的,不敢多嘴。

  ……

  京城,吳家。

  吳老爺子在客廳中踱來踱去,一臉焦急。幾次拿起電話又放下,不想再催促手下,唯恐失了身份,可是又不想連若菡太過傷心,曾經大權在握的風雲人物,現在也體會到了不安的感覺。

  終於電話響了,他接過電話,只聽了幾句,就一臉輕鬆地放下電話,對一直等候在一旁的連若菡說道:「他已經到了總政醫院特護病房住下了……哼,面子不小,古老頭動用了軍方直升機護送,好大的氣派!」

  連若菡反唇相譏:「你不喜歡他,喜歡他的人多得很,信不信我一個電話,邱緒峰也能調動直升機接他進京,還有梅升平,都會十萬火急地全力幫他。」

  「會又怎樣?他還是一個無名小輩,別想進入吳家的體系!」老爺子還是接受不了夏想和連若菡之間的事實,一直認為是他的奇恥大辱。

  「哼,別以為他會稀罕吳家的勢力?他能有今天,全是靠他自己努力的結果。他當年在安縣的威望,您沒有親眼所見,根本體會不了!」連若菡對爺爺依然對夏想有很深的成見大為不滿,竭力為夏想反駁,「當年我告訴他,如果他娶了我,就能進入吳家的體系,就能平步青雲,他偏不,還是娶了黧丫頭,我就最欣賞他的男兒氣概,一諾千金!所以才死心塌地地跟了他,而且這一輩子都不會後悔!」

  「我也不後悔,媽媽。」小連夏雖然聽不懂媽媽和太姥爺在討論什麼,他的小小心思中一切都站在媽媽的立場上說話,時刻和媽媽保持高度的一致。

  「你……」老爺子氣得雙目圓睜,想說什麼,終究又搖頭歎息一聲,看了小連夏一眼,目光又柔和下來,「他既然被古老頭接走了,你就不方便去看他了,省得被古老頭看見了笑話。」

  「我偏去,誰也管不著。」連若菡寸步不讓。

  老爺子氣得一下坐到沙發上,用手指著連若菡,說不出話來。

  正好此時老爺子的生活秘書進來通報:「首長,于繁然來了。」

  「讓他進來。」老爺子無力地揮了揮手,他一生風雲激蕩,到老卻奈何不了一個孫女,也是讓他心中又氣又無奈。

  于繁然在燕市開完緊急會議之後,覺得有必要當面向老爺子彙報一下事情的詳細經過,就急忙趕來了京城。好在燕市和京城之間距離不遠,兩個來小時就到了。

  於繁然感覺心中有一團東西塞得滿滿的,有一種不吐不快的難受。他在聽聞了吳港得哭訴的事情經過之後,當場拍了桌子,強烈要求嚴懲兇手,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兇手緝拿歸案。

  胡增周當時也是怒不可遏,甚至罵出了一句粗話。

  付先鋒也表了態,表示要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哪怕萬里追凶,也要還夏想同志一個公道。但有一個前提時,此事不宜對外公開,否則容易引起各種不好的猜測。

  陳風一直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但他是市委書記,是一把手,必須拿出一個掌握大局的姿態出來,儘管他也知道付先鋒的提議別有用心,但夏想受傷一事確實需要壓下來,是國內政治的慣例,不能對外公開,也就點頭表示了同意。

  碰頭會,四個人,三個人都懷疑有可能有付先鋒的影子在內,但沒有真憑實據,他又是市委副書記,誰也不能當面指責,只好都強壓怒火,著手準備善後工作。

  第一,立刻命令全市所有警力發動起來,在所有路口佈置查崗,嚴查過往車輛,不能放走任何一輛可疑車輛。同時,第一時間提審被抓了幾個混混,從他嘴中套出有用的資訊。

  第二,對於今天出警不力的人員要追究責任,特別嚴重的,考慮撤職。

  第三,妥善處理善後事宜,為夏想同志治療。

  第四,由吳港得同志出面安撫小鬥村村民,安撫工人,同時給金樹集團一個承諾,市委市政府對金樹集團為全市的經濟建設做出的貢獻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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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0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1 00:19:12
第600章 進展

  會議開完之後,胡增周主動提議:「我建議由李丁山同志介入到審問工作之中。」

  「我提議陳玉龍同志也參預審訊工作!」付先鋒也及時說道。

  陳玉龍是政法委書記,他介入審訊名正言順,是職責範圍之內,陳風也只好點頭。

  胡增周目光複雜地看了付先鋒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轉身離去,沒有說出心中的不滿。

  於繁然一散會就開車直奔京城而去,他心中堵得難受,堵得發慌。在剛聽到吳港得哭訴之時,他還有點輕視吳港得40多歲的人,又在官場之上混了十幾年,什麼事情沒有見過?當著這麼多領導的面泣不成聲,成何體統?但隨著吳港得的訴說,說到夏想從樓頂勸下魯老倔,尤其是魯老倔身上著火之後,身後有人襲擊之時,不管夏想是主動還是無奈卻依然還在救人,他心中震憾了,第一次覺得夏想遠比他想像中還要複雜,還要真誠,還要讓人難以琢磨。

  于繁然來到燕市擔任常務副市長,身上肩負著兩個任命。一是為吳家的大計,在燕市站穩腳跟。二是受吳才江之托,充當夏想和吳家之間的橋樑,慢慢地通他的描述,希望能改變老爺子對夏想的成見,就算接受不了夏想,至少也不能再打壓他才好。當然,於繁然從自身的前途考慮,也想在燕市大有作為。

  燕市的局勢,老爺子早早替他布好了局,他空降過來之後,只需要保持中立就足以自保,並且可以周旋于各方之間,有足夠的時間發展自己的勢力。不過於繁然經過一番分析,覺得還是和夏想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更能佔據最有利的支點。因為夏想和陳風關係非同一般,和胡增周是有限合作,和付先鋒不對付,他如果和夏想關係密切的話,進,可以和陳風聯手,退,可以和胡增周攜手,可確保立於不敗之地。

  而且夏想和李丁山、高海之間的關係,是莫逆之交,如果夏想支持,他甚至可以在燕市自立山頭,以他為首,以李丁山和高海為同盟,也能形成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因此,不管從哪裡個角度考慮,於繁然拉攏夏想的心思,十分迫切。

  但到目前為止,夏想對他的拉攏,一直沒有給出正面的積極的回應,就讓他對夏想的政治智慧又高看了一眼,同時也為夏想的念舊而感慨。

  沒想到,萬萬沒想到,夏想還是一個熱血男兒,還是一個豈因禍福避趨之的錚錚漢子,就讓他心中升騰起久違的感動,就讓他心情無比沉重,又十分感動。尤其是當他聽到夏想被撞倒在地,數百人自發地將他圍在中間,為他遮風避雨之時,於繁然的眼睛濕潤了,再想起幕後黑後一而再再而三地要置夏想于死地之時,他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如果不是陳風幾人在場,他恨不得大罵出口——畜生,一群王八蛋!

  誰都年少輕狂過,於繁然雖然不是太子黨出身,也算是家境良好,當年也囂張狂妄過,要是他當時在現場,瘋起來,說不定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夏想的於繁然的心目之中,由一個年輕有為的官場明星,一瞬間轉變為一個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錚錚男兒!

  會後他向陳風說了一聲,也沒帶司機,自己開車趕往京城,不當面向老爺子彙報,他怕自己會憋出病來。一路上他將車開得飛快,快到了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速度,好多久違的激情和衝動再次回到體內,他瘋狂地超車只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就趕到了京城。

  于繁然第一次在老爺子面前失了禮,他氣喘吁吁地只顧說了一句:「首長好!」然後就迫不及待地說出了夏想的事蹟。

  老爺子一開始是抱著姑且聽之的態度,慢慢地,他的表情凝重起來,隨著於繁然的敘述,隨著事態的發展,他的眉頭慢慢凝成了一團,眼神也由平和變為嚴厲,到最後聽到在場數百人為夏想含淚遮擋風雨,全市工人發動起來,捉拿兇手時,老爺子終於動容了!

  「憶往者崢嶸歲月稠……這小子,頗有我當年的幾分豪情!」老爺子猛然一拍沙發扶手,「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10多年了,一直沒有發生過這麼讓我心情激蕩的事情,對我來說,人生還有沒有下一個10年?走,丫頭,一起看看那個小子去。」

  連若菡在一旁聽了夏想身上發生的一切,早就哭得泣不成聲,小連夏也是「哇哇」地陪著媽媽一起哭,雖然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嘴裡卻不停地喊道:「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於繁然也心酸地流下了眼淚。

  「我也想到醫院看望夏想一眼,他是燕市人民的好幹部……」于繁然不肯放過眼前和夏想走近的大好時機,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

  「去吧,一起去吧。」老爺子歎息一聲,今天是難得地好說話。

  ……

  總政醫院特護病房之中,夏想經過全身檢查之後,醫生得出結論,後背肌肉損傷,體力透支,需要臥床休息半個月,其他方面並無大事。

  醫生走後,老古拍了拍夏想的肩膀,笑道:「小夥子,當年我援藏的時候,為了救一個滑落山坡的兄弟,摔斷三根肋骨。後來在修鐵路的時候,又摔斷過腿。和我一起的戰友,沒有一個不負傷的。現在是和平年代了,一個幹部救一個人的小事就成了大事?幹部是什麼?是排頭兵,是衝鋒陷陣的先鋒,是沖到第一線的人。只要有險情,有重大事故,幹部就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如果有危險,要犧牲,幹部也應該是第一個上刀山下火海的人。」

  古玉噘著嘴:「爺爺,收起您的老黃曆,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您說說看,現在當官的,有幾個能和夏想一樣,在關鍵時刻捨己救人的?」

  老古的臉色黯淡下來:「正是現在的幹部缺少了一種精神,才是最讓人痛心的地方,才顯得小夏的精神難能可貴……這也是我最欣賞他的地方,他的所作所為更讓我堅定了我的眼光,我沒有看錯他。」

  夏想就笑:「我現在好象還是傷患,能不能不議論大事,先說說一些迫在眉睫的小事?」

  「什麼小事?」古玉好奇地問,她見夏想的氣色還不錯,就笑,「你還真結實,怎麼打都沒事,白讓我擔心一場。」

  「我要上廁所,你讓護士扶我一下,我站不起來。」夏想的後背受到的撞擊雖然不很厲害,但肌肉受損確實難受,一用力就鑽心地疼。

  古玉臉一紅,忽然想起在直升機上醒來之後,胸前被他的雙手硌得生疼,就埋怨地瞪了他的雙手一眼,心裡恨恨地想,男人的手真硬。又想起夏想的胸膛也挺結實,就又想,男人身上到處都硬。

  古玉出去去找護士,不一會兒回來了,紅著臉說:「護士不在,我扶你上廁所好了。」

  老古見狀,忙咳嗽一聲:「我去樓下抽支煙。」

  夏想納悶,特護病房不可能沒有護士值班,至少要有兩個以上的護士隨叫隨叫,怎麼可能都不在崗?古玉絕對是說謊。轉念一想,見她面紅耳赤就明白了什麼,等老古一出門就問:「總政醫院就是好,特護病房更好,護士個個都漂亮。」

  古玉上當了,立刻憤憤不平地說道:「就是,一個醫院是救死扶傷的地方,護士是照顧人的工作,不是模特!為什麼非要找身材高挑模樣俊俏的女孩當護士?就不怕男病人看了起邪念?真是的。」

  「好了,你不願意讓她們扶我,就幫我一下好了。」夏想就知道古玉是嫌棄護士太漂亮了,不願意讓一個漂亮得象模特一樣的護士扶他上廁所,所以寧肯自己來。

  古玉沒聽出夏想的言外之意,忙伸手扶起夏想,嘟嚷說道:「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假裝的,我看你明明沒事的!」

  夏想腳一落地,牽動了後背的傷勢,疼得一咬牙,頭上的冷汗立刻就流了出來,身子一歪,就半倒在古玉懷中,情急之下,右手一伸,就摸在了古玉的胸上。

  古玉急忙用力用肩膀架起夏想,想用手推開夏想不安份的手,卻又騰不出手來,只好紅著臉嗔怪說道:「直升機上都摸了一路了,還沒夠?不許摸了!」

  夏想後背生疼,現在可以沒有旖旎的想法,不解地問:「別誣賴好人,我哪裡摸你了?」一看自己右手正落在人家胸前,手感柔軟而富有彈性,就急忙不好意思地一笑,「失誤,誤操作。」

  古玉白了他一眼,臉紅過耳,扶著他到了廁所,賭氣地一扔下他,轉身就走。

  「做好事要做好底,我解不開褲子。」夏想確實沒有騙人,他剛才在老古面前有說有笑,其實全身上下一點力氣沒有,又見古玉實在害羞,就又說,「算了,你還是叫護士來算了,在她們眼裡,沒有男女之分,只有病人。」

  「不用,我來。」古玉一瞬間鼓起了勇氣,來到夏想面前,雙手放在他的腰間,然後閉上眼睛,一下就幫夏想拉下了褲子,隨後馬上轉過身去,「還要怎麼幫忙?快說,我都能應付。」

  夏想見她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卻不又敢笑,一笑後背就疼,只好說道:「幫我把馬桶蓋掀起來,我彎不了腰……」

  古玉就閉著眼睛摸索了半天,也沒摸到,只好睜開眼睛,不想一睜眼就正好看到夏想某個部位,嚇得她驚叫一聲跳了起來:「流氓!」

  「流什麼氓?拜託,我現在是用來尿尿,不是用來耍流氓好不好?耍流氓的話,不是現在這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夏想就誠心逗古玉一逗。

  古玉不理夏想,臉上紅豔豔的如同喝醉了一樣,她又閉上了眼睛,總算摸對了地方,然後掀起了馬桶蓋……不料在收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夏想的流氓之處,古玉還以為摸到了夏想的手指,還用手抓了一下,好奇地問:「你的手不是能夠夠著馬桶蓋,故意騙我是不是?」

  隨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哇」地大叫一聲,飛一樣跑出了衛生間。

  夏想被古玉一抓,不由苦笑了起來,心想你好好的非要亂摸什麼,真是的,管摸不管善後,現在好了,連尿都尿不出來了,真是難受。

  最後夏想處理完畢之後,好說歹說才又讓古玉替他提上褲子,又扶他上床。自始至終古玉沒有說一句話,眼睛也不敢看夏想,臉上白裡透紅,與眾不同,紅潤加嬌羞,給古玉又增添了不少麗色。

  夏想還不領情,埋怨古玉說道:「我說讓護士來多好,你偏不,非要折騰我一頓。」

  古玉噘著嘴:「我偏不讓你稱心!我就知道你想讓漂亮的護士摸來摸去,乘機沾光,有我在,你休想。」

  夏想見古玉的樣子,無奈地笑了。難得在受傷之後還有放鬆的時光,夏想最大的優點就是隨遇而安,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氣得跳腳也無濟於事,不如放心地好好養傷,傷好之後,他自有大刀闊斧的手段討回公道!

  現在……只管安心養病,並且靜觀局勢發展好了。

  不一會兒,老古回來了,他出去時是一個人,回來後卻跟了三個人——連若菡、小連夏和於繁然。

  連若菡一進門就發現了夏想一臉憔悴和疲憊,穿著病號服,頭髮焦黃,雖然氣色還算不錯,但哪裡是她深愛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夏想?她就沒有注意到古玉的紅臉和病房內旖旎的氣氛,直接將小連夏放在夏想身邊,氣氣地說道:「行,好,你當英雄,要去救人,要敢為天下先,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有一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辦?你讓兒子怎麼辦?」

  老古使了個眼色,於繁然就識趣地沖夏想微一點頭,先退了出去。古玉心思複雜地看了連若菡一眼,有點不舍,卻又無奈,只好依依不捨地也退了出去。

  老古看出了古玉的心思,暗暗歎了一口氣。

  小連夏卻沒有連若菡的患得患失的心思,他坐在夏想床邊,先是直直地看了他片刻,然後笑了:「你還真是爸爸,怎麼變了樣子?」然後他又恍然大悟地說道,「我知道了,爸爸一定是在和我捉迷藏才故意變了變,是不是?」

  夏想不顧後背的疼痛,伸手將連夏抱在懷中:「好兒子,爸爸想死你了,說,你想爸爸沒有?」

  「想,天天想。」小連夏想奶聲奶氣地說道,「不過媽媽好象沒有想爸爸,她總是哭鼻子,不如連夏乖。」

  小連夏說話的時候還偷偷看了連若菡一眼,樣子十分好玩,顯然是想借向夏想告密之機來和爸爸套套近乎。

  連若菡一下就氣笑了:「小沒良心的,媽媽天天守著你,你倒好,十天半個月不見爸爸一次,一見他就和他親了,不要媽媽了,是不是?」

  因為小連夏的關係,連若菡的氣片刻之後就煙消雲散了,關切地問東問西,言語之間對老古搶先把夏想接來總政醫院微感不滿。

  隨後話題一轉,連若菡問道:「是不是付先鋒暗中下的毒手?」

  是不是付先鋒都只是懷疑,真憑實據暫時沒有,夏想想了一想,還是說道:「只能說嚴重懷疑是他,因為他誤會了我和付先先有曖昧關係。當然,他還懷疑我向邱家、梅家暗中通風報信,從而阻礙了付家空降常務副省長的計畫,兩相結合下來,他自然對我恨之入骨了。」

  連若菡愣住了,一臉驚愕的表情,呆了一會兒,忽然大笑起來:「付先先?你可真有本事,連付先先都能勾引到手,怪不得付先鋒要大發雷霆……你說實話,你和付先先之間,到底有沒有曖昧關係?」

  「爸爸,你也愛上妹妹了?我就十分喜歡小妹妹。」小連夏總是喜歡插話,他以為「曖昧」就是愛小妹妹的意思。

  夏想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一笑,又牽動了後背的傷勢,疼得哼了一聲,連若菡才又慌張了,才意識到夏想雖然笑著和他們說話,畢竟也是傷患。

  「我看看後背傷成了什麼樣子?」連若菡端詳著夏想的臉龐,發現他瘦弱而憔悴,頭發燒掉一片,耳朵上也有燒傷,又看到他的雙手也紅紅的,燒傷未退,雖然都不嚴重,但畢竟夏想是她最愛的男人,她怎能忍受他受一點委屈,不由眼淚又簌簌地落了下來。

  連若菡一哭,小連夏也哭了:「媽媽不哭……」

  連若菡哭了又笑:「小冤家。」

  她就扶夏想起來,要看夏想後背的傷勢。夏想不想讓她看,以傷痛為由想拒絕,其實是不想讓她擔心。要是曹殊黧就不會堅持,但連若菡則不同,她非看不可。夏想無奈只好由她,他也體諒一個女人的深深的愛意。

  夏想坐在床上,身上的病號服比較寬大,連若菡很容易就掀開衣服,看到了他後背之上觸目驚心的一片紅。有巴掌大小,紅裡發紫,紫裡發黑,正在後心的位置。要是力量再大一些,也能將內臟震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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