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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ViolaKM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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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何常在]官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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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4:25
第901章 震驚,意外

  因為吳老爺子忽然說了一句話:「難得聚得這麼齊,不容易啊!」

  梅升平一瞬間腦子轉了一個彎,哈哈一笑:「正好我可以幫大家拍一個大合影。」

  夏想心中一跳,梅升平的話另有所指,吳才洋會不會不高興?不料吳才洋只是眉頭微微一皺,想說什麼又忍住了,只是用目光徵詢老爺子的意思。

  老爺子緩緩地點了點頭:「升平的提議很好,我年紀大了,難得今天團聚——哦,若菡沒在?沒在就沒在吧,也不影響——就拍一張合影好了,以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日子。」話說得很滄桑,但眼神中還是流露出欣慰。

  梅升平就替吳家拍大合影——他心中知道,在吳老爺子心中,肯定是要當成全家福的。

  拍照的時候,夏想本來站在最邊上,在梅升平即將按下快門的一刻,吳老爺子突然招手讓夏想過去,非讓夏想站在他的旁邊。

  閃光一閃,定格為永恆。從照片上看,夏想站在吳老爺子身邊,一臉微笑,整個照片洋溢著一團和氣,外人一看,絕對會認為是一張全家福。但若要仔細一看,吳才洋臉色微微陰鬱,似有不快,吳才河的表情在笑眯眯的掩蓋之下也是似有不滿,吳若天也是板著臉,明顯是不快的神情。

  本來是吳老爺子位於正中,也不知是梅升平取景的原因,還是夏想站位的姿勢正好讓吳老爺子微微讓了一讓,就成了夏想位於照片的正中了……

  多少年後,梅升平還經常向人提起他拍攝這張照片當時的情景,往事歷歷在目,他向眾人講說的時候,也是津津樂道。人生之中,難得有幾件事情讓人一直念念不忘,尤其是他出身大家族之中,什麼場面沒見過,什麼事情沒經歷過?能讓他一直記在心上的,絕對是因為給他帶來了長久而深遠的影響。

  其實照片事件在當時並沒有給梅升平太大的觸動,讓他以後一直對今天的拍照銘記不忘的是不久之後發生的一件事情,就讓他萬分慶倖是他親手為吳家拍了一張也是唯一的一張全家福!

  吳家人、夏想以及梅升平,圍坐在一起吃飯,似乎是很奇怪的組合,其實細想之下也很正常。夏想和吳家的關係自不用說,梅家最近似乎過於活躍,也和整個局勢最近的風向改變有關。

  而且梅家有梅曉琳在團系主力的身邊,作為家族勢力和團系之間的緩和,也是梅家比其他三家走得更長遠的一步妙棋。

  有梅升平在,飯桌上的氣氛就比較活躍,而且梅家和吳家之間一直沒有過不愉快的過去,夏想也看了出來,吳才洋和吳才河對梅升平的態度還算不錯,只有吳才江似乎對梅升平的態度稍有冷淡。

  吳老爺子今天也是興致很好,對夏想和哦呢陳鬥智鬥勇的過程十分好奇,問了許多細節,尤其對夏想在飯店中收拾四小龍的過程問得非常詳細,聽到夏想借打殘四小龍震憾路洪占的手腕時,吳老爺子終於動容了,一拍桌子,大叫了一聲:「好,有膽有謀,有理有據,好樣的,要的就是軟硬兼施。」

  吳才洋也聽說過夏想在郎市的所作所為,但詳細經過今天也是第一次聽到,也是連連點頭:「關鍵之時行非常之舉,有魄力,夏想,你比我想像中還要敢作敢為幾分。」

  他早年在偏遠省份,也有過打擊黑惡勢力的經歷,但他沒有夏想的一身本領,卻有比夏想更敢弄險的膽識,他雖有家族勢力可以借助,最初卻是依靠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到了高位,因此對於自身素質過硬的夏想,也多了不少賞識之意。

  夏想原來也有豪氣沖天的一面,也讓他刮目相看,對於夏想「拐騙」了連若菡,也漸漸看淡了許多。連若菡已經有了一個不幸福的童年,如果他再讓她有一個不幸福的婚姻,他這個父親就當得太不稱職了。就隨她去好了,只要她覺得幸福就行。

  梅升平也說了不少話,說起了他的一些陳年趣事,還打趣了吳才江,說他當年和吳才江是京城有名的兩個公子哥,風流成性,行事放蕩不羈,也不知道礙了多少人的眼。現在時過境遷,還有幾人記得他們當年的荒唐?他們現在不一樣是省部級高官?

  梅升平其實沒醉,假借裝醉,說了一些不是醉話的醉話,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進一步加深關係。他的努力也收到了效果,話很少的吳才江慢慢話就多了起來,也說起了以前的趣事。

  夏想也看出了什麼,吳才江和梅升平,有過不太愉快的過去,梅升平是想借此機會一笑泯恩仇。

  飯後,老爺子讓夏想扶他去書房。

  「我讓你到天澤市,是想讓你安穩兩年。天澤市是個窮市,正是窮,才沒人盯著。你熬上兩三年,再到一個富裕的地市上一任書記,差不多就可以邁入副部的門檻了。」老爺子也是因為在心理上完全接受了夏想,也觀察到了夏想和邱、付、梅家三家的互動,更是因為吳才洋先前也探了夏想的口風,因此上來就說出了他的安排,「我還能活個十年八年,怎麼著也要再把你扶上馬,送一程……」

  等於為夏想鋪好一條金光大道,只要夏想按步就班地走下去,副部幾乎是囊中之物,至於正部,一看機遇二看要個人能力了。

  不知為何,夏想總覺得老爺子表面上氣色不錯,但實際上精力不如以前了,說話時也總是流露出遲暮的口吻,人都是感情動物,和老爺子接觸多了,他又是最疼愛連若菡的,在夏想心中,也當他是爺爺一樣看待了。

  「老爺子身體很好,肯定能長命百歲。」夏想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就很俗套地安慰了一句,人老了,都盼望長命百歲,但現在科技雖然發達了,真正能長命百歲的又有幾人?

  自欺欺人的話卻人人都愛聽,但在政治之上,卻來不得半點虛假和自欺欺人,一切還是要靠實力和佈局。

  老爺子卻笑著擺擺手:「別哄我了,我知道自己的身體挺不了幾年了,能多活這幾年,還得感謝連夏……」他忽然眨眼一笑,似乎還有一點調侃,「如果連夏再有一個妹妹或弟弟,我說不定還真能再多活幾年。」

  「咳咳。」夏想沒想到老爺子也當面提及此事,不由一臉尷尬,他和連若菡的關係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否則說說也無妨,「若菡也有這個意思,我……也沒有什麼意見。」

  身為男人,又不勞累,有意見才怪?連若菡既然不怕受累,吳老爺子也想吳家第四代開枝散葉,他勉為其難地配合一下,也不是什麼苦差事。

  主要是他能體會到老爺子的心境,吳家三代之中,沒有成器的接班人,因此才強烈渴望第四代人丁興旺一些,也好隔代培養。

  不料老爺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就立刻讓夏想震驚地屏住了呼吸……

  「吳家三代之中,誰都不如你。我一直在想,如果將吳家的家業都交到你的手中,你會不會答應我,讓吳家的孫子後代都可以背靠大樹好乘涼?」

  國人都有傳宗接代的傳統思想,都願意為子孫後代著想得非常長遠,吳老爺子也不能免俗,但他有魄力的一面是,敢讓一個外人擔任吳家的接班人,確實需要非凡的眼光和勇氣。

  大部分國人,寧肯讓家業爛在子孫手中,也不願假人於手,共求發展。國內家族企業都在做大之後,因為分配不均而分崩離析的事例,屢見不鮮。

  說起來夏想雖然不能算是徹底的外人,但就算他是吳家光明正大的女婿,也是外姓。在古代,就是外戚。不同姓者不同心,沒有一人會將家業交給女婿,除非是養老女婿,但也總有提防之意。況且嚴格說來,夏想是吳家不能承認的女婿。

  由此也可看出吳老爺子非同一般的一面,他能想到將吳家託付給夏想,就有直面世俗壓力的勇氣,同時也是對夏想能力的認可和對他為人的百分之百的信任。

  夏想驚訝之後,很感動,也很沉重。

  「我擔當不起挑起吳家的重任,老爺子,您太抬愛我了,我很感激。」夏想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因為老爺子的目光很堅定,語氣也很堅定,他再鎮靜,也難免有點慌亂,「吳部長還年輕,他最少也能在臺上20年,20年後,第四代也開始嶄露頭角了。」

  「我給你時間考慮。」吳老爺子根本不給夏想拒絕的機會,不過他還是歎了一口氣,「你就不要再多說了,我的決定不受才洋的歡迎也就罷了,連才江和才河也是反對的態度,就讓我很生氣,都欺負我老了,說話不算話了。我還沒死,說話還有分量。這事我不管你是不是答應,我就當你同意了,只有你的關過了,我才好做通才洋、才江的工作……」

  夏想很是為難。

  他可以先來一個緩兵之計答應老爺子,畢竟一個老人的心願維持不了多少年,現在吳才洋春秋正盛,等老爺子百年之後,他抽身而退即可。但現在的形勢是,他只要答應了老爺子,就有可能在吳才洋和吳才江的心目之中留下壞印象,甚至還會被懷疑他是有意圖謀不軌。

  但不答應,又不忍讓一個老人的願望破滅。

  「我……」夏想還是來了一手緩兵之計,「現在答應您為時尚早,等什麼時候我邁進了副部級的門檻,再答應您也不遲。以我現在的級別,也不可能服眾。」

  吳老爺子是何許人也,含蓄地笑了:「我知道你愛惜名聲,擔心才洋和才江對你有看法,好了,不說了,我就當你是答應了,才洋和才江的工作,由我來做。你以後只管事事從吳家的利益出發就行了,從現在起就當自己是吳家的一員。」

  當自己是吳家的一員,就意味著政治立場完全向家族勢力靠攏,事事要站在家族勢力的立場上考慮,也意味著要和平民勢力一系完全劃清界限,同時,更是和總理站在了對立面上。

  總理能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為,夏想不抱任何奢望,但如果連老古也不理解他的話,他將如何面對老古的置疑和翻臉?

  必須承認,四家之中,吳老爺子手腕最高,眼光最長遠,也最有魄力,吳家能一直穩居四大家族之首,確實和老爺子的個人魅力密切相關。

  以夏想的眼光來看,吳才河沒有政治天賦,自不用說,吳才洋雖有手腕和心機,但直爽有餘,圓潤不足,似乎不具備登頂的素養,以他的判斷,吳才洋比起陳風還稍微欠缺一點什麼,更遑論宋朝度了。而吳才江則是圓潤有餘,手腕不足,而且似乎對政治也不是十分熱心,對走向更高的位置,更是比較淡然。

  估計吳才江最後也就是做到省委書記,然後再體面一點,以副國級待遇退下。而吳才洋有可能會問鼎中央政治局常委之一,但也可能會衝擊失敗。吳家二代之中,只有吳才洋是唯一一個有望衝擊幾巨頭的人選,他如果失敗,將是吳家不可承受之痛。

  細心一想的話,老爺子未雨綢繆,何嘗不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吳才洋無法成功當選中央政治局常委,只能指望三代之中有人挑起重擔,哪怕只是一個承上啟下的作用,也好支撐著吳家不倒,順利延續到第四代。

  夏想越想越佩服老爺子的遠見卓識,看似是大手筆,實際上還是一筆有賺無賠的買賣,因為吳老爺子看透了他,知道他一不會貪圖吳家的勢力,二不會謀取吳家的財富,三是因為他和連若菡之間確實感情深厚,又有連夏是愛情的結晶,也是吳家目前唯一的第四代,就算真的將吳家家業交到他的手中,也飛不了。

  夏想不得不嘆服,就他接觸的高層之中,總理他瞭解不多,不敢妄下結論,但邱、付、梅三家的老爺子,或手腕不如,或眼光不如,或魄力不如,總之,三人與吳老爺子相比,確實各有不足之處,他們敗在吳老爺子手中,並不冤枉。

  吳老爺子雖然沒有成為國內第一人,但他的智謀和手段,以及敏銳的眼光,在夏想的心目之中,是當之無愧的第一人。

  離開吳家的時候,吳才洋和吳才江都出來送行,當然不僅僅是為了送夏想,夏想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是為了送梅升平。

  吳才洋和吳才江顯然知道夏想被老爺子叫進書房,在談些什麼,吳才洋表情淡淡,看不出是什麼情緒,吳才江神色間,微微有些不快。夏想也不好解釋什麼,只是和吳才江握手的時候,稍微用了些力,很堅定地說了一句:「三叔,看行動。」

  一句「三叔」叫得很真切,吳才江微微動容,就連吳才洋也變了臉色。

  梅升平本來和夏想不同路,卻偏要和夏想同行,又非要拉著夏想去喝茶,夏想知道他心中的疑問,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他:「梅書記,其實吳老爺子找我沒說什麼,您不用好奇了,是一點個人私事。」

  想搪塞梅升平沒那麼容易,他就耍賴地一笑:「我現在不是什麼梅書記,我是梅升平,是你的長輩,我喝醉了,你得允許我發發酒瘋……」

  夏想無語,誰會相信堂堂的省委副書記會是這副無賴尊容?但梅升平就是梅升平,從來不會矯情也不會故作姿態,他想如何便如何,就纏得夏想實在沒有了辦法,只好說道:「吳老爺子找我就是想讓我堅定地和家族勢力站在一起……」

  梅升平相信夏想說的是實話,但還認為夏想打了埋伏:「肯定還有,不告訴我是吧?不告訴我,我明天讓曉琳帶來梅亭去見曹殊黧,看你怎麼收場。」

  夏想只好投降:「好,您厲害,我服了。吳老爺子還想讓吳家第四代……人丁興旺。」

  「哈哈哈哈!」梅升平忽然開懷大笑,「怪不得老爺子要親自出面,吳才洋臉皮薄,可沒臉說。」

  梅升平笑完之後,擺了擺手,滿意而去,他自為以得計,其實還是被夏想一張一馳耍了一道。因為夏想把握住了他的心理,一松一緊,利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丁興旺的真消息,騙過了他的好奇心,從而隱瞞了更深的真相。

  接下來,夏想和家人在京城四處遊覽了一番,讓夏東玩得不亦樂乎,也讓曹殊黧芳心大慰。

  國慶假期過了一多半,夏想在京城又和幾名朋友見了面,在楊威的引薦下,又認識了一些京城界的工商界人士,隨後他就和曹殊黧母子回到了燕市,因為曹永國也回來了,夏想說什麼也要和曹永國見上一面。

  當然,很有必要和宋朝度也要面談。

  總之京城之行還算符合預期,唯一讓他鬱悶的是,打電話給老古沒有打通。不是沒人接電話,就是打不通。怪事,老古是一個就算對你不滿也會當面說清的直脾氣,他不可能躲著不見,那又是怎麼了?

  老古的事情暫且放到一邊,一回到燕市,小古的問題又擺到了眼前,居然有人不死心,通過某種管道向燕省省委施壓,希望將古向國的問題淡化處理,要求盡可能地降低負面影響,而且還提出一個非常不合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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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2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4:43
第902章 談心,談判

  夏想就很不高興。

  基本上案子在初審階段,如果還沒有上報到省委,在市紀委的許可權之內,會有不少說情者出面,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一旦上升到了省紀委一級,省部級幹部愛惜羽毛,都輕易不會再開口求情。

  更何況現在古向國的案子已經直接進入了司法階段,還有人出面說情,甚至是施加壓力,還想保全古向國的名聲,並且提出的不合理的要求是古向國的判決最好不要超過十年!

  不管是誰施加的壓力,都讓夏想無奈加憤怒,以古向國的罪責,判個死刑都綽綽有餘,還不要超過十年,言外之意就是入獄一年,再爭取減刑三年,再找一個身體不適的理由,頂多兩年,保外就醫就出來了。

  簡直是視法律如兒戲的要求。

  但夏想又不得不承認,有時候國內的情況還真是權大於法,法律在權勢面前,脆弱而不堪一擊。別說高層發話了,就是省委書記范睿恒的一句話,省高院院長也不得不慎重對待。甚至宋朝度的話,他也必須得聽。

  夏想回到燕市後,本想休息半天,但聽到這個消息後,立刻和宋朝度見了面。

  宋朝度的家中,高朋滿座,夏想、李丁山還有高海,幾人又難得地彙聚一堂,坐在略嫌狹窄的陽臺上,吹著涼爽的秋風,品茶賞花。

  宋朝度的陽臺上,養了幾盆菊花,金菊怒放,吐蕊芬芳,宋朝度一邊給菊花澆水,一邊笑著說:「花是小凡養的,還給我下了任務,每天澆水三分鐘,觀賞半個小時,達不到她的要求就不行。你說我一個堂堂的省長,現在被自己女兒指使得團團轉,成何體統?」

  「爸爸,再在背後說我壞話,從明天起,就罰你每天澆水五分鐘,觀賞一個小時。」宋一凡偷偷摸摸地冒了出來,把宋朝度逮了個正著。

  宋朝度手一抖,花壺差點掉在地上:「打住,打住,有外人在,給爸爸留點面子,要不爸爸等你一畢業就趕緊把你嫁出去,不要你留在家裡煩人。」

  「哼,我才不嫁,我就天天在家煩你,煩死你。」宋一凡噘著嘴,氣呼呼地反駁了一句,她穿了一身碎花休閒衣,束了一個馬尾辮,青春而充滿活力,活脫脫和當年的曹殊黧無二。

  深秋的天氣,微有涼意,宋一凡衣著有點單薄,不過她的青春活力讓她如秋天一株在陽光下跳躍的金菊,曼妙而婀娜,柔媚而多姿,女孩的青春氣息不減,反而又更多了飽滿的韻味。

  就如一個將紅未紅的蘋果,飽滿而喜人,卻又讓人不忍採摘。

  和當年的曹殊黧不同的是,宋一凡比她稍高一些,腰更細,腿更長,並且更健美,身上沒有一絲贅肉,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都格外勻稱而迷人。

  宋一凡上前一把拉住夏想:「夏哥哥,跟我出去跑步去,不和他們一幫老人說無聊的事情。」

  「哈哈……」李丁山和高海都善意地笑,看夏想怎麼辦。

  夏想也笑了:「小凡,我來的時候發現街口新開了一家冷飲店,據說有賣哈根達斯,很正宗,你幫我去買一個怎麼樣?」

  「不是吧?你一個大男人,怎麼也愛吃哈根達斯?」宋一凡一臉誇張地說道,「好貴的,我可沒有那麼多錢。」

  夏想翻了翻口袋,摸出五百塊:「給你錢。在座的人,每人一隻。」

  「他們也吃?」宋一凡更不相信,「切,他們才不會吃,都是老人了,才不會吃新潮的東西。」

  「誰說的?不試過怎麼知道?你不買來,我們怎麼會有機會品嘗?」夏想就繼續逗宋一凡。

  宋一凡上當了,接過錢,蹦蹦跳跳地走了,還一臉喜不自禁的表情,好象一會兒就能捉弄幾位省廳級高官一樣。

  宋一凡一走,連宋朝度也感慨說道:「哄騙小女孩,還是夏想最拿手,幸好他的人品還信得過,要不我說什麼也不能讓小凡和他來往。」

  夏想大汗,省長的玩笑一開,他差點汗流浹背。幸好他和宋朝度認識多年,關係非同一般,否則還真得琢磨半天領導的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李丁山也笑了:「小凡跟著夏想有好處,沒有早戀,沒有耽誤學業,因為她眼光高了,一般的同齡人還真入不了她的眼。」

  「是的,是的,宋省長肯定就是這個打算。」高海也附和著說。

  李丁山現在是水恒市長,在水恒的工作四平八穩,無功無過,比較平淡,水恒市的經濟在燕省也是不高不低的狀態,他也就抱了守成的想法,熬幾年資歷再說。

  高海就有所不同了,他在燕市是常務副市長,雖然也是正廳了,但畢竟還不是正職。雖說于繁然接任市長之後,和他的關係還算不錯,對他的工作也很認可,但高海在燕市多年,早就想出去執掌一市了,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

  不管是李丁山還是高海,現在再看夏想,眼神中的熱切神情都掩飾不住。

  想當年,李丁山和高海都是正處時,夏想連科級都不是。後來李丁山從正處破格提拔到正廳,夏想當時才是副處,但現在,李丁山在正廳的位置上幾年未動,原地踏步,高海雖然一步一個腳印,總算由副廳邁入了正廳,但和夏想的升遷速度一比,差了太多。

  不過李丁山也好,高海也好,對夏想沒有一絲嫉妒的想法,他們都替夏想欣慰,都替夏想高興。夏想現在也是正廳了,和他們差了十幾歲,卻已經平起平坐了,前途不可限量。

  甚至毫不誇張地說,夏想以後走向省部級或者更高的位置,他們作為夏想的領路人,永遠會在夏想的心中佔據一席之地。自己人上去總比別人上去好,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李丁山和高海,還分得清遠近親疏和利益攸關。

  今天的聚會,本來是一次難得的輕鬆的會面,但因為古向國的問題,還是讓話題多了一絲沉重。

  「省委的壓力很大。」宋朝度澆完花,擦了擦手,又坐在了椅子上,「本來我不該過問案件的進展,但省委的幾個常委都得到了京城方面的暗示,準備聯合向省檢察院和省高院施加壓力,形勢不太樂觀。」

  「范書記是什麼態度?」夏想最關心的是範睿恒的立場,他畢竟是省委一把手,如果他拍著桌子說不許辦人情案,相信有些常委肯定會望而卻步。

  「沒有表態。」宋朝度含蓄地笑了,「沒有表態就是默認,范書記現在很低調,很務實。」

  在燕省,低調務實的另一層含義就是緊跟中央的腳步,實際上全國各省,沒有哪個省份和燕省一樣,對中央的每一項政策都言聽計從,從來不討價還價。

  中央高層不少人喜歡燕省,但喜歡歸喜歡,更多的是拿燕省當正面教材,用來批評一些不聽話的省份。因此在不少省份的眼中,燕省就是中央的傳聲筒,當然私下裡會有更難聽的話。

  夏想又問:「李書記能不能頂住壓力?」其實現在案件進入了司法程式,李言弘身為紀委書記,他的影響力已經降到了最低,當然還有一點,如果省紀委再掌握了新的證據,就可以再次加大砝碼了。

  「我和李書記之間的溝通不多,他的想法,我不太瞭解。」宋朝度靠在籐椅上,一臉意味深長地笑看著夏想。

  夏想明白了什麼,呵呵一笑:「我最近和吳家確實關係又走近了,但和李書記之間的關係,還是和以前一樣不遠不近。」宋朝度也有意拉攏李言弘,但他現在確實是愛莫能助,李言弘很獨立,有個性,他和李言弘之間似乎一直沒有建立起一種良好的私人關係。

  倒是和高晉周、於繁然之間的關係,都還可以。

  人和人之間也講究是不是對眼的問題,就算他再受吳家重視,李言弘對他不太感冒,他也沒有辦法。再說他對李言弘,也覺得不是很對脾氣。

  還有一點夏想也清楚,宋朝度借提到李言弘的時機,深入了話題,也有另外的想法。

  宋朝度在政治立場上,更傾向于平民一系,他在京城的後臺,也是平民一系的代表人物之一,和總理關係很好,至少在公開的場合,兩人的政治立場相近。

  因此宋朝度對他在京城和四大家族頻繁接觸,說有成見肯定嚴重了,說有想法肯定是正常的。

  李丁山級別未到宋朝度的層次,說話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直接就問了夏想:「本來是總理授意提拔你到了郎市,現在又是吳家調你到了天澤市,小夏,你也是草根出身,怎麼政治立場和家族勢力一致了?」

  夏想也不好解釋什麼,有時有些事情越保持沉默越好,解釋得越清楚,別人反而未必相信,他也相信以宋朝度的政治智慧和對他的瞭解,不會猜忌他向家族勢力靠攏是為了投機取巧,是想傍上大樹。

  「這個,有一些客觀原因,也有我的主觀因素,和幾家走近,政治立場上的考量肯定有,但也不完全是因為政治因素,還有其他方面的原因。」夏想就含糊其辭地解釋了幾句,「先拋開政治立場不說,我從政的目的就是為國為民,就是要做實事做好事,並且盡自己的最大能力去阻止有人做壞事。我的立場其實也沒有偏向誰,始終在堅持自己的原則。如果我和光同塵甚至同流合污,那還不如做一個商人更來得自在。」

  要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宋朝度會當他說假話,李丁山和高海會當他說大話、吹牛,但從夏想嘴中說出,不管是身為省長的宋朝度,還是身為市長的李丁山以及身為常務副市長的高海,都深信不疑,再仔細一想夏想現在的身家和每一任上的所作所為,甚至都有了肅然起敬的想法。

  夏想的江山房產年贏利幾個億,還有他身後的連若菡坐擁上百億美元,他如果不從政,再憑他的商業頭腦,建立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不在話下,絕對比現在的成達才還要功成名就。

  成達才就比夏想自在多了,他手握鉅資,走到哪裡都是財神爺,都受到當地政府的熱烈歡迎,都笑臉相迎希望得到他的投資。但夏想在官場之上,不但要曲意逢迎,還要面臨著許多政治對手的傾紮,以前的經歷就不必說了,單是郎市,就有數次面臨著生死考驗,他何苦來哉?

  他不貪不拿,當官不求財,和政治對手鬥爭時,也不乘機索取好處,在打倒政治對手之後,也不居功,如果說他沒有理想和抱負,怎麼會支撐他在官場上迎風破浪一往無前?

  人,做任何事情都有動機,都有發心,夏想一路上是掀翻了不少人,或許在一些人眼中他是刺頭,但如果沒有夏想這樣的刺頭,下馬區能有今天的繁榮?郎市能有現在的大好氣象?古向國不倒,哦呢陳不垮,郎市會有一個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

  全是夏想之功!

  當然,夏想不是聖人,他不可能在政治上沒有任何訴求,他從政,為國為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會利用手中的權力讓親人們過得更好,讓朋友們發展壯大,但站在高度上看待問題,江山房產的壯大,遠景集團在燕市的紮根,都是在符合市場規律的前提之下的成長和發展,對促進良好的市場秩序,起到了表率作用。

  宋朝度、李丁山和高海三人差不多同時想通了許多問題,認識夏想幾年了,也親眼看到夏想一步步成長起來,但直到今天知道了夏想真實所思所想,三人的目光之中,都寫滿了敬佩。

  因為他們都明白一點,他們利用手中的權力為自己謀取的好處,都比夏想多,而夏想不敢說百分之百大公無私,至少他的手腳之乾淨,是他們所見過的廳級高官之中,絕無僅有的一個。

  誠然也和夏想擁有龐大的財富有關,但也和他的個人品質有密不可分的關係,宋朝度站了起來,舉起茶杯:「來,以茶代酒,敬夏想一杯!」

  李丁山和高海也站起來,同樣舉起了茶杯。

  夏想有些激動,也受寵若驚,三位的級別先不說,從私人感情上講都是他的長輩,他承受不起,忙鄭重其事地回敬三位:「宋叔叔、李叔叔、高叔叔,你們敬我就是捧殺我,就是不想在以後再拉我一把扶我一程了……」

  夏想一耍賴,三人就都哈哈笑了。

  宋朝度最先說道:「好了,好了,我們敬的是你的為人,不是你的年齡和職務,來,喝了這杯茶,永遠是朋友!」

  李丁山倒沒有什麼,他和宋朝度之間本來就交情莫逆,但高海聽了卻興奮莫名,等於是宋朝度完全接納了他,他一直努力想真正融入宋朝度的核心圈子,現在終於如願以償,當然高興不已。

  四人同起一杯,喝了杯中茶。這一次的談心影響深遠,不但讓宋朝度在心中將夏想排在了第一位,也對高海以後的命運帶來了決定性的影響,甚至毫不誇張地說,對四人今後的前途,都產生了永久的影響。

  隨後,又說到了如何應對高層的施壓。

  幾人都說了各自的看法,最後得出的結論是由宋朝度出面說服範睿恒,讓範睿恒發話,只要範睿恒開口,省高院就絕對能夠頂住壓力,秉公執法。

  夏想就又問起了安興義。

  「我是有這個想法,馬霄還沒有吐口,梅升平也不好說,難度是有,但也不是沒有機會。」宋朝度實話實說,「范書記還好說一些,組織部的提名也問題不大,難就難在梅升平是不是點頭。」

  李丁山和高海就都看向了夏想。

  夏想就只好擺擺手:「我試試,我試試,梅書記現在不比以前了,他以前可以隨心所欲,但現在考慮的問題多了,不如以前好說話了。」

  李丁山和高海只是笑,不說話,連宋朝度也是一臉笑意看著他,夏想就知道他今天的一關過不去了,就拿出了手機:「我問問,我問問。」

  電話倒是一打就通,夏想先是問了好,然後又就說出了來意。

  梅升平打了個哈哈:「這個事兒我也考慮過了,看在你看望了曉琳和梅亭的份兒上,我就給你透個底……」

  夏想大汗,梅升平的話傳到外面,別人會說他沒有一點省級高官講話的藝術,私事和公事怎能混為一談?就算混,也不能說到明面上。

  在京城的幾天裡,他抽出了時間陪了梅曉琳和梅亭半天,見梅亭越來越可愛漂亮,叫爸爸也叫得非常親切,他就心裡不是滋味……

  「安興義到郎市去我不反對,他走之後,天澤市長常務副市長的位子,我覺得由楊劍同志接任比較合適。」

  梅升平不反對是有前提的,就是宋朝度要支持楊劍接任天澤市常務副市長的職務。

  「楊劍?」宋朝度微微皺起了眉頭,眼中就流露出一絲不滿,「梅升平的如意算盤打得太精明了。」

  怎麼,夏想愣了一愣,難道楊劍不為宋朝度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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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5:02
第903章 妥協,條件

  楊劍,男,45歲,大學學歷,畢業于湘省大學中文系,現任中共天澤市委委員、常委、市委秘書長。

  因為要到天澤市上任的緣故,天澤市委的主要黨政領導,夏想都看過了簡歷,楊劍的名字他也記憶深刻,因為他是市委秘書長,是郎市市委舉足輕重的人物,夏想自然記得很詳細。

  一般在市委中的排名,市委秘書長會在中間靠後,比不了常務副市長排名靠前。但市委秘書長的位置也很重要,負責市委的一大攤事情,承上啟下,尤其和一把手接觸最多。

  但相比之下,若論實權還是常務副市長大,畢竟政府一塊兒管事務性工作,審批、招商引資、基建等等,尤其是常務副市長又主抓政府財政,可謂位高權重,手中掌管著許多項目的生死大權,權力大,實惠多,容易出成績。

  由市委秘書長轉任常務副市長,表面上級別未變,但實際上還是小幅前進一步,主要是權力大了不少。為官之人,有職無權是悲哀,就如一個普通副市長有時還不如一個大局的局長,如果副市長的工作得不到市長的點頭和書記的肯定的話。

  按說梅升平提出的要求不算過分,為什麼宋朝度會有不快之色?

  李丁山說出了緣由:「楊劍當年在省委工作的時候,和高成松關係密切,曾經為高成松鞍前馬後出過不少力,不過他為人善於見風使舵,一看到高成松有倒臺的跡象,就立刻早早遠離了高成松,高成松倒臺後也沒有受到什麼牽連……」

  原來如此,夏想知道宋朝度最是厭煩當年高成松身邊的人,或許已經成了他的心結,這麼多年了過去了,宋朝度已經是一省之長了,還是念念不忘當年的舊事,可見是人都有過不去的坎。

  夏想就想從側面勸宋朝度兩句,政治上的妥協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妥協就不是政治了,還沒開口,門一響,宋一凡回來了。

  宋一凡漂亮是漂亮,文靜的時候,也有沉靜之美,但她活潑起來,還真象一個假小子——一頭香汗,挽著袖子,氣喘吁吁,頭髮也亂了,臉上還有一塊灰,也不知道在哪裡蹭上的,而且因為奔跑的緣故,上衣提了起來,露出細嫩白潔的腰肉。

  別說,宋一凡是越來越誘人了,雖然形象有點不佳,但卻是實實在在的一個美人了。

  但現在這個美人卻有點壞壞的樣子,將手中的幾個哈根達斯送給夏想幾人,一臉壞笑:「快吃,不吃不行,不吃我就耍賴,反正是你們讓我買的。」

  宋朝度接在手中,一臉無奈:「時代在發展,社會在進步,我們也要緊跟時代步伐,要向前看。」

  夏想接過,搶先吃了一口:「挺好吃,比小時候吃的冰棒好吃多了,不過也太貴了,偶而吃一口還成,總吃可是吃不起。宋省長說得對呀,要向前看,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不管是好是壞,都和童年的冰棒一樣,早就化了。」

  宋朝度聽出了夏想的言外之意,哈哈一笑:「還用你開導我?你還真以為我是斤斤計較的人?我生氣是生梅升平的氣,不是對楊劍有什麼不滿。梅升平不提前透個口風,還打了個埋伏,通過你才讓我知道他的想法,就……」

  就什麼……宋朝度沒有再說,在他的級別上,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明——他也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哈根達斯。

  夏想也沒接話,梅升平和宋朝度之間的關係一直沒有什麼突破,估計也是兩人性格不和,有些事情勉強不來,他也不願意再從中牽線搭橋。

  不過幾人倒是出乎宋一凡的意料,將哈根達斯全部吃掉,就讓宋一凡大呼後悔,早知道不激將幾人了,都留給自己吃多好。

  既然楊劍由市委秘書長轉任常務副市長,差不多就算定了下來,那麼天澤市委就又空缺出來一名市委秘書長的關鍵位置,夏想就動心了,眼前一亮。

  「宋省長,陳天宇這個人,您覺得怎麼樣?」

  「陳天宇?」宋朝度低頭一想,想起來了,「下馬區常務副區長……工作積極性很高,有能力,也有幹勁。」

  宋朝度的評價不低,說明有戲,夏想就笑了:「我在京城見過了陳潔雯,很強勢也很有心機的一個女人,我一個人過去,恐怕工作不太好開展……」

  「陳天宇……」宋朝度手指輕輕敲著桌面,若有所思,「這事兒還是由增周出面比較好。」

  夏想知道,宋朝度沒有反對就是贊成了,就點頭一笑:「今天的哈根達斯,請得值。」

  李丁山拍了拍夏想的肩膀:「哈什麼根達什麼斯不當飯吃,今天晚上的飯,還得你請。」

  有多少人想請宋朝度賞臉吃飯都請不動,夏想能請他的幾位官場領路人吃飯,是題中應有之意,就問:「宋省長,晚上吃點什麼?」

  「大餅卷肉!」宋一凡上來就挽住了夏想的胳膊,仰著臉,一臉氣勢,「怎麼樣,爸,你同意,就跟在後面,不同意,我和夏哥哥去吃,就不管你了。」

  得,在人前威風八面的宋省長只好一臉無可奈何的笑,也不顧什麼官場規矩,跟在了夏想和宋一凡的後面,乖乖地去吃什麼大餅卷肉了。

  ……

  曹永國回來後,只在燕市呆了一天,就去京城了。副省級高官,逢年過節不進京絕對是不正常的事情,夏想完全可以理解。臨走前,夏想和岳父深入交流了目前的形勢,並含蓄地說到了邱仁禮釋放的善意,曹永國久經官場,自然知道沒有天下掉餡餅的好事,也就心領神會,打了個哈哈就一筆帶過了。

  岳父去京城活動,拜會首長,聯絡感情什麼的,夏想自不用操心,岳父在官場上的時間比他長多了,認識的人也比他多了不少。

  雖說岳父對他即將執掌一市也是十分高興,很是誇獎了他幾句,並且勉勵他再接再厲並且戒驕戒躁,爭取35歲之前進副部,他也說了幾句豪言壯語,實際在內心深處,對天澤市之行,還是不抱太大的樂觀。

  天澤市沒有哦呢陳,沒有古向國,而且他是二把手,一市之長,即使陳潔雯對他有制約,也有限,在政府事務中,他可以一言而定,直接拍板,市長的權威還是不容置疑的。但天澤市的經濟狀況是最讓他憂心之處,他可不想如吳老爺子所說的一樣,在天澤市熬上兩年資歷,他要的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哪怕只為一部分人帶來希望,也不枉為官一場。

  天澤市位於京城北面,是燕省經濟最不發達的兩個地市之一,在落後程度上,和章程市齊名。因為位於京城北面的原因,再加上本身沒有什麼經濟亮點,通常很少會被省委關注。燕省都有一個共識,就是省委的目光一般只到京城,京城以北,就選擇性忽略了。

  章程市和天澤市,廣義上講,都在京城北面。

  吳老爺子調他到天澤市,恐怕還有一個用心,從郎市可以直接回燕市,而從天澤市要回燕市,必然途經京城,意思就是讓他以後要將眼光多放在京城,先考慮京城,最後再關心省委。

  如果真的按照老爺子的安排,下一步,在天澤市屆滿之後,也許會讓他到京城再歷練兩年。

  先不管政治上的考量如何,經濟上,必須要有所作為,畢竟是他首次擔任市長之地,不為當地百姓做些貢獻,也不是他的性格。

  夏想在家研究了整整一天天澤市的前景,還是理不出頭緒,不免微微頭疼。

  眼見十一假期即將過完,還有最後三天的時候,曹殊黧忽然提議要回單城市一趟,說要看望看望夏想的父母。

  夏想聽了暗叫慚愧,到底是男人,打過電話問過父母的身體後,就一直忙著各項事務,竟然沒有想過要回家看看,真是愧為人子。也是父母再三叮囑,忙的話就不用回來了,其實現在夏想身為人父,也知道父母渴望見到兒子的心情。

  他當即決定立刻回單城市。

  夏東聽說要見爺爺奶奶,也高興得不行,儘管爺爺奶奶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概念,但見別的小朋友總和爺爺奶奶在一起,也十分羨慕。

  一家人立刻出發,兩個多小時後,就到了單城。

  夏想一家人的意外回來,讓夏天成夫婦喜出望外。

  不僅如此,立刻在單城一建宿舍家屬院,引起了轟動!

  因為許多人以前對夏想擔任什麼區長、區委書記沒什麼概念,還以為是和單城市的區長一樣,頂多就是縣級,後來夏想到了郎市擔任了常務副市長,但在他們眼裡,還是副手,是副手就沒有實權。

  現在不同了,要當市長了,是一把手了,消息傳到單城一建,轟動了整個家屬院,前去向夏天成表示祝賀的人絡繹不絕,就連一建的總經理也是拎著大包小包的禮物來看望夏天成,並且說夏天成的住房簡陋,一建決定在新建的住宅社區為夏天成提供一套120平方米的新房,價格按成本價。

  張蘭有點動心,夏天成頂住了誘惑,婉拒了,他還訓斥了張蘭,說是不能給兒子丟臉。大兒子現在是市長了,是高級領導,當父母的不能拖他的後腿。老二夏安也到了副處,而且又是在市委領導身邊,就更不能亂應事,瞎找事。

  夏天成就自律了起來,他也知道現在盯著他的人很多,要防止犯錯誤。

  夏天成一生沒有成事,兩個兒子卻都越來越有出息了,才是讓他晚年最欣慰的事情,別看他沒有什麼文化,也見不多識不廣,但一生行得正站得直,並且不見小,也是他的性格影響了夏想不少,夏想骨子才有正義和固執的一面。

  夏天成就對自己約法三章:不收上門禮,不看人情亂承諾,所有人情往來一切以不給兒子添亂為前提。

  夏天成一生就以夏想為豪,他很清楚,正是因為夏想,夏安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也正是因為夏想,他老了老了,才體會了一把什麼叫受人尊重!

  對於夏想在上任之前抽出時間回家,他十分欣慰,覺得兒子官做大了,但比以前更懂事了,讓他老懷大慰。

  當然,也有忙亂的一面,就是事情來得比較突然,他什麼都沒有準備,連菜都沒有買好!

  還有一點,也不知是誰多事故意嚷了一聲,結果整個家屬院都轟動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紛紛出來圍觀,將夏想一家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夏想回來只帶了兩輛車,他一輛,蕭伍幾人一輛一—蕭伍是非要跟來,他不放心夏想,儘管夏想是回單城市,哪裡有什麼危險,但他還是非要跟來,夏想也拿他沒有辦法。蕭伍流露的是兄弟情誼,他不能當蕭伍是手下。

  夏想被鄉親們圍住,就只好下車步行。曹殊黧也很有禮貌地下了車,帶著夏東向鄉親們問好。

  人群就一陣歡呼,有人嘖嘖稱讚,說是活了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麼年輕的市長,也有人連連感歎,市長年輕英俊,市長夫人年輕漂亮,真是跟電影明星一樣。

  夏東見這麼多人圍著,不但不怯場,還好奇地東張西望。曹殊黧就讓他和人打招呼,他就有模有樣地揮著小手,邁著方步,那樣子,活脫脫一副官僚模樣,就逗得眾人大笑不止,說是老子沒官樣,沒架子,兒子倒是大官一樣。

  從家屬院門口到家,200米的路,夏想走了半個小時,不厭其煩地和人握手,微笑著點頭問好,態度之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讓大家暗暗點頭,不是人一闊臉就變的小人得志的嘴臉,夏想這孩子,不忘本。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幾車警車呼嘯而至,先是單城市公安局長從車上下來,然後就是單城市委書記王肖敏。

  夏想見王肖敏一臉熱切的表情,只好無奈地搖頭笑了笑,人家是好心,但他只是回家看望父母來了,犯不著興師動眾,鬧得滿城皆知。

  王肖敏在員警的護送下,分開人群來到夏想面前,哈哈一笑:「夏市長,我知道你不耐煩,不想見我,不過我就是來煩你,你也沒辦法。」

  是沒有辦法,他和王肖敏是老朋友了,再說人家市委書記來看望他這個市長,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夏想從政以來也回家過幾次了,還從來沒有這一次鬧得動靜大,也不怪他,不僅是因為他是市長了,也因為岳父是副省長了。

  到了家中落座之後,夏天成交待張蘭去買菜,被王肖敏聽見了,就很是不滿地說道:「老夏,夏市長來到單城,我不請他吃飯,是我的疏忽。我邀請了,夏市長不去,就是他不給面子了。」

  好嘛,直接就扣了一頂大帽子,夏想只好伸出雙手:「您是書記,我是市長,您是一把手,我配合您的工作。」

  王肖敏哈哈大笑:「走,去單城飯店,沒外人,就幾個朋友。」

  夏想本不想去,他回來是和父母團聚來了,國慶期間應酬已經夠多了,不想再應酬了,但王肖敏盛情難卻,夏安又是他的秘書,他不去都不行。

  人在官場,還真是身不由己。

  最後只好全家上陣,一齊出動。到了飯店,又熱鬧了一番,才又落座。夏天成現在也算是見多識廣了,不再和以前一樣怯場,主要也是底氣足了,兒子是市長了,兒媳是省長的千金,他的腰板也硬氣了幾分。

  王肖敏宴請夏想,也不僅僅是因為夏想以後前途遠大,他非常有必要繼續加深兩人之間的私人情誼,同時也是和夏想有要事相商,他想和天澤市聯手舉辦旅遊文化節!

  當年正是因為夏想的創意,單城市上馬的成語故事文化旅遊項目,是嚴小時的投資,現在前景還非常廣闊,但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天澤市也是傳統的旅遊城市,和單城市一北一南相互呼應,一個最北,一個最南,如果聯手舉辦一次旅遊文化節,肯定可以帶動旅遊業的進一步興旺。

  本來是市長應該負責的工作,但王肖敏自認和夏想關係好,單城市長出面,夏想未必用心,再說政績還是落在自己手中好一些,他就親自出面了。

  夏想和王肖敏坐在一起,夏安在下首作陪。他看著現在已經和王書記平起平坐的哥哥,心中既羨慕又幸福,有這樣的一個哥哥,是他的幸運,也給他帶來了壓力,讓他加倍努力,快馬加鞭地追趕夏想。

  也是受到了夏想的影響,夏安對自己要求也很嚴格,所以一直也深受王肖敏的信任和賞識,他現在已經是副處了,再有一兩年王書記一走,他外放到市局當局長,或是下到縣裡當縣長,順利扶正,實職正處估計問題不大。

  以後的路子就更加寬廣了。

  看著和王書記侃侃而談的夏想,夏安也在心中暗暗加勁,有朝一日他也一定可以象大哥一樣,成為一市之長,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夏想本以為今天只是一場沒有意義的應酬,不料聽到了王肖敏的提議,頓時眼前一亮,他正愁從哪裡入手打響天澤市上任以後的第一仗,王肖敏就及時送上了枕頭……

  當然,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夏想也就不含蓄地問道:「王書記,有什麼附加條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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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5:20
第904章 收尾,離別

  「沒有,絕對沒有。」王肖敏含蓄地笑,還舉杯敬夏想,「來,敬夏市長一杯。」

  官場規矩是上級通常不敬下級,如果敬的話,下級就一定要受寵若驚地站起,還得表現得誠惶誠恐才行,夏想和王肖敏是平級,但王肖敏畢竟是書記,他就也適當地放低了姿態,雙手端杯和王肖敏輕輕一碰:「王書記敬酒,不敢不喝,但喝酒要有個由頭,您敬我,敬什麼?」

  如果夏想是單城市長,他這麼說話,王肖敏如果氣量不夠的話,就有可能當場放下杯子。但夏想是天澤市長,又是王肖敏請來的客人,王肖敏可不敢在夏想面前托大。

  所以夏想的話一出口,在座的人都變了臉色,唯恐王書記對夏想的話大為不滿。

  不料王肖敏一臉平靜,別說變臉了,反而會心地笑了:「就知道凡事都瞞不過你,聯合舉辦旅遊文化節,我確實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條件……」

  夏想端著酒,沒喝,也沒放下,就笑:「王書記的酒可不好喝,我端在手中,感覺分量極重,這酒是不是太貴了?」

  「不貴,不貴。」王肖敏見夏想猜到了大概,就不再打埋伏,「單城市免費向遊客宣傳天澤市的旅遊,天澤市也同樣免費宣傳單城市的旅遊,兩市聯合在京城和燕省舉辦一系列的文化宣傳活動,讓旅遊文化節深入人心。就是單城市最近財政比較緊張,如果天澤市出活動資金的話,這事就能成。」

  夏想就知道王肖敏打的是不花錢就想辦成事的主意,應該還是認為他工商界的朋友眾多,能夠拉來贊助,就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我是很想為家鄉做些事情,旅遊文化節是個好項目,等我到了天澤市之後,再提交到政府會議上好好研究研究。」

  夏想說的可不是官話套話,而是實話,他畢竟還沒有正式上任,現在一口答應下來就顯得太膚淺了。

  王肖敏要的就是夏想一個態度,他也知道凡事不可能吃一頓飯就能談妥,當然,他還有後手:「具體事宜我會讓夏安和你接觸,就當成是對夏安的一次鍛練。」

  簡直就是拿夏安的前途來綁架夏想,夏想也知道王肖敏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心思,就笑道:「行了,王書記,都不是外人,您又是陳市長的朋友,單城又是我的家鄉,只要是有利於兩地經濟發展的舉措,我肯定會大力支持。」

  王肖敏呵呵一笑,用手一指夏安:「夏安跟了我時間不短了,也該給他加加擔子了。」

  夏安聽了,頓時心中猛然收縮了一下,難道說,旅遊文化節的成功與否,事關他能不能順利外放的大計?他也聽了出來,王書記在拿他將夏想的軍,儘管他不想讓夏想太為難了,但機會太難得了,他還是希望夏想幫他一幫。

  夏想卻沒接王肖敏的話,反而岔開了話題:「單城市經濟發展的勢頭不錯,在王書記的英明領導下,單城市有望進三望二。」

  王肖敏就擺擺手:「經濟總量還是排在全省第四,和第三名差距不小,不過也正在迎頭趕上。經濟增速倒是排名第二,僅次於秦唐市。」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全省的經濟形勢,剛才的話題都提也不提,夏安就有點著急,怎麼哥哥一點也不把他的事情放在心上?畢竟事關他的切身前途,他就難免患得患失。

  過了半晌,忽然見夏想一個嚴厲的目光投來,就讓他打了一個激靈,一下就明白了過來。有時候越是事關自己的切身利益,就越要耐住性子,不能露怯。否則,同事輕視你,領導看不上你,你的前途就完了。

  夏安暗暗擦了一把汗,才知道在官場之上,他磨練得還遠遠不夠。

  夏想在單城市只住了一天就回燕市了,因為他要提前到省委組織部報導,並且即將前往天澤市履新。不過回單城看望父母,收穫不小,曹殊黧和夏東為父母帶來了歡笑,他和王肖敏之間的商談,為夏安的前途,鋪平了道路。

  在省委組織部辦理手續,一切都很順利,省委組織部雖然馬霄是部長,但大部分人還是梅升平時的老部下,都認識夏想,也清楚夏想在省委的關係網,因此,儘管人人都知道馬部長對夏想不太感冒,但沒有一個人敢給夏想臉色看。

  組織部可是省委各部門臉色最難看、事情最難辦的部門,夏想在裡面從容走了一圈,輕鬆自如地就辦好了事情,傳到馬霄耳中,他的臉色就陰了一下。

  省委決定,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石偉送夏想到天澤市上任。

  夏想也沒在省委停留,本來還想和範睿恒見上一面,算是告別,後來一想又算了,如果範睿恒想見他,也早就通過範錚示意了。

  但前兩天和範錚見面,只是談論了一些閒話,範錚提也沒提範睿恒,也沒有客氣地讓一讓請他去家裡作客,夏想就清楚了範睿恒的立場。

  國慶假期即將過去,也代表著郎市的歷程即將完全結束,夏想還是微微有些遺憾,首先,古向國案件還沒有完全結案,而且還有可能有變數。其次,哦呢陳還沒有被繩之以法,具體是哪個環節出了點問題,他現在已經離開了郎市,也不便過問。最後,和四大家族之間的互動讓他大有收穫,但和老古一直聯繫不上也讓他隱隱猜到,他的舉動會被總理認為他徹底倒向了家族勢力……

  同時,在和范錚見面時,範錚說他約了嚴小時,但最後嚴小時卻爽約了,也讓夏想心中多少有點不快。嚴小時和他漸行漸遠倒也沒有什麼,但他並不認為非要反目成仇。還有就是他不但聯繫不上老古,也沒有聯繫上古玉,也讓他多了一些猜測。儘管說來古玉肯定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但單純而簡單的古玉如果因為政治立場的原因而和他疏遠的話,也不得不說頗讓人無奈。

  一些小遺憾不算什麼的話,夏想也就不再多想,明天就要到天澤市走馬上任了,該收拾心情,迎接新的挑戰了。晚上收拾好東西,該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該打的電話也打過了,就想多和孩子在一起呆呆,估計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接母子二人過去。

  晚上8點多的時候,手機響了,是郎市的號碼,夏想就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聽了。

  「夏市長,恭喜高升。」哦呢陳的聲音說不出來的蒼老,而且還有一絲落寞無奈的味道,「我們不打不相識,雖然有過不愉快的過去,不過都過去了。我想了很久,也想明白了許多事情,敗在您的手中,不屈,我認輸。」

  夏想聽到哦呢陳落敗的聲音,反而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他雖然當官的年頭也不短了,但平常最不喜歡打官腔,要是別的領導,肯定會哼哼哈哈地站在政治的高度教育哦呢陳一番,但他卻不同,他不願意說一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就沉默了片刻:「如果你能投案自首,也算是為自己所做過的錯事,有勇於承擔的勇氣。」

  「我有最後一件事情,想請您幫忙。」哦呢陳的語氣很沉重。

  「是什麼?」

  「希望您能派人護送小茉小莉上飛機,我現在信不過任何人,只相信您。」事到臨頭,沒想到曾經的對手反而成了他最信任的人,也讓哦呢陳唏噓不已,他確實只相信夏想的為人,也只有夏想有能力保護金銀茉莉的安危。

  金銀茉莉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女人倒沒有什麼,只可惜,她們是他哦呢陳的女兒,曾經為他拋頭露面做出太多引人下水的事情,當時許多人迫於他的勢力不敢對金銀茉莉如何,現在他的帝國轟然倒塌,當年被金銀茉莉有意無意引誘的人,對金銀茉莉有想法的人,還有無數的太子黨、二世祖,等等,都對金銀茉莉垂涎三尺。

  就在金銀茉莉回到郎市這一段日子裡,他還接到過無數威脅電話,說是只要金銀茉莉一離開郎市,她們就會成為籠中之鳥,甚至京城某歌星還急不可耐地來到郎市,想要下手,但因為英成和曆飛出面才讓對方沒有輕舉妄動,歸根結底還是夏想的餘威在保護郎市一方平安。

  哦呢陳也看透了形勢,古向國一倒,他早晚會鋃鐺入獄,現在他已經不能離開郎市半步了,完全被監視居住,之所以還沒有正式逮捕他,也是郎市局勢大變,顧不上他的原因,他已經釜中之魚了,秋後的螞蚱,蹦達不了幾天了。

  「我答應你。」夏想也沒有故意拿捏什麼,直接就答應了哦呢陳,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謝謝,謝謝。」哦呢陳一連串的感謝,又小心地說道,「能不能明天一早就接她們到京城?」

  「好吧。」夏想還是答應得十分爽快,「天一亮,我就讓蕭伍去接她們,送她們到機場。」

  「好,有您這一句話,我也就真的放心了。」哦呢陳如同卸下了一樁巨大的心事一樣,長出了一口氣,「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會在認識您的那一刻,金盤洗手。但敗在您的手中,我很慶倖。如果我被一個貪得無厭的貪官打敗的話,我估計什麼都保不住了……謝謝您,夏市長,希望您前程遠大,永遠有一顆為國為民之心。」

  不知為何,掛斷哦呢陳的電話,夏想心中總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總感覺哦呢陳有什麼話想說卻沒有說出來。

  第二天一早,夏想就安排蕭伍到郎市護送金銀茉莉進京,然後在京城和他匯合,再去天澤市,他則在省委組織副部長石偉的陪同下,直奔京城而去。

  石偉今年50歲,或許是做久了組織部工作的緣故,不苟言笑,坐在車上四平八穩,官架子拿得比宋朝度還足,說話也是哼哼哈哈,官腔打得十分嫺熟。不過他對夏想倒沒敢拿大,或許是從省委出來的時候,梅升平親自送了一程的緣故,當然,也和夏想和宋朝度關係十分密切有關。

  省委裡面的人,沒幾人不知道夏想和宋朝度之間的關係之鐵,甚至可以用久經考驗來形容。也正是因此,石偉雖然習慣了用哼哼哈哈的官腔說話,但態度還算熱絡,沒有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

  也與夏想有著不同尋常的親和力有關,幾句話一說,就聊起了家常,說到了石偉在京城上大學的兒子,就讓石偉一下和夏想之間拉近了關係。

  到了京城,忽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又從天澤市委傳來消息說是京城通向天澤市的高速路封路了,在請示了石偉的意見後,就決定先在京城住上了一晚,明天再出發。

  在賓館安排好房間住下之後,左右無事,石偉就去大學看望兒子去了,夏想就和胡增周通了電話,瞭解了一下陳天宇的提名情況,得知基本上還算順利之後,就放了心。他也沒有閑著,打開電腦上網,研究起天澤市的歷史和現狀。

  雨越下越大,沒有停止的意思,中午時分,蕭伍一行護送金銀茉莉來到了京城,先安排好賓館住下,就過來接夏想過去。

  金銀茉莉是明天一早的飛機。

  夏想也覺得有必要和金銀茉莉見上一面,就在蕭伍的帶領下,來到了賓館。金銀茉莉穿了一樣的風衣,還是在顏色上有所區分,兩人都顯得有些憔悴,見了夏想,說不上是激動還是別的什麼,眼神複雜地看了他好幾眼,想向前幾步,卻都沒有邁出第一步。

  夏想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叮囑她們在國外好好生活,好好做人,要自尊自愛……說到自尊自愛,銀茉莉忽然惱了,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推了夏想一把:「我怎麼不自尊自愛了?我到現在還是清白的女兒身,我連一次戀愛也沒有談過,也沒有和男人接過吻,我怎麼就不自尊自愛了?」

  夏想沒想到銀茉莉這麼大的反應,擺了擺手:「你們是好女孩,自尊自愛的意思就是別作賤了自己,長得漂亮是你們的幸運,但漂亮遠遠不是一個女人的全部,你們也經歷了大起大落,知道該如何走好以後的人生路……」

  「我們已經想好了。」還是金茉莉溫柔一些,她伸手拉過了銀茉莉,柔柔的聲音,「夏市長,陪我們吃一頓午飯,好不好?」

  沒什麼不好的,大雨如注,反正也沒什麼緊要的事情,夏想就答應了。

  蕭伍開車,一行四人找了一家十分僻靜的飯店,隨便點了一些清淡的飯菜,幾人就坐下吃飯。因為雨勢太大的原因,人不多,就顯得格外安靜。聽外面雨點打在樹葉上的聲音,咚咚作響,猶如大自然演奏的一曲交響樂。

  夏想的心情莫名就有些沉重。

  氣氛,也就一時有點凝重。

  金銀茉莉低頭吃飯,很淑女,很小口,都不抬頭,看似在吃,實際上是在隨意撥弄飯菜,吃到嘴中的沒多少。兩人有時對視一眼,有時又望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眼神迷離而傷感。

  故土難離,何況現在哦呢陳的前景一片黯淡,兩人都不想走,但又沒有辦法。一是哦呢陳無法再保護她們,二是留下來面對生離死別或許更讓人難受,不如一走了之。

  走是走了,真能一了百了?

  當然不能。

  只不過她們畢竟是女人,雖然父親是大名鼎鼎的哦呢陳,是玩轉黑白兩道的大亨,但實際上她們姐妹既無城府也無心機,單純得可憐。也真是因此,才沒有自保之力。

  對夏想,她們更是愛恨交加。

  是呀,夏想在一些女人眼中,永遠是愛恨交加的複雜。金銀茉莉是,嚴小時也是,甚至古玉也是。他是一個讓你愛他愛到骨子裡,恨他又要恨到夢中的一個人,一個優秀而不可多得的極品男人。

  只可惜,極品男人現在坐在對面,沒有一句安慰的話要說,只是一臉沉靜,微微眯著眼睛,似乎在聽窗外的雨聲。

  真是可惡之極,金銀茉莉對視一眼,姐妹花心意相通,只一個眼神就完成了一次交流。

  「夏市長,我們還有話想對您說,下午您有時間的話,最後陪陪我們,行不行?」銀茉莉向來對夏想不假顏色,但現在,她一臉少見的溫柔如水,雙眼之中,似有水霧又似是眼淚,怔怔地看著夏想。

  夏想心軟了。

  無情未必真豪傑,夏想不是一見女人就走不動的貨色,但對金銀茉莉,憐惜中又有一絲愧疚,就點了點頭。

  蕭伍飯後將夏想和兩女送到賓館,就很識趣地藉故離去。

  金銀茉莉還確實有話要對夏想說,但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而是講起了她們童年的趣事,講哦呢陳如果寵愛她們姐妹,講哦呢陳對親人至真至情的一面,有時笑,有時哭。

  夏想不說話,只當一個最合適的聽眾。

  不知不覺天黑了,銀茉莉忽然站了起來,來到夏想面前:「夏市長,我們姐妹最後還有一事情求您,請您一定要幫幫我們。」

  金茉莉也站了起來,兩行清淚流下了臉頰:「您不答應,我們就死了算了!」

  夏想大驚,忽地起身:「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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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5:39
第905章 轉折,結束

  雨,整整下了一夜,到天亮的時候,才漸漸止住了雨勢。

  往年的京城,在秋天很少有這麼大的雨。一場秋雨過後,天氣一下涼爽了許多。送金銀茉莉到機場的時候,半路上車速過快,汽車濺起的積水將路邊一個老人打得精濕,金銀茉莉急忙叫停了車,跑了幾十米遠,向老人道歉並且送上了幾百元錢。

  恍惚間,夏想想起了初見金銀茉莉時的場景,兩女招呼眾人搶救落水的一家人,她們出錢出力,跑前跑後,就如一朵美不勝收的向陽花,純潔而動人。

  夏想就不免有點失落,想起昨夜的一枕黃粱,臉上猶有唇香,而金銀茉莉囈語一樣的話還在耳邊迴響:「陪你一夜,是為了還你的情義。但不讓你得到,是報復你害了爸爸。但你大可放心,我們姐妹從此終身不嫁,為你守身如玉!」

  是的,夏想陪了金銀茉莉一夜,準確地說,是金銀茉莉要求他陪她們在國內的最後一夜。那一夜,他沒有傷害她們。那一夜,沒有什麼不堪回味。三人相對無語,最後只在天快亮的時候,金銀茉莉終於大著膽子每人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不是晴蜓點水式的親吻,是很用力地印在了上面,而且兩人都是滿眼淚水。

  讓夏想也沒有料到的是,到了機場,將要登機的一刻,一直對他冷淡的銀茉莉卻最大膽,突然又飛奔回來,投入到他的懷中,重重地在他的唇上一吻,然後毅然決然地轉身離去:「我記你一輩子,也恨你一輩子!」

  夏想呆立不動,心情木然。直到飛機的轟鳴聲響起,確認金銀茉莉已經飛空,也許今生再也不會回國,他才緩慢地移動腳步。今生,他還沒有如此傷感過,也不知為何,心情沉重得如同烏雲密佈的天空。

  蕭伍遞上了一張紙巾,夏想才恍然驚醒,下意識地一抹眼角,沒流淚……蕭伍臉上的表情很古怪,提醒了一句:「嘴唇流血了。」

  夏想擦了擦了嘴唇,才感覺到嘴唇鑽心地疼。一個女人愛你多深就會恨你多深,臨別時的刻骨地一咬,就讓夏想明白了銀茉莉在冷漠的外表之下,狂亂而狂熱的心意。

  走了好,要不再惹情債,還真是無法償還了。他將紙巾揉成一團,扔成了垃圾箱,看了蕭伍一眼,意思是現在回去。

  不料蕭伍想歪了,誤會了夏想的意思,他嘿嘿一笑說道:「領導放心,我什麼都沒看見,剛才在外面賞雨。」

  夏想哭笑不得,抬腳踢了蕭伍一腳:「想點正事!趕緊回去和石部長匯合。」

  石部長昨晚也沒回賓館,和他兒子住在了一起。夏想和蕭伍趕回賓館的時候,石部長還沒有返回。兩人又等了一會兒,就接到了石部長的電話。

  「夏市長,剛剛接到天澤市委的電話,說是道路還沒有通,恐怕要到下午了……這樣吧,就再在京城呆半天,反正也不急,你說呢?」

  省委組織部副部長都不急,他就是急也急不來,夏想也就只好答應了。不過想想事情也挺可笑,京城離天澤市就100多公里了,上了高速就是1個小時的路程,偏偏就此路不通,在京城等了快兩天了,難道說開頭的不順預示著天澤之行會遍地坎坷?

  既然暫時不走了,就繼續研究天澤市的現狀好了,夏想剛剛打開電腦,上網後登錄QQ就彈出了一條消息:「喂,我過段時間也要去天澤市,哼!」

  是衛辛。

  國慶期間,衛辛忙著在燕市看房買房,在她的勸說下,父母終於同意來燕市居住了,她就忙了個不亦樂乎,也顧不上和夏想見面,連電話都很少。夏想更忙,所以兩人偶而聯繫,也是通過網路。

  衛辛的網名叫眨眼,別人也許認為是調皮的意思,夏想卻認為是老天一眨眼就給他開了一個玩笑,上一世,讓衛辛替他牽腸掛肚。這一生,讓他為衛辛時刻牽掛。衛辛的莫名其妙的病情,始終是他心中的陰影和痛。

  夏想笑了笑,回復了一句:「隨你好了,我掃榻相迎。」

  衛辛沒線上,他就開始研究資料。

  原以為可以很快地沉下心來,投入到工作狀態之中,不料看了半天資料,愣是沒有看進一個字。要是平常,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夏想自認自製力超過常人,今天是怎麼了?

  此時,金銀茉莉應該正在幾千米的高空飛速地遠去,飛向一個陌生的國度。他知道,金銀茉莉還是在他的心頭留下了什麼,不管是沉重還是愧疚,或是遺憾,都讓他心情難以平靜。

  夏想乾脆起身,來到窗前,打開窗戶,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打算放鬆一下緊崩的神經,剛剛欣賞了一眼雨後的京城景色,電話鈴聲就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是省委來電。

  夏想認得是宋朝度的辦公室電話,心頭一緊,忙接聽了電話:「宋省長……」

  「夏想,還在京城?」宋朝度也聽說了大雨誤事,將夏想一行困在京城,「古向國的案子,不太樂觀。我和范書記談了談,沒有達成共識。范書記不肯出面協調,省高院方面傳來的內部消息,怕是要輕判了。」

  夏想已經憤怒地無語了,他忍了忍,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古向國如果不重判,法律的公正何在?」

  「古向國政治上已經身敗名裂,重判不重判,他的政治生命都完結了。」宋朝度的語氣之中也有一絲淡淡的無奈,如果僅僅是範睿恒不作為還好一些,他可以向法院發話,但現在是高層直接施壓,事態就嚴重多了。

  基本上可以斷定,古向國不但會逃過一死,還判不了幾年。國內不乏先例,有人貪污千萬就是死刑,有人貪污幾個億,最後卻以有自首情節、認罪態度良好只判20年,基本上五六年就出來了。甚至還有揮霍了十幾億公款,但因為高層一句話就掩蓋過去,無人敢提。

  權大於法的現象,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估計都是難以消除。

  夏想的心情,就又沉重了幾分。

  如果到最後古向國只是判上十年八年,在政治上是有人勝利了,但在法治上,國家卻輸了。是個人的權力大於國家的法律的一次有著重大深遠意義的判決,不僅會對郎市帶來極大的負面影響,也對整個國家的法治建設,帶來不可低估的滯後作用。

  對此,夏想除了感到深深的悲哀,卻又無能為力。

  法治建設之所以任重而道遠,就是因為國內人治的現象太過嚴重,一些領導人權力欲望高漲,親者近遠者疏,不站在公平客觀的立場上看待問題,而是從個人感情出發,遷就縱容身邊人,對許多醜陋現象視而不見,只因為違法亂紀者有後臺有背景,就不予追究。

  法律,甚至有時候被視同兒戲。

  真要在阻力重重的官場上做出一些實事,很難。但如果將一個有背景的人繩之以法,則更難。最後的公正的判決,又難上加難。

  夏想猶豫片刻,還是撥通了李言弘的電話。

  雖然夏想和李言弘之間的關係,不遠不近,但他還是有資格可以和李言弘直接通話。李言弘對他的來電一點也不感到意外,淡淡的口氣:「算了,別計較那麼多了,有些事情不是想怎麼就能怎麼的,古向國反正已經在政治上身敗名裂了,多判幾年少判幾年,也區別不大。」

  「在我看來,區別很大。」夏想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向李言弘說出了真實的想法,「古向國不是一個人,他代表的是一種現象。如果他輕判,就等於向所有人宣告權大於法,還是權力意志決定一切。法律是老百姓最後的底限,如果他們連最後的法律的保障也得不到,總有一天,他們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面。如果古向國之流不能在政治上身敗名裂,在經濟上傾家蕩產,在思想上追悔莫及,那麼我們的以法治國只能是一句空談!」

  李言弘久久無語,不知過了多久才微微歎息一聲:「夏市長,有理想有抱負是好事,但要用對地方,衝動和熱血打架可以,但用在政治上,不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會讓自己碰得頭破血流。我替吳部長說一句話,你好自為之。」

  國內的政治有時就是如此,誰也不會為了所謂的正義,所謂的理想而得罪任何一個高層,除非是政治需要,否則一個局外人的生死,別說李言弘不會放在心上,宋朝度也不會冒險。

  夏想舉目四望,才發現在此時此刻,他是孤身一人。

  夏想不是空想主義的唐吉訶德,政治上的事情,明知不可為而非要為之,不是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豪言壯語,而是不知迂回的螳臂擋車,他沉思了一會兒,又笑了,搖了搖頭,看了看時間,上午10點半,知道此時應該正要召開省委常委會,討論郎市和天澤市的人事調動問題。

  因為在古向國問題上有所理虧,相信範睿恒不會阻撓提議的通過。

  11點半,胡增周的電話打了過來。

  「夏想同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省委常委會通過了一系列的任命。」胡增周的聲音很平和,並沒有多大的興奮,因為此次任命和他利益不大,他不過做了一次順水人情。但提拔幹部是大事,不管他有沒有出大力,第一時間打來電話,也是賣夏想一個人情。

  這也是花花橋子眾人抬的官場之道。

  夏想就態度誠懇地向胡增周表示了感謝,對胡書記的支持和愛護銘記在內,如是等等,胡增周知道夏想承了情,也不等夏想再多說什麼,就掛了電話。

  剛放下電話,王鵬飛的電話又打了進來。

  省委一幫人都知道陳天宇由正處升到副廳,而且還是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的重要職務,幅度不小,背後肯定有推手,又是胡增周向組織部的提議,聰明如王鵬飛者,就立刻知道了是夏想的手筆。

  他也就及時打來電話,向夏想表示祝賀,並且也通報了一下省委常委會上支持和反對的過程,言外之意就是要讓夏想明白,他投下了寶貴的贊成票。

  夏想也明白,王鵬飛也是讓他承情。

  夏想當然並且必須承情。

  隨後,又有高晉周的電話打來,閒聊了幾句,又說了說常委會上的經過,最後高晉周勉勵夏想在天澤市好好開展工作,有什麼難處儘管來找他。

  「我先幫你解決,我解決不了的,你再找宋省長出面。」

  高晉周的官場三味也是比他初燕省時,純熟多了,夏想就恭敬而不失熱情地說笑幾句。

  唯獨宋朝度沒有打來電話,夏想就給他打了過去。倒不是宋朝度非要在夏想面前擺擺架子,而是兩人之間的默契已經不需要多一些電話來聯絡感情了。

  不料宋朝度沒在辦公室,秘書陳太忠告訴夏想,宋省長緊急去了省紀委,就讓夏想心中納悶,怪事,省長和紀委之間交叉很少,宋朝度又不愛亂插手,他去紀委肯定有重大事情發生。

  夏想就多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太忠是宋朝度擔任省長以後新換的秘書,他對宋省長的關係網瞭解得不算透徹,只聽過但沒有見過夏想,剛才夏想問得急,也沒有自報家門,他就不耐煩了:「領導的事情,能隨便問嗎?不該說的不要說,……你是哪位?」

  夏想也沒見過陳太忠,只知道他為人有點傲,目中無人,就壓著嗓子說了一聲:「我是夏想。」

  「夏……夏市長?」陳太忠一下就愣住了,夏想是誰?夏想是宋省長最器重的人,是放眼整個燕省,最讓宋省長賞識的人,別看他是宋省長的秘書,但和宋省長之間的親密程度與夏想一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就慌張了,得罪了夏想就和得罪了宋省長沒兩樣,剛剛還傲慢的語氣立刻低下了幾分:「原來是夏市長,抱歉,抱歉,我還真沒有聽出來是您。宋省長去省紀委,聽說是因為哦呢陳的事情……」

  哦呢陳?夏想頓時一激靈,肯定出大事了,他顧不上和陳太忠客套什麼,就忙掛斷了電話。結果夏想的舉動讓陳太忠心中七上八下擔心了很長時間,就怕夏想對他印象不好到宋省長面前說他的壞話,讓他很是謹小慎微了兩個月。

  剛放下電話,郎市方面就來電了,讓夏想沒有想到的是,第一時間打來電話通報情況的人,竟然是路洪占。

  「夏市長,哦呢陳自首了!」路洪占的聲音中還透露出不敢相信的語氣,「沒想到呀沒想到,哦呢陳還有自首的勇氣。」

  哦呢陳自首是有條件的,要求郎市公安局護送他到省紀委自首,否則他不會提交重大證據。路洪占在請求了艾成文之後,市委點頭同意,他就決定親自護送哦呢陳來燕市。

  哦呢陳的自首也多少出乎夏想的意外,在他看來,哦呢陳應該堅持到最後一刻,因為古向國判輕判重,完全關乎他的身家性命。如果古向國輕判,本著最大限度地降低負面影響的原則,對他的處理也不會太重,甚至有可能不了了之。

  因為夏想離開了郎市,沒有了主持局面非要置哦呢陳於死地之人,市委之中不少人和哦呢陳又有糾葛,肯定都抱著不讓哦呢陳出事防止他亂咬一氣的心理,再加上哦呢陳做事情一向謹慎,以前犯下的事情都證據不足或者時間太久遠了,還有不少是死無對證,因此許多人都猜測,哦呢陳算是逃過一難了,起碼能養老了,當然前提是他以前的仇家不報復他的話。

  誰知哦呢陳不知道哪一根筋不對,要突然自首,還聲稱要提交重大證據。

  如果僅僅是一般的重大證據,恐怕哦呢陳出不了郎市,因為有許多人擔心哦呢陳會咬出他們,但哦呢陳提供的重大證據卻是直接指向了古向國!

  正好和現在省裡傳出古向國有可能被輕判的風向呼應,就立刻讓人意識到了哦呢陳選擇此時投案自首,恐怕是有意為之,要的就是置古向國於死地!

  所以艾成文才會立刻點頭放行,同意讓哦呢陳前往省紀委自首。

  驚天的大轉折!

  夏想才驀然想起之前哦呢陳的再三叮囑,明顯是托孤之意,又想起和金銀茉莉有名無實的一夜,或許她們還是得自于哦呢陳的授意,就是要讓他盡可能關照她們一生。

  和哦呢陳交手一場,儘管他有時手段卑劣甚至下作,但就他的一生的所作所為以及最後的選擇的話,也不失為一個梟雄!

  果然,夏想還沒有來得及向省委再打聽情況,宋朝度的電話就及時打來了:「夏想,陳阿向省紀委提交了重大證據,古向國……過不了關了!不過也有一點,他的證據都和他本人息息相關,他也難逃死刑的下場。」

  哦呢陳終於還是以一種慘烈的方式,在最後時刻,選擇了和古向國同歸於盡!是謝罪還是幡然醒悟?或是有別的考慮?他不說,外人永遠無法得知。

  也算是哦呢陳對夏想照顧金銀茉莉的回報?或許是,或許都不是。

  夏想一人站在窗前,久久無語,看窗外的景色,雨過天青,天空還掛了一道彩虹。然後,電話又響了,他就知道,他該踏上新的征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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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6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5:56
第906章 開篇,試探

  車行一個半小時後,抵達了天澤市。

  意外在京城耽誤了一天多的時間,卻將郎市最後的遺留問題全部收尾,夏想並沒有輕鬆的感覺,反而心頭一直壓了一塊石頭,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惋惜還是無奈什麼。

  是惋惜古向國最後的重判只能以哦呢陳的同歸於盡的方式來完成?還是無奈哦呢陳最終的下場,又或是對國家的法治建設之路任重而道遠心中沉痛?

  倒是石偉因為意外和兒子多呆了一天多的緣故,興致很高,一路上總是主動挑起話題。天澤市位於京城北面,沿途可見連綿的山脈和草原,秋高氣爽,天高雲淡,再加上雨後的空氣又格外清新,應該說是一次還算不錯的旅行。

  天澤市的氣候和章程市相仿,地理位置上位於內蒙古高原和華北平原的過渡帶,冬天寒冷乾燥,夏季清爽多雨,是有名的避暑之地。實際上,天澤市和章程市不管是經濟結構還是地形構造,都十分相似,經濟上亮點少,地形構造上是山多草原多耕地少。

  再加上此次上任也是秋天,就和夏想初次邁出仕途的第一步前往壩縣上任的情景,有幾分相似,他的心情就慢慢地舒展了許多。

  從壩縣再到天澤市,轉眼7年過去了,他也從一介白身成為執政一方的市長,人生際遇確實神奇,也讓人噓歎。身份不同了,級別更高了,心境也大不相同了,但有一點還是始終未變,當年他為壩縣帶來了巨變,而現在,也要努力為天澤市的經濟發展,貢獻全部心血。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作為他擔任市長的首任之地,天澤市,不能只成為了政治生涯中的一個跳板。儘管天澤市確實存在著各種制約經濟發展的因素,夏想也並不灰心,渴望在天澤市,大展宏圖。

  天澤市委市政府不分家,在一處辦公。市委大院十分陳舊,因為剛下過雨的緣故,散發出一股發黴的氣息,類似於九十年代的老機關事業單位的讓人昏昏欲睡的氣息。夏想和石偉一下車,就面臨著了一個尷尬的問題——年久失修的市委大院之中,到處有積水,司機儘量避免停在水窪裡,但還是沒有避開,夏想和石偉落腳的地點就都有不少積水。

  夏想倒沒什麼,他不是特別注意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的領導,石偉則不同了,臉色就一陰,一腳踩在水裡,先伸手和迎接的陳潔雯握了握手,第一句話就是:「陳書記,市委大院代表的是天澤市的形象,起碼路面要平整平整,要不一颳風下雨,塵土垃圾遍地,不說市民會有意見,就是你們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也不會有好心情呀……古人有一句話是怎麼說的,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

  組織部的官員向來見官大一級,作為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石偉不過是副廳級,不過他的架勢好象他是省領導前來視察一樣,尤其是最後一句話很刺人,在場不少市委常委都微微變了臉色。

  陳潔雯卻是一臉若無其事的笑容:「石部長批評得對,是我工作疏忽了。天澤市窮是窮了點,但平整平整院子的錢還是有的,就算沒有,發動全體黨員幹部自己動手,也能修整好,我要向石部長做自我批評,不怪同志們,都怪我大局觀不夠。」

  真是一個八面玲瓏的女人,有心機有涵養又會說話,夏想對陳潔雯又多了讚歎之意。

  石偉見陳潔雯態度之好,姿勢之低,他的自尊心就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打了個哈哈:「我就是隨口一說,可不是指導工作,陳書記見笑了。」

  然後就由陳潔雯為石偉和夏想一一介紹前來迎接的天澤市的主要黨政領導。

  陳潔雯和夏想握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更隨意了:「我代表天澤市委市政府,歡迎夏想同志來天澤市工作。夏想同志年輕有為,有魄力,有能力,相信在你的帶領下,能讓天澤市的經濟建設邁上一個新的臺階。」套話說完,她又晃了一晃夏想的手,「上次在京城,小瑞不懂事,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回頭我替他向你賠個禮道個歉。」

  態度很熱情,語氣很熱切,就讓在場不少常委暗暗納悶,陳書記和夏市長早就認識了?說話的口氣好象老熟人一樣。

  夏想自然明白陳潔雯的心思,有意在第一個照面時打一個埋伏,就是給在場的一干常委製造一個伏筆,讓他們摸不清頭腦,猜不透他和她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陳潔雯心機很深,她要的就是不讓在場的人第一時間向夏想靠攏,他們越是弄不清她和夏想之間的關係,就越不敢向夏想表示忠心,唯恐落一個兩頭不討好的下場。她清楚的是,市長上任,市委必然會有人及時投靠,她在天澤市雖然大權獨攬,但對她心存不滿的人也不在少數。

  上任市長年紀大了,在天澤市的工作一直沒有什麼起色,經濟上沒作為,政治上守成,差不多事事聽從陳潔雯的指示,是一個跟屁市長。

  但夏想肯定不會,陳潔雯不能說十分瞭解夏想的為人,但也知道夏想肯定是一個想有所作為的市長,他年輕,不可能抱著來混日子的想法。他有魄力,也肯定不會凡事都向她請示加彙報。

  不過根據夏想在郎市的所作所為,再加上上一次在京城的意外衝突,她還是初步對夏想下了一個結論:衝動有餘,穩重不足。適合大刀闊斧地幹工作,沖在第一線,但對官場上細節見高明的招勢未必應付自如。

  可惜,陳潔雯還是低估了夏想的政治智慧,夏想很隨意地擺了擺手,很大度地說道:「陳書記客氣了,不打不相識嘛……」

  一句不打不相識頓時讓陳潔雯剛剛的努力付諸流水,不少人都想,哦,原來有過矛盾衝突,好事,好事呀,市長還沒有上任就和書記有過衝突了,就證明以後的天澤市,在書記和市長之間站位元的情況,恐怕會熱鬧一段時間。

  陳潔雯臉色不變,不過眼睛還是微微眯了一眯,笑了笑,沒再說話。

  短暫的迎接儀式過後,在陳潔雯的主持下,召開了天澤市全市領導幹部大會。

  會上,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石偉代表省委、省委組織部宣佈了省委的任命:「省委決定,夏想同志任天澤市委委員、常委、副書記,不再擔任郎市常務副市長、常委、委員……」

  隨後,石偉又發表了重要講話,指出,省委在全面分析班子和幹部情況,認真聽取各方面意見的基礎上,從全省統籌發展、地方工作需要和幹部交流等方面通盤考慮,經反復醞釀和慎重研究,作出了夏想同志調整交流到天澤任職的決定。

  石偉的講話很有特色,嗓門極高,而且抑揚頓挫,配合手勢和表情,講話內容乏善可陳,但講話時的表情豐富引人入勝。

  石偉強調指出,省委、省政府對天澤市經濟社會發展和領導班子、幹部隊伍建設十分重視。近年來,在省委、省政府的領導下,天澤市委、市政府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認真貫徹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和省委、省政府的一系列重大決策部署,立足天澤實際做出一系列可喜可賀的成績。

  再後,陳潔雯代表天澤市各套班子和廣大幹部對省委的決定表示堅決擁護,對夏想同志到天澤履新表示熱烈的歡迎!她說,省委調夏想同志到天澤市工作,這既是對夏想同志工作的充分肯定,也是對天澤市的工作、對天澤市各套班子工作的充分肯定。

  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協、市法院院長、市檢察院檢察長、天澤軍分區領導。擔任過副廳級以上領導職務的老同志。各縣(市、區)委書記、縣(市、區)長。人民團體、民主黨派、工商聯主要領導。市屬正處級以上事業單位主要負責人,以及駐天澤市處級以上垂直管理部門主要領導和省屬大型企業主要領導等參加會議。

  當然,和所有的會議一樣,任命會議也取得了圓滿的成功。

  如果不是大雨耽誤了行程,按照事先安排的程式,應該是上午宣佈任命,下午召開人大常委會議,但現在是下午才宣佈任命,來不及召開人大常委會議了,就推遲到了明天上午。

  按理說石偉的任務已經完成,提名和任命就是天澤市人大的事情,按照規矩,晚上肯定有接風宴會,陳潔雯就提出挽留,石偉也沒有推脫,就點頭同意了,同意就同意好了,他偏偏又多說了一句:「等明天上午人大會議召開之後,下午再走也不遲。」

  石偉說話時很隨意的樣子,看不出來他是有意點了一點,還是無心之話,陳潔雯卻心裡犯了嘀咕,石部長話裡有話,難道是省委對她能否掌控天澤市的大局有所懷疑?她是一身兼兩職,市委書記兼人大主任,石部長的話莫非表明省委有人對她不太信任,擔心她會在選舉環節做手腳?

  她心中有氣,太小瞧她了,即使她曾經對省委含蓄地表示對夏想前來天澤市的不滿,但不表明她會冒著犯政治錯誤的風險阻止夏想順利上任,她不會拿自己的政治前途開玩笑!

  一抬頭,卻見石偉板著臉,已經走遠了,她才收回心思,難道是自己太敏感了?她又暗暗自嘲,夏想一來,就讓她多了不少心思,看來,不管是不是承認,夏想還是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壓力。

  當然了,作為全省最年輕的市長,夏想不管到哪個地市上任,都會給當地的市委書記帶來壓力。年輕就是壓力,能成為燕省最年輕的市長的人,會是等閒之輩?

  陳潔雯自認政治上手腕純熟,又有足夠的涵養和理智,夏想想在天澤市別說和她平起平坐了,就是想要有所作為,想打開局面,也必須她點頭才行。不提她在天澤市經營了兩年,就是她是天澤市委一把手的身份,也能對夏想市長的權威帶來極大的制約。

  接風宴會在天澤市最豪華的華盛大酒店舉行。

  與上次郎市接風宴會大擺烏龍不同的是,郎市主要黨政領導、四套班子成員,全數到齊,沒有一人缺席。當然,夏想不會認為是他的面子夠大,也不會以為是石偉的威望夠高,人都到齊未必是因為人心齊,而是從側面表明了陳潔雯完全掌握了天澤市的大局。

  石偉坐在主位,陳潔雯主陪,夏想副陪,其他市委領導按照排名依次入座。落座之後,先由陳潔雯發表了致詞,然後由石偉講話。

  石偉久在組織部門工作,自然知道在酒會的場合的講話,就是一個過場,點到為止,誰也不會細心去聽你講些什麼,你在酒會上高談闊論不但是不合時宜的表現,也會讓別人對你低看一眼。

  石偉就簡單說了幾句,說完之後,就又請夏想講話:「下面,請夏想同志講話。」他帶頭鼓掌,掌聲就十分熱烈。

  華盛大酒店的包間環境不錯,設備一流,雖說天澤市是個窮市,但因為是旅遊城市的原因,酒店的設施不比燕市差,夏想就端起酒杯,見眾人都投來或熱烈或好奇或質疑的目光,就笑了一笑:「天澤市的名字很大氣,很文雅,天降恩澤,確實有不同凡響之意。我和石部長本該昨天就到,但一場大雨將我們留在了京城,我就想,是老天讓我放慢腳步,還是想下一場大雨為我壯行?我一路上也沒有想通,直到今天來到天澤我才明白了天降大雨的隱含的意義……」

  都以為夏想也會說一些官話套話,所以不少人都沒往心裡去,不料夏想一開口就與眾不同,幾句話就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大家就都好奇地支起了耳朵。

  陳潔雯目光閃動,心想夏想也倒有意思,說話很風趣嘛。

  「下一場雨,是為了直觀地顯露出我們工作中的疏忽,是為了讓石部長更好地發現我們工作中的不足!」誰也沒有想到夏想的落腳點會在市委大院坑窪不平的地面上,「我提議,明天下午,市政府處級以上幹部齊動員,自力更生,下班後平整場地。」

  好嘛,說了半天,最後高高地捧了一下石偉,陳潔雯才一下明白過來,心思轉了好幾轉才算平靜下來,好一個夏想,看上去年輕,心思倒深,而且拍馬屁也能拍得如此不動聲色。

  陳潔雯卻沒有猜對夏想的用意,夏想的本心可不是為了拍石偉的馬屁,他不是阿諛奉承之人,再說以石偉在省委的地位,還不資格讓他大拍馬屁,就連範睿恒對他冷淡之時,他也沒有想過要去拍拍馬屁去聯絡感情,對於一個遠遠說不上舉足輕重的組織部副部長,他更犯不著費心去巴結。

  他的用意之深,就連陳潔雯也一下沒有明白過來。

  夏想的話音剛落,石偉就打了個哈哈:「夏想同志不要把我抬出來嘛,我就是隨口一說,可沒有指導天澤市工作的意思……」

  明是不滿,眼中還是掩飾不住高興之意。

  夏想沒說話,楊劍卻及時插了一句:「夏書記出行遇到大雨是好事,常言說得好,貴人出門招風雨,虎行風,龍行雨……」因為夏想還沒有正式通過人大任命,稱他為書記也合乎規矩。

  楊劍轉任常務副市長已成定局,但省委組織部的任命還沒有下發,不過消息已經傳開了。

  今年45歲的楊劍寬臉,寬肩,很魁梧的身材,耳大有輪,額頭飽滿,長得很有福相,快50歲的人了,身材不走樣,不胖不瘦,保養得極好,而且身上還有一股儒雅之氣,第一印象就讓人心生好感。

  楊劍以後會是和夏想打交道最多的市委領導之一,他的位置很關鍵,和陳潔雯聯合的話,有可能架空夏想。和夏想聯手的話,就會讓陳潔雯對市政府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他的話一出口,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目光中有猜測,有譏笑,有不屑,也有輕視,有人覺得楊劍的話拍馬的痕跡太重了,也有人認為楊劍表現得太迫不及待了,夏想還沒有正式走馬上任,在接風宴上就表示靠攏了?

  市委常委、副市長許凡華咳嗽一聲:「上次陳書記說過一次,說要系統地把市委大院整修一次,包括修整陳舊的設備,損壞的辦公桌椅,還有漏風的窗戶,連帶平整場地和改造停車場也一起進行……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就不用單獨再騰出人手來平整場地了?」

  夏想就笑了:「陳書記的想法更全面,就按照陳書記的指示精神辦。」

  陳潔雯卻笑了笑:「都是小事,以後再商量,現在是接風宴,不提公事,不提公事。」然後就端起了酒杯,「我謹代表市委市政府對石部長的到來表示歡迎,對夏想同志來天澤市工作表示熱烈。」

  掌聲過後,眾人同起一杯。

  宴會本來一直進行得還算順利,快結束的時候,就意外發生了一件不痛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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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6:17
第907章 執政,思路

  剛才的小插曲看似是小事一件,不一會兒大家爭相敬酒,似乎都拋到了腦後,其實都心裡明白,一件平整場地的小事,被夏想輕輕踢出了球,就試探出了市政府班子中兩個重量級人物的立場。楊劍稍微偏向他,而許凡華明顯更傾向于陳潔雯。

  至少現階段是如此。

  夏想身為天澤市第二號人物,卻又是最年輕的一個,站在基本上年紀都在50開外的市委一干領導之中,實在是太年輕了。

  但年輕歸年輕,畢竟級別在,一開始的氣氛還算熱烈中有秩序,熱鬧歸熱鬧,但沒有亂。依次向夏想敬酒的時候,不管是年紀比較大的55歲的紀委書記皮不休,還是最年輕的40歲的市委宣傳部長常恏,都對夏想表現出了足夠的敬重。

  官場上就是如此,哪怕你只有30歲,對方60歲,他沒有你級別高,他就得敬你,因為他敬的不是你的年齡,而是你手中的權力。

  不過到了後來,酒過三巡之後,不少人多喝了幾杯,就有了幾分酒意,再來向夏想敬酒的時候,就多了一點隨意和玩笑。可能也和夏想在開始敬酒的時候,比較隨和有關。雖然夏想是市長,但他也不想太拿大,在面對50多歲的下級敬酒的時候,他不可能象四五十歲的市長一樣,哼哼哈哈幾句,然後沾沾嘴唇就意思到了。

  差不多每一次敬酒,他都多少喝上半杯,幾圈下來,也喝了少半瓶。好在他酒量還不錯,八兩白酒不在話下,沒有上頭。

  也許是各地有各地風俗的緣故,參加接風宴會的市委領導們,都愛喝酒,就有人差不多喝高了。夏想也多少可以理解,和章程市一樣,天澤市冬天漫長而寒冷,因此當地人都好喝酒,而且酒量極大,就象東北人一樣,六七十度的白酒不在話下。

  寒冷地方的人都有酒量。

  但就算再愛酒如命,也要分場合,所以他並不認為在接風宴會上會出現有人喝多的情況,沒想到,還真有人喝多了,而且還是在他看來最穩重老成的統戰部長雷一大。

  雷一大今年57歲,比紀委書記皮不休還大兩歲,眼見是到了退休的年齡。剛開始敬酒的時候,他還十分持重,只和夏想碰了一杯就去敬別人了,快到結束的時候,他就又來了,而且明顯有了七成醉意,舌頭都大了,拉著夏想不放,非讓夏想和他連幹三杯。

  「夏書記,我,我快到點了,為黨工作了一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不過說心裡話,馬上就要退下了,心裡還是不舒坦。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老了老了,才發現錯過了太多機會,可惜呀,可惜了。」他頗有點以老賣老的架勢,一手拉住夏想的胳膊,一手端著酒,也許他不覺得,但在旁人看來,就有點沒大沒小了,不過他猶自不知,「我在黨政機關也混了幾十年了,象你這麼年輕的市長還是第一次見,什麼年輕有為什麼前途遠大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就想和你連喝三杯酒,怎麼樣,給不給我這個老頭子面子?」

  面子不是人給的,是自己掙來的,雷一大一臉皺紋,頭髮花白,一把年紀了,還喝得醉醺醺的,就有點不象話了,主要是場合不對,身為市委領導,再愛酒如命,也不能不分場合不分時候地喝醉。

  夏想微有不快,但也不能當眾駁雷一大的面子,畢竟是老同志了,還是要照顧一下情緒,就說:「今天我也喝了不少酒,酒量也有限,不過雷部長既然開了口,我就再喝三杯好了。」

  夏想的豪爽有人贊同,有人不解,贊同的認為他有度量,不解的人認為他好欺負,連一個統戰部長都能逼市長喝酒,成何體統?夏想再年輕也是市長,級別比雷一大高,就不能讓著他。

  夏想就連喝了三杯,不少人見夏想如此痛快,都齊聲叫好。

  不料雷一大借酒壯膽,也不知是受人慫恿還是看夏想不對眼,伸手拿過酒瓶:「夏書記,我再敬你三杯,幹革命工作沒有酒量不行,有一句話不是說,能說半斤喝八兩,這樣的幹部能培養……」

  陳潔雯的臉色就沉了下去,培養是上級對下級說的,下級這麼說,就太沒禮貌了。

  石偉本想端著酒和別人碰杯,見雷一大的慫樣,一放酒杯:「沒大沒小。老了老了,怎麼更不懂事了?」

  不少人吵吵鬧鬧,都停了下來,向這邊張望,一時間房間內靜得嚇人,似乎都要看看夏想如何下臺。

  夏想的臉色也慢慢陰了,他將手中的酒杯緩緩地放在桌子上,伸手一扶雷一大:「雷部長,喝酒是為了盡興,不是為了喝醉,更不是為了灌別人醉!今天的酒就到這裡了,陳書記,我看就散了吧。」

  直接就提出了散場,作為二號人物,夏想的話一開口,眾人就知道,今天的宴會算是結束了。

  陳潔雯自然不會駁夏想的面子,擺了擺手,也是一臉不快地說:「老雷,你一沾酒就醉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越來越不象話了。」

  任誰都以為事情肯定要到此為止了,雷一大再怎麼著也要給陳潔雯面子,他醉是醉了,但還沒有醉得分不清輕重緩急。

  不料讓人大跌眼鏡的一幕出現了,雷一大不管不顧地又拿起了夏想桌上的酒杯,雙手端在夏想面前:「夏書記,我剛才錯了,現在向你敬一杯酒認錯,你不喝,就是不接受我的道歉。」

  不少人就明白了什麼,雷一大平常是愛酒如命,也經常喝醉,但今天他沒有醉,不過是借酒發瘋罷了,而且背後肯定有人指使。

  要的不是讓夏想下不了臺,就是試探夏想的城府和耐性,或者是乾脆給夏想一個下馬威,反正雷一大還有兩三年就退了,又是不重要的統戰部門,不怕夏想卡脖子,也不擔心夏想如何給他穿小鞋。

  也是,別說夏想是市長,就是市委書記,也沒辦法拿雷一大怎麼樣,他就以老賣老了,反正又升不上去了,你沒又權力把他就地免職,他頂撞市長還是好的,說不定還敢頂撞省領導。官場上從來不缺一根筋的倔頭,夏想也不是沒見過。

  「你沒錯,也沒有必要向我道歉。我酒量不行,就不喝了,下次,下次再說好了。」夏想臉色平靜,不接雷一大的酒杯,雖然臉上沒有怒氣,但還是流露出淡淡的威勢。

  畢竟是市長了,級別在,權威就在。

  雷一大就很尷尬地舉著杯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就突然又冒出一句:「夏市長不給面子,就是不肯原諒我了,好,我就自罰一瓶。」

  說著,他伸手拿過一瓶白酒,打開蓋,就要直接對著酒瓶吹。

  楊劍及時閃了過來,伸手搶過酒瓶,又搶過雷一大手中的酒杯,一口喝幹:「我喝你的杯中酒,好,老雷,你一把年紀了,動不動就亂發酒瘋,說出去讓人笑話。」

  「笑話?笑話我什麼?我不貪不拿不卡不要,一輩子兩袖清風,就愛喝口酒,別人也笑話我,那就是笑貧不笑娼了?」他雙目圓睜,一把搶回楊劍的酒,「楊劍,你憑什麼喝我的酒?你剛才說夏書記的壞話,別以為我沒有聽出來。」

  楊劍惱了:「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你說夏書記是貴人出行招風雨,恐怕心裡想說的是,夏書記走到哪裡都容易招來事端,是不是?」

  「你……」楊劍漲紅了臉,「我說的風雨是天氣,你理解成歧義是你自己心理有問題,跟你講不通道理!」說完,一甩袖子走了。

  夏想似乎一點也不生氣的樣子,還饒有興趣地看了陳潔雯一眼。陳潔雯臉上掛不住了,明明今天全體到齊是她掌控大局的具體體現,也是讓石部長看到天澤市安定團結的政治局面,借他之口傳回省委,如果夏想來到之後,天澤市不再團結的話,就是夏想的個人問題了。

  沒想到雷一大借酒發瘋,鬧出一出好戲,就讓她大失顏面。知道的人清楚雷一大就是這脾氣,他幕後有沒有人鼓動不好說,以前他也酒後鬧過一兩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她暗中指使故意讓夏想下不了臺,要是被省委領導誤解,她就是大大的失分了。

  而且看夏想的表情,是不是懷疑她先不說,至少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就是嘲諷的意思,她就怒了:「老雷喝醉了,楊劍,找幾個人把他抬走,別讓他在石部長和夏書記面前丟人現眼了。」

  石偉發話了:「不用了,今天就到這裡吧,坐了一天車,也累了,我要早點休息了。」

  夏想也說:「感謝大家的盛情,就先散了吧,以後還有的是機會。」

  一語雙關,是有聚會的機會,還是有還回來的機會?就任由眾人去猜測了。

  一場接風宴,楊劍向夏想釋放善意,許凡華表明瞭和陳潔雯靠近的立場,雷一大借酒生事,攪亂大好局面,還和楊劍吵了一架,一出繽紛雜亂的大戲,讓夏想看出了天澤市委在一團和氣的表面之上,隱藏在背後的一些不為人所知的東西。

  第二天上午,天澤市三屆人大常委會召開第二十二次會議,決定任夏想為天澤市人民政府副市長、代理市長職務。

  會議一結束,石偉就離開了天澤市,離開前,他語重心長地拉著夏想的手:「夏想同志,好好在天澤市開展工作,省委對你寄予厚望。」

  下午,夏想就主持召開了政府常務會議,參加會議的人員有常委副市長安興義、常委副市長許凡華、副市長李曉敏、副市長張余佳、副市長荊元成、副市長郭景名、副市長周海濤,等人。

  省委關於調整安興義到郎市任職的任命還沒有下發,安興義就還得老老實實地坐在夏想的下首,當夏想的副手,儘管他其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市長了。

  昨晚的接風宴會安興義也出席了,不過他話不多,甚至沒有單獨和夏想說幾句話。今年43歲的安興義,體胖,大臉,身高恐怕有一米八的樣子,是官員中少見的高大身材。不過和身體的高大不成比例的是,他說話的聲音很小,有時不仔細聽還聽不清他說些什麼。

  也不知是有意說話小聲讓人聽他講話必須全神貫注,還是天生如此。

  宋朝度為什麼要提拔安興義,又和安興義是什麼關係,夏想也不太清楚,領導的事情,不說就不能問,就算他和宋朝度關係非常密切,也要把握一個度,宋朝度再平易近人,他也是一省之長。

  夏想也感覺到了安興義對他很淡,似乎沒有想要聯絡的意思,他自然不會主動去表示什麼。

  會議開得很成功,夏想初來天澤市,對天澤市的現狀瞭解不夠,就由安興義主持了會議,並且向他做了工作彙報。

  天澤,古稱河熱,位於燕省東北部,是首批24個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之一、中國十大風景名勝、旅遊勝地四十佳、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是國家甲類開放城市。1994年,天澤市的消夏山莊及其周圍寺廟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批准為世界文化遺產,從而使天澤步入了世界文化名城的行列。

  天澤名字的由來據說也是古代一位帝王所賜,當時帝王行獵至此,見此地山清水秀,心中大喜。帝王饑渴難耐,又烈日當空,正難以忍受之時,忽然天降大雨,不但解渴,還消了暑,帝王大喜:「真是天降恩澤之地。」從此,此地就被稱為天澤。

  天澤市面積約4萬平方公里,人口約400萬,經濟結構不太合理,過分依賴旅遊業,沒有拿得出手的重工業和輕工業,也沒有品牌戰略,礦產資源比較貧乏,除了黃金存量稍高之外,就是釩鈦磁鐵礦資源豐富一些。

  以釩鈦為主的稀貴金屬合金製品業是天澤最具優勢的產業,另外還有一些綠色食品的加工有一定的優勢,比如天澤市唯一的名牌產品甘露杏仁露,是天澤市的驕傲。

  天澤市最負盛名的就是消夏山莊了,作為滿清王朝每年必來的消夏理政之地,天澤曾經盛極一時。後來由於歷史原因,曾經的盛極現在只剩下了一座巨大的皇家園林,也許在當時消夏山莊是避暑聖地,是湖光山色,但現在國內遍地都是園林,消夏山莊,除了曾經是皇帝的行宮之外,確實已經沒有太多值得炫耀的特色了。

  夏想也去過消夏山莊,說實話,不過是一個大一點公園而已,甚至連燕市新建的森林公園都比不了,更不用說下馬河分畔的精心之作水景公園了。

  金陵王氣都黯然收了,更何況原本就沒有王氣的天澤市,只靠一個皇家園林的老本反復炒作,資源總有用盡的一天。

  換句話說,就是天澤市最引以為豪的旅遊資源,其實基礎也是十分薄弱。

  話又說回來,天澤市的草原旅遊剛剛興起,現在方興未艾,也算是一大特色旅遊,和章程市是對手,都在努力擴大市場,爭奪京城的客源。相比之下,天澤市的草原比章程市的草原草質要好,也更平坦,近年來,爭奪了不少有意前往章程市草原游的遊客。

  安興義彙報完畢,其他幾名副市長也爭相發言,你一言我一語就天澤市的現狀和今後的發展,出謀獻策,當然,也不乏有人借機向夏想表示靠攏的意思。

  和郎市相比,天澤市委的主要領導明顯年紀偏大,思路也更趨保守。市委常委中,沒有一名女性。政府班子裡,倒是有一名副市長張余佳。張餘佳40歲左右,從穿衣打扮上就可以看出是保守而職業的女性,圓臉,微胖,愛笑。

  其他幾名副市長的簡歷夏想也看過,大概做到了心中有數。當然對各人的政治傾向還太瞭解,不急,千頭萬緒也要從頭開始,工作,才剛剛開了一個小頭,日子還長。

  會後,夏想一回到辦公室,政府辦公室主任彭雲楓就笑眯眯地敲門進來:「夏市長,我為您挑選了幾個秘書人選,請您過目。」

  彭雲楓35歲,人挺精神,說話辦事挺利索,在天澤市委裡面,算是比較年輕的一個。天澤市委之中,不僅主要黨政領導年紀偏大,一些工作人員也都年紀不小,就讓夏想感覺如同走進了一個十分陳舊的機關之中,放眼望去,一片死氣沉沉。

  得想辦法改變一下現狀才好,沒有朝氣,怎麼能更好地開展工作?天澤市不要抱著過去的歷史睡大覺,要前進要發展,必須開拓新思路,必須要有活力。

  夏想就用手一指沙發:「坐。」

  彭雲楓沒有坐,而是還站在夏想面前:「就不坐了,您點名之後,我就安排人員到位。耽誤不得,您的事情太多了。」

  夏想也沒勉強,就低頭看資料,他幾次上任都沒有帶自己的秘書,也是有各種原因,因此這一次他決定要好好帶一任秘書,作為他以後的班底培養。

  看了幾眼之後,他就立刻有了決斷,幾個人選,不是年紀太大,就是各有不足,他就看中了徐子棋。因為徐子棋的簡歷與眾不同,有一句話引起了他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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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6:32
第908章 開局,亂子

  一般來說,簡歷都有固定的格式,比如某年到某年在哪裡工作,什麼職務,如是等等,千篇一律,沒什麼可看之處。

  但徐子棋在例行公事的填表之中,卻還有機鋒妙語:「1998年7月至2001年7月,在天澤日報工作,任記者,負責粉飾太平。」

  夏想差點笑出聲來,也不知道是誰審查的簡歷,徐子棋的話竟然過關了,沒有讓他重新填寫,可見政府辦公室人事處的人,不太負責。同時他也佩服徐子棋的大膽,這樣的話也敢寫在個人簡歷上,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發現,大小也算是一個政治事件。

  再遇到一個喜歡計較的領導,一句話就能完全斷送了徐子棋的前途。

  還好,徐子棋遇到的是夏想。

  徐子棋是政府辦公室秘書科的人,今年33歲,副科,畢業於浙大中文系,在市政府工作五年,沒什麼亮點,但也沒有任何過失。

  夏想就點了名:「就徐子棋了。」

  彭雲楓並不多話,點頭:「行,我馬上讓他過來一下。您先忙……」他剛走兩步,又站住,「夏市長,咱們院子裡的磚都壓得不成樣子了,過兩天肯定還有省裡的領導來,我剛才開了一個動員大會,組織政府辦的人下班後平整一下,萬一絆省領導一下,丟的是我們天澤市的人。」

  夏想意味深長地看了彭雲楓一眼,心想以彭雲楓的細心,連平整場地的事情都能暗中做好,徐子棋的簡歷上的漏洞,他會看不出來?

  兩件事情,一件是擺到明處,明是借省領導的名義來向他示好,因為接風宴上他試著提了一提,卻被許凡華輕輕擋到了一邊,現在由辦公室主任出面帶人平整,相信也沒人會多說什麼,但卻間接地表明瞭彭雲楓的立場。

  一件是故意留在暗處,以一個簡歷上的漏洞來向他推舉人選。

  彭雲楓有點意思,官場三味運用得也十分嫺熟。不過夏想也沒有表示出太多的熱絡,只是微一點頭,沒有接話。

  沒有接話就是表示默認的意思,彭雲楓就恭敬地推門出去。

  經濟建設是重中之重,但如果用人不對,別說想做出成績了,說不定還能搞砸。有多少領導幹部不是毀在家人手中,就是被秘書和手下弄得身敗名裂,夏想要的不是一來到天澤市就和陳潔雯分庭抗爭,和郎市不同的是,他現在是一市之長,真正地手握大權的市政府的一把手,有決定權和拍板權,只要陳潔雯的手伸得不算太長,不亂插手政府事務,他也不會主動去找陳潔雯的是非。

  但一般而言,書記就是書記,書記主持全面工作,難免會對政府事務指手畫腳,肯定會有指示,不過是指示的數量多少和是不是能夠嚴重地影響到政府的決策而已。

  還有一點,夏想想在天澤市有所作為,想按照自己的思路開展經濟建設,就必須有信得過的班底,他是市長,不可能事事親為,不可能眉毛鬍子一把抓,必須抓大放小。但如果沒有親信,沒有班底,想推行自己的執政理念,不過是空談。

  人事一說,可以理解為先做人後做事,也可以理解為先用人後成事。

  門響了,輕敲了三聲,有人輕聲說道:「夏市長,我是徐子棋。」

  「進來。」比較有禮貌,從敲門的輕重可以得出結論,不輕不重,不緩不急,已經具備了當一個秘書的基本素質。第一印象,合格。

  敲門決定一個人的素養,敲門聲音過響,過急,就會給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以後再辦事,就難了。

  徐子棋進來了,個子中等,一臉白淨,戴了一個銀邊眼鏡,長得比較文氣,符合夏想心目中的秘書形象,第二印象,合格。

  「小徐,粉飾太平是什麼意思,你來解釋一下。」夏想上來不問簡歷,不問工作,直接出了難題。

  徐子棋一愣,下意識推了推眼鏡:「蘇軾的《再上皇帝書》中說,『豈有別生義理,曲加粉飾而能欺天下哉』,意思是說不要掩蓋是非,要還原真實……」

  夏想擺手打斷徐子棋的話:「通俗過講,就是弄虛作假了……你在簡歷中自稱在報社負責粉飾太平,是對社會的現狀不滿了?」

  徐子棋耿著脖子:「不是我對社會的現狀不滿,是報社的領導讓我報導違背事實的新聞,替某些人歌功頌德。」

  夏想笑了:「社會有好的一面,就有不好的一面,有時候作為新聞媒體只報導正面,不報導負面,不是粉飾太平,也不是文過飾非,而是出於穩定大局的考慮。就象家長有時要哄騙小孩一樣,是出於好心,不是什麼惡意。我們都在善意的假話中長大,但並不妨礙我們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老百姓最善良,但也最容易煽動,小徐,要站在政治高度看待問題,要從正反兩個方面分析問題,你才能明白更多的事理。」

  徐子棋直著脖子聆聽夏想的教誨,表面上看聽了進去,實際上眼神中的不以為然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夏想笑了一笑,也不勉強:「去到人事處交接一下手續……」

  徐子棋這才驚醒過來,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就是堂堂的夏市長的秘書了,頓時欣喜若狂。市委就兩個人最大,一是陳書記,一是夏市長,陳書記已經有了秘書,夏市長的人選就成了整個市委人人都緊盯的香餑餑。誰都知道跟在領導身邊升職快,近水樓臺先得月,而且夏市長又是燕省最年輕的市長,一般到了市長的級別,就會培養秘書了,因此誰被夏市長挑中擔任秘書,誰就相當於推開了仕途大門。

  徐子棋人在官場,就算故作驚人之語,也是渴望有人賞識,突然就有一個餡餅砸在了頭上,換了誰都會驚喜地跳腳。

  徐子棋一時激動,「嗯」了一聲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才醒悟過來,一臉通紅地向夏想鞠了一躬:「謝謝領導的賞識,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負您的期望。」

  是不是辜負不聽漂亮話,要看實際行動,見徐子棋輕輕地帶上門,夏想微微點了點頭。

  下午下班後,在政府辦主任彭雲楓的帶領下,政府辦共二三十人一起出動,在大院中參加義務勞動——平整場地。其實平整場地、打掃衛生一類的事情,每年都要組織幾次,有時是在學雷鋒月,有時是在七一,反正年年有幾次走形式,這一次也可以看成一次過場,但因為接風宴上石部長的提議,夏市長的建議以及許市長的不同意見,就讓此次平整場地的行動,有了意味深長的意義。

  彭雲楓是政府辦主任,直接對口夏想,他的行動肯定得到了夏想默許。不少人下班的時候走到院中,看到政府辦一幫人熱火朝天的幹活,有人打趣,有人開玩笑,有人看熱鬧。

  安興義經過的時候,沒有表態,只是沖彭雲楓點了點頭。其他幾名副市長也是沒說什麼,都心知肚明地走了,只有張餘佳好奇地向前問了幾句。

  許凡華路過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看,正好被一塊磚絆了一下,他就批評了幾句:「小彭,不要好心辦壞事,平整一下場地是好事,為什麼非要趕在下班的點兒?我倒沒什麼,萬一絆了陳書記和夏市長,怎麼得了?要注意工作方法。」

  彭雲楓還沒有答話,正好陳潔雯也下了樓,就接過了許凡華的話:「凡華不要打擊同志們的工作熱情,雲楓是為市委市政府分憂,你不應該說他。他在工作時間上也許考慮不周,但工作熱情和工作態度還是值得表揚的。剛剛接到省委通知,後天陳天宇同志來天澤市履新,雲楓同志及時平整了場地,是天澤市的功臣。」

  夏想的辦公室在三樓,站在窗戶前,不僅能將剛才的一幕盡收眼底,還能將對話聽得清清楚楚。他含蓄地笑了,彭雲楓會辦事,也會挑時機,是一個玲瓏的人物。而陳潔雯也不一般,說話滴水不漏。

  許凡華……基本上可以斷定是陳潔雯在政府班子中最堅定的支持者了。

  晚上回到招待所,夏想上了網,和衛辛聊了一會兒天。衛辛打算下周就來天澤市,現在正是草原最美麗的季節,她想讓夏想陪她到草原上盡情地瘋跑一次。

  夏想答應了。

  不僅僅是因為衛辛莫名其妙的病情,也是因為上一世他也答應要陪衛辛來草原一趟,結果直到分開也沒有成行,今生,說什麼也要彌補遺憾。

  夜晚的天澤市,涼如水,確實比燕市清冷了許多。

  第二天,夏想繼續熟悉工作,接見前來彙報工作的副市長、各局局長,等等。徐子棋也正式擔任了他的秘書,還好,比他想像中要好一點,處理事情有條不紊,雖然偶有小錯,也可以原諒。

  第三天,省委關於幹部調整的任命下發了,陪同陳天宇前來天澤市上任的是省委組織部的一名處長朱懷鏡。同天,安興義告別天澤市,前往省委組織部報導,並轉向郎市履新。

  陳天宇一到天澤市,第一時間來到夏想的辦公室,一臉感激地沖夏想說了許多誠懇的話。也是,陳天宇本來不算夏想的核心班底,後來被迫向夏想靠攏,再後來被夏想的人格魅力打動,也對夏想的政治智慧和商業頭腦佩服不已,就決定以後緊跟夏想的步伐。

  不想夏想意外離開了下馬區,他就覺得失去了前進的方向。更沒想到,突然就喜從天降,調他來天澤市擔任市委秘書長,不用說,是夏想的手筆,他就喜出望外。

  能不高興麼?不但一步從正處到了副廳,完成了政治生涯的一次飛躍,而且又到了夏想身邊,他以後又可以和夏市長並肩作戰了,一想起曾經在下馬區的激情歲月,他就有一種熱血沸騰的感覺。

  夏市長真是他生命中的貴人,兩次拉他一把,卻一點也沒有施恩圖報的意思,在他看來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從正處到副廳,多少人都會被卡死,他卻不費力氣地跨越,完全是因為夏想援手的原因。換了別人,求人送禮,跑斷了腿也未必辦成。

  陳天宇對夏想的感激之心,無法形容。

  夏想卻很客氣地起身歡迎陳天宇,主動和他握手:「天宇,我們又要一起工作了。拿出在下馬區的幹勁,爭取把天澤市的經濟搞上去。」

  陳天宇知道夏想不想提提拔一類的事情,心中更加感動,但領導不提,你必須要表態,要心裡有數才行:「老領導,我來天澤市之前早就做好了緊跟領導的步伐大幹一場的準備。」

  夏想見陳天宇有點放不開,估計還是因為跨度太大的原因,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天宇,我的為人你也清楚,我讓你來天澤市,也是看中你的能力……你也清楚,天澤市是個窮市,經濟很落後,想摘掉窮帽子,任重而道遠。」

  陳天宇明白了夏想的意思:「我也研究了天澤市的現狀,確實不容樂觀。對於如何盤活天澤市的經濟,我也有了幾個不成熟的想法,回頭要向您好好彙報彙報。」

  夏想見陳天宇轉變得倒是挺快,哈哈一笑:「好了,不說虛頭八腦的話,晚上一起吃飯。」

  陳天宇才終於輕鬆下來,放心地笑了,暗舒一口氣,經過郎市的歷練,夏市長現在和以前相比,又成熟了許多,最主要的是,夏市長的氣勢比以前更加內斂而威壓,一舉一動都能給人帶來不小的壓力。

  雖然年輕,到底是市長了……

  任命大會下午隆重舉行,朱懷鏡宣佈了省委組織部的任命:「經省委批准,省委組織部研究決定,安興義同志不再擔任天澤市委常委、委員職務,另有作用。楊劍同志不再擔任中共天澤市委秘書長職務,擬提名為天澤市人民政府副市長人選。陳天宇同志任中共天澤市委委員、常委、市委秘書長……」

  儀式比上次夏想就任時簡短了不少,也精練了許多,只開了一個多小時就結束了會議。會議一結束,朱懷鏡也沒有停留,謝絕了陳潔雯和夏想的盛情邀請,直接就返回了燕市。

  由此,一系列的人事調整塵埃落定。

  晚上,市委再次在華盛大酒店舉行接風宴會,歡迎陳天宇的上任。此次宴會有數名常委缺席,和夏想的接風宴相比,降低了一個檔次。同時上次大發酒瘋的雷一大沒有露面,另外還有常委副市長許凡華、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裴一風、宣傳部長常恏等人請假。

  楊劍平常座位在陳潔雯下首,他本來在市委排名第8,擔任了常務副市長的話,排名上升一位,是第7,他就很自覺地坐在了夏想的下首。陳潔雯眼皮微微一跳,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不過還是沒有任何表示。

  這次的接風宴會,一是歡迎陳天宇的到任,一是慶祝楊劍的履新,還算熱鬧,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天澤市的工作,在不知不覺中,就進入了正軌。

  三天后,讓夏想大感意外的是,第一個來天澤市以洽談投資為由出現的朋友竟然是楊威。

  楊威帶來的項目並不大,500多萬投資,是京城一個旅行社的朋友有意來天澤市興建分社。投資額不大,純試水的性質,同時也是有意借此機會,打開局面。

  夏想很清楚楊威的熱絡之中,肯定有長遠的意圖在內,但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向來是無利不起早,他不可能指望有人對他有沒有回報的熱情,即使是連若菡、肖佳對他一百分,也是因為他愛她們並且願意為她們付出。他很欣賞楊威一點的是,楊威做事,有利益在內他會說明,很直爽,但他又不只看眼前利益,從來不會拿投資來換取優惠或是其他好處,他圖的是長遠利益,交的是朋友。

  楊威介紹的朋友叫王淩,40歲不到的樣子,肥頭大耳,說話時口氣很大的樣子,動不動就是他在京城如何如何,如果天澤市的投資環境好,政策到位,他當場就可以拍板投資1個億。

  夏想看在楊威的面子上才接受了王淩的邀請,和他在天澤市的德慶大酒店見面,實際上,他雖然已經是市長了,對於應酬也是能推則推。以王淩500萬的投資額,還真不值得他出面作陪。

  不想王淩有點吹牛,夏想臉上沒表現出來,態度就有點冷淡了。楊威跟了夏想時間不短了,立刻就察覺到了夏想的不快,就接連給王淩使眼色,不料王淩裝沒看見,還是大言不慚地說他如何如何,楊威就後悔不迭,怎麼就一時頭腦發熱非要領這麼個活寶來見夏想,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嘛?

  楊威現在王淩有點不懂事,自以為幾百萬的小打小鬧還能唬住夏想,以為隨便擺一個京城大投資商的身份,就能下到地方上糊弄人,糊弄別人可以,想糊弄夏想,王淩還差了太遠。夏想手中能隨便調動多大的資金楊威心裡沒底,但他知道的一點,別說500萬的投資,5000萬,還真入不了夏想的眼。

  王淩又說了幾句,喝多了,要上衛生間,他一出門,楊威就忙不迭向夏想道歉,說是他也不是很瞭解王淩,是朋友介紹來的,他也是好心,想借機來見見夏想……還沒有解釋幾句,外面就打鬧了起來,王淩又惹出了天大的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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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6:50
第909章 麻煩,挑戰

  王淩和人打起來了。

  起因說出來讓人啼笑皆非,上衛生間的時候,人多,王淩後來居上,和人搶蹲位,結果人家不幹了。王淩骨子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認為他來自京城,就天生高人一等,雖然他不是什麼高官權貴,但到了任何地方他都自認自己是皇城根兒的人,覺得別人都是沒有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因此他還理直氣壯地跟別人搶,雖然他體胖腰粗,但對方人多,一動手就吃了虧。

  王淩挨了打,受不了了,就大喊:「住手!你們敢打我,我是夏市長的貴賓!」

  結果打他的人一聽,愣了片刻,都又哈哈大笑起來,二話不說繼續拳打腳踢。

  夏想本不想露面,覺得王淩此人不可交,又聽他在外面大扯虎皮,他再有涵養,也心中不喜。楊威氣得直跳腳,驚得滿頭大汗,要是換了任何一個領導,只此一次,下次絕對和你不再往來。誰也不願意結交這樣不懂事的朋友,楊威後悔得直想撞牆,恨不得沖過去打王淩一個嘴巴。

  夏想決定直接走人,不再多呆一分,不料還沒出門,就聽到外面有一個熟悉的聲音:「住手!怎麼回事?」

  夏想就愣住了,怎麼是雷一大?

  然後又聽雷一大驚訝地說道:「原來是你,張尤,怎麼著,想鬧出人命?沒聽他說他是夏市長的朋友,你膽子也太大了,連夏市長的朋友都敢打?」

  「雷部長……」名叫張尤的人嗓子沙啞,聲音很難聽,「您怎麼也親自吃飯了?我要知道您也在,說什麼也要過去敬您兩杯。」

  話說得很客氣,聲音中卻沒有什麼尊重的語氣。

  「夏市長剛來天澤市,哪裡有什麼朋友?他說是就是了,我看他賊眉鼠眼的不象好人,夏市長怎麼會有他這麼下三濫的朋友?他是胡說八道,怕挨打。」張尤顯然不把雷一大的話當一回事兒。

  夏想在房間內將外面的事情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就想張尤說話流裡流氣,認識雷一大又渾然不把他放在眼裡,肯定有背景。

  而雷一大上次突然發酒瘋,事後又沒事兒人一樣,見了他照樣打招呼,也讓他心中不解,不明白雷一大上一次的酒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夏想就打消了走人的想法,決定留下來靜觀事態的發展。

  事態的發展,出乎夏想的意料……

  「那也不能打人,行了,不管你們之間有什麼矛盾衝突,現在都住手。」雷一大怒氣衝衝。

  「雷部長,您來喝酒吃飯,是尋開心來了,有些事情和您沒啥關係,就不用多操心了,一會兒給您買單去。」

  「我會稀罕你的臭錢?」雷一大還是脾氣挺大,「張尤,不要仗著你有幾個臭錢就能胡作非為,我沒錢,但還吃得起飯,用不著你施捨。你說,是你自己收手,還是讓我請裴一風親自過來……」

  裴一風是政法委書記兼公安局長,一般人自然請不動,但如果雷一大發話了,裴一風再拿大,也得親自出面,畢竟雷一大也是市委常委。

  夏想也以為張尤肯定會讓步了,不料張尤硬氣得很,還是嘴硬:「裴局沒在市里,到縣裡視察去了,沒回來,就是想來,也不趕趟兒。」

  言外之意自然是他比雷一大還瞭解裴一風的行蹤。

  「啪」的一聲,似乎是什麼東西打破了,隨即傳來王淩的怒吼:「真他媽的不是個東西,到底是下面的人,素質真低,都什麼玩意兒,搶個廁位也打架,沒見過世面!」

  楊威見夏想臉色不善,陪著笑:「夏市長,都是我的錯,我眼瞎心也瞎,看錯了人,給您添麻煩了。」

  夏想一臉沉靜,似乎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又意味深長地笑了:「沒添麻煩,倒是有趣了。走,出去看看。」

  任何事情都有其兩面性,王淩是不懂事,正因為不懂事才容易惹事。惹事也並一定全是添亂,有時候可能也會無意中打開局面。

  王淩從地上爬起來,怒氣衝衝地瞪著張尤,想還回來,又不敢動手,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他再自大,也知道強龍難壓地頭蛇的道理,況且嚴格說起來,他還真不是一條強龍。

  不過他聽了出來眼前的雷部長似乎和張尤不太對付,就在一旁鼓動雷一大:「雷部長是吧?您好,您好,我叫王淩,準備來天澤市投資,剛剛還和夏市長一起用餐,正談到天澤市的投資環境,結果就被這人打了一頓,讓人心寒啊。就這樣的治安環境,怎麼能讓我們放心地來天澤市投資?我還有幾個朋友,手中都有上億的項目,我還打算說服他們來天澤市,現在看來,還是不要開口了……」

  王淩繪聲繪色的表演還真唬住了雷一大,雷一大不解地問:「真和夏市長在一起?」

  「吹牛不上稅。」張尤搖頭晃腦地笑了,「夏市長剛來天澤市,正在熱茶,哪裡會著急喝酒?別胡扯八扯了。趕緊的,跟我賠禮道歉,我就放你一馬,要不讓你知道天澤人民的厲害。」

  張尤的話很有內涵,熱茶指的是夏想初來乍到,還沒有站穩根基,現在正在培植親信,分辨遠近。而喝酒就是指有了基礎之後,才會大刀闊斧地推行施政方針。因為身邊無人可用,拉來投資也有可能落不到實處。

  如果雷一大不在場,王淩再等不來夏想撐腰,肯定就低頭認錯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但現在明顯雷一大要替他圓場,他就不想認輸了,就繼續和張尤硬撐。張尤也行,硬是不給雷一大面子,雷一大就怒了,拿出電話打給了裴一風。

  「老裴,是我,德慶酒店有人鬧事,你最好過來一趟。是呀,我說的話不管用,還得你出面。什麼?你在縣裡,過不來?……對方是誰?是張尤!」雷一大的臉色很難看,氣呼呼地將電話交給張尤,「裴局要和你說話。」

  張尤拿過電話,還是一臉孬樣,口氣倒是稍微恭敬了幾分:「裴局,我,張三,給您添麻煩了……不是,不是我故意鬧事,您上次發話之後,我就老實多了,您的話我能不聽?是京城來了一頭肥豬,來天澤撒野,還冒充夏市長的朋友,我是有正義感的遵紀守法的天澤市民,為了維護天澤的形象願意奉獻畢生的心血……是,是,不廢話了,不廢話了,聽您的,收手。」

  將電話還給雷一大,張尤還是嬉皮笑臉地說道:「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饒你一次。」又沖雷一大點頭哈腰,「雷部長,您的飯今天我請了,算我給您賠禮了。」

  張尤嘴上說得好聽,似乎給了雷一大面子,其實還是擺了雷一大一道,因為他是接了裴一風的電話之後才讓了步,但又說要替雷一大買單,言外之意就是大事可聽裴局的話,吃飯一類的小事,可以給雷一大一點薄面。

  表面上客氣,其實還是不無輕視之意。

  雷一大臉色變了幾變,還是忍住了,擺了擺手:「張尤,以後走路小心一點,別亂碰亂撞的,影響天澤市的形象。」

  張尤不高興了:「雷部長,我也向您賠禮道歉了,還請客,事情又不怪我,您還說我,就不太講理了,是他主動碰我的好不好?」

  不管雷一大是不是講理,他是堂堂的市委常委、統戰部長,張尤和他說話就沒有多少客氣,也說明了張尤的囂張。雷一大就算只是統戰部長,好歹在市委也是一號人物,卻拿一個張尤沒有辦法,也讓夏想暗中猜測,張尤會說話會來事,和裴一風關係估計也不錯,他在市委的靠山是誰?

  張尤又是個什麼人物?

  夏想邁著方步,來到場中,先和雷一大握手:「雷部長也在?巧了,呵呵。」

  雷一大一見真是夏想露面了,心中一動,忙握住了夏想的手:「夏市長,幸會,幸會!這位真是您的朋友?」

  王淩一見夏想,就急忙湊了過來,正要開口痛斥張尤一頓,好讓夏想替他扳回面子,不料夏想只是沖他一點頭,就對雷一大說道:「楊威是我的朋友,王淩是他介紹來的,剛坐在一起吃飯……」言外之意就是交情不深。

  王淩的嘴巴張開,下面的話就沒有說出來,表情十分尷尬。

  雷一大心裡有數了,解了心中的疑惑,就是,夏想本人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市長,一點也沒有年輕氣盛的氣勢,他結交的朋友,就算不是人人精英,也不會有王淩這樣不太懂事的類型。

  夏想儘管嘴上說著王淩不是他的朋友,還是沖楊威使了個眼色,楊威會意,拉過王淩,轉身走了。

  張尤在一旁愣住了,他沒見過夏想,但他對天澤市的人事變動格外關注,夏想已經在電視上露過面了,他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人正是新上任的天澤市長夏想。

  他眼睛轉了幾轉,就主動湊了過來,一臉陪笑:「夏市長,您好,鄙人是科龍商貿有限公司總經理張尤。」

  夏想扭過身來,打量了張尤幾眼。

  張尤35歲左右,小鼻子小眼睛,乍一看人長得挺滑稽,多看一眼的話就能發現他的目光之中的狡黠之色,再看他油頭滑腦的樣子,肯定是一個油滑之人。夏想就主動伸出手去,和他握了握手:「你好,幸會。」

  張尤雙手握住夏想的手不放:「夏市長,方便的話,我做東,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就請您吃飯,正好有一個上億的投資項目想向您請示請示。」

  「不太方便。」夏想直接就回絕了張尤,張尤一見面就提出邀請,不是不懂事,是底氣十足的表現,「今天還有不少事情,以後有機會再說好了。」

  張尤訕訕一笑:「打擾了,夏市長,您慢用。」他也不向雷一大告別,一揮手,帶著身邊的幾人揚長而去。

  雖然張尤走得挺快,也挺給夏想面子,但事後夏想才知道張尤還是替他和雷一大都結了帳,既是賣好,又是討巧,倒真稱得上是一個人精。

  雷一大嘿嘿一笑:「還是夏市長厲害,能鎮得住場,在天澤,一般人還壓不住張尤。」

  夏想連哦呢陳都能收拾得了,何況一個張尤?張尤再有勢力,也和哦呢陳不能相比,哦呢陳一代梟雄,整個燕省也出不了幾個。

  當然夏想也清楚,和哦呢陳的氣勢沖天相比,張尤更油滑更見風使舵,越是如此,就越是滑不溜手。

  就如陳潔雯,內斂而自律,她就比古向國厲害多了。

  夏想就心思一動:「雷部長約了朋友一起吃飯?」

  雷一大明白了夏想的意思,順勢就上:「沒事,朋友走了,如果夏市長不嫌棄,我還想和您一起再喝兩杯。」

  重新回到包間,王淩不知去了何處,只有楊威一人,夏想沒問,楊威沒說,顯然是心照不宣了。雷一大也是明白人,見夏想不避諱楊威,就知道楊威信得過。

  夏想替楊威和雷一大引薦對方,客套幾句,重新落座,話題就直接切入到了張尤身上。

  雷一大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幾杯酒下肚之後,臉又紅了,說話也就隨意了許多,也是夏想大度,不提以前鬧過的不快,他倒好,也不提,好象沒事兒人一樣,先是自來熟地和楊威聊了幾句,就自己說到了張尤。

  「張尤是個能人,以前是農民,後來到縣裡當包工頭,認識了副縣長包大光,一來二去就攀上了關係。等包大光調到市里之後,他也就農民進城了,嘿,別說生意還越做越大。當然,其中也有包大光的提攜,市政府每年機關裡的維修和改造費用少說幾百萬,中間的賺頭,大得很……」

  夏想只是微笑,不說話。雷一大好歹也在官場上混了幾十年了,沾酒就高的毛病確實害了他,如果他不是有酒後亂說話的愛好,憑他的資歷——夏想研究過他的履歷——擔任一屆市長不成問題,但他現在只是統戰部長,可見肯定是什麼時候說錯話了。

  包大光現在是市政府副秘書長,負責行政處、人事處的一攤兒,行政處權力不小,市政府每年的維修、改造還有公車開支都由行政處審批,一年下來少說也有四五百萬。政府機關的錢向來好賺,把關不嚴,四五百萬稍微抬抬手,怕是有一兩百萬的利潤。

  行政處的處長是李清貧,名字叫清貧,但人長得一點也不清貧,紅光滿面,一臉富態,夏想之所以剛來幾天就記住了李清貧,是因為他的辦公室的窗戶的插銷壞了,徐子棋報了上去,李清貧就親自下來動手維修,倒是又熱情又恭敬。

  包大光倒是印象不深,還沒有怎麼接觸。

  「現在張尤一方面做到維修工程,另一方面還做建材生意,開了幾家沙場,還買下了幾座荒山,現在據說又打通了裴一風的門路,以後公安局的維修和改造工程也全部由他來做,算是發達了……」雷一大搖了搖頭,歎息說道,「都說張尤現在是千萬富翁了,在天澤這個窮地方,百萬富翁就嚇人了,千萬富翁?一把手都數得過來。不過張尤有頭腦,總在外面裝窮,開一輛七八萬的奇瑞車,住一套兩室的房子,不管什麼生意都貸款。貸款好呀,沒有風險。」

  夏想啞然失笑,雷一大快60歲的人了,也在官場上混了一輩子,什麼七拐八拐的事情沒有見過,說起張尤還是一臉的憤憤不平,還是應了一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再想起雷一大在接風宴會上鬧出的糗事,他多少明白了什麼。

  天澤市再窮,也是一個地級市,百分富翁就不用說了,千萬富翁絕對不會是個位數,就以夏想所知的天澤市有名的幾家大型私企的主要股東,資產上億者也不在少數。

  他也清楚雷一大是借機向他反映問題,暗指張尤權錢交易,和包大光、李清貧甚至裴一風之間,存著官商勾結的嫌疑。夏想初來天澤市,他的執政思路是抓大放小,畢竟他是市長了,不可能事事親為,也不想在一些小事上過於計較。在任何地方都存在著利益團夥,象公車報銷、機關維修和改造,中間的貓膩他清楚得很,他的態度很明確,允許合理範圍內的利益分享,但前提是不以危害整個市場經濟為前提。

  象市政府機關的每年的維修費用,他不會一上來就過問,就砍一大塊兒,而是逐漸在撥款和預算方面慢慢收權,讓對方知難而退,然後收手。當然如果對方還不明白,還繼續胡來,就別怪他先禮後兵了。

  和雷一大又喝了一個小時的酒才散,自始至終雷一大沒提接風宴上的不愉快,夏想更不主動提及。他一直在想張尤的問題,直覺告訴他,張尤極有可能是他在天澤市開展工作遇到的第一個絆腳石。

  ……果然被他猜中了,幾天後的政府會議上,因為張尤而發生了一次不大不小的爭執,第一次讓他的市長權威,受到了嚴峻的挑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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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0
匿名  發表於 2021-10-29 00:07:06
第910章 表像,內憂

  雖然才來幾天,夏想對天澤市委的工作作風就有了初步的瞭解。或許正應了一句話,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郎市地處三地交界之處,人心浮動,人心混亂,所以市委機關也好,整個市場經濟也好,都有一種浮躁和忙亂的秩序,因此才孕育出了哦呢陳一樣的人物,才有塗筠一樣的急先鋒。

  但天澤市完全不同,天澤市人很保守,很傳統,又因為一年之中寒冷期長達半年,可能就由此造成了天澤市人不慌不忙的工作作風,因此整個市委之中彌漫著一種陳舊、散漫的工作氛圍。

  在夏想看來,天澤市委的大小領導,很懂得官場之道,不管他們背後如何,至少在表面上,他們都非常圓滑,既會說好話,又會表現得非常恭敬,絕對不會讓你挑出什麼毛病。但是不是真正貫徹你的命令,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也正是因此,才讓夏想改變了在郎市激進的工作思路,而是先禮後兵,以太極推拿為主,只要他的執政理念得到貫徹實施,大面上過得去,小事上就放手。不會抓住一件小事不放,在用人上面,也盡可能地寬容一些,因為他也清楚不可能要求手下都手腳乾淨不沾一點腥氣。

  水至清則無魚。

  上次的小插曲過後,夏想也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有對楊威有什麼不滿。至於王淩的投資,他讓彭雲楓安排一個政府副秘書長出面就可以了,連副市長都不必出動。

  楊威再三向夏想賠罪,夏想也算接受了他的歉意,不過還是適當地點了一句:「下不為例!」就算他對楊威以禮相待,本著交友的心態和他接觸,但他也必須讓楊威明白一個事實,官場是官場,朋友是朋友,私下裡他和楊威可以說笑,不顧一些官場上的禮節,但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官場上的一些規矩,永遠不能逾越。

  不是夏想當了市長就心態變了,而是他的身份不同了,沒有市長架子可以,但必須要有市長權威,作為400萬市民的父母官,他現在代表的不是他個人,是整個天澤市。

  級別越高,顧忌的方面就越多。再無所顧忌地隨意說鬧的話,傳到外面,好說不好聽,會讓省委認為你沒有能力沒有擔任市長的威嚴。官場上面,必要的擺譜和拿捏,是維護權威和令人信服的前提。

  還有一點,夏想很清楚在天澤市長的任上,是錘煉他能否以後順利邁入副部的關鍵。市長抓經濟,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最是考驗一個人在政治上的平衡能力和經濟上的開拓精神。如何在書記的制衡和下屬的陽奉陰違的雙重制約之下,順利打開政治局面,並且推行執政理念,再在經濟建設上有所成就,才是他此來天澤市的根本目的。

  當然,吳家也好,老古也好,都會在暗中密切關注他的一舉一動,最終會為他的所作所為打一個分數。

  吳老爺子說得好聽,要將吳家家業交到他的手中。但如果他在郎市成功,而是天澤市失利,那麼別說吳家有可能會不再看重他,就是總理也會對他失望。一個不能在市長任上有所作為的官員,就是政治上還不夠成熟的體現。

  天澤市長不好當呀,表面上看天澤市一團和氣,工作上也是四平八穩,他一來就有人靠攏,所有人都對他恭敬,就連陳潔雯也恪守了書記的本份,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對政府工作發表過什麼指示精神,似乎是局面大好。

  但夏想心裡有數,一團和氣也許是表像,真正到了動真格的時候才能知道他這個市長的話,是不是有人真聽,他的命令能不能得到貫徹執行。表面上的好聽話人人會說,但說人話不辦人事的人,也大有人在。

  也正是因為形勢一片大好,許多隱藏在表面之下的內幕被掩蓋了,才讓他上任幾天的感覺是,事情進展得都過於順利了,除了順利之外,並沒有實質性的收穫,有一種輕飄飄地讓人有力無處使的感覺。

  三天后,在常務副市長楊劍的提議下,召開了第45次政府常務會議,討論政府安居工程問題。

  天澤市是旅遊城市,和所有旅遊城市的通病一樣,居民收入低,房價畸高。

  邱仁禮擔任書記的齊省,因為沿海的緣故,省內沿渤海有十幾座旅遊城市。每座旅遊城市在遊客眼中,都是花團錦簇,滿眼美景,實際上旅遊確實會給每一座旅遊城市增加收入,但相應的,也會帶來傷痛和不平衡。

  尤其是在房價飛速上漲的今天,旅遊城市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陣痛——高房價的不可承受之重。

  旅遊確實能為當地的經濟帶來實在的利益,但也讓許多房地商看到了商機,認為有利可圖,就開始興建大量的別墅、休假區,等等,由此就帶來了房價的不合理上漲。夏想去過齊省一座著名的海濱城市,這座每年都舉辦啤酒節的旅遊城市,在外人看來是富庶之地,實際上居民年收入人均不過兩三萬元,但房價就漲到了一萬多元一平方米。

  房價上漲還可以承受,因為不少人已經有了住房,但旅遊熱帶來的還有物價上漲,就讓當地居民苦不堪言。許多旅遊城市的居民,只要有能力,每年的旅遊旺季都會想辦法離開,因為實在忍受不了潮水一樣的遊客的湧入帶來的喧囂和不安定因素,還有隨之而來的物價上漲。

  天澤市每年的黃金旅遊季節正是秋季,現在正值黃金期,所有酒店都價格翻倍。天澤市的人均收入只相當於燕市的一半左右,但賓館的價格卻是燕市賓館的幾倍!

  賓館價高還沒有什麼,本地市民又不用花錢住賓館,但因為離京城過近的緣故,近年來天澤市的房價上漲之快,增增速位居全省前列,和郎市不相上下。

  房價的上漲就引發了民眾的不滿,上屆市政府在平抑房價上面沒有什麼行之有效的舉措出臺,唯一一項安民的政策就由政府出面牽頭,準備興建安居工程。

  安居工程在夏想到任之前已經立項並且由政府批准動工興建,並且通過招標方式確定了開發商——天澤市永旺建築工程公司。永旺建工是一家股份制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叫朱永旺,但最大的股東卻是張尤。

  夏想在聽取了楊劍的彙報之後,表了態:「安居工程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市政府的政策要有延續性,我尊重上屆政府班子的決定。」

  許凡華咳嗽一聲——他講話前有個毛病,愛咳嗽,也不知是清清嗓子還是提醒別人注意——他的表情很嚴肅:「永旺建工是一家有社會責任感的企業,多次為政府排憂解難,這一次的安居工程更是報了一個非常合理的價格,我認為,市政府應該給予永旺建工更大的政策上的優惠。」

  許凡華的立場和陳潔雯相近,他的話就讓夏想多了猜測,難道說張尤和陳潔雯也有利益共同點?

  不料隨即楊劍也替永旺建工說話:「永旺建工信譽良好,和市政府許多次的合作都很愉快,夏市長,您如果沒有什麼意見,就這麼定了?」

  楊劍很快就適應了常務副市長的角色,工作的積極性很高,夏想對他初步的評價還算不錯。

  夏想見連楊劍也替張尤說好話,心想張尤果然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物,哦呢陳是黑白通吃,他是市委和市政府通吃。

  又將工程詳細資料簡單看了一遍,夏想先沒有說話,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大概過了一分鐘左右,楊劍小聲地提醒了一句:「夏市長……」

  楊劍不是耐心比不過許凡華,就是他和張尤之間的關係更密切,夏想就若無其事地看了楊劍了一眼:「安居工程是大事,需要慎重考慮。以招投標的方式確定開發商,也是一項公平的舉措。但有一點,不是說中標的價格越低越好。安居工程有政府補貼,不是讓開發商偷工減料來降低成本。安居工程如果出現了品質事故,百姓不能安居,政府就不能安心。」

  夏想的話一出口,楊劍和許凡華都微微動容,兩人對視一眼,迅速交流了一下眼神。

  許凡華就說:「永旺建工在天澤市開發了不少工程項目,品質一向過硬,沒有出現過任何品質問題,請夏市長放心。在嚴把品質關上,我和楊市長都不敢掉以輕心。」

  有意思了,夏想心思就動了一動,天澤市的人際關係之複雜,超出了他的預料,至少在楊劍和許凡華之間,就不是簡單的對立或政治立場的不同,而是有分岐也有合作。

  說白了,也只有有共同的經濟利益,才能讓政見的分岐暫時放到一邊,在某件事情上握手聯合。

  夏想一臉淡笑:「這麼說,永旺建工是實力雄厚了?」

  「是,是。」許凡華點頭。

  「在天澤市幾大建築公司中,永旺建工的實力首屈一指。」楊劍也附和著說。

  其他幾名副市長也都紛紛發言,對永旺建工的實力給予了肯定。

  夏想等眾人說完,才不慌不忙地又說:「為了保證開發商用心建好安居工程,不偷工減料,既然永旺建工有雄厚的資金實力,我也沒有什麼意見了……」

  都以為夏想點頭了,楊劍甚至還喜形於色,不料微一停頓之後,夏想又說了一句話,頓時讓楊劍呆立當場。

  「只有一個前提條件,永旺建工先打百分之三十的墊付款!」

  楊劍震驚的工夫,許凡華就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反對了:「天澤市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都是先打百分之十的墊付款,百分之三十太多了,尤其又是政府的安居工程,墊付百分之三十的話,會寒了開發商的心。萬一永旺建工不同意,豈不是說要重新招標?」

  「規定是死的,事情是活的。安居工程要是出了品質問題,丟的是政府的臉面。再要是追究責任的話,查到誰,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夏想還是不緊不慢地說道,「既然永旺建工實力雄厚,墊付百分之三十的工程款也問題不大。」

  楊劍回過神兒來,也堅決反對:「夏市長,您不太瞭解天澤市建築市場的行情,都是百分之十的墊付款,然後百分之十會一直扣著不還給施工方,最後當成維修資金充公了。百分之三十的話,就會讓開發商擔心能不能賺取到應有的利潤。」

  如果夏想不是事先從雷一大口中知道張尤的底細,並且事先見過張尤本人,對張尤有一個初步的瞭解的話,他也不會在墊付款問題上計較。之所以抓住墊付款的問題不放,是他清楚建築行業一般都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利潤,扣壓百分之三十的墊付款,可以有效地控制開發商為了追求利潤最大化而不惜一切降低成本的做法。

  更深的想法是,他想看張尤是不是真的具備開發安居工程的實力。權錢交易用在政府機關的維修和改造上面,他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果用在安居工程上,絕不允許!

  也不能讓張尤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戲,只拿百分之十的款項,然後再利用貸款施工,最後是利用銀行的錢賺政府的錢,風險幾乎為零,完全是權錢交易的遊戲,也對其他的開發商不公平。

  天澤市經濟本來就不發達,權錢交易再嚴重到影響市場公正的話,想在天澤市推行他的執政理念,想提升經濟,就是空談。

  夏想的底線就是任何權錢交易以不能影響到市場公正的大局為前提,過了線,他就要出手阻止。

  「任何投資都有風險,世界上沒有保證百分之百賺錢的項目,如果永旺建工不能接受百分之三十的墊付款的要求,就證明他們實力不夠。安居工程必須交給有實力的建築公司開發,百年大計,品質第一,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夏想的語氣就嚴肅了許多,目光從在座的每一個副市長的身上掃過,「天澤市如果沒有有實力的建築公司,沒關係,京城和燕市有實力的公司多得是。」

  楊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臉鐵青:「我保留意見!」

  許凡華卻比楊劍更直接:「我不贊成夏市長的提議,而且陳書記有過指示精神,天澤市的安居工程,儘量讓天澤市的建築公司開發,也是本著照顧本地企業的出發點。」

  一個張尤,讓原本似乎向他靠攏的楊劍反目,讓許凡華寸步不讓,還抬出了陳潔雯,好嘛,果然是經濟利益決定政治立場,張尤有手段,天澤市委有三位重量級人物替他說話,其中還有市委書記,看來,大有內幕可挖。

  既然許凡華拿陳潔雯說事,夏想就順水推舟:「那好,既然陳書記也關注安居工程,我找時間向她彙報一下,再研究研究,等意見統一了再討論。」

  許凡華和楊劍面面相覷,夏想以退為進,直接就擱置了爭議,一研究,就不一定研究到什麼時候了,兩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不好看也沒有辦法,夏市長的話已經說死了,他們再說什麼也無濟於事了。

  一散會,許凡華就直奔陳潔雯辦公室而去,顯然是彙報工作去了。楊劍回到辦公室,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抽了一支煙,還是決定和夏想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來到夏想辦公室,卻被徐子棋擋在了門外,徐子棋很客氣地說道:「楊市長,夏市長正忙,一會兒我向他請示一下,再通知您。」

  楊劍就多問了一句:「誰在向夏市長彙報工作?」

  徐子棋猶豫一下,也不知是經驗不足,還是有意透露:「李市長。」

  李曉敏是政府班子中排名三的副市長,僅次於他和許凡華,而且李曉敏今年也年輕,才35歲。

  李曉敏和前任毛市長關係不錯,和陳書記關係一般,和他也沒有什麼來往,畢竟他以前是市委秘書長,和政府班子交集不多,因此雖然他現在是常務副市長,和各個副市長之間的關係還不太熟悉,和夏想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

  倒是許凡華算是政府班子的老人了。

  李曉敏向夏想彙報什麼工作?楊劍納悶歸納悶,也不好開口直接問徐子棋。他有點佩服夏想挑選徐子棋擔任秘書的決定,因為徐子棋在政府辦公室人緣不是很好,幾乎沒有特別密切的朋友,就顯得有點另類。但也正是因此,夏市長才敢放心使用,否則找一個人緣大好的秘書,就相當於在身邊安排了一個傳聲筒,一舉一動都會被別人打聽得清清楚楚。

  別說楊劍不解李曉敏向夏想彙報什麼工作,就是夏想也對李曉敏第一時間前彙報工作,也是微感吃驚。

  嚴格意義上講,李曉敏是付家人,他的升遷之路上,有兩次關鍵的提拔的幕後,有付家的推手。但一般人並不知道李曉敏的後臺是誰,不少人對他年紀輕輕就成為實職副廳大感驚奇。

  夏想驚訝的不是李曉敏的升遷,而是李曉敏彙報的工作,又和張尤有關!張尤,正在成為打開天澤市第一把鎖的關鍵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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